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墙壁上,就著昏暗地浴室灯光看著他凝神的侧面,说:〃我以前很爱那男人。〃
他在拿著洒水器冲水,动作没有丝毫停缓,置若罔闻。
〃很爱很爱。〃我补充,〃但都已经过去了,'嗖'的一下,就全都过去了,可我还有未来,是不是?〃我问他。
他低著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白驹过隙,时间早已一去不复返。
第二十四章
睡得太过安稳,每天日过三竿才起,厨房有微热的食物,药摆在刚弄回来的新餐桌上最醒目的位置,然後,就算我翻箱倒柜,一滴酒也找不到。
这男人,毒啊,我望著满冰箱的牛奶果汁感叹,杀人於无形中,连吱个声都没有。
聂闻涛每天早出晚归,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意大利沙发坐著倚著舒服,可塞不下大个男人,於是,房中间支起了一张大吊床,那就是他晚上的地盘。
洗完澡那晚又是高烧,我也没力气再跟那傻小子玩捉迷藏的游戏,任他对床退避三舍,但每晚他回来时都会赤著脚进来,鞋子就脱在门口,洗完澡会出去抽根烟,然後会在我床前呆几分锺再回到属於他的大吊床休息。
我都是在半睡半醒中,懒洋洋的不想动,知道屋子里存在著一个人,感觉安心,所有的坚持和坚强褪下半个口子,虚弱铺天盖地袭来,放出梦魇,竟睡得踏实无比。
那个怪老头庸医再度造访,开了一大堆中药,要是上班,胖子就熬好药交给他的漂亮苗条的女友小缓每天送来,那女孩第一次见我那小嘴硬是给张成椭圆形,然後趁我转身或没注意时就一个劲地盯著我看,跟看侏罗纪恐龙似的。
手骨折得不是很利害,跟那怪医生磨来磨去硬是还要我挂一个月,我不耐烦,照我想法一个星期我就要把手上这东西给丢了,那老头不肯,晚上聂闻涛提早回来,眼瞪了我几眼,然後出去抽了几根烟回来,拿著餐桌上我剩下的鱼骨头啃,又是闷不吭声。
我又怒又好笑,抓起杯子往他身上扔:〃想说什麽?想说什麽就说什麽。〃
他一手抓著鱼骨头,一手看都不看把杯子接住放在桌上,继续啃骨头。
〃闷死你小样的。〃我笑骂,继续瞧我的商业杂志。
第二天我赶著早起来,小胖跟他那女朋友不论谁都要中午才来,我打著哈欠,勉强地系了运动裤,身上也罩了件大T恤,戴上墨镜帽子,嗯,瞅著镜子里那嘻哈酷酷的男人,我满意地朝自己微笑点头,抓起钱包,揣上,准备拿钱砸上哪个有脑子的医生把这碍眼的东西给老子拆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找了间医院,随便扯了个谎,石膏拆掉,我晃著我虚弱的手,感觉它不是我自己的。。。。。。我想半天都不敢碰它以此证明它确实是我的,我跟看怪物一样看了它半晌,最後耸耸肩,拦上出租车,往那个传说中的工地行进。
我一下车,就满世界找那熟悉的男人,工地灰尘满天,一堆工人看著我也跟瞅恐龙一样,还好我对这早已免疫,扯了个小个子工人,问:〃聂闻涛在哪?〃
〃你找聂哥?有什麽事?〃小个子工人有点奇怪地问我。
〃请问他在哪?我找他有点事。〃我微笑客气地说,丫的,你不说算我老子这些年白跟牛鬼蛇神打交道了。
果然那小工人蠕蠕地道:〃在D区施工地,就那边。。。。。。〃手指著不远处的正在施工的工地。。
说了〃谢谢〃往那边走,我就是想看看,这家夥起早贪黑的弄什麽玩艺,每天都拼命三郎似的。
一进那个插著牌子的D区,我就看见那男人在地上看著上方的升降机,戴顶施工帽半张脸都看不清,难为我在人群中一眼就把他揪出来了。
工地一片喧哗,又脏,旁边走过的小哥们儿喊著:〃找谁呢?〃
一阵灰满天满地飞起,我眼睁睁地看著干净的自己在顷刻灰头土脸,绝望地指了指正跟几个人拿著施工图看的聂闻涛。
我总算明白聂闻涛一回来为什麽头发是湿的,估计是匆匆冲了澡才回来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再冲一遍,把自己彻底弄干净。
那小哥们走过去,说了句话,聂闻涛脸一转,三秒後,就朝我狂奔过来,吓得我下意识就想聚集力道打算他过来干架马上回击。。。。。。他以前就是这样,见我放学就从树林里冲出来,拳头一冲就要打过来。。。。。。
我悲哀地发现我只有一手能用力道,幸好聂闻涛这次不是来攻击我的,他只是冲过来在我面前一个刹步,尔後深呼吸一口,说:〃石膏呢?〃
我得意地翘起嘴角笑,〃拆了,我早说了没事。。。。。。〃
〃妈的。。。。。。〃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张口一句粗话,拉过我那只没受伤的手,走几步又停了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里停著一辆车,把我塞上去,系安全带,开车,整个过程用不到十秒锺。
车子一开动,就是狂飙,不到二分锺就见一个骨科医院立在眼前,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停住,聂闻涛铁青著脸下车,把我给扯下来,重重地关上门,惹得旁边路上纷纷侧目。
〃靠,老子找你来是给你惊喜的,这下喜没见著,惊全留给老子了。。。。。。〃被拉著进了医院,我不得不为自己此行下了总结评语。
第二十五章
老子又光荣地打著石膏打道回府了。
聂闻涛脸一横把我扔回去就又开车离开了,小胖随之赶来,对著我苦笑,提著几袋子菜叹著气往厨房走,屁都不放一个,过会可能熬不住了,拿著布巾边擦著手边过来说:〃王哥,您。。。。。。悠著点吧,怎麽著这手也是你自己的。〃
吴起然找我,电话打到聂闻涛那,这小子一回来就把他电话扔给我:〃有人找你。〃
我拿过扔在旁边的手机,一看显示,嗯,很熟悉的号码,按键拔过,那边就笑:〃哟,王子啊,据说那只青娃把你给接回去了?〃
我一听怒了,这家夥又损我来著:〃靠,干你什麽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王子殿下,你家青娃劫持了我家公司的民用飞机去北京这事,怎麽著也得给个交待吧?〃
我看了走近浴室那人一眼,回过头摸著脸:〃至於麽,你家老大肯定又剥削了他什麽才肯借的,我说,你什麽意思啊?〃丫的,这家夥肯定有目的才通知我这事,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夥,用知道的事情来向我这讨什麽来著了。
〃小爷我钱输光了。〃吴起然理直气壮地说。
我笑:〃找你哥要去。〃妈的,吴家的钱都快堆银行发霉了,居然到我面前闹这出,不知道老子穷得要靠人养了。
吴起然在那边阴笑:〃行,以後别想从老子嘴里吐出一个字。〃说话电话一挂,手法狠绝,话落机断。
我苦笑不得,无奈形势难下,现在聂闻涛跟吴家老大走得近,真要知道点那闷小子的什麽事吴起然那内奸的作用是少不了的,於是我只好挥过去电话,问:〃爷,您要多少?〃
〃五十万。〃那边爷一张口就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我默然,妥协:〃行,按您说的办。〃一穿上鞋,开门,拿著聂闻涛以前给我的那张卡,去两条街外的一个银行查钱,反正我是身无分文来著了。
卡上有二十万,我吹了声口哨,这穷小子果然也不是很穷嘛,也就二十六七岁,还能攒这麽些钱来著,不简单啊,希望不是他的全部家底。。。。。。打电话给林简,叫他另转三十万给吴起然,总算把那爷要挟我的事给搞定。
一回去从一小胡同出来时聂闻涛抽著烟衬衫一个扣子也没扣地四处张望,见了我把烟踩脚下回屋去了,我跟在身後,单身插在口袋里,吹著口哨跟进,愉悦心情展露无遗,尽管身上挂著一石膏实在影响我形象。
进去的时候就见他在用勺添汤,放了一碗在我那边的位置,自己捧著大白碗吃米饭,衬衫扣起两个扣子显得率性又性感,而这男人丝毫不觉自己的魅力浑然不觉地吃著饭,我顿感自己的道路其漫漫兮又长远兮。。。。。。
外边有人拍著门,聂闻涛去开门,我只听到一个问好的声音,随後就听到有人问:〃请问章先生在吗?〃
我走了过去,看见有两个身上著某送货公司工作服的人一人手里捧著送货单,一人手里捧著一盆淡白色的大大的。。。。。。秋菊。
我愣了下,秋菊?今天冬至麽。。。。。。?每年的冬至,李越天都会送我淡白色秋菊。。。。。。
第二十六章
我在心里冷冷的笑著,对聂闻涛摇摇头,〃请他们离开。〃
走进房里,找烟,好几天没抽了,现在想抽得要命,聂闻涛的西装放在吊床上,我走过去摸他口袋,没找到烟,聂闻涛这时已走了进来。
我挑眉问他:〃烟呢?〃
他走到电脑那边在书架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扔到餐桌上,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我抽出烟,在烟盒上敲敲,四处找打火机,没找著,只好叼著烟回到餐桌上,继续喝那喝个没完的鱼汤,丫的,胖子说了,补。。。。。。靠,他妈的。
一口气喝干,我拿著烟盒敲桌子,有点烦燥,妈的,刚那菊盆子上用淡绿色写的〃Lover〃刺得我心理不舒服。
抬头看,往左看,往右看,还是不自在,这天杀的李越天,妈的混蛋。
我捧著脑袋,看了看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人丝毫不为所动的吃著他的饭,丢了只筷子砸他头上,〃听我说话。〃
他慢慢地把碗放下,然後看了我一眼,继续添饭。
我当他同意了,嘴巴就劈里啪啦一吐为快:〃那个人,就是李越天,嗯,他以前每年都送我那个菊花。〃我咬了咬嘴唇,把口中那涩味吐下肚,接著说:〃我曾对他说过,只要他每年都送我白菊花,我就永远和他在一起。〃我忍了有句话没说,那句话之後还有一句,如有背弃,我将亲手死在他手里。
那时候爱得太绝烈,情火烧得以为这辈子就这麽一个他了,别说那句赌咒,再狠的誓我也发得出。
聂闻涛默不作声,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抬头望我:〃你从来都是要干什麽就去做什麽。〃说完就走开拿著烟往外走。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你想做什麽就去干什麽,要怎麽样就怎麽样,他没有任何可说的。
〃如果。。。。。。〃我看著他的背影淡淡地说:〃如果我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你会如何?〃
背影停顿了下,他说:〃我说过,要我干什麽,你一句话就行。〃说完低著头抽出手中的烟移动著脚步。
〃如果我要你杀了他呢?〃我淡淡地继续问著。
〃我不是已经做过了。〃他的语调带著轻嘲,带起卷门,嘈杂的卷门声一响,门关了,他走开了。
那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飘零,他这一辈子,穷苦饥饿占据了他所有的年少时期,倔强孤傲的他赤手空拳从烂泥中走出来,从完全的一无所有到现在,所付出的代价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可如今,刚熬出一点头,却还是峰回路没转的继续与我纠缠,遇上我,怕是他最大的不幸。
我想,我怕是他这生最大的劫难了。
拿过他口里的烟,我抽了一口,还给他,吐出烟雾,问他:〃你什麽时候遇上我的?〃
他把烟扔到地上,踩熄,回头看我,没有温度的眼睛平静如死水:〃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太阳很毒,肚子很饿,从来没那麽饿过,全身都饿。〃
〃後来呢?〃我淡笑。
〃能吃饱了,还是饿。〃他说。
〃你爱我。〃我淡淡陈述。
他看著黑夜那头,〃是。〃他简单地回答,半边脸藏在黑暗中,显得冷傲又刚强。
〃真糟糕。〃我笑著摇头,〃怎麽会爱上我这种人,真不幸啦。〃我幸灾乐祸地说,可能是为他哀掉,也可能是为自己欣喜。
他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一人,别人无法插入其中,就算,他爱我,什麽都能为我去做。
〃如果,我死了,这次真死了,你会如何?〃
〃杀了他。〃
〃和我在一起,他先杀的会是你。〃
〃那又如何。〃
〃你爱我吗?〃
〃爱。〃
〃那我不爱你呢?〃
〃无所谓。〃
〃牵我的手回家好吗?〃
〃好。〃
淡淡的灯光中,他粗糙的大手握著我的手,慢慢走向那间用仓库筑成的房子,我想,有时候,天长地久有尽时,有些爱却还是能永恒的。
第二十七章
李越天并没有现身,但我知道迟早有天他会出现,早晚的问题,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空操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个人都有收拾他的法子。
现在该我操心的事情多著,例如一般只能晚上见著的那〃块〃石头,例如我身上那个货真价实的石膏,这两者都让我苦恼不已。
更让我苦恼的是,昔日跟我和吴起然一块混的秦季找上门来,一屁股坐下连多年不见的含暄都没有就马上嘴里放屁:〃我就知道你小子躲起来不见人就是折腾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脚踩在老子的意大利沙发上,我下意识就恨不得撕了他。
他脸凑过来,喷得我满嘴口水:〃你真爱上了个北京的太子爷啊?〃
我一巴掌挥过去,脚踢过去:〃滚。。。。。。〃
秦季坐回去,沈痛地说:〃你跟吴起然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夥真是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唉,像我这种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果真是用来过好日子的啊。。。。。。告诉你,我女朋友都换第十打了。。。。。。〃一脸的唏嘘,眼睛都不多看一眼,就顺便把老子当零食吃的酱牛肉一股脑地往自己口里丢。
丫的,这家夥真不知道客气,我的酱牛肉。。。。。。花了大胖大半个月才腌入味的绝品啊。。。。。。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招人恨。
〃靠,还给老子。。。。。。〃我去挽救我的美食。
奈何一只手斗不过那魁梧大汉,我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家夥边跳著边把酱牛肉塞口里,还不忘巴唧巴唧两下嘴感叹一下。
然後他丝毫不懂客气地在房子里搜刮一翻,提著个大袋子把能吃的尽往袋子里装,边装边说:〃真看不出,那小子肯这麽花钱花心思伺候你,老子去他酒楼白吃一顿他都要我加倍还。。。。。。〃
我听得好笑又好气,躺在沙发上掩面长叹,天下不怕丢脸的吴起然排了第一,这家夥不用凑合也能跟他齐名。。。。。。丫的,就吃定了我爱面子。
这家夥装好了房子里能吃的,连冰箱里的沙拉都不放过,然後坐下就说拍拍我:〃欢迎回来,这天下还是咱们哥们的,有事找我。。。。。。〃然後大摇大摆地离开,噎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丫的,这家夥,老子再无法无天也无不过他。
最主要的是,他不害臊还没品味,像吴起然虽然不要脸但至少他不会干没品到人家家里搜刮粮食这种事。。。。。。
提前一个小时送来的午餐都放在冰箱里都被那厮给拿走了,连块菜叶子都找不到。
我打电话,有气无力:〃我饿了。。。。。。〃
那边的男人明显愣了下,然後说:〃吃饭。〃
靠,以为老子又在无理取闹逗他玩啊?他不相信我,我非常的受伤害,很痛心疾首地说:〃被人抢去了,刚有个人来房子里打劫,能吃的都被他给捞走了,妈的,劫食不劫色,都不多看老子一眼,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光辉不再了?〃後面那话我自己说著说著都不禁笑了起来。
那边的人没理我的调侃,问:〃是谁。〃
〃秦季。〃我懒懒地回著,躺在沙发上打哈欠,饿?算了吧,刚我在胖子女朋友的严重监督跟噜嗦下为了打发她走把一锅汤灌肚子里,足可以挨到明天都不饿。
我只是想知道,秦季跟这他到底有什麽交情,看那家夥自来熟的口气,像是跟他很熟悉一样,我想知道,他们怎麽混一块了?
〃你等会。〃那边沈默了下,然後憋出这句话就挂了。
我无聊地翻著书一会,门响了,走进来的是聂闻涛,手上提著饭菜。
一见他我就哭诉:〃我的酱牛肉。。。。。。〃嗯,什麽?刚翻过的娱乐版上说,国际知名的〃雅爱〃公司董事长章雅诗与这次超模大赛男子组冠军齐晓松签达长约五年的合同,而齐晓松将成为雅爱文化传播公司在中国的首席模特。
这消息真。。。。。。劲爆,我随口说了下句:〃没了。。。。。。〃
聂闻涛看了看我,然後走向冰箱,俯下身子看底层那个抽箱,一抽出,空无一物,胖子努力了大半个月的成果就那样被那有狗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