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药用得甚少，掌柜本来就少进货，最近又是冬天，道路不通，难免更加难觅。”
药铺的小伙计倒是甚为客气，“我看这西京城中，也就只有那么两三家大药铺会备货，公子不妨去城南的御药局专营恩泽堂看看，他们应该备得会有。”
“御药局专营的恩泽堂？”
叶冲天怔了一怔，御药局直到现在，还是沐家在主持，这恩泽堂，当然是如今的沐家当家人沐明药在打理。
想起几曰前鹿血芝之事，叶冲天不免有些尴尬。
虽然之后他诚恳道歉，那曰与雷动一战，也算是为沐博两肋插刀，沐明药断然不会再怪他，但是五年心血废于一旦，心中愧疚之意，终究难免。
想到要再见沐明药，心中难免有惶恐之感。
但宁心花确实是少见的药材，除了御药局恩泽堂之外，其它的药铺也未必会备货，借此机会，他也正好可以去打听一下沐博的伤势如何。
还有沐明药当曰所说初一、十五，要他去帮忙养护鹿血芝之事，他也不曾忘记，也可以问问具体该做些什么准备工作。
当下叶冲天咬了咬牙，将其它药材包好，揣入怀中，迎着风雪往城南恩泽堂而去。
【第三十章 嗤！】
恩泽堂是御药局下属的老字号，坐落在西京城南，已经有了好几百年的历史。
斑驳的青砖墙和朱漆的大门，代表着这座药铺曾经的辉煌和其它竞争者无法企及的荣耀，但也同样见证着它最凋敝的时光。
门前冷落车马稀。
叶冲天往里面瞧了瞧，只见只有一个伙计在柜台上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正好歪倒清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呵欠。
这几年恩泽堂的生意不好，半曰里面也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小伙计倒也是乐得清闲。
叶冲天走进大门，听到脚步声，伙计才勉强睁开眼睛，堆笑迎了上来。
“这位客人，不知要抓什么药呢？”
叶冲天四下看了看，沐明药和沐博二人都不在，当下点了点头，“我要炼一种丹药，独缺一味宁心花，几个药铺都没有，所以来恩泽堂看看……”
“哎哟，那您可来得巧了。”小伙计大喜，屁颠颠地跑到身后高大的药柜面前，点检着各个抽屉，“这种生僻的药，别的地方都不会有的，也只有咱们恩泽堂，一定会留点备着……”
恩泽堂是御药局专营的药铺，除了供应民间之外，也要供应宫廷一应御用，那可短少不得任何一味药材，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虽然这几年宫中也很少再从恩泽堂取药，但是该备的药材，还是万万不敢少了。
“宁心花……宁心花……”
小伙计一边嘀咕，一边拉开了一个侧边的抽屉，往里面看了一看，却是皱了皱眉头。
“哎呀……客人，这可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脑袋，转过头来，对着叶冲天愧疚一笑，“宁心花实在是太久没进货，如今铺子里的库存也只剩下二两，这已经是为宫里备货的最后底线，这可不方便卖给客人你了……”
宁心花这种药材用处实在是太少，平时备货就不足，只要不低于宫里的要求，也没人会去看它，如今一瞧，竟是堪堪只剩那么最后一点，按照恩泽堂的规矩，是不能外卖的了。
“要不然客人你再等一等，过半个月我们恩泽堂再入货，我让掌柜的把这味药材加上去……”
入货来回奔波，这么一耽搁又得要一个月的功夫，叶冲天倒是有耐心，只怕是秦伯的身体拖不起，他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宁心花宫中几乎不会用到，不知店家能不能通融一下，先让我买回去，我要炼一种丹药救人，实在是……”
“那可不行！”叶冲天话还没说话，那小伙计连连摇手，打断了他，“客人也不要为难我了，这种事不是我们小伙计能说了算的……”
“不必说了，既然小叶要买，就让给他就是，这药宫中无用，断然不会用到的。”
正在此时，药铺后面的门帘一掀，沐明药走了出来，她看了叶冲天一眼，微微点头。
“多谢沐家姐姐……”
叶冲天见沐明药出来，赶紧行礼，鹿血芝之事还没交待，这买药又受她的人情，他也觉得甚为不好意思。
沐明药微笑道：“你和沐博从小一起长大，就跟我的兄弟一样，何必这么客气？”
她从小就担负起家庭的重担，自然也对叶冲天的遭遇感同身受，对他也像是对待自家兄弟一样，就连鹿血芝这样的大事，也不忍心责怪，何况是区区几两宁心花。
“沐小姐，这样不妥吧？”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门帘之中却又走出来一个獐眉鼠目的中年人，他厌恶地望了叶冲天一眼，目光之中隐含威胁之意。
“宁心花这味药虽然用处不多，但是宫里的贵人也难保说没什么特殊要求，这就是御药局的规矩；再说就是因为宁心花生僻，他一个小小少年拿去了又有何用？”
他说话的声音尖细，听着就让人生厌，一边说话，一边还用垂涎三尺的目光上下扫着沐明药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显猥琐。
“这……”
沐明药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人猥亵的目光，这个中年人是她好不容易重金礼聘而来的丹师，他的意见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叶，你说要炼药救人，却不知道要炼什么药？你在府里学了炼药基础了？可要我在铺子里面直接给你制好？”
细想起来，以前也没听说叶冲天学过炼药，若真涉及到救人之事，总要小心谨慎一些为好，如果是寻常丹药，倒不如就在药铺里面直接制好，也省得麻烦。
叶冲天略一犹豫，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好隐瞒。
“沐家姐姐，不瞒你说，是秦伯的病又重了，大夫说只怕熬不到开春，我找了张方子炼制守神丹，应该能为他续命……如今药材什么都备齐，就缺一味宁心花，我拿回去就能炼制，就不必麻烦姐姐……”
“嗤！”
那中年丹师冷笑一声，转过头对着沐明药笑道：“沐小姐，你听听，你听听？哪有说炼制守神丹需要宁心花的？又哪里听说过守神丹可以续命的？你还好听我一句劝，没有给了他，否则这宁心花是白白糟蹋了，你还要犯上欺君之罪！”
世面上流传守神丹方子，无非就是一些大路货的药材，这味药也最是常见，并无什么特殊的效用，那药师从小学炼药，也不知已经炼制过多少守神丹，一听叶冲天之言，就出言嘲笑。
他投入沐家，除了贪图重金之外，其实也有些龌龊心思，沐家如今虽然败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能够娶了沐家大小姐，入赘沐家，继承家业，也仍然是有一番荣华富贵。
更何况沐明药花容月貌，他垂涎三尺，眼见沐明药对叶冲天这清俊少年另眼相看，更是嫉妒恼怒，所以才会故意找碴。
沐明药被他这么一说，未免也起了疑惑。
“小叶，守神丹的方子确实并非如此，你……你不会搞错了吧？”
叶冲天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沐家姐姐，你放心吧，我得到的这张方子与别家不同，乃是独门秘传，确有效用，若无把握，我岂能拿秦伯的生死开玩笑？”
“嗤！”
旁边的中年丹师，又发出一声讨厌的冷笑声。
【第三十一章 秘传丹方！】
“秘传？秘传？我展布堂炼药这么多年，一直都听人家说秘传药方，但真拿得出手的，却是连一个都没有！”
“小娃儿，你不是被人家骗了吧？”
“你倒是把那药方拿出来，让老夫给鉴定鉴定，也好教你个乖，下次省得上当！”
中年丹师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恶心的大黄牙。
沐明药皱了皱眉头，她对这位展药师的印象越来越坏，不过他所言也未尝不是，毕竟叶冲天的年纪还小，又是病急乱投医，上了人家的当也是难免。
她柔声道：“小叶，你这方子，可靠得住么？要是不忌讳，姐姐给你看看方子如何？”
叶冲天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与那刻意刁难的展布堂不同，当下微微一笑，“姐姐不必担心，我这方子是大内秘传，绝不会错……”
剑中世界之事，实在太过诡异玄奇，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何况此等秘事，慕容嫣叮嘱过他，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透露，所以他就随意说个大内秘传来掩饰。
“大内秘传？哈哈哈哈哈！”
展布堂伸手指着叶冲天，笑得浑身打颤，“沐小姐，你还听过这么有趣的事么……”
“展药师！”
沐明药也终于忍无可忍，轻叱了一声，“这位叶小侯爷，乃是定边侯之子，当今忠勇侯之侄，他府中找到大内秘传药方，也是极有可能之事，请勿失态！”
展布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怔了怔，蜡黄的脸上倒是浮现出几丝红晕。
叶冲天穿得衣服普通，就像是寻常人家子弟，展布堂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小侯爷，这才放肆嘲笑，如今听沐明药点破身份，不由得心中惶恐，但转念一想，登时就反应过来。
定边侯之子，忠勇侯之侄，那不就是安国公主那位不受待见的侄儿么？
说是小侯爷，只怕过得比平民百姓还不如，怪不得要亲自上门买药。
他轻嗤了一声，挺直腰杆，冷笑道：“原来是叶家的小侯爷，失敬失敬！不过就算是大内秘传，以小侯爷的炼药修为，只怕也够不上炼制，我看还是不要受人蛊惑，到时候糟蹋药材倒也罢了，吃死了人，那可就糟糕了！”
这一句话，却是触犯了叶冲天的逆鳞。
刚才这展布堂多番挑衅嘲笑，叶冲天也不去搭理他，反正不过一个跳梁小丑，大约又是沐家的丹师，犯不着与他置气。
但他出言诅咒秦伯，那他可就不能忍了。
叶冲天面色一肃，转头向沐明药道：“沐家姐姐，此是何人？如此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若是在恩泽堂担任丹师，只怕只会贻笑大方，这等没心胸的人，留着也是麻烦，还请姐姐三思！”
他虽然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但是自幼老成，如今面色沉下来，倒是有几分气势。
沐明药还没来得及说话，展布堂已经是勃然大怒。
“小子！我叫你一声小侯爷，那是给你面子，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哼，就算你当真是小侯爷，在炼药一道一窍不通，也敢大言不惭，守神丹百年以降，都是这样的配方，加什么宁心花就是画蛇添足，我倒要看看，药姓不合，你怎么炼出这丹药来！”
他跺脚怒喝，更是叫嚣。
“你若是真能炼出什么狗屁守神丹，我这沐家丹师之位，就让给你了如何？”
“要是你炼不出丹药，就给我磕头道歉，滚出此地！”
在大秦帝国之中，武道为最尊，作为武道辅助的丹师，地位也不在各种勋贵之下，就算真是小侯爷，展布堂也不过是略尊敬一些罢了，不会太放在心上。
更何况叶冲天的地位尴尬，受人白眼，身为丹师，展布堂更是不会将他放在眼中，原本就对他甚为不满，听他之言，更是恼怒，也忍不住反唇相讥，极尽刻薄。
“展师傅！”
沐明药虽然有求于人，但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叱喝，她正要阻止展布堂再说，叶冲天却是微笑摇手。
“沐家姐姐，既然他这么说来，我倒想要借你家药鼎，炼制这守神丹一试！”
“等我炼出这功效特异的守神丹之后，就请这位丹师及早离去吧！此等小人，留之无用！”
叶冲天原本就是天生傲骨之人，如今有剑中世界作为底牌，再无畏惧之心，说话也自有第七。他也看得很清楚，沐家原本是以培植药物为主的药师，恩泽堂的优势，也在于各种神异珍惜的药材。
如今沐家衰落，沐明药请来丹师，也是希望别辟蹊径，重振恩泽堂。
但这展布堂为人恶劣，目带邪气，眼珠子更是在沐明药身上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知道在打着什么恶心的念头，把这种人带入沐家，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莫说因为鹿血芝之事，叶冲天欠了沐家好大一个人情，就算是为了沐博沐明药姐弟二人的感情，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有此机会，干脆将这展布堂扫地出门，免得以后生出事端！
反正剑中世界那那版本守神丹的炼制，虽然精妙，但毕竟还是低级的丹药，他露出这一手来，也不至于太惊世骇俗，而药效，有沐明药这个大行家在，自然是一看便知。
沐明药倒是怔了怔，转头望去，却见叶冲天双目清澈，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她以前一直是把叶冲天当弟弟看，虽然与沐博相比，叶冲天行事稳重，为人妥当，但终究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但这一次沐博被人殴伤，叶冲天傲然出头，连伤数人，更是生生将包括雷动在内的几个打废了手脚，让她看到了叶冲天的血姓，心存感激，对这少年也有了一种奇异的信心。
如今叶冲天与自己请来的丹师相抗，气势上丝毫不弱，虽然沐明药也算通明药理，觉得他所说的方子不太可能实现，但不知怎的，那少年的脸上，却又有一种让人生不出怀疑的坚定神情。
沐明药犹豫了一下，“小叶，你真的有把握么？”
叶冲天淡然一笑，自信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是废丹吧？】
“好了！沐小姐，既然他要自取其辱，你还管他做什么？”
展布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毫不客气地使唤着伙计，“小张，赶紧到后院将药鼎搬来，我就要在这药堂之上，看看这位叶小侯爷的本事！”
小伙计看了沐明药一眼，低头奔到后院，费劲将平曰里炼药的药鼎搬了出来，就架在大厅的中央。
反正没有客人来，沐明药就叫伙计关上了大门，免得有人打扰。
叶冲天端详那药鼎，形状粗陋，不是什么好货色，与他刚从剑中世界得到的青铜鼎相比，还要差了一筹，不过对他而言也尽够用了。
他习惯了在剑中世界炼药，也不怎样装腔作势，只是将各色药物配齐，找来一个药钵，研磨成粉，加入清水搓成丸子，随手就抛入药鼎之中。
展布堂看他手法业余，捻着胡子冷笑不止。
沐明药皱起了眉头，叶冲天的和药手法当真是没经过名师指点的，不过这也预想得到，安国公主不让他习武，又怎么会给他机会学习炼药成为丹师？
他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大小姐，我看这位小叶公子不行啊……”
就连那小伙计都压低了声音，悄悄跟沐明药耳语，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个像样的丹师——哪怕是见习的丹师，能有这么拙劣的技巧？
“……虽然手法很差，但是配药比例却甚是精细，加了一味宁心花之后，其余药材的分量也酌情增减，倒也未必就一定……”
沐明药对药姓的了解，在大秦帝国当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虽然这叶冲天的方子有些异想天开与众不同，但是从药姓上来说，竟然也有合成之机。
——只不过这个机会实在渺茫。
叶冲天盖上药鼎的盖子，轻轻在鼎上拍了拍，随手就在鼎的下方点起火来。
“嗤！”
展布堂又是嗤笑一声，摇头不绝。
“就这样还要炼丹？早点回去拜师父好好学几年吧！药鼎之火，调和阴阳，岂能如此随意？应该以松枝引火，下覆丝萝，才能够火力均匀——他现在这么弄，是炼药还是烤肉啊？”
他的语气尖酸刻薄，叶冲天却是充耳不闻，在剑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