听闻心腹大将叛离,魔尊震怒,魔君风离亲自率兵前往镇压,就在魔君风离要一鼓作气扑灭叛军之时,万妖王却在此时祭出了底牌。
原来万妖王早留有后手,起兵之初便派人秘密前往公主所在之处,挟持了公主突破防线。
风离大怒,却也只得一退再退,接连三战,连失七城。
万妖王气势高涨,趁胜追击,兵临魔都。
魔尊听闻风离所为,对他十分失望,亲自领兵出征。魔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力,集合十路勤王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万妖王老巢。
万妖王见状不妙,迅速抢占时机,到底是魔尊曾经心腹大将,与其余几路叛军会合之后,便扳回数城,一时与魔尊大军成犄角之势。
而那位身世复杂的公主殿下,自此没有了踪影。
至少魔界之人是这样以为的。
但到底会留下一些痕迹,在冥海另一端,有人曾亲眼见到一辆华美的马车往蓬莱而去,甚至有人亲眼见到那辆马车到达了神州南端的港口,甚至有人亲眼见到马车上下来的女子的模样。
蓬莱对此保持了沉默,与此同时,仿佛验证那些传闻的是,如水的灵药被送入后山。
于是,魔界公主曾经是蓬莱后山弟子,如今就在后山养伤的传闻愈演愈烈。
修真界一片哗然,即便是昆仑蜀山掌门也坐不住了,亲自前往蓬莱求证。元真仙长却是避而不见,甚至派几大主峰亲信弟子严令禁止任何人前往后山。
尽管如此,青玄始终不相信若筠是真的受伤了。
她终于踏进了传说中的蓬莱后山,身为蓬莱弟子,头次进入后山竟是为了来探望“受伤”的若筠,她自己都觉得很是感慨。
踏进后山,就发现后山就是一座很普通的青山。
虽然很大,藏着很多人,但看起来就像寻常的青山,甚至比不上任何一座主峰风景特别。
后山真的很大,青玄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的时候,一座小楼便突兀地出现在了青山之间。
那座塔楼是白色的,只有两层,外表线条极为简单。在楼外,青玄见到了玄无尘,碧游宫通天教主的亲传弟子,而她也知道,他便是尚未归位的玉清天尊。
不愧是天界公认的美男子,玄无尘的目光很平淡地自她脸上扫过,她的脸颊仿佛被目光烫到似的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她低下头,沿着楼梯走上去,便进了一间极为普通的房间,迎面是浓烈的药味。
若筠半躺在床上,面容瘦削而又苍白,看起来极为虚弱。
青玄尚未来得及打声招呼,就看到她倚在床沿猛烈咳嗽起来,在她身旁的蓝衣侍女眼明手快地拿来手帕,给她擦拭了嘴角,再扶她重新坐下。
整个过程持续了好久,青玄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而已,至于吗?”
“如果真是做样子也好。”若筠却苦笑道,“我灵根受损,百年来在魔界修行煞气已是勉力,义父早就想把我送回蓬莱,可几路叛军都守在冥海附近,又有万妖王的得力战将亲自出手,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还能活着出魔界,已经是万幸了。”
“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青玄喃喃自语道,“你是真的受伤了?”
“咳咳……自然是真的。”若筠接过笑蓝递过来的药,然后像喝水似的一饮而尽。
“我确实挺讨厌你的,但你之前都没有死,到了这个关头,可千万别——”青玄不习惯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换了说辞,“就算你死了,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若筠平静地回答,“放心,我既然当时没有死,那么就不会死。”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想别的办法了。”青玄被她的平静感染,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雪白的玉蝉,轻轻放在了若筠的手腕上。
那只玉蝉仿佛活过来一般,漆黑的眼睛有抹血红一闪而过。
青玄重新将玉蝉袖了回去,“你如果准备好了,那我便先走了。希望能如你所愿。”
若筠跟着浅笑,“你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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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回到前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正焦急等待的“沈柔”,“怎么样?你亲眼见到她了?她是真的受伤了?”
“看起来似乎是的。”青玄坦然将她去白楼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柔”,甚至于玄无尘在楼外镇守的消息也全盘向她托出。
“沈柔”一时沉默,可青玄依旧注意到她扶着玉蝉的手指在颤抖,她不露声色地低下头,任由“沈柔”沉思。
过了片刻,青玄取出了袖中那只玉蝉,“沈柔”伸出手去,迫不及待地在玉蝉上感知着,“确实是她的气息……这血色——”
她果然在玉蝉上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面上悲喜交加,“她真的受伤了?!看来万妖王那边传来的消息无误。”
青玄点头,“伤势应该不轻。”
“沈柔”抚着那只在她手中变得有些暗红的玉蝉,不知过了多久,她方开口道,“你觉得如何?”
“说实话——”青玄老实回答,“我觉得不好,时机太好,时间太巧,总觉不妙。”
“沈柔”端坐沉思,良久不语。
青玄不再说话,静静等待她做最后的决定。
“沈柔”秀气的眉头舒尔展开,“你说的果然是实话。如果你极力劝我前往,我还真相信你是和她有了交易——”
青玄一惊,“我——”
“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是。”“沈柔”阻止了她,下意识地继续按着那只玉蝉,“没错,你说得对,这个时机太好,时间太巧,魔君镇守中军,教主此时正受天帝召见,单单一个未归位的玄无尘——我等了那么久,都忍不住要动心了。”
与此同时,在后山白楼,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之上的若筠却站在顶层,同站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笑蓝亦说了同一番话。
“此时魔界内乱,千钧一发之际,魔尊魔君皆要镇守中军,自然动弹不得。魔界与修真大战在即,碧游宫牵涉其间,教主被天帝绊住,玉清天尊尚未归位,单单一个玄无尘和蓬莱众人,尚且无需放在眼里。
“真是大好时机,她等了这么久,不惜隐藏身份,处处谋划,引我入瓮,又牵连出身世之谜,为的便是一击即中。
“如今我重伤未愈,灵根受损,精神不济,身边几大保障又都不在身边——换做是我,纵使明知可能是陷阱也一定会忍不住,因为这是最好时机,几百年来都难以等到的好时机。”
若筠絮絮说着,笑蓝却显得有些困惑,“可是公主,如果她真的来了呢?”
“不,她不会来的。”若筠肯定地说道。
“她已经等待了几百年,妙云已经因为轻举妄动毁掉了她那步至关重要的棋子,如今她本人自然不会因为轻举妄动暴露自己。所以,她只会更加耐心,也只能继续耐心的等待下去。以我的个性,以我此时体无灵根的体质,一定会慢慢毁掉自己。”若筠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自嘲,“她真的很了解我。”
“那公主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笑蓝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身边若是也有那么个人,以无比的细心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无比地耐心谋划着要如何一点点的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那真是太可怕了。
“因为我不需要她到我面前来,只要她有那么一点忍不住,只要动了那么一点点,那我便能够确认了。”若筠闭上了双眼。
笑蓝忍不住好奇问,“公主你是不是猜到了她是谁?”
若筠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即使我猜到了,但我还是不能确定,所以我一定要确定他是谁。”
“公主是不想相信那是真的吧?”小侍女笑蓝头一次大着胆子猜想道。
若筠不再说话,她看着笑蓝似乎在发抖,想起了她的胆小,微笑道,“你放心,即便她真下定了决心,她也一定不会杀了你。因为她需要证人,证明杀我的人是谁——无论让你以为是谁,但一定不会是她。”
笑蓝苍白着脸,“公主说什么呢!公主在笑蓝便在,公主若是遇到了危险,难道笑蓝还能抛下公主不顾吗?”
看着笑蓝认真而忠诚的脸,若筠若有所思,“果然一开始便是我错了吗?”
恰在此时,她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挺直了背,目光越过了房间,一直落在了后山山门之处。
在后山,一名女子匆匆而来,踏上白楼的道路。
那女子容颜秀美,鬓发微乱,步态有些凌乱,往常应该很是端庄的气质,同她此时的样子便显得有些不和谐。
山路四周,随处可见巡视的蓬莱弟子,却不知为何对她视而不见。
她行至白楼门口左顾右盼,一副心有鬼祟的样子,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忍住了,没有再往前一步。
山路之上,女子身边明明空无一人,可她自己却摇了摇头,“居然没有忍住。”
玄无尘自遥远的地方睁开眼,似乎也看到了她,不由得喟叹,“竟然是她。”
“果然是她。”若筠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只觉有一股子挥散不去的气凝结于胸,然后她努力了很久,很久,终于化作长长一口气,“当然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未卜
金碧辉煌的碧游宫里,秀美婉约的九莲仙子同往常一样走在长廊下,穿着自己最喜欢的浅粉色长衫,那件普普通通的宫裙。
可只有极为熟悉她的人才会知道,这件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宫裙,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却显得极为流光溢彩。
她的身后拖曳着那浅粉的裙摆,正往自己房间走去。
她,却发现门内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她那双清幽妙目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拢在袖中的纤纤玉手渐渐凝聚成强大的杀招,就在那一刻,屋内那人已经先行开口了,“九莲,好久不见。”
房间慢慢亮起,坐在她床上的人,是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九莲惊慌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下一瞬她的脸上露出十分合时宜的惊讶和担忧,“元卿?你怎么会在这?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我怎么会在这?是啊,我本应该还在蓬莱后山的白楼之中养伤,对不对?”若筠轻车熟路地起身自壁橱取出自己的茶杯,即便时隔百年这里对她而言都仿佛是自己房间一般熟悉,而房间的布置也一如百年之前,她倒水之时,心中仍旧感慨,“而你行色匆匆,好像也才刚回来吧?”
“我……我不过是从父王那里过来罢了……”九莲一笑,刻意避开了那个问题,目光落在若筠手中的茶盅上,“没想到你还记得。”
“当然。”若筠看着手里那只天青色茶盅,“这个是我小时候就藏在这里的,你说这里的东西本来就都是我的,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没必要分那么清楚。可我还是坚持,并且告诉过你,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因为这个,我甚至把茶盅都准备了一份自己的。”
九莲神色复杂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样东西,“虽然是我的房间,但这里的一切本来就都是你的。”
“我以为——算了吧,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若筠握着茶盅的手微微颤抖,“九莲,你知道我从后山过来,刚刚去了哪里吗?真巧,我刚刚就是从太极帝,也就是你父亲那里过来的。”
“是……是吗?”九莲完美无懈的面容终于呈现了一丝的不确定,“真是巧,只是我们好像没能遇上啊。”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要去太极帝那儿吗?”若筠却不等她回答,自问自答道,“因为我要向他讨一样最喜欢的东西,我怕他不答应,所以特意先去问过他。”
九莲一僵,“什么东西?”
若筠看着她的表情,终于笑了,“先不说这个了,其实我刚刚说真巧的真正意思是,难道九莲你不是从蓬莱后山过来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九莲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她,甚至走到了她面前,用担忧不已的口气道,“元卿,你没事吧?自从你去了魔界,我听说——”
“听不懂?冰雪聪明的九莲仙子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若筠淡淡一笑,“你就这么恨我?费尽心思挑起两界争斗就为了杀了我?”
“元卿,够了!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一直不好好说话,你看你现在都在胡说什么?!”九莲捂着胸口,难过地说道,“你是碧游宫大小姐,是上清天上仙,从前你那么任性,我都忍下了,可你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践踏我们的情谊?”
“情谊?”若筠看着九莲那张秀美的面庞,向来端庄婉约的脸庞此刻写满了痛心疾首,不由得失笑,“你很了解我,每一步都设计得很完美,把我的心态完全预想到了,我每一个举动都在你意料之中。可惜,你并不了解向天问,他本就是多疑之人,他早就将对你的怀疑告诉了我。
“天问当年被人打晕带去碧游宫,他意外得知妙云当时并未有过将他带去碧游宫的想法,而你自己却在他面前亲口承认了你是听妙云的吩咐才做的,那个时候他便对你起了疑心。
“所以,他是故意将我的身世透露给你知道的,果然,你便上了当,引了妙云去质问他。向天问又故意激怒妙云,只是没想到妙云会反过来拿他来要挟我,与我决斗。那个时候你一定气疯了吧?妙云使出了这么一招昏招,将你之前的计划全盘打翻了吧?
九莲低下了头,她似乎睡着了,好像若筠说什么她都没有听到一般。
若筠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听,而是自顾自絮絮地说着,“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向天问,因为他疑心太重,总是不合时宜地怀疑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他的那些疑心到最后又纵使变成了现实。可我依旧不相信你就是那个人,直到向天问和青玄都给了我这个,我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衣服上常常绣着的,是莲花。
“用极细极珍贵的金银蚕丝交替绣成,只有逆着光线,往下的时候才能看清楚。而那个时候,你甚至都不会出现在我的前面,你总是小心翼翼地站在我的侧后方。而我也从来都没认真问过你,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浅粉色,上面却说什么图案也不绣,我只以为你是低调……不愿意张扬——”
“够了!”
一股强大的气流将门轰开,通天脚踏流星大步迈入,“何必如此废话!太极竟然养出你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孽畜!”
几乎是教主出现的瞬间,九莲便颤抖了一下,在他强大的声威之下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了地上,“教……教主……”
九莲对他有着根深蒂固的惧怕,她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即便是若筠揭穿她,她也没有害怕过。
可通天教主一出现,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惧怕,立刻将自己淹没了。她一直暗暗隐藏自己身份,即便那样憎恨若筠,也小心翼翼地谋划着,不肯露出一丝痕迹,那都是因为教主。
这样的惧怕,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做过什么,而是来自于自己的父王。
通天教主冷冷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趴在地上的九莲,他的厉害之处在于,甚至不需要动手,只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即便是九莲的父王,那位号称最会战争的太极帝,也无法阻止他。
可若筠却阻止了他,“不,我说过这件事交给我自己处理。”
九莲震惊地抬头,通天望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厌恶,但他还是没有继续动手,而是看向了别处,却也固执地没有再让开身影。
若筠也无所谓,直直地看着九莲,“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