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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筠自碧游宫飞往魔界途中,心中忽然一阵剧痛,她捂着胸口,茫然不觉方向。直到掌心那一点光芒如同风中烛火剧烈颤抖起来,她这才有所感知。
她立刻在魔界使用起了天界驾云之术,尽管被煞气几次反噬,好几次从云端跌落,可她
注视着掌心越来越微弱的光芒,义无反顾地轮番在煞气与灵气之间转换,险之又险地只为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至冥海之畔,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白衣身影——他还在!她泪眼模糊间见到白影,飞奔近前,却发现他是那样的虚弱。
除了他,她眼里没有任何人。即便是玄无尘近在眼前,她也未曾察觉。
她眼里只有那个白色身影,想要抱着他,却因为眼前的他太过脆弱而不敢出手。
她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的伤是什么造成的,那里的气息太过熟悉,她为了得到父亲的赞许,曾经亲身经历过的紫云天劫差点丢了性命,可她还是不敢相信,“你,你怎么了?”
她胆战心惊地开口,明明近在眼前,她甚至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他。
“过来。”缪寒天主动说道,声音微细得在风中要被吹走了。
若筠强忍着泪水,听话地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我……我带你去魔界找义父!”
“不用。”缪寒天想要摇头,却动弹不得,只能笑着看她,“没用了。”
“不!我带你去碧游宫找我爹!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缪寒天闭上了眼,似乎在积蓄力量,但他却说道,“你……不要哭,不……不喜欢你哭。”
玄无尘在旁默然,看出若筠已经方寸大乱,什么都不会做了。他以自己的内丹护住了缪寒天的心脉,这样,缪寒天便能在最后时刻从容将心中话语【说出】。
缪寒天有些动容,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玄无尘一眼。
“我不哭。”若筠此刻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摇头,拼命将眼里的泪水擦掉,可怎么擦也擦不掉。
缪寒天想要抬起手,终究无力,只能任由若筠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筠儿回去吧,回去找你爹。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过去的自己,竟然害死了你娘。”
他光是动一动念头,就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气息越发微弱。
若筠胡乱地点头,“好!你说什么都好!”
他说,“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你把地书卷打开。”
若筠听话地召出地书,几次差点从手中滑落,直到和他掌心相印,眼看着他注入自己的神识,一时呆住了。
因为地书卷上显出了熟悉的画面,她看到了小小的自己,站在清冷的白衣少年面前,“大哥哥,我是女孩子,你摸了我的胸口,又摸了我的手,要对我负责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开虐了。洞主简直太仁慈了,到这个时候才开虐。
☆、情逝
缪寒天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在想,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特别的小姑娘。”
“你胡说。你肯定不是这样想的。你一定在想,怎么会有这样厚脸皮的小姑娘。”若筠擦着眼泪反驳道。
缪寒天手指叩了叩她的掌心,“不要插话……”
若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看着却不由得呆住了。她已经知道,这是寒天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地书卷中出现的画面,所以她能看到属于寒天的心意,属于寒天的回忆,许多连她都不知道的回忆。
同时进入了蓬莱,喧闹的人群里,听到她用自己的名头趁机挤到最前面,明明那样喧闹,缪寒天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声音。
小试之前,每次她在山峰之间徘徊的时候,是缪寒天在她身后跟随,提前为她清理障碍。她迷路的时候,他每一次都会苦笑着摇头,不露痕迹地将她带回原路,然后在她快要到达目的地之前先行一步。所以,每次她到课堂都能见到他,而事实上就在前不久他还悄悄跟在她后面。
唯一一次,寒天被掌门提前叫走,也就是那一次她误闯入瑶光殿。
那一次她受伤了,整个画面为之一颤。他整夜整夜坐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话,为她擦干额上的汗意,在她梦魇时握着她的手一次次叫她的名字,坚定地将她心神呼唤回来。
这样失魂落魄的缪寒天,是若筠从未见过的。她的寒天,即便是后来在她掌心种下本命符,神情也依旧淡淡的,她从来不知,缪寒天也会为了她而失态。
再后来,小试之时因为太过关注她,以致缪寒天差点为白起所趁。
在她又一次受伤之后,青玄发难,被慕天仙尊亲点为关门弟子,缪寒天愤然自请去凌霄洞。
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同她生气,而是因为害怕而退缩。他害怕,很害怕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她才会受伤,害怕自己会给她带来灾难。而周遭人对待她的态度已隐隐令他明白,她的身份一定不寻常。
他始终记得陆子期的话,却依旧不愿自己拖累了她。一个被天命所抛弃之人,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握,又如何能护得她的周全?
一定是自己拖累了她——若不然,她明明是被命运眷顾之人,又如何会在同他相遇之后屡屡涉险?
理智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毅然决然地前往凌霄洞,可即便如此,在八荒山的每一个日夜,思念如影随影。
终于,还是见到了她,石壁之后便是她。
他守候在石壁之外,十多年来,第一次展露了欢颜,回程的途中,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戏谑之后,他不知不觉放任着自己逐渐沦陷。
跟她一起看戏,他装作没看,其实一直偷偷在看她。
只是她在看戏,他却是在看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写下这句话,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笔一划,似乎直接刻在了他的心里。
她的身世将他们推入更为复杂的境地,可他同她一样,已然确定心意,丝毫没有动摇。于是,冥海之畔他们终于相遇。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多少次的刻意才造就的偶遇。
若筠也终于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至始至终,她都不是一个人。
若筠已是泪流满面。
缪寒天从始至终,只是在她手心种下本命符,并且对她说过两个字,“是的。”在她什么也没有说的情况下,回答了两个字“是的”。其余的,他一字未提。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偷偷地看她,偷偷注视着她,始终在她身后,不让她察觉。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错过了这么多。
在她跟踪妙云到瑶光殿后,她因着灵根受损而昏迷,那一次,他依旧守在她床边。他说,“天命便天命吧。如果是为了你,那也值得了。所以,你一定要得意地醒过来。”
缪寒天抬了抬手,想要将手放在她头上,“不……要……不要伤心……”
“我不哭。”若筠握紧他的手,“我只是……很得意……当年那么……那么臭屁……臭屁的仙人居然……居然被本姑娘的美貌……给收服了……我……我好……好得意……呜呜呜……可是……可是你都不告诉我……你好坏……一直到现在都不肯说……不肯说……呜呜呜……”
“你真傻……”
“你才傻!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若筠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笑。
“我……我说……”
“你……你什么?”若筠抽噎着抬起头,傻傻看着他。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说。”缪寒天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做坏事得逞的小孩。
若筠慌乱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缪寒天自胸前取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方胜交到了她手里,好像是回答她的问题。地书上的画面越来越模糊,缪寒天最后的声音也渐渐消散,“回去吧,我知道,你想回去的。不要再赌气了……原谅你父亲吧……”
他将最后的神识注入地书,而他自己却终究无法再撑下去。
他双眼紧闭,手自若筠的头上,无力垂下。
若筠痛呼出声,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她应该很伤心啊,可为什么她哭不出来。因为哭不出来,她嘶吼着如同受伤的困兽,除了无谓地嘶吼,她不知自己此时还能做什么!!
她忽然支起身子,四处跌跌撞撞地前行,撞倒在地便用双手在地上无意识地挖掘,茫然失措地找寻着什么。
她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直到她被人拦着,看到脚下只有咫尺之遥的深不见底的冥海。
她抬眼,见到了匆匆赶到的风离。
她双眼无神,明明看着风离,却又好像完全看不到他,她的十指已然鲜血淋漓,无痕遍布,可她却依旧捧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这里,这里空空的……我的心好像没有了……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玄无尘静静站立,看着那悲痛万分的背影,心仿佛被人狠狠击中,眼前这一切都是按着既定的轨迹,为什么他会觉得难过?
心好像没有了?
玄无尘也跟着捂着自己的胸口,心是什么?
风离心疼地抱紧了若筠,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可若筠却如疯子一般,大力挣脱着继续跪着往地上找去,她用那双已然受伤的手继续在地上无意识扒拉着,仿佛丢失了重要的东西,“我的心……”
风离几次要拦,却被她挣脱,她此时又癫狂如疯子一般,连他也近身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无尘怔怔地捡起了掉在自己脚下的那枚方胜,“她要找的大概是这个……”
“这是什么?”风离狐疑地接过,拆开来发现是一张泛白的符纸,很普通的符纸,上面的字一看便知是若筠的字迹,是一行戏文。因着若筠偶尔在魔界也提起过,所以风离略知一二。
玄无尘摇头,意有所指道,“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她见到了的话,会好很多。”
果然,若筠一把拿过那张符纸,如获至宝,似哭似笑,“找到了!”
她也看到了符纸上熟悉的字迹,忽然失声痛哭起来,“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玄无尘看着若筠大哭,不由得有些失神,正要上前,却被风离拦住了,“由她去吧,哭出来就好了。”
符纸上写着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来他收藏了她写的这句话,他一直收着这张符纸,他是在回答她。
他仿佛在提醒她,【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做到。】
他说的她都懂,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可……要她如何原谅!
她不能原谅!她能原谅父亲不相信娘亲,能原谅父亲不认她,可如今,她该怎么原谅让寒天死去的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怎会身处魔界,寒天又怎会为了她,亲身涉险,强行渡劫!
都是因为他……
让她怎么原谅!
若筠猛地仰头,双目殷红似血,“寒天,这个我绝对不能答应!”
“不好!”一直密切关注这边的风离惊道,“她这是……”
玄无尘已经动了,却被若筠凌厉的掌风逼退,“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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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绿猗楼一如往常寂静无声,向天问却并未同往常一样醉倒,而是凝望着池水发呆。
“叩——叩——叩。”侧门处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向天问置若罔闻,没有丝毫起身的打算。门外之人似乎也极有耐心地继续保持着缓慢的频率,轻柔地敲着。
他皱眉,终于起身去开了门,“九莲仙子?这个时辰你怎会……”
“向公子!”九莲满面仓皇,一双清幽妙目便蒙上层雾蒙蒙的水汽,“你一定要帮我!”
“仙子先进来吧。”向天问狐疑地看了看她身后,果然是她一人独自前来,“不知仙子前来——”
九莲进门之后,眼泪便刷的流出,“向公子你一定帮帮我。”
向天问很是惊讶,“仙子请说,向某尽力而为。”
九莲仙子抽泣道,“向公子可还记得,我之前给过元卿一块令牌。从前她灵根受损,令牌便没了作用,当日她凭借令牌到碧游宫,我也只能有细微的感应,但这几日我能感觉到她那边灵力有极大的波动,我试着想与她联系,却发现毫无回应,她只怕是……”
向天问听到最后终于变了脸色,“她只怕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好,可我没办法托付给旁人,只好来找你了。”九莲亦十分慌张,哀求道,“我想办法让你离开碧游宫,你能不能帮我去魔界看看她?”
向天问急道,“那我此时便走!”
九莲惊道,“向公子稍安勿躁,待九莲安排妥当后再动身不迟。”
向天问皱眉,“还请仙子尽早安排!”
“妙云小姐明日会在宫中设宴,届时……”九莲咬咬牙,“最迟明日傍晚,我一定安排好!”
向天问镇定地拱手道,“静候佳音!”
作者有话要说: 虐死一个是一个!
☆、怒意
冥海之畔,若筠一击之后,风离便制止了玄无尘继续插手,解释道,“她如今是受煞气反噬,走火入魔而已,待她发泄出来便好了。”
若筠一击之后便仰天长啸,果然神色不似往常。
“走火入魔,而已?”玄无尘皱眉。
“总比她不声不响地伤心要好。”风离双眼紧盯着若筠,口中解释道,“你放心,这事我有经验。”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咬牙切齿道,“要说她这一点还真是随了我,怎么看也不像是百川那个绝情人的孩子!”
风离同若筠一样,也误会了缪寒天的意图,所以将缪寒天之死也算在了通天教主身上。
玄无尘眼眸闪过奇异的光芒,却并未解释。只听风离问道,“对了,我听那孩子说过,你叫玄无尘,是玉清天尊的转世?怎么偏偏转世成了碧游宫弟子?”
玄无尘淡淡道,“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屁的天定!”风离却不以为然道,“定是那人使诈,趁你下凡诓了你去,到时候你即便回了天庭,遇上他总要先低头,毕竟有个师徒名分在。”
玄无尘哑然。直到后来,风离要带缪寒天的尸身离开,他才上前阻止,“你们不能带走他。”
“他已经死了。”玄无尘一字一顿,认真道。
“也许还有办法。”风离不忍地看向若筠,终究还是说出了违心之语。
“不会有办法的。”玄无尘薄唇轻启,毫不留情地揭穿着真相,“缪寒天是虚无之命,死了便是死了,不会有轮回,不会再回来了。既然人都没了,还要尸骨做什么!”
风离一愣,若筠如梦游一般呆呆道,“是啊,人都没了,还要尸骨做什么呢?”
“他亦是孤绝天命。”玄无尘顿了一顿,“即便因缘巧合,他有机会重生,他也不会是原来那个样子,也不会再是从前那个人。”
“你说什么?”若筠似从噩梦中惊醒,猛地抓住了风离的胳膊,声音哑然,激荡之下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风离更是激动地问道,“你是说你有办法令他重生?!”
“我能感觉到他元神未散,应该有再生之机。”玄无尘目光飘忽,就连风离也辨认不出真伪,“我并没有什么把握,所以并未说出。”
“对!你是玉清天尊,你一定会有办法的!”风离眼睛一亮。
玄无尘的声音依旧冷清,毫无感情,“我此时只是玄无尘。”
“等你回归天尊之位,自然便有办法了。”
玄无尘并没有回答。
如果寒天不记得了从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