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 第291部分

李淳感悟着魔心灯中玄奥，暗暗下定了决心。

……

“时间差不多了。”

日已西沉，进入妖魔洞窟之中的弟子，也陆陆续续地退了出来。

或者满载而归，或者郁郁寡欢，视乎在里面的收获而决定。

当然也有不少痛哭流涕的——因为烈焰老魔的肆虐，一路上死了不少弟子，同队中人都是面色黯然。

——但这种折损，对于仙界和神木宗来说，其实已经是习惯之事，仙人太上忘情，本就单薄，而且求仙之道，自然危机四伏，这种本身就是自然淘汰。

气运、实力，无论哪一项不足，都不能够在仙路之上更进一步。

原道仙到现在还没瞧见得意弟子董飞璇出来，这时候才稍微开始有点担忧。

“飞璇……不会出什么事吧？”

二十五级天仙，又有多种玄奥法门倾囊相授，董飞璇几乎可以算是进入妖魔洞窟的弟子之中最强者，就算是遇上执事，都有一战之力，在妖魔洞窟之中，只要不遇上那几个老怪物，应该无事。

——这些老怪物也都封印在自己所在位置，董飞璇不会去惹到他们吧？

烈焰老魔不知为何突破封印而出，但受禁制极大，顶多只有一会儿功夫，董飞璇总不至于这么倒霉，在他最盛之时迎头撞上。

——原道仙哪里知道，他这个好徒儿是自己找麻烦上门，所谓不作不死，正是天理循环。

“董……董师妹！”

就在这个时候，妖魔洞窟出口传来一阵惊呼，一群弟子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瞧着李淳怀中不成人形的董飞璇！

“飞璇！”

原道仙目光只是一瞥，顿时感应到董飞璇微弱的生机，他心中大急，飞身而前，一掌将李淳推开，劈手将董飞璇夺过！

李淳身子一晃，只觉得胸口烦闷，不由得皱一皱眉，抬眼瞧着原道仙，面色有些不豫。

他疗伤并参悟魔心灯醒来，发现董飞璇还有一线生机，念及同门，他还是将这个惹祸精给抱了出来，不想万寿林的师长，竟然如此没有礼貌。

“飞璇！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道仙瞧见董飞璇身上各式各样花样百出的伤口，又是心痛又是惊怒，高声大叫，转头瞪着李淳，眼中喷出杀气，似乎是要等他做出合理的解释。

李淳苦笑，摸了摸鼻子，脸上坚毅之色一闪即逝。

“这位师叔，我听师兄说，董师妹因为盗走烈焰老魔魔心灯，被其追杀，一路杀了不少本门弟子，我四位师兄为了救护于她，也在烈焰老魔手下丢了性命，幸好禁制时间已到极限，我才能够将董师妹带出来……”

“什么？”

李淳的话还没有讲完，立刻妖魔洞窟门口的长老、执事和弟子之间引起了一阵波澜！

他们早知道烈焰老魔挣脱封印伤人之事，本以为是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人为的？

旁人倒也罢了，那些死了弟子的金仙长老们，瞧向原道仙怀中的董飞璇目光就有些不善。

——你没有本事，就不要强出头，搞出一大片烂摊子，叫人怎么收拾？

“你胡说八道什么！”

原道仙眼神一冷，七窍生烟，他当然能看得出来周围人的反应，但这种事绝对不能承认，否则董飞璇在神木宗中就不好混了。

“你是哪一林的弟子，你的师兄呢，叫他们来回话！”

他身为金仙，自然是懒得与一个刚入天仙，连执事都不是的小弟子对话，摆出派头，要叫他师长来开口。

李淳拱了拱手，摇了摇头，面色肃然，“我是百醉林弟子李淳，仅有的四位师兄，已经在洞窟之中去世了。”

他面色森然，双目之中隐有悲怒。

“百醉林？”

原道仙咳嗽了一声，百醉林原本就小猫两三只，罗静生不管事，大弟子简伯冲等人修为还不够，连个执事都没有，而且一下子死了四个弟子，难道只能跟这小子说话了？

“不对！”

他面色又变了一变，百醉林中，只有那几个弟子啊，一下死了四个……难道说……

“你去世的师兄是哪些？”

“简伯冲简师兄，李贤李师兄，苗天晴苗师兄，还有吴骨吴师兄。”

李淳咬牙，面色刷白。

“哗——”

围观之人，又是一片嘈杂。

他们也都想起来了，百醉林进入妖魔洞窟的，可能就这么一只队伍，那如今死了四个最后的核心骨干，百醉林的道统几乎是被一把抹了。

——一旦罗静生陨落，百醉林之名，将会不复存在！

这……这若真的是董飞璇做的好事，那与罗静生结的仇可就大了！

原道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略微有些尴尬，可偏又下不了台，无论如何也得保住弟子。

——该死！

他心中暗骂，怎么百醉林还活了一个出来，要是干脆一起死了，大概也没人会知道董飞璇引出来烈焰老魔。

“不可胡言，飞璇素来谨慎，怎么可能去引烈焰老魔？”

他咬了咬牙，还是得为弟子强辩，“我念你骤然失去四位师兄，语无伦次，不与你计较，你快回去向罗师兄报丧吧！”

原道仙的袖子一拂，将李淳远远地送了出去，李淳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想要开口竟是被一口浊气压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由得怒火熊熊！

“慢着！”

就在他打算一拼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一个寡淡清冷的老人声音。

第七百零二章　朽木道人

“参见宗主。”

老人现身，周围的弟子执事立刻俯身行礼；就算是金仙长老，也得微微侧身，表示敬意，原道仙的面色微变，还是低下了头颅。

“参见掌门师兄。”

来者，正是天禁林之主，当今神木宗的宗主朽木道人。

“嗯。”

朽木道人点了点头，他白色的胡须在风中飘动，目光在李淳和昏迷不醒的董飞璇身上转了转，面色肃然。

他一向威严，不假辞色，寡言少语，甚至连露面都是极少，今日突然出现在此，那些执事、弟子们都在揣测着妖魔洞窟之中，是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朽木道人自己也很疑惑。

从当日李淳送牵羊子的遗体回神木宗，朽木道人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一阵都枯坐房中，却无法踏入静关，除不得心中烦恼，不由大奇。

金仙之属，已经超越佛家阿罗汉，可称无生死之大厄，无忧惧苦恼——虽然道家心法与佛家不同，但高了一个层次之后，心境自然要平静许多。

可是一直静不下来，朽木道人就猜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今日宗门大比，他眼皮却是直跳，就是刚才，只觉得脑中咔嗒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心中瞿然一醒。

——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那今日就是转折点！

朽木道人心中一动，因此匆匆赶到宗门大比的现场，正好见到了这个场景。

——董飞璇虽然是神木宗这几年中得意的弟子，但是作为宗主，朽木道人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毕竟执掌一宗百年千年，而得意弟子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涌现，在天仙期就算惊才绝艳，到金仙期也会泯然众人。

而烈焰老魔尽管厉害，他就更不在乎，毕竟这老怪物被困在烈焰魔池那么多年，料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但是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却始终没有平复。

在见到李淳之后，这种情绪更是到达了高潮。

“难道说……要应在这个少年身上？”

朽木道人眯起眼睛，心中狐疑不定。

“就是你将牵羊长老的遗蜕送回本门，如今拜在百醉林百醒道人门下么？”

朽木道人开口，目光并没有望向李淳，但却是在向他开口发问。

李淳倒是愣了愣。

刚才他被原道仙蛮横的推开，心中震怒，正要理论，没想到突然未曾谋面的宗主来了，这也让他因为简伯冲等四人的死而愤怒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但朽木道人的问题，却是让他愕然。

“弟子确实是拜在百醉林门下……”

但是他师父叫罗静生啊。

“不错。”

朽木道人点点头，露出一丝干笑，“静生是我的师弟，道号百醒。”

以往百醒道人也曾赫赫有名，但是随着他妻子陨落，他有弃道之心，只用俗名，门中用百醒道人称呼他的，已经没有几个。

“哦哦，”李淳连连点头，“弟子正是罗师门下。”

他顿了顿，面色黯然。

“如今……罗师门下，只怕也只剩我和小师妹两人了。”

简伯冲四人都死在烈焰老魔手中，归根结底，要归咎到引出烈焰老魔的董飞璇身上。

李淳也知道对方未必是有意，所以并无深究之意，但原道仙死活不认的态度，却让他非常恼怒。

“我知道了。”

朽木道人面色一黯，微微摇头，伸手一招，让李淳走到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伸手抚摩他的头顶。

“百醉林一脉，是我神木宗七林之一，不可断了传承，如今诸大弟子逝去，你师父又是那个样子——日后，要靠你支撑门户了！”

他这番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李淳心中一动，眼眶不由微红。

原道仙也看得目瞪口呆，他这位师兄素来寡情，对百醉林也从不曾另眼相看，什么时候见他对年轻弟子这么说话了？

“你去吧！公道自在人心！”

朽木道人轻轻一推，李淳只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身子向后急退，耳边却是传来朽木道人的低语，心中一惊。

宗主是用传音的方式跟他说话，旁人都未曾听到。

李淳微微点头，在空中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跟原道仙争执毫无意义，确实还是得先考虑百醉林的传承，宗主之言，似有深意，只是他一时还参悟不出。

等李淳走了，朽木道人这才用冷冷地目光扫了原道仙和董飞璇一眼，再未多说，转身就走。

这位宗主素来威严，他在场之时，所有弟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这一走，方才觉得背上仿佛少了一座大山，一时间顿时喧哗起来。

“呼——”

呼气之声，此起彼伏。

……

李淳走出大比的树林，在外围看热闹的吉祥正等在那里，见他出来，也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吉祥虽然挤不进去，但是也已经听到了洞窟之中的变故，听说简伯冲四人陨落，小女孩儿为之一哭。

“我们先去禀告师父吧。”

李淳叹了口气，原以为这三年与罗静生都打不了什么交道——一般的道法剑术，由简伯冲代传即可，罗静生成日酒醉昏睡，就算是金仙，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没想到以为安全的宗门大比出此变故，接下来的日子，他倒是成了百醉林的大弟子。

他摇了摇头，缓缓地走到醉天悬木之前，心中有些忐忑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向罗静生报告这个噩耗。

失去道侣之后，曾经的百醒道人已经成了悲戚的罗静生，如今又失去最后的四位亲传弟子，不知道他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是淳儿和吉祥么？上来吧！”

罗静生的声音很平静，出现在李淳的耳边，但不知怎的，闻之有一种寂寥悲悯之意，让人鼻酸。

这个师父……可能已经……猜到了。

李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着吉祥纵身而起，稳稳地落在醉天悬木最高的枝桠上，站在罗静生所在殿阁的门口。

罗静生到底是金仙，纵然现在有些糊涂，但是神通自足，如今悲恸大起，反而是清醒了些，面色虽然如纸一般苍白，却不似平日那般昏昏。

“进来。”

他找了招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百醉林如今这个模样，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身为林主，不但没有能将百醉林发扬光大，连最后四个亲传弟子都折了。

这叫他如何去见妻子之面于地下？

他咳嗽一声，垂下了眼皮。

“他们四个，走得可痛苦？”

对于修道人来说，修行无止境，死亡未必是尽头，或可转世重生，或能落于别界，生死倒不能算是什么大事，只是离别远隔，再无相见之日，也不可能再继承百醉林衣钵，作为师父，悲痛欲绝，也为他们死时是否遭受痛苦而担心。

“……烈焰老魔出手极快，除了大师兄被斩下头颅，其余人……都去得很快。”

烈焰老魔的攻击强横而迅速，除了简伯冲之外，另外几个可能都未曾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就已经死去。

罗静生低头，李淳只见他浑身的衣物都在颤抖，显然在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

堂堂金仙，失态到这个地步，固然是因为罗静生是至情至性之人。

——同样也是因为这消息的惨烈！

第七百零三章　醉生梦死之法

“冲儿……”

良久，罗静生才老泪纵横，浑身颤抖个不住，原本花白的头发，竟是陡然之间变成了雪白！

“天人五衰……”

李淳心中暗惊，淡淡地叹了口气。

罗静生原本就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虽然是金仙，却也快到了陨落之时，这一次仅剩的几个亲传弟子莫名其妙身亡，更是大大加快了这一进程。

“师父，请节哀，几位师兄转世重修，若有缘分，与师父仍有重聚之时。”

这就纯粹是安慰的话了，仙界之中，转世重修也属寻常，但毕竟有胎中之迷，免不得要在轮回之中走一遭，一世完结，缘分也结，在千万人中，还能再相遇，实在是难得的很。

除非是有些特殊的功法宗门，方才有这种寻找转世传人的本事。

罗静生嘿然苦笑，点了点头，“淳儿你入我门来不过短短时光，想不到我百醉林衣钵，倒是要靠你与吉祥来继承了。”

他还有一女，只是罗可盈素来顽劣，虽然是他与爱侣所生，却并无传承衣钵的资质，他也早已失望。

如今，他自知时日无多，倒是只能依靠刚刚入门的李淳和吉祥了。

否则的话，百醉林一脉，只怕真的要在神木宗中抹去。

李淳低头，这种时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说要推辞，未免有些矫情，而若说欣喜接受，又难有那个心情。

罗静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今日起，我传你无极剑道，醉生梦死之法，得我百醉林嫡传。”

他顿了一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冷厉。

“几日之后，就是宗门大比擂台，你要为我百醉林，和死去的几位师兄，争些面子回来！”

因为董飞璇的连累，导致了简伯冲四人之死，而直到如今，万寿林中没有一个人来表示一下歉意——罗静生为此也极为愤怒。

他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师兄，早就不放在原道仙的眼里，但怎么也没想到，连亲传弟子死亡这种大事，其它诸脉师兄弟，都这么不放在心上。

直到此时，他才有些后悔。

罗静生并非无情之人，对几位弟子也是充满了关爱。

正是因为他至情至性，百醉林才落到今日下场。

“茜儿，我不久之后，就会来陪你，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得给百醉林一脉铺好一条后路！”

他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醉生梦死之法？”

李淳心中暗惊，他知道这是百醉林剑道最高秘诀，以自身之剑魂，投入无量量劫幻境之中加以淬炼，得纯明剔透的剑心，是快速提升剑道和修为的不二法门。

只是这法门颇有风险，更玄奥非常，非嫡系大弟子，修为足够不得真传——至少简伯冲已经是二十五级剑客，却仍然未获传授。

“不错。”

罗静生点了点头，“只是如今你还不能全面修习，至少要过了二十六级之后，才能够完全将剑魂沉浸，否则陷于幻像之中，难以自拔。”

“我如今所传你的，只是几个取巧法门，你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提升，以赶得上这一次的大比。”

他伸出手来，从指尖射出一道红色剑气，在空中盘旋一周，刺入李淳的眉心。

“这一道剑气乃是我为你护持，你回去修行，剑魂有我庇佑，不会有大碍。”

“去吧！”

罗静生挥了挥手，李淳只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身而退，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