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鸿羽没想到自己的突然离去竟会在万刃山引起这样大的反响,不忍再看,他把剑藏在裤筒内,结账出店,一路冒雪西行。
段鸿羽走出大约十余里路,忽听后面马蹄声响起。回头一瞧,只见过云峰、战天伦、虎天翼打马从后面赶来。虎天翼怨道:“这么坏的天追这混球做什么?反正他也死不了,便由他去好了!”
过云峰骂道:“虎天翼,不得胡言!”
虎天翼道:“乐子说的难道不对吗?他既然这么无情,我们还追他做什么?生死由他,我们回去喝酒算了!”
过云峰道:“你愿意回去,便自己回去好了,我和天伦去!”
虎天翼见过云峰生气了,忙道:“乐子只是说说,也没说不愿和哥哥去呀!”
过云峰道:“你既然愿意随我同行,又为何这么多的怨言?”
虎天翼道:“我只想给大家逗个趣嘛!”
战天伦道:“大哥!虎天翼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赶了这么远的路,连十弟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天下之大,谁知道他向哪条道上去了?此外,十弟要真不想见我们,我们就算找到他,还是没用呀!”
过云峰听战天伦言之有理,不由长叹口气,可他仍是不肯停马,哪怕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就算找不到段鸿羽,心中总还存份希望。
段鸿羽于心不忍,来到三人面前道:“三位可是来找人的?”
过云峰道:“正是!是一个年轻人,老丈若能告之一二,我等感激不尽!”
段鸿羽道:“小老儿我走了一路,从没见过什么年轻人,三位还是回去吧!”
战天伦道:“大哥!你听老人家都说过了,十弟并不在这条路上,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只会和十弟越来越远!”
过云峰一想也是,他忽然从马上跳下,把羊皮袄脱下,捧到段鸿羽身前道:“老丈,我十弟二十岁上下,姓段名鸿羽,他走时衣衫单薄。你若能见到他,便把这件衣服交与他,这里有二两白银相赠!”
战天伦道:“大哥!天气这么冷,你脱下棉衣,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过云峰道:“我里面穿得厚,不会有事的!”
段鸿羽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接还是不接。
战天伦看着过云峰单薄的衣衫,不禁连连摇头。
过云峰把羊皮袄往前一递道:“老丈,快拿着,日后若能到万刃山上,还有重谢。”
段鸿羽这才接过羊皮袄。他一时忍受不住,眼泪险些从眼眶里流出,更是几乎出口相认。
过云峰长叹口气,回身上马,和战天伦、虎天翼去了。
段鸿羽眼望三人远去的背影,单膝跪倒,一抱拳道:“你们一路安好!我们今生不能相认,若有来生,再做兄弟!”他没有穿,便抱着羊皮袄向前赶路。
又行出五里多路,忽然从后面追上来两匹马。此时雪下得很大,十米之内看不清人影。段鸿羽以为是过云峰、战天伦又追上来了,便站在一棵树下等着。
过不多时,快马驰到近前,没想到竟是白云扬和白云逸。段鸿羽暗道:“他们竟也找来了?”
白云扬勒住坐骑,大声道:“老丈,可曾看见一个剑客在此经过?”
段鸿羽道:“两位难道没看见地上只有老朽的一串足迹吗?”
白云扬、白云逸一看前方果然是一片银白世界,并无半个鞋印,突然同时跌下马来,坐在雪地上放声大哭。
段鸿羽道:“年轻人,这么坏的天气不在家,坐在这里哭什么?快快回家去吧!”
白云扬道:“老丈,你有所不知,我师父他走了!”
白云逸也道:“不错!师父他不理我们了!”
段鸿羽道:“此等无情无义之人走了便走了吧!你们还如此辛苦地追他做什么?”
白云扬道:“老丈,你有所不知,我师父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是大好人!他是天下最大的英雄。“
段鸿羽叹道:“你们错了,他如果像你们说的那样好,就不会这么绝情绝义的!”
白云逸道:“不是的!师父要走是因为我们兄弟不好,他生我们的气了!”
段鸿羽笑道:“你们别瞎想了,你们两个小孩子能犯什么错?”
白云扬道:“我们贪杯,那天吃醉了酒,师父一定是恨我们不成器,才离开的!”
白云逸道:“不错!我们那天喝得一塌糊涂,连师父下山时都不知道!”
白云扬道:“都怪你,我说少喝一点你偏不听。现在师父生我们的气,再也不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白云逸无言以对,只是大哭不止。
段鸿羽见两兄弟对自己感情如此深厚,不禁长叹口气。
便在这时,又一匹马驰到近前。马上人好不凶恶,开口便道:“你们两人不好好地呆在山上,跑到这儿来哭什么?”
段鸿羽一见马上人是野兔子,忙转过了脸去,暗道:“不好!她一定是恨死我了!”
白家兄弟赶紧从地上跳起来。白云扬道:“野兔子,你怎么来了?”
野兔子道:“我是来找你们的!”
白云逸不解地道:“你来找我们做什么?你不会也是来找我师父的吧!”
野兔子道:“他那么无情无义,我会找他吗?你们就这样出来,也不怕被连城玉撞见?”
白云扬道:“那谢谢你了!”
野兔子道:“你们找到师父没有?”
白家兄弟无不摇头。
第十六章 雪地追人()
野兔子道:“你师父走时,和你们打过招呼没有?”
白云逸道:“我师父他说——”
白云扬忙捅了弟弟一下。
白云逸赶紧改口道:“我师父什么也没说!”
野兔子多机灵,笑道:“你都说他说了,怎么又缩回去了?他都和你们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白云逸道:“我不能说!”
野兔子从马上跳下来,怒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白云逸道:“你便是生气我们也不能说!”
野兔子绕着白家兄弟转了两圈道:“你们难道忘了吗?你们两个已经投到了我的门下,你们还答应了我三个条件。”
白云扬道:“我们没忘!是两个条件!”
野兔子早把那三个条件忘了,奇道:“我向别人提条件一向都是三个,怎么到你们这里就变成两条了,你们多大的胆子竟敢吃本姑娘的回扣?”
白云扬道:“我们没吃你的回扣。第三个条件你不是一时想不起来,说送我们见面礼了吗?”
野兔子这才想起来,道:“不错!那还有两个条件呢!给我背诵一遍!”
白云逸道:“野兔子,难道你忘了不成?”
野兔子其实是真忘了,但她比白家兄弟机灵多了,两只小黑眼珠一瞪道:“我自己提出的条件我能忘了吗?我是考验考验你们有没有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快给我背一遍,要是背错一个字,看我怎么罚你们。”
白家兄弟被唬住了。白云扬道:“你提的第一条是‘你们兄弟以后要听我的指挥,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去给我做什么。’”
野兔子点点头道:“不错。云逸,你说第二条!”
白云逸道:“你说的第二条是‘你们得马上和段鸿羽脱离关系,以后不要再听他的了,只许听我的。’”
段鸿羽暗道:“没想到他们私下里还有这样的密约,连我都不知道!”
野兔子连连摆手道:“不对!不对!”
白云逸奇道:“没错呀?”
野兔子早忘了自己说的内容,只是想刁难两兄弟,便道:“错了!你就是不认真,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白云逸搔搔后脑勺道:“不可能错呀!这两条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背上两遍的!”
野兔子听两兄弟如此上心,大为得意,道:“总之是不对,你们回去慢慢想!我当时没让你们背叛师门,让你们无论做什么都得先通知我,你们师父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也要通知我。我让你们做你们才能做,我不让你们做你们就绝不准做是不是?”她又把她的绕口令说了一遍。
白家兄弟无不点头。
野兔子道:“那现在我问你们师父去了哪里,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白云扬面有难色地道:“可……可我师父不让我们告诉任何人的呀!”
野兔子道:“你们怎么还没明白过来?你们其实早和他脱离了关系,现在是我的门人,一切都要听我的,他向你们说过的话,你们岂能隐瞒?”
白家兄弟面面相觑,还是不敢作声。
野兔子急道:“你们怎么这么死心眼,你们隐瞒于我,等同于背叛师门,再不说实话,我就家法从事!”
白家兄弟一听家法,全都吓坏了,心想在答应她条件时可没说还有家法呀!白云扬怯生生地问:“却不知你的家法是什么?”
野兔子哪有什么家法,眼珠一转,信口诌道:“家法便是转过身来,让我踢十下屁股!”
两兄弟无不大喜,转来身来,齐声道:“那你快施家法吧!”
把野兔子气得直瞪眼,骂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啊!不对,骂我自己了。你们这两小混蛋是完全变坏了,居然不听我的话。你们也不想一想,都是你们惹师父生气,他才走的。如果不是你们贪杯,你师父能这么伤心吗?他所以走,全是因为恨铁不成钢,恨狗不成龙呀!”
两兄弟听到这里,又双双落下泪来。
野兔子道:“还有,你们两个不忠不孝,也让你们师父失望!”
白云扬奇道:“我们怎么不忠不孝了?师父不让我们说的话,我们打死也不说,难道还不忠不孝吗?”
野兔子道:“不丢!不丢!你们两个尽撒谎,说过的话都不算话。发誓说无论什么都先告诉我,现在却隐瞒不报。你们这样言而无信,他会喜欢吗?”
白云扬想了想道:“那好吧!我们可以告诉你,只是你不能对外人说!”
野兔子急道:“我知道!你以为我像你们这么老婆舌头呢!什么也藏不住!”
白云扬道:“我师父说!他说他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再也不回来!”
野兔子一下便呆住了,手上的马鞭也落在了地上:“他……他真是这么说的?”
白云扬道:“不错!师父就是这么说的!他还要我们好好照顾你,他还说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段鸿羽不禁叹道:“这两个孩子,我让你们不要告诉别人,这才几天,你们就说了个一字不落!”
野兔子抓住白云逸的手臂道:“他还说什么了?”
白云逸道:“师父还嘱咐我们不能做坏事,说要是我们做坏事,他就回来取我们的脑袋,也不许我们贪杯!”
野兔子听完,突然一下瘫倒在地上。
白家兄弟吓坏了,赶紧蹲下身道:“野兔子,你怎么样?”
野兔子在雪地上坐了半晌,突然跳起身道:“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他这么狠心,我们还理他做什么?”她揉了个大雪球向远方投去,骂道:“你走呀!你走了就永远也别回来了!你以为我会很伤心是吗?哈哈……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我会为你伤心?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嘴脸!”她骂了半天,突然跳上马背,打马头也不回地去了。
白云扬道:“师父让我们好好照顾野兔子的,快追上她,可别出什么事?”两兄弟翻身上马,打马向野兔子追去了。
段鸿羽一直目送他们消失,才抹掉脸上的面丝,继续上路。
第十七章 凶宅悍妇()
段鸿羽只想退出武林,与江湖关系完全割断,回到天山去。他买了匹坐骑,一路骑马缓行,尽览祖国大好河山,心情也日渐平息下来。
这时来到庆阳府,段鸿羽打马入城,用过午餐后,备足干粮、饮水,又开始西行。此时虽然已是春天,可北国的天气依然冷得可怕。因为路上尚有积雪,他不敢行得太快,是以走了整整一下午,也才行出二十余里路程。
眼见天色暗下来,段鸿羽见前面有一村庄,暗道:“西北民风彪悍,盗贼众多。此地不同别处,我连个朋友也没有,万一惹了麻烦,只能孤军作战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从马上跳下来,牵马进了村庄。
段鸿羽见村东头有一大户人物,决定在这里借宿。他来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段鸿羽:“借宿,还望员外行个方便!”
这村庄地处交通要道,经常有行人借宿,几乎每家都做这样的生意。里面人回道:“你身上有没有跳蚤?”
段鸿羽笑道:“我刚从庆阳赶过来,哪来的跳蚤呀!”
里面人这才打开院门。此人是个驼子,五十来岁,一张麻子脸。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段鸿羽道:“你从哪里来?”
段鸿羽一抱拳道:“在下从福建来,只在这里借住一宿,明早就走,还请员外行个方便!”
那驼子道:“那你就跟我进来吧!”
段鸿羽牵着马跟在那驼子后面,穿过两个天井,来到一所破败的院落里。那驼子指着西侧一栋破屋道:“就这里了,那边有柴禾,自己烧炕,热水也得自己烧。一会儿我给你送饭来。一晚一两银子,谁来都这个价!”
段鸿羽听完大气,暗道:“这么破的地方要这么高的价,都快赶上打劫了。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还不进来呢!”他想既然进来了想必也是缘分,便道:“一两就一两,我明早就走!”
那驼子道:“我们员外早有规定,这里可是上交租。”
段鸿羽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恭恭敬敬递到那驼子手上。
那驼子把银子抛在空中,两人都眯都了一条缝,说道:“我们这里的饭菜可是另算钱的!”说罢,就推门出去了。
段鸿羽心说这么差的条件还不算饭钱,真比黑心客栈还要黑,但想自己那一两银子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只能忍了。
段鸿羽累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推门进屋,等到里面才发现,房间十分简陋,几乎没有不破的家具。可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忍住怨气,把包袱和两把剑放在桌上,然后取出火折子点燃油灯。
过不多时,那驼子端着一个食盘走进屋来,食盘上放着四个馒头、两碟菜和一壶烧酒。
段鸿羽见有酒有菜,暗道:“还算不坏!”等那驼子把饭菜放在桌上他才看清,根本没多少热气,敢情都是他们吃剩的。
段鸿羽一把拉住那驼子道:“老哥!我又不少给你们银子,怎么让我吃剩菜?”
那驼子一下甩开段鸿羽道:“哪是什么剩菜呀!是刚刚炒好的,你这过路人可真是多事!”说罢,他就一路叫骂着出去了。
段鸿羽恨得牙直痒,但不想惹事,强行忍住了。
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孙驼子,你嘴里嘟囔什么呢!难道是嫌老娘这里不好了?那就赶紧到别家去!”
那孙驼子道:“大太太,我怎么敢呀!我孙驼子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过二心?”
那妇人道:“那你不当面说,却在背地里絮叨什么?不是嫌我给你的工钱少了?”
孙驼子道:“驼子只要有碗饭吃,愿意一辈子孝敬老爷、大太太。只是今晚来了个后生,驼子看他可怜,好心好意给他安排了房间,还少收了他半两,谁想他非但不领情,还挑三拣四的!”
那妇人的声音瞬间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