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 第187部分

听到同生共死四个字，吉祥脑中轰然一声，脸上变色，但旋即白衣女子的话锋一转，她才些微松了口气，但已经保持着警惕，眼睛骨碌碌乱转。

“哈哈，我与她出生入死好几次，自然不同。”

李淳拍了拍吉祥的手臂，这小丫头许了非保护他的诺言之后，虽然没真派上过什么太大的用处，但一直兢兢业业，死活都要跟在他身边。

如今，倒确实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一个好帮手。

“承蒙姑娘款待，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喝了一碗药之后，李淳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当下也不着急，开口与那女子寒暄起来。

“我早就没有名字了……”

那女子叹了口气，“大家都叫我毒心药王……”

听到这个名字，吉祥又坐不住了，“毒心……药王？那是说你很会用毒喽？”

她不禁觉得胸口一阵烦闷，脸色苍白，回头看李淳还一切如常，才勉强又放下心来。

“这名字倒是有些吓人。”

李淳不动声色。

毒心药王惨然一笑，“天下间的人，听到毒这个字，哪个不是闻之色变？”

“就算是以毒救人，也是避之如蛇蝎，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她似乎心中颇为苦楚，脸上的表情更见凄苦。

“那倒也不见得……”

李淳有心安慰几句，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毒心药王嗤笑一声，突然将那药罐子翻了过来，只见各种狰狞的毒虫滚落一地。

吉祥面色苍白，干呕一声，赶紧捂住了嘴巴，这才没有出丑。

李淳胸中也略有不舒服的感觉，面色微微一变。

“你看，这些毒虫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成就为给你们的补药，但你尚且看见了就不舒服，像我这样的女子，自然也被人视作蛇蝎喽……”

毒心药王幽幽地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李淳暗自运功，只觉得原本滞涩的经脉似乎恢复了几分，心中一动，知道是那毒虫熬出来的药的作用。

他好歹是地球人出身，知道是药三分毒，而且毒也可以制药，蛇毒贵比黄金，观念上没有那么偏执，当下微微摇了摇头。

“药王姑娘，在下只是看到这些虫子丑陋，才会有不适之感，却并无别的意思。”

“药可以为毒，毒也可以为药，不可有偏见才是……”

“哦？”

毒心药王扬了扬眉毛，倒是高看了李淳一眼。

“很多年前，有人跟我讲过一样的话……”

她眼中有着无限怀念。

“后来呢？”

李淳愣了愣，问了一句。

“后来他死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那些被省略的过去

这种跳跃实在太大，让李淳难以接受，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只好干咳一声，掩饰尴尬。

“在他说这句话和死之间，应该还发生过不少事吧？”

这时候他能感觉到药力开始汹涌地发作起来。

原本颓废的经脉，好像突然之间填充了力量，虽然还不能一下子恢复到全盛时期，但是随着药力的一点一滴的吸收，他也越来越拥有自保之力。

——这一碗完全用毒虫熬成的药液，果然有其特殊的功效。

李淳的余光瞧见吉祥也是面色红润，似乎是从这药液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他知道这药液已经是运气极好的收获，而这所谓毒心药王身上，或许还有更多的东西可以挖掘和获取。

所以李淳很耐心地询问下去。

“在那之间？”

毒心药王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抹红晕，回想起往事，眼波流转，竟然是多了几分女人的婉转。

“果然是情情爱爱的事……只怕还是个悲剧……”

李淳叹了口气，心中腹诽。

这时候毒心药王已经开始了讲述，李淳一边听着，一边运功吸收药力，恢复伤势，算是两不误。

“那年，我才十三……”

所有悲剧的故事，都有一个美丽的开始。

作为风毒谷的毒药大师最心爱的小弟子，毒心药王……那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但是她不愿意吐露真名，也就只能这么称呼——她过着天真烂漫地快活日子。

虽然谷中满地毒物，但并不像是外界以为的那样阴森恐怖。

其实越毒的东西，往往就越美。

所以当毒心药王真把一朵妖艳异常却足以毒死十头大象的花儿戴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一个好看的少年出手，将她的花儿远远打飞。

“姑娘小心！你采的花儿有毒！”

鲁莽、愚蠢而热血。‘w‘r‘s‘h‘u‘。‘c‘o‘m‘

是大部分少年的特质，这位姓袁的少年也一样具备。

他丝毫没有考虑过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能够在风毒谷中行动自如，必然有什么倚仗，只是凭着一腔见义勇为的心情出手，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于是他的手肿起了好大一块，甚至开始蔓延到手臂和肩膀。

如果没有人为他解毒，那他可能根本没有完成他的任务，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在风毒谷中，化成那一堆白骨。

和很多人一样，但袁少年运气很好，他遇上了风毒谷的小公主，毒心药王拔除了他体内的毒素，让他足以在风毒谷中活蹦乱跳，到处捣乱。

这少年，是来为家门师长，求取一种慢性毒药的解药的。

事实上……这种毒药本来就只有风毒谷有，解药当然也只有风毒谷有。

“他的剑法很好，但是在家师的毒药面前，还是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袁少年年纪轻轻已经是修者，差不多已经是十四五级的剑客，比现在的李淳还要高出一线，李淳心中骇然，却知道大千世界，浩瀚无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那么些天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毒心药王的师父，却已经是接近于封神的人物，单论武学，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地碾压袁少年，更何况这里还是风毒谷，他还有天下无敌的毒功。

于是袁少年轻松地被擒下，还是毒心药王以性命为担保，这才从师父掌下保住了这个少年的性命。

师父大概原本也对毒药外流的事情有些怀疑，所以顺水推舟地放走了袁少年，还让年幼的毒心药王陪他一起去为那位长辈治伤，调查事情的真相。

于是少男少女，并肩闯荡江湖，自然是留下了许多值得回忆的片段。

如果这是个喜剧故事，自然是两人治好了师门长辈，然后一起找到真凶，将其手刃，从此喜结良缘终成眷属琴瑟和谐百年好合。

可惜，世事从来不会像故事那么顺利。

首先是毒心药王并没有治好那位长辈，虽然她解除了毒性，但是那人年事已高，再加上亏损太过，没有多久还是撒手人寰。

“他没有怪我。”

毒心药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旋即又变成了一片漠然的悲哀。

“他也知道了我的一番心意……”

年轻男女，朝夕相处，并辔而行，难免会滋生情愫，袁少年也看得明白。

但他却并不打算接纳她。

他提出与毒心药王做最好的朋友，却不可有再进一步的心思。

“这是什么男人！”

李淳和吉祥同时表示不齿，这分明是要利用毒心药王帮忙，却又不想对她负责的心态。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人是赤诚君子，但若真是君子，知道少女芳心可可，全都在他的身上，岂会还不顾名节的与她一起同行，让她泥足深陷，再也不能回头？

这之后，又是一番波折，总之他们两人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连风毒谷也完全覆灭，她的师父也被人暗算而死。到了最后，终于找到了下毒的真凶，将他诛杀，但袁少年也同样中了没有解药的剧毒，奄奄一息。

不过没有解药，并不等于无法可解，若是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此人的生命，这也算是一种救治的方法。

只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医生？

偏偏毒心药王当真就是这么傻，她以一身毒功为引，再吸五毒精华，让自己处于死亡的边缘，这才能够吸走袁少年身上的剧毒，将他救活！

至于她自己，则是因为知道必死无疑，不愿让袁少年看见她百毒发作，苦不堪言的丑态，竟是飘然而去，寻一处断崖跳崖自尽！

“呀！”

吉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呼一声，她原本对那罐中的毒虫极为厌恶，胸口一直烦闷欲呕，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全然忘记，倒是默默地坐到了毒心药王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干瘦的手掌。

触手，只觉得一片冰冷。

女人总是最能够理解女人。

她轻轻叹息一声，心中暗自沉思，“若是……若是少爷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会不会不顾性命去救他？”

“那是自然……我必不会犹豫，只是日后少爷心中，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我吉祥这个小丫头？”

她心中惶惑不定，却听李淳也是长声叹息。

“那前辈必有奇遇，得以不死，只是想必那位袁姓少年，肯定是让前辈大失所望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未了的心愿

“你怎么知道？”

毒心药王的眼中陡然现出厉色，一下子挺直了身体，面色甚为难看——旋即她又低下头去，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

就算是侥幸不死，百毒之根也已经彻底摧毁了她的身体，她再也不是风毒谷的小公主了。

“这根本就可以推理得到……”

李淳叹了口气，如果袁少年没有让毒心药王失望，那她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居住在凤鸣山中，寂寞地熬着汤药，等待着根本不可能等来的良人。

毒心药王咳嗽停了下来，她盯着李淳良久，终于也废然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

袁少年倒确实为毒心药王哀悼了一阵，甚至为她留下了一块名为妻子的墓碑。

当毒心药王历经数年，终于可以暂时压制住自己身体之中的毒素，行动自如，看到这块墓碑的时候，也不由得喜极而泣。

她当然想到的是只要自己再找到袁少年，两人必可携手终老，而且借着袁少年原本作为毒人的引子，她可以彻底拔除体内的毒素，成为一个完完全全健康的人。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隐居在山中的袁少年的时候，却发现他蓄了胡子，正带着微笑慈祥地教自己的两个儿子剑术。

他的剑法，当然比当年还要精妙了数倍，而他身边的人，也早就不是毒心药王这种身份亦正亦邪的女子，而是名门闺秀。

据说是当世第一高手的女儿，如今袁少年已经成了袁大侠，成了一个志得意满的中年人。

当年他立的那块墓碑，只怕他也早就置诸脑后吧。

至少，当世第一高手的女儿，只可能做正室，不可能做别人的填房。

毒心药王心碎欲绝，她恨不得杀了这负心人，但一贯以来的隐忍和善良，却是让她下不了这个手。

她只是沉默地停了下来，咬牙约见了袁少年……不，如今的袁大侠最后一次。

她想要的，只是想借着对方帮忙，一举拔毒，然后就远远离开，再也不要见这些人。

风毒谷虽然没了，但她总能找到一个藏身之地。

谁知道故事再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袁大侠见到她的时候，没有惊喜，只有惊惶。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一见面就下了杀手。

——原来对于袁大侠来说，死了的毒心药王，才是最好的毒心药王。

那些过去，早已经被埋葬在那一片墓碑之后。

他不想提起，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热血冲动愚蠢却还不失有几分可爱的袁少年，而是成了一个成功的袁大侠。

所以，他不需要那些灰色的过去。

男人的成长，大抵就是如此。

不知道他是因为害怕破坏家庭的和睦，还是害怕失去那来之不易的名声，总之他颤抖着向毒心药王刺出一剑的时候，过往的那些种种情谊，都像是肥皂泡一样破碎了。

毒心药王身中奇毒，一身的本事发挥不出三成，只能靠着一众炼制的毒药勉强与之周旋，身受重伤才得以脱身。

“原来如此……”

听了这么久的故事，李淳也不由得废然叹息。

不过他其实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就是毒心药王到底是怎么进入这凤鸣山中。

“那不知前辈，怎么会来到此处？”

“此处？”

毒心药王瞧了两人一眼，“你们想必也是从别的世界来此的吧？我在此多年，也曾有所耳闻……”

凤鸣山虽然是个世界的碎片，但是它四处飘游，有许多世界中的人都会进入其中。

毒心药王就是在逃逸的过程之中，误入此山之中。

当然她知晓这地方的情况，乃是在许久之后——一开始，她最多以为自己进入了什么秘境而已。

后来弄清楚自身所处的状况之后，她倒也没什么惊诧，毕竟她对原本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到什么地方对她来说都是一样。

反而这地方倒是如鱼得水，因为地形与气候都变化多端，她能够得到许多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无法寻觅的药材，在凤鸣山的几十年中，她配出了治疗自己身体的解药，如今毒性差不多已经都被拔除，身体也在渐渐康复。

“那就好！”

吉祥在听了她的故事之后，已经对她寄予了深深的同情，听到她的命运有所转机，不由得高兴起来，拍了拍手。

“小姑娘倒是单纯，与我当年一样。”

毒心药王又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瞧了李淳和吉祥一眼，李淳被她瞧得甚为尴尬，只能干笑了两声。

“就算能治好了病，又有什么意义呢……”

毒心药王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眼中又露出了迷茫之色。

在凤鸣山中采集草药，治疗己身，与其说是她为了康复，不如说是她做毒药医药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见到了可以治疗自己的药材，自然想去试验和炼制。

但等到她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她又应该去做些什么呢？

毒心药王早就是修者，又是医生，她的性命还绵长得很，在这空寂的凤鸣山中，真显得人生没有太多的意义。

——如果李淳可以邀请她进入弥天世界，想来他一定会提出这个提议，但他很清楚，那些天庭的规条，那些道尊的阵法，充其量只能保证他们这些从弥天世界进入凤鸣山的游客返回，根本不可能带人离开。

这是他根本做不到的事。

所以他只能叹气。

“前辈，难道就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浑浑噩噩而寂寞地活着，大概是一种痛苦的刑罚，李淳这个问题，只是想激发她生的欲望。

但没想到毒心药王却是瞪大了眼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怒容。

“未了的心愿？有……当然有了！”

她凄厉地笑了起来。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到那个负心的畜生，死在我的面前！”

“啊？”

李淳目瞪口呆，“那位袁少年……不，袁大侠，也在这凤鸣山中？”

这两人一追一逃，竟然真的都进了凤鸣山？

有没有那么巧啊！

第四百四十四章　奇毒，阴羽六级！

“不错，他确实在凤鸣山中。”

毒心药王伸手一指，窗户无风自开，透过窗棂，能够看见远处一座烟气缭绕的山峰。

“他就住在那座山上，每天苦练剑法，希望有一天能够突破，过来杀我。”

“啊？”

李淳探头从窗户里面望出去，只见那山峰陡峭，都是枯木和嶙峋的怪石，实在不是一个适宜人类居住的场所。

“这位袁大侠这么想不开，居然到了这种地方，还想要杀前辈？”

对于这位袁少年的人品和智商，李淳都要表示深刻的鄙视了。

不管怎么说，这位毒心药王跟你也有出生入死的交情，舍身救过你，当年她死而复生去找你，你一句不说拔剑就杀到了罢了，就算你是一时糊涂，想不明白，顶多算是个渣男，好歹还是想为家庭负责。

但是到了凤鸣山这种地方，与原本的世界已经完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