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从马上跳下来,牵马缓行。玉屏风不时用脖子蹭段鸿羽的脑袋,显得也是极为兴奋。其实,段鸿羽和玉屏风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远不如夏千寻和它所处时间久,没想到在此关键时刻它竟舍了夏千寻,不顾性命地救他于重围。段鸿羽在心里十分感激,只感到自己真的有些亏欠了这位老朋友。他轻声道:“玉屏风,你在夏府里过的是何等舒适的生活?如今和我这样一个江湖浪子在一起,只怕以后又要爬山涉水、风餐露宿了!”
玉屏风似乎也听懂了段鸿羽的话,咴咴乱叫,好像在说它极为喜欢这样的生活。
段鸿羽牵着玉屏风正向前走,忽然一条黑影从暗处蹿出,正坐在马背上。段鸿羽回头一瞧,果然是野兔子,气道:“你出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野兔子道:“凭什么跟你说?玉屏风是我先看上的,我要骑便骑。你故意陷害我我还没和你算帐呢!”
段鸿羽道:“我怎么陷害你了?”
野兔子道:“你让我引开夏千寻,自己进屋寻剑,难道不是陷害我?”
段鸿羽道:“我是怕你危险,让你先逃,你不先走,难道还想留在夏府中不成?”
野兔子道:“你可别唬我了,夏千寻武功那么高,你明知道我武功不如他,还让他来追我,你安的什么心呀!”
段鸿羽笑道:“我知道你跑得快,是对你有信心嘛!”
野兔子道:“可我功力弱,是小毛驴拉车——没长劲,他要下决心追我,我哪里还有命来?”
段鸿羽道:“我就知道他不久就会省悟过来的,你现在不也安全回来了吗?”
野兔子气道:“要他省悟不过来呢?我岂不成他剑下冤鬼了吗?你这么害我,我得罚你!”
段鸿羽道:“怎么罚我?”
野兔子道:“把玉屏风借我骑一年!”原来她是贪恋玉屏风,故意用这件事来拿捏段鸿羽。
段鸿羽笑道:“你问问玉屏风,看它愿不愿意和你再一起,它要愿意,别说一年,半年都行!”
野兔子道:“尽说气人话,什么叫‘别说一年,半年也行’呀!”她用手扯扯玉屏风耳朵道:“玉屏风,你喜不喜欢姐姐呀!”她一时高兴过了头,竟和马做起了姐妹。
玉屏风甩了甩头,咴咴乱叫,似乎是极不喜欢。
野兔子气得一拍玉屏风的头,骂道:“臭马,他们讨厌我也便是了,连你也讨厌我!哼!我不理你了!”说罢,从马上跳下来,赌着气往前走。
段鸿羽心道:“你不理玉屏风才好呢!”问道:“野兔子,五哥他们呢!”
野兔子没好气地道:“早过了!”
段鸿羽:“难道他们也在这条街上?”
野兔子道:“你算问对了,他们就在这条街上!”
段鸿羽收住脚道:“都过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走了这么多冤枉路!”
野兔子动情地道:“十哥!我们在这样柔和的月光下牵着白马,在清冷而略带丝丝忧伤的京城街道上旁若无人地漫步,你不觉得好浪漫吗?”
段鸿羽气道:“浪什么漫呀!把我腿都快走折了,快告诉我,五哥他们在哪?”
野兔子向后一指道:“就是那栋门前挂着‘万’字灯笼的宅院!”
段鸿羽瞪了野兔子一眼,摇摇头,牵着马又往回走来。
野兔子咬咬嘴唇,恨恨地道:“真是块榆木疙瘩,一点情调都没有!”
第三十九章 广宁门前()
来到门前。野兔子抓住左门环敲门三下,又抓起右门环敲门三下。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正是“沅江虎鲨”唐马。
段鸿羽惊喜地道:“八哥!”
唐马向外看了看道:“十弟!你可来了,把兄弟们都急死了,快进来吧!”
段鸿羽和野兔子牵马进院。唐马掩好院门。
段鸿羽道:“八哥!其它人呢?”
唐马道:“五哥!五嫂他们早到了,现在已经休息了,今天是我守夜,真没想到你现在才到!”
段鸿羽叹道:“我能进城,倒全赖野兔子的功劳了!”
野兔子笑道:“八哥!你猜我们怎么进来的?”
唐马哼了一声道:“那我能猜到吗!怎么也不会是坐炮仗进来的!”
野兔子一下睁大了眼睛:“天呀!八哥!这你都猜到了?”
唐马也愣住了:“什么猜到了?”
野兔子道:“我们正是坐炮仗进来的耶!”
唐马道:“别瞎说!”
野兔子道:“谁瞎说了?不信你问问他!”
唐马道:“十弟,敢情你们真的是坐炮仗进来的?”
段鸿羽苦笑道:“我死的心都有!”
唐马瞪了野兔子一眼道:“胡闹!”
野兔子嚷道:“谁胡闹了?那么高的城墙,不坐炮仗怎么进?要是坐你能进来,我也不用花那么多钱买炮仗了!”
唐马气道:“你骂谁是炮仗呀!”
野兔子咯咯一笑,赶紧跳到一边。
段鸿羽道:“八哥!这里距夏府那么近,你们怎么把据点选在了这里?”
唐马道:“这都是五哥的主意,夏千寻现在是京城主将,手握重兵。这里距他府上不足二里远,可谓不远不近,倘若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能知晓。”
段鸿羽暗道:“如此看来,此据点选得倒也不坏!”
唐马道:“刚才我听夏府那边人喊马嘶的,站在屋顶上一瞧,一群人围作一团,还以为是进了贼呢!”
野兔子道:“他可不是进去做贼了?”
段鸿羽道:“我拿回自己的剑和马,能算做贼吗?”
唐马道:“我后来才看出了是你们,只是怕暴露了据点,才没敢出去接应你们,我就知道你们脱险后会找到这里来的!”
段鸿羽暗道:“我还以为自己是孤军做作呢!原来早在众兄弟眼里了!”
夜阑人静,三人也没多谈,唐马给段鸿羽和野兔子分别安排了房间。
因为喻凤豪有令,在此紧张时期,任何人都不准随便出去,只能呆在院中。段鸿羽每天和野兔子、众兄弟下棋、打牌,倒也丝毫不觉得烦闷,只是聂云飞似乎有什么心事,也不和众兄弟在一起,只一个人坐在一边喝闷酒。众兄弟知他性情孤僻,也不敢多问。
这天晚上,出去打探消息的喻凤豪和梅颜笑兴冲冲地回到院内。
众兄弟见他们夫妇红光满面的样子,知道有好消息,无不聚拢过来。
喻凤豪道:“大顺军一路势如破竹,现在已经杀到了京师,将京师围了个水泄不通,崇祯老儿已经跑不了了。”
众兄弟无不是欣喜若狂。唐马拍案而起道:“五哥!我们不杀到皇宫大内去更待何时?”
梅颜笑道:“八弟!就算大明朝已是行将就木,凭我们这些人也不足以打败他们,万一陷入重围,别说迎大顺军进城,就是自身都难保了!”
唐马道:“明朝的精兵悍卒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根本没有多大战力,现在的大明朝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房屋,我们只要上去踢它一脚,它马上就会塌掉!”
段鸿羽严肃地道:“八哥!还是五嫂说得对,越到这种紧要关头,越要沉得住气,绝不能被胜利冲昏头脑。明朝虽然已经寿终正寝,可越到最后它反扑得就越加疯狂,我们绝不能做被最后一支箭射死的人。就说崇祯老儿身边吧!尚有夏千寻、林凤亭、盖世三王这样的高手。我们就这样贸然杀进去,绝没有把握获胜。此外,我们没有援军,一旦失手,马上就会陷入绝境!”
唐马道:“十弟!那你说怎么办?”
段鸿羽道:“我看不如趁夜偷袭城门,把大顺军放进城来,然后再杀入皇宫为上!”
唐马道:“可我担心崇祯老儿身边高手太多,万一被他得知顺军进城的消息,混出城去可坏了。他身边那么多高手,谁能挡得住?”
段鸿羽道:“不妨!大顺军已将京师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不可能逃出京城的!”
喻凤豪道:“十弟言之有理!但不知我们进攻哪座城门为妙?”
唐马道:“这里距阜成门最近,我们便打阜成门!”
段鸿羽道:“我们不能光顾贪图道路的远近,还是等看清楚大顺军重点进攻哪座城门再动手!”
喻凤豪道:“也好!就这样办了!”
群雄一直等到次日黎明,悄悄出了宅院。只见街道上已是一片混乱。失去约束的官军和百姓混杂在一起,各自寻找逃生的机会。
群雄听广宁门方向炮声隆隆,便出了内城,向广宁门赶来。来到门前,只见在这里聚集的军队足有数千,全是京城最精税的军队,他们此刻正热火朝天地向城下攻击。箭发如雨,炮声震地。在城头上督战的正是大太监曹化淳,在他身边,天残八怪、盖世三王、虎头光棍、关猛一字排开,好不威猛。
唐马倒吸一口冷气道:“五哥!这么多高手,怎么办?”
喻凤豪笑道:“你们看到没有?连天残八怪、关猛之流都被他们拉来了,大明朝已经彻底无人了,我们再不出手,更待何时?”猛地掣出松香火龙剑,大吼一声,飞身向官军杀了过去。
众兄弟见喻凤豪已经出手,各拔兵刃便往上闯。
曹化淳没想到万刃山的人竟这么大胆子,敢杀到广宁门来,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铁岩道:“曹爷不必惊慌,他们人少,只要我们指挥得当,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曹化淳这才冷静下来,高声喊道:“这些人都是朝廷要犯,谁能拿住他们,重重有赏!”
随着曹化淳一声令下,盖世三王、天残七怪、虎头光棍、关猛率大队官军掩杀上来。
双方刚一交手有些混乱,但马上明晰下来。喻凤豪、梅颜笑夫妇迎住盖世三王。唐马独斗虎头光棍和关猛。段鸿羽和聂云飞则与天残七怪斗在一起。野兔子武功最弱,根本没敢过去,便躲在远处瞧着,身形朝后,扭头往回看,随时做好逃命的准备。
第四十章 刀光霍霍()
盖天王高高跃起,举刀斜劈喻凤豪头顶。这一刀“顺流直下”是他的绝招之一。他早知喻凤豪武功高强,是以一上来就用出了至高刀法。
喻凤豪见对方来势凶猛,身形一侧,松香火龙剑一振,一溜火光直奔盖天王心口。
盖天王暗道:“他松香火龙剑当真怪异!”回刀在火龙上一拍,火龙调头反向喻凤豪射来。
喻凤豪眼见火龙来到近前,松香火龙剑再振,又一道火龙蹿出。两条火龙凌空砸在一起,只听“啪”的一巨声,接着爆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盖天王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剑招,赶紧收住身形。
喻凤豪向前一跃,一剑“毒蛇出洞”直刺盖天王咽喉,剑风凛凛,烈火焰焰,来势好不猛恶。
盖天王一声厉吼,并未接剑,斩马刀向下一分,狠狠一刀向喻凤豪拦腰便斩。
喻凤豪这一剑本是虚招,见对方斩马刀攻到,松香火龙剑倏地收回,平平向下一伸,直迎刀锋。
刀剑瞬间暴击在一起,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盖天王本以为凭这一刀可以把喻凤豪凌空震个筋斗,却没想到喻凤豪的剑锋纹丝未动,就好像根本没受到任何攻击一般。他心下一震,暗道:“都说这姓喻的武功独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斩马刀一收,忽出左掌向喻凤豪当胸便是一下。
喻凤豪一声虎吼,平出一拳直迎来掌。拳掌相交,盖天王身子一颤,险些没摔倒在地,他不敢再用险招,右臂一挥,一片耀眼的寒光急卷喻凤豪双腿。
盖天王才使出半招,喻凤豪就已在这道厉光中欺了进来,其移动之快,真是难以描述。
盖天王大惊,身形只得再次后移,双手再次挥刀,这刀“迎风一斩”疾斩喻凤豪头颅。
正在进攻梅颜笑的盖地王见哥哥危险,身形疾转,回手一刀向喻凤豪后背便剁。
喻凤豪本想一剑刺死盖天王,此时腹背受敌,不得不抽身而出,他身形灵动之极,就在两柄斩马刀合击之前抹了出去。
盖天王、盖地王一时收不住身,两柄斩马刀凌空斩在一起。两兄弟功力相若,双臂都是一震,齐齐向后退去。
还没等两兄弟稳住身形,喻凤豪松香火龙剑便已攻到,这两剑奇快无比,挟着愤怒的火焰,排山倒海般杀到近前。原来喻凤豪见盖地王向自己攻来,正是求之不得,因为这样可以减轻梅颜笑的压力,他连出两记重剑,以便让盖地王来了就不能回去。
盖天王、盖地王见剑势磅礴,不敢硬抗,赶紧向后闪躲。盖地王一个转身慢了,正被松香火龙剑扫在了头上,头发瞬间被烧焦了一片。他伸手往头上一摸,弄得满手都是黑灰,只把他气得哇哇暴叫,高捧斩马刀招招抢攻,就连盖天王的风头一时都已被他盖过。
梅颜笑见盖地王去攻喻凤豪,心下很是担心。他知道盖家三兄弟刀法过人,以喻凤豪的武功很难战胜兄弟两人,便刀刀凶狠,企图马上斩了盖世王得以抽身去援助丈夫。
盖世王早看透了梅颜笑的心思,冷笑一声道:“小娘子,别光顾着别人,还是小心你自己吧!”他身形左摇右摆,看准机会突然接连攻出三刀,“神龙摆尾”“大江东去”“野马回头”,一刀狠似一刀,分取斩梅颜笑头顶和两肋。
梅颜笑一声娇叱,刀光闪处,两道银芒冲天而起,瞬间已将三刀弹出。她双刀直进,一招“双龙出洞”反向盖世王前胸刺了过来。
盖世王见对方转眼之间便抢到先机,心头也是一惊,斩马刀倏然收回,一招“孔雀开屏”将身前护住。这一招防守范围极大,在他身前形成一团巨大的光幕,光影闪闪,十分壮观。
盖世王正在得意,忽见两条银龙也似的寒光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大惊失色,没想到对方的双刀竟能突破自己的防御网,赶紧后撤。饶是如此,还是被梅颜笑的双刀点在了胸口上。盖世王低头一看,只见厚厚的棉衣已被刀尖穿透,两道血线直射而出,就像小孩撒尿一般,这才知道已经中刀。
梅颜笑笑道:“盖世王,你还是叫你二哥回来吧!单凭你根本不是姑奶奶的对手!”
盖世王怒极,双手倒握斩马刀,出手便是七刀,这七刀在空中形成一个攻守均衡的战阵,七点连在一起,刚好呈北斗七星状,招势恢宏,杀机无限,实是追魂夺命的上乘刀法。
梅颜笑见对方祭出这样强势的刀法,心头一凛,这才知道盖世三王的武功都有其独到之处,不但合在一起无可阻挡,单兵作战也是强劲的对手。她不敢硬抗,只得闪身向后退开。
盖世王刀阵一收,七刀转瞬间已合为一刀,急向梅颜笑咽喉刺来。这一刀快如电掣,借刚才七刀之威,真可谓石破天惊。
刀光一闪即到,梅颜笑再想封挡已是不击,只得奋力一仰头,斩马刀便贴着她前胸划了过去。
盖世王叫道:“女魔头,去死吧!”正在运行的斩马刀忽然向下一切,他想把梅颜笑一刀为二。
眼见梅颜笑便要中刀,她双脚忽然凌空而起,一招“双凤起舞”踢向盖世王手腕。因为她是凌空起脚,身体猛然下沉,一下便和斩马刀拉开了距离。
盖世王没想到梅颜笑会用此险招,再想变招已是不击,手腕正被踢中,斩马刀顿时脱手,呼地向天上飞去。盖世王反应也是极快,双脚在地上一蹬,高高跃起接住斩马刀,凌空向下狠狠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