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皆是仙门修士,不按俗礼约束,亦不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舅舅、舅母还是免开尊口罢。”
姚炳君见他言语冷漠,叹口气道:“沐萧,你怎会只是仙门修士这么简单?好,不说你是祁国皇子,单讲你是当朝宰相之孙,又怎能与人私定终身?你若真喜欢洛姑娘,收个通房也是可以商量的……”
“舅舅,我方才已经说过,今生今世,唯有洛黎一妻。”
殷氏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她自然是想把自家侄女与沐王的亲事促成,可如今来看,沐王对这洛黎正在兴头上,若再言语,怕是要对筱雪有所抵触。
姚应春见他冥顽不灵,旁边那个狐狸精又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起身指着洛黎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活着连累父母,死了连累乡里的贱人。你父亲好歹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烂货!如今做不成画师,便要以色相诱,赖上我家萧儿?洛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他们泉下有知,定将你扫地出门!”
“外公!”祁沐萧气得直起身子,正欲言语,忽而一声声鼓掌从旁边传来。
洛黎不顾祁沐萧拉扯,慢慢站起来,笑意不明地看向姚应春,“精彩、真是精彩,没想到君臣之首,当朝宰相,又曾是太学院的祭酒,竟能骂得如此粗俗不堪,真是精彩。姚相,我问你一句,我与你孙儿做没做那些逾越之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此话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敢让人在我身上下锁情蛊毒,难道就不敢认吗?”
“放肆!你个烂货给我滚出这个屋子!”
“求之不得!”
言毕,洛黎步脚如风,出了正室。
姚炳君欲意不明地看着他爹,手不经意地蜷起。
姚应春老泪纵横,忽然呜咽道:“真是我的好孙儿,你娘生你如此不易,我们几人好不容易将你拉扯大,萧儿你竟然让一个妖女迷了心智,连外公都不放在眼里了……”
姚炳君又劝慰了几句,无甚效果。
“父亲……您莫要激动,大夫说您不得大喜大悲……”姚殷氏忽而插嘴,宽慰道。
姚应春闻言,倒是应了。
祁沐萧抿着嘴,面色依旧冷漠,不言语一声。
姚殷氏见外甥儿铁石心肠,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到底老爷子是他的血亲,于情于理不该如此,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姚殷氏清了清嗓子,训诫道:“今日妾身也要说两句,沐萧你虽不是养在我们身边,可你外公每每到你生辰都会给你拜一桌酒席,你可知?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你喜欢洛姑娘我们不拦着,可你也不可擅作主张称她为妻。她与你白日当众宣淫,单凭这一点,她进你府门的机会都没有。”
姚殷氏所言,深得姚应春之心。
祁沐萧丝毫无感,冷声道:“舅母,方才有讲过,我二人是仙门弟子,结成道侣不需长辈首肯。”
姚炳君问:“那你皇子的身份呢?!”
“不要了。“祁沐萧干脆利落,须臾,他补了句:”不,也许本就不是我的。”
“你!!!”姚应春一把抓起桌案上的茶杯,扔了过去。
祁沐萧任其砸在身上,滚烫的茶水湿了衣摆。
“不知那妖女和你讲了什么,迷了心智,能让你连亲人都不要了,真是气煞我也!如今朝堂混乱,外地入侵,你还在这儿女情长,不惜丢下亲王之位置!你对得起你早去的娘和你卧病在床的父皇吗!”
“既然今日亲人同聚一堂,我便将此事说清楚罢,我知祖父意在储君之位,可我无半分兴趣,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辞去俗世一切,早日回白宗继续修行,我与洛黎的婚事,自然按照修士来办。”
姚应春两眼一翻,脚下一软,跌在椅子上。
“父亲!”
姚炳君与姚殷氏见他气晕了过去,赶忙上前扶着。
祁沐萧则起身,叫进来几个相府随行的下人,让他们跟过去伺候。
裴桓见自家主子出来了,急忙上前,“主子,您没事吧?”
“洛黎呢?”
“说是进宫去见恩仪公主了……”
“你怎么不拦着?!”
“属下无能,拦不住……”
裴桓有些无奈,刚刚洛黎红着眼出来,他刚上前要问,便听她呜咽说了两句,身影如电,瞬间只留残影。
“走了多久?”
“约一刻。”
“自去领罚。”
“是。”
裴桓垂首,余光见祁沐萧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姚应春由人搀扶着,也慢慢走了出来。
姚炳君留在最后,“你们家王爷呢?”
“属下不知。”
“他若回来了,让他回头去礼院找我一趟。”
“是。”
第252章 疑心起1()
涯巷,渝味轩。
洛黎抱着一壶温烫的梅花酒,倚在邻水的窗户处,自斟自饮,怅然地望着远处冷清的冬雪景色与河对岸的路人。
已是岁末,一多半的铺子都关了门,准备回家过年,路上的异族人也少了许多,平时那样热闹的燕阳,怎么看着如此萧索。
可身份再卑微的百姓,都会有个归处。方才问过小二,连李青都回渝州老家过年了。
而她呢?
连个去处都没有。
以往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就落到让人指着鼻子骂的田地?
狐媚子?
烂货?
甚至用她爹来羞辱她。
想及此处,她仰首,又灌了半壶酒。
琼浆玉液火辣辣的,顺着喉咙,暖入丹田。
突然很想师父,还有师兄们,甚至那几个不待见她的师祖。
寒风灌来,冷了她面颊上滚烫的泪,亦是寒了她那颗飘无居所的心。
洛黎再抬手灌酒时,瞧见手镯上泛起微弱的白光。
是祁沐萧在用御识术寻她。
可惜,他找不到的。
洛黎用了新学的阵法封住了镯子内的那缕神魂,半分气息都泄露不出去。
想躲开一个人,很容易。
她如今心烦意乱,真的不想见他。
幕落时分,雅间的地毯上几十个酒壶东倒西歪,酒染斜阳。
身着杏黄小袄紫罗裙的女子蜷缩在贵妃椅上,怀中抱着三个酒壶,人已醉的不省人事。
忽然,两个男子从外走入,走在前面领路的人身着书画院青色直裰,另外一人披着白狐貂裘,帽兜半遮,容貌隐在暗处。
他看到卧榻上的她,想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能猫在这一个人喝酒,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他低声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喝的?”
“从中午开始的。”
“纪筍,你去给她开个天字号房,就回去吧。”
“是,先生。”
白衣男子见那小脸让酒气熏得通红,睡觉都带着轻轻地鼾声。
鲜少见她穿女装,可这丫头一捯饬,竟比梦霄楼的女人还要千娇百媚。
他叹口气,默默地将她怀中那几个酒壶收走,又将窗户关好。
他看了半晌,把手抚上她额头试了试,无奈道:“小五,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又搞得这么狼狈……”
他正要抽离手时,那丫头一把抓住,吧嗒了下小嘴儿,喃喃道:“师兄……”
白衣男子惊得一动。
随后又听她娇娇地道:“这壶酒是我的……”
“……”
男主弹了下她小脑门儿,随后将她横抱起,掩在裘衣中,随后抱到客房里,替她拾掇干净了才离去。
……
……
同一时刻,姚相府,主院偏房。
姚应春扶额坐在榻旁,冷声道:“还魂蛊用给你了,这笔账怎么算?”
榻上阿尹半阖着眼,神情涣散,屋内的地上还有些未收拾干净的血迹,已经干涸。
姚应春见他不答,冷嗤道:“阿尹,这事,你跑不掉了。”
“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姚应春俯身低语片刻,男子的目光逐渐凛冽起来。
“那女人的命,我一定要,你把副蛊给我一只,我助你成大事。”
“不后悔?”
“最后一件,然后你给我解药,你我再无瓜葛。”
“一言为定。”
……
……
腊月二十三,送灶神。
洛黎穿戴妥当,步至前厅,见几个伙计正在清扫大堂。
其中一个小二见到洛黎下来,从桌上抓了点什么,跑过去捧给她。
?“姑娘,来两颗灶糖吃。”
“多谢……”她捏起一块,含在嘴中,“可知昨日是谁把我送到客房的?”
“我是没见到……”他转身问其他人,“你们可有见到是谁把姑娘送到天字一号房的?”
几人纷纷摇头,忽而一人拍了下脑袋瓜子,道:“谁送的不知晓,我倒是记得谁给姑娘要的房,是个异域人哩,他遮面模样,只看到一对幽绿色的眸子。”
洛黎怔了下,颔首,从荷包里取了一把银叶扔给小二,“多谢。”
小二急忙道谢,想她昨日叫酒时出手大方,又着锦衣掩面,还有侍卫暗中保护,不知是哪家大户小姐偷跑出来的。
洛黎独身走在涯巷,寒风飕飕。
选了个僻静的巷子绕到百草商会后门,待了约一个时辰,随后她坐上商会的马车,往皇宫东门开去。
祁瑾仪似是早已安排好,把守的侍卫见到令牌后并未为难,立马传人带她进去。
引路的张公公是个熟人,自是知道皇后去刑院天牢用私刑的事,可见到洛黎双手无恙,暗自惊讶,面上却也恭顺地行礼,选了条偏僻的小路带她进了芬芳阁。
公主的宫内光景依旧,院内两个雪人儿堆的小巧,洛黎匆匆撇了一眼,便随张公公进了正殿。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殿内的宫女上前接下大氅。
祁瑾仪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她,起身迎接,“洛堂主,别来无恙。”
她躬身回礼,“殿下,我已辞官,不再是洛堂主了。”
“本宫若没记错,父皇并未准许,那奏折还压在吏院待批呢。”
洛黎并不知情,祁沐萧也未提起,听到这消息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早已不在意。
祁瑾仪见她情绪不高,转而吩咐道:“雨停,去拿些梅花金丝酥饼,还有前几日刚分发下来的万州新茶。你们都出去吧,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屋里侍候的宫女随着雨停出去,一时间,只剩二人。
“画卷可有收到?”
“多谢公主兑现承诺。”
祁瑾仪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手,纤细白嫩,丝毫看不出受过拶刑。
“你的手……没事了?”
“嗯,多谢殿下惦念。”
“才一个月不见,洛堂主,你变了。”
“殿下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
况且,她们本就没什么旧事要叙。
祁瑾仪突然伸手攥住他的衣摆,责问道:“你既然许我自由之鸟,又收了我衔报的花(画),反而不认账了?”
随即,她语气作缓,“上元节后我便要北上出嫁,我要你在这之前,送我出宫。”
“九州之内,莫非皇土。”
“你有这个本事。”
她伤的那样重都能痊愈,将她弄出去,岂不是举手之劳。
洛黎从乾坤袋里扔出一张隔音符,瞬时注入灵力,避免其被虚罗大封阵快速掩盖。
祁瑾仪头一次见人施法,好奇不已。
“你方才做了什么?”
“别人听不到我们谈话罢了。”她不以为意,反问道:“我是有这个本事,但是殿下要出什么样的筹码?如今我已辞官,完全不需为此冒险。”
“若我说,能帮你问出兰惠妃当年的旧事呢?”
第253章 疑心起2()
“那要看你知道什么了。”
“我同你一起去见秦叔,他相信我,愿意告诉你一切。上次你没问出来的,我帮你问。”
洛黎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诧异道:“你知道虞妃地宫里关着人?!”
“母妃秘密修建地宫没多久,我就知道了。那时我服药比现在勤,常住在母妃宫内,这样的事,即便母妃小心,也很难不发现……”
“那你母妃建了这样的地宫,都没人知晓?”
“那时工院负责修葺翠微宫的人是夏贵妃安排的,自然无人知晓。”
“夏贵妃?”
“靖王母妃是夏氏是渝州将门嫡女,是郡主,地位显赫,早年在宫中一手遮天,可比母后威风多了……”
“那你母妃是靖王党的?”
“什么靖王党?他们各取所需罢了。后宫中,母后虽是后宫之主,可掌权的实则为夏贵妃,我母妃与兰惠妃交好,而兰惠妃与母后交恶,兰惠妃死后,母妃就依附夏贵妃的权势,亦为她暗自炼丹……”
“那后宫中可有人知道秦前辈的事?”
“翠微宫内几个近身老嬷应该知道,其余的应该不知晓。”
“那夏氏呢?”
“我不知,她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没了,但母妃之后也一直在帮靖王炼药,故而,我们母女在宫内过得还算安稳。”
“那你和秦前辈很熟?”
“嗯,我若逮到机会,便会偷偷去看秦叔……”祁瑾仪说着,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方木盒,遂拿出一把钥匙。
“关于兰惠妃……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出生时,兰惠妃已经仙逝,只是偶有听过母妃呓语提起,剩下的便和旁人一样,只知道兰惠妃逝后并未晋位加封,反而降位……”
“此话何意?”
“你不知?兰惠妃诞下六哥后曾被加封为贵妃,同夏氏平起平坐,但逝后却降位为惠妃。”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自裁。
也许是真的。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降位之事。
突然,房门轻叩。
洛黎暗中收了阵法,回首见宫女雨停带着四五人端着各式各样的点心进来,其中萝卜糕和红豆沙还冒着白烟儿,看着就嘴馋。
“放在那,你们下去吧。”
“是。”
洛黎见她们退出去了,径自走到另外一侧,捏了块萝卜糕,蘸了下蜜酱,放入口中,清爽甜腻。
“兰惠妃之事,待你我见过秦前辈再说。如今我还有一事想问。”
此时的祁瑾仪已被逼到绝路,早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问。”
“陛下是怎么病倒的?你可知?”
祁瑾仪摇头,“约是你走后十天,父皇便一病不起,现在都已无法下床了。至于为什么病倒,宫中无人敢言,最初传话的几个太监,都让内宫院杖毙了。现在父皇只让那个江月承守着,旁人都不许近身……”
“那江月承呢?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那个面首?”
“……嗯。”
“他?后宫这些娘娘们,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不过还真没什么消息传出,平日里那人行事低调,踪迹难寻……”
祁瑾仪捏起一块蛋黄酥,吃着正香,倏地撂下小半块酥饼道:“确有一事传出,约是父皇病倒前没几日,那个江月承行为有失,大闹了一次养生殿。”
“嗯?可知为何?”
“说来有趣,听闻是进了老鼠,给他吓到了。这事传得倒是邪乎,听说那日江月承像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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