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片刻,在手机上打了以下内容:我想我爱你,我想爱你,我爱你……后面紧着一连串省略号,这就是幻觉了。结尾处补充一个大笑的表情,检查一下内容后将简讯发了出去。
我走进厨房倒了半杯冰水喝下,躺在床上久久看着天花板。偶尔从厨房里传出饮水机咕噜一下的声音。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拿起手机没见到蓝的回复,于是关机睡觉。一夜无梦。
翌日,去了蓝上班的缺书店没见着她。接下来一连两个星期也都没有见着蓝。我暗自忖思:可能临近期末事情缠身来着,也没再多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17节
17。
一日早晨,我刚躺下不久,就发现窗外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在床上横七竖八睡不着,我索性爬起来背挨着床背,点一根烟。一边抽烟一边听着细雨淅淅沥沥敲打玻璃窗的声音。就这样躺着冥思苦索。不久总算睡了过去,傍晚醒来,发现雨还在不停地下。心想:这绵绵秋雨啊,居然有这个下法的。
我下了床,走进浴室洗脸,刷牙,刮胡子。这些都干完后,正准备做点吃的东西,听到放在桌面的手机滴滴答答地响起。是蓝打来的电话。
树,是你吗?
我说是,两个星期找不着你了,你现在在哪?
在你楼下。
怎么了?我问。
没有回应。电脑那边传来淅淅的雨声。她一直没做声。我心里已知道个大概。我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说完,拿起雨伞就往外跑。
林蓝站在雨中,雨滴在她那纯棉花边连衣裙边缘往下滴,湿透的发丝贴着她幽蓝的脸,雨水沿着发梢不断往下流。她站在那里,沉默着。
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冰凉的。我把她带回我的住处,调好浴室的水温。接着对蓝说,一定还没吃晚饭吧。你先洗个热水澡。我去市场买点菜,一会就回来。
蓝点点头,随即走进浴室。
等我买菜回来,蓝已经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上了我的衬衣看起来略显宽大。她正蹲坐在沙发上看影片。放的是《布拉格之恋》。
卡夫卡见我回来就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我脚边喵咪喵咪地叫起来。
我对蓝笑着说,你看,连猫都饿了。
蓝只是点点头,继续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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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着说,你就坐着看电影吧。很快就有得吃。说完我就走进厨房。
过了十分钟,蓝走过来跟我说,想去买点东西。
我说,不用了。我买了好多菜。
她坚持要去。我也不勉强。
她就出去了。半个小时后,她回来了。带回了一支葡萄酒和两包红双喜烟。
我做了西红柿炒蛋,清蒸鲤鱼,海带豆腐汤。都是些家常菜式。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林蓝眼中有泪。问她,为什么流泪。
她说,没什么。谢谢你。
我也不好再问什么。于是我们静静的吃饭。房间一片寂静。
吃完饭后,我们就坐地板上边听音乐边喝蓝买回来的葡萄酒。唱碟机不停地循环播放着专辑《穿过骨头抚摸你》。这张唱片我听了将近十年,百听不厌,每次听都从没让我失望过。
整晚,蓝只是一声不吭的喝酒和抽烟,不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我用浸了热水的毛巾拭擦她的脸,双和脚,然后用被子盖住她蜷缩的身子。
我收拾完餐桌上的东西,整理了厨房,洗了碗碟,然后给自己倒一杯冰水,站在窗台前,看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良久,我在蓝身边躺下,看着她均匀的呼吸,如孩童般。
深夜。她不断叫喊一个男人的名字。她醒过来,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我的脸说,抱我。
我侧过身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去,双肩不停地抽搐,但没发出声音。我听得到她的泪水滑落下来的声音。
良久,她渐渐安静下来。
她在我怀里喃喃地说,树,你可喜欢我?
还用问?当然喜欢。我答。
她从我怀里钻出来,仰起脸,大约看了我10秒,然后说,可想跟我干那个?
哪个?
*。
想。
但今天不成。说完,她又重新钻进我怀里。
为什么?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抱着我。
蹲在床头写字台上瞌睡的卡夫卡抬眼瞄了一下紧紧相拥的我们,但一声未响,伸个懒腰又就势睡了过去。
沉默了好久好久,蓝又说,明天可否陪我去一趟医院?
去那里干嘛?我问。
这个,求你别问,陪我去就是。
我点点头。
不久,蓝又睡了过去。这晚我们就这般相拥至天明。87book。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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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18。
翌日一早,蓝刚爬起床就钻进浴室的卫生间,我躺在床上就能隐约听到她不断呕吐的声音。心想着一定是昨晚喝多了,但转念一想,又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到那里不对劲,于是就此作罢。
等两人刷牙,洗脸,照镜,换衣服等事情干完后,我们就出门了。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到了医院门口时,我发现她的手在抖。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帮她挂了号进去到四楼妇科,依照医生的吩咐以此去做了B超,心电图,抽血,分泌物检查等程序。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拿着一大推检验报告折回四楼,医生说,有一个月了,要普通还是无痛。蓝答普通就得。医生补充说,普通的会比较痛,你要有心理准备。蓝二话不说就签了字按了手印。医生接着转向我说,你是她男友吧,也需要签字和按手印。我看了一下蓝,蓝对我点一下头,我默默地签上字按了手印。随后医生叫我们到手术室外的椅子去等,到了自然会叫号的。
手术室的门时开时关,都是走着进去搀着出来的,隐隐约约能听到惨叫声,呻吟声,哭泣声,听着让人胆战心惊。蓝坐在长椅上一直沉默着,眼睛直盯住自己的双脚。我坐在她旁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时注意一下蓝的表情,蓝自始自终沉默着直至进了手术室。
大约30分钟后,蓝一个人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没有任何人搀扶着。我迎上去扶住她。很疼是吧。我问。她说,疼不过心疼。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蓝走进卧室蒙头大睡。她一直在睡,没有任何声音,紧闭着双眼,只顾睡觉,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睡眠一起用光。我坐在床沿,一直看着沉睡中的蓝,她像一只受伤的猫,蜷缩着身子曲成一个圈,像一个句点。
午夜时分,蓝醒来。她的喉咙在艰涩地转动着,但没发出声音。过了一阵,终于隐约听到从她喉咙发出声音:水……
我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去抚摸她的脸。感觉到蓝的皮肤如火一般的滚烫。
我马上去找来药片和热水。我用手将蓝的上半身扶起,让她倚着我的身体,然后说:蓝,来。喝水,吃药,你发烧了。
蓝吐下两颗白色的药品,然后就着我的手将杯中的水喝完。我又让她慢慢躺下来,不久,她又睡过去了。
我退出房间,来到客厅的窗前,不停地抽着烟,看着窗外的苍茫夜色。
快到天亮的时候,我听到蓝呻吟的声音。我迅速跑进卧室,把她的双手紧紧的握在手里,并来回地抚摸着她的手背。我轻声地叫唤她:蓝,蓝,我在。
她左右不停地摆动着脑袋,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渗出来,嘴巴喃喃地呻吟着。
她努力地慢慢地睁开双眼。泪水搭着汗珠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哽咽着说,梦,梦,梦。我梦见自己站在岛的中央,对着过往的船只不停的呼喊,盼望着会有一艘船载我出海。一艘。二艘。三艘。船只不停的来了又去了。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船只远去的方向,偷偷的哭泣……
没事的。没事的。我将她的脸深埋在我的胸前。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在不断的抽搐着。
……
连续三天,蓝持续的昏睡。她一直在做梦,在梦中惊醒后惊慌失措,满头大汗,我一边用毛巾拭擦他身上的汗珠,一边听她说她的梦。她总是做着相似的梦,梦里总是自己一个人,总是在路上,或者铁轨上,或者孤岛上。
她对我说:我梦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条盘山公路跟前,公路一直伸向高处,看不到尽头。天很冷,很黑,刮着风。偶尔有黑色飞鸟划过天空,发出哀怨的鸣叫声。我不停地沿着盘山公路往前走,步履维艰。我又冷,又饿,又累,一直往上走却没有尽头。我想往回走,却看不到来时的路,漆黑一片。我流出泪来,我叫喊。声音却瞬间消失在风中。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通往天国的路,我很快得到幸福。我踢掉鞋子,鼓起勇气光着脚继续往前走。直至累得走不动了,我摔倒在地不停哭泣。我的哭声无人听见……
第19节
19。
蓝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独自一人去到我们曾经坐过的那排斑驳的木板上,坐着,默默抽烟,望海。望到眼睛发疼,每每想流泪却又挤不出半滴眼泪。
转眼之间,街上的风景和气味都变了。心想:终于来了,我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我曾经不可救药地热爱着的,听起让人想到幸福二字的东西:围巾,毛衣,被窝,手心……
11月份去了Maximilian Hecker全国巡回演唱会重庆站。或许是出于某种期待。
那晚,他从吉他到钢琴,再从钢琴到吉他,他就这样不停地静静唱着。他很少说话,每一曲结束时他都用不咸淡的中文说一声谢谢,紧接着又开始唱下一首。他很腼腆,或许是习惯了用歌声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缘故。台下的喧嚣与欢呼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是默默地弹着,轻轻地唱着。
突然间,灯光暗了下来,人群安静了下来,台下每个人似乎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黑暗中只剩下不断闪烁着的数码闪光灯。他开始弹起那首动人的《Anaesthesia》。温柔而深情的歌声开始在耳边慢慢响起:
Oh,tonight is the night of my life
And tomorrow is the first day of my life
Cause you are there to hold me
And I sing
……
夜,更深了。在一长段扣人心弦的吉他SOLO后,他停下来,说了最后的一句话:This is the last song; tonight。然后,琴弦再次响起。最后,他说句谢谢后在此起彼伏的安可声中背身离去。
灯光完全熄灭下来了,诺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了风在自由来去。此刻的舞台,安静得像一座孤坟。我坐在桌位上久久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我起身离座,走出广场,在三峡博物馆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夜色如墨水般浓黑,深不见底。我坐在黑暗里默默地吸着烟。一根又一根。最后,我欠身起来,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我想到蓝。我清晰地记得,在蓝昏睡三天三夜后的翌日,天才蒙蒙亮,当我从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身上是盖着一张被子的。侧耳听听,房间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让人发慌。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卧室,里面漆黑一片,没人。出来搜寻了厨房和浴室,也没人。直觉告诉我,蓝走了。
我折回卧室,把灯打开,呆呆地坐在床上,继而双手捂脸把头埋下去,枕头还留有蓝的气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四处搜寻,斜眼看到写字台上有个信封。我颤抖着撕开信封,急切地打开信:
树,见你还在酣睡之中,就没有打扰你。不辞而别实在说不过去。但转念一想,这种离开方式或许是最好的。感谢你一路以来的关心与照顾,这些我都铭记于心。我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或旅行或回重庆,具体不详。如待时机成熟,我们或许还能见面。勿电勿念,再见。
我在微凉的夜色中不停地行走。天渐渐亮了,我却找不到可以去的方向。
第20节
20。
12月底,卡夫卡死了,死得毫无预兆。如同父亲的死,如同庆生的死,如同蓝的突然消失。一个冬日的清晨,我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它。它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已经冰冷,硬邦邦的,黑色的短毛凌乱一片,纯白色的右后爪尤为显眼。我就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卡夫卡。悲痛之情不由涌上心头:为什么尽是不断离我而去的呢?为什么到最后只是剩我孑身一人在这尘世过活呢?
葬了卡夫卡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我蒙头大睡,醒来就依着床背不停地吸烟,饿了就打电话叫外卖。整整一个月,小说没读,音乐没听,电影没看,胡子没刮,只是一味的昏头大睡,房间已经堆满了灰尘和垃圾,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只管躺在床上一味冥思苦索,我想到卡夫卡和蓝,先是卡夫卡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接着是在斑马线遇到蓝,如今统统突然离去,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试图理清思路将其间的内在关系连接起来,但每次都徒劳。所有这些东西突然出现在你的生命中,继而在你还没来得及领略其中的意义又杳然无踪,如一阵风般从身边倏然掠过。
我想到庆生经常跟我说的那句话:等待,等待,再等待,最高层次的等待是别人不知道你在等待。好家伙。庆生,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能说出这种惊天动地的话儿。何故我就没能早早体会到你说的这话呢?庆生啊,如果你那天没有纵身一跃,到了今天我可能会跟你说:庆生,再等等,再等等,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应该一直等下去。我们都是要生活下去的,以我们自己认为幸福的方式一直生活下去,一直。
日子就在如此这般了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悄然过去。一日,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到镜子里那个狰狞的脸,让我难以相信那是自家嘴脸,皮肤粗糙不堪,两目无神,两腮下陷,鼻子两旁的缝隙尽是污垢。仔细端详一番,又确是自家嘴脸无异。我靠着窗抽了根烟,看了会对面的高速公路,走进浴室洗脸,刮胡子,洗掉肮脏的衣物,然后将房间里堆放的垃圾清理掉。
如此迎来2008年。除夕夜,我去看了场烟花。那夜,白鹅潭上空烟花绚烂绽放,我默默地看着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继而消失,几乎落泪。
好了,该是回归社会的时候了。我狠狠地用手拭去眼里快要滑落的泪水。87book。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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