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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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情-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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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叹,孟天扬轻拍他背心,有些无奈地道:“他害你那么痛苦,你就不要去理他死活了。” 

“孟天扬,你要杀了他么?”司非情好不容易止住咳,喘息着道。 

“我不会杀他。”平淡的语调刚令司非情松了口气,却在下一刻重又惊住。 

“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既然他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堂中那么多男人随时都可以提醒他。”孟天扬冷冷一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曾给你的痛苦,我要他自己尝个够。” 

“……孟天扬……”司非情全身因孟天扬话里隐约的残虐泛起寒意,经过那一次痛不欲生的交合,他自然明白了孟天扬给七少爷的是怎样一种惩罚。可这,是不是太过份了?那种痛……会死的啊——孟天扬,你不是曾经和他那么亲密么?你不是应该喜欢他的么? 

“不要了……”望着孟天扬,司非情眼里带着恳求,却神情坚定。 

七少爷一直低垂的头遽然抬起,被打得鼻青眼肿的脸全无往日的艳丽,他震惊地看着司非情。 

孟天扬也是一脸讶然,慢慢褪去,叹道:“为什么?……” 

“这——”司非情一时语塞,是啊,他应该憎恨厌恶七少爷才对,可他面对此刻满身血污的七少爷,真的恨不起来,心却反因忆起七少爷那日的狂笑和话语微微刺痛着,这个嚣张跋扈的恶毒少年在那一刻似乎比他还要痛苦…… 

“……你可以原谅他,但我绝不会放过他!”孟天扬静默半晌后决然开口,带着苦笑——司非情,你可知道,在他站出来承认一切的时候,我的嫉火竟远远超出愤怒!连我自己都不愿相信,可我,的确在嫉妒他居然那样碰触你,碰触我所深爱的你…… 

“孟天扬……”握紧他的手,司非情正想求情,七少爷陡然一甩头,嘶声道:“不用你来可怜我——”他喉间发出几声轻震,也不知是哭是笑:“楼主怎么责罚我,都不关你的事,呵,我现在这样子,你该高兴才是——” 

“闭嘴!”孟天扬一挥袖,劲气凌空撞向他胸前,七少爷喷出一口鲜血,伏地抽搐着,又连连吐血不止。 

“拖出去!” 

“不要!”司非情在看到那狂涌而出的鲜血时刷的雪白了脸:“他这样会死的啊!”——我只知道,能好好活着是上苍最大的恩赐,一旦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孟天扬!即使是为了我,你也不能随意夺去他人的生命啊! 

剧烈咳嗽着,司非情用力摇着孟天扬:“你不是喜欢他的么?快救他啊,如果他死了,再后悔都没用了……” 

“司非情?!”孟天扬手掌贴上他心口,助他平顺气血,面色复杂之极,司非情!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都有些看不透你了…… 

“救他!……”咳红了脸,司非情仍坚持己见。孟天扬终是叹了口气,招手叫过一个灰衣汉子,吩咐他带七少爷去医师处。 

等一行人走得干净,孟天扬回过头,凝望司非情,良久都没有说话。 

“孟天扬?……”司非情略觉不安,孟天扬是在生气吗?毕竟他刚才那样顶撞孟天扬,让他在下属面前很失颜面罢。 

将琴放入司非情怀里,孟天扬横抱起他,露出不变的温文笑容:“该回房喝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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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挑起琴弦,拨出最后一个宫调,余音袅绕中,司非情垂手,轻轻一叹。 

两天前七少爷的惨状又浮现眼前,不知他如今是否保住了性命?听医师说,他伤得极重。还有小院里其余少年,听说也都被遣走了…… 

“在想什么?”孟天扬拿了件轻裘入房,便见司非情若有所思地盯着琴发愣。 

摇摇头,司非情面上微红。 

“你今天气色好了许多。”孟天扬也不追问,替他披上轻裘,将他抱了起来,向外走去。 

“孟天扬?”司非情疑惑地看着他,已然入夜,这是要去哪里? 

孟天扬一笑:“还记得我前两日说过你的病情有救吗?现在就去见那能救你性命之人,呵呵……” 

能救我性命之人?司非情一直到了藏花馆,激荡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可是—— 

倚坐在孟天扬怀中,视线穿过面前纱帘,司非情困惑地微蹙眉尖。帘外大厅上倒是人头涌涌,坐满了三大五粗的江湖客,粗言豪语不绝其耳,但哪里看得到一个像大夫的人?他有些不解看了孟天扬一眼。 

“别心急,应该很快就到。”孟天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司非情恩了声,还没说话,突听厅上一个黄衣人重重一拍桌子:“他奶奶的,约了老子今晚二更在藏花馆见,时辰快到,却鬼鬼祟祟还不出现,我呸——” 

“江帮主,你这样说,要是被听到了,可大大的不妙啊。”另一个道士装束的中年人似乎好意提醒他,眼底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个江帮主眼神扫了过去,冷冷一哼:“我道是哪个胆小鬼,原来是松鹤道长。嘿嘿,我全帮上下数百名弟兄都在十天前被那奸贼杀得一个不剩,老子如今孤家寡人,还怕他什么?”他鄙夷地一笑:“倒是道长你,这般害怕那奸贼,还来赴约做甚?丢人现眼!” 

松鹤道长脸登时涨得血红,长剑刷的出鞘,怒道:“姓江的,你嘴里放干净点,贫道门下弟子也死得不比你少,你少在这里充英雄——” 

“想动手么?放马过来啊,老子还怕你这杂毛不成?” 

“姓江的,你欺人太甚——”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就要拼上,旁边众人纷纷劝架:“哎呀,两位,咱大伙都是身负灭门血债,来讨回个公道。大家应当同仇敌忾才是,怎么先窝里反?岂不让那奸贼笑话?……” 

“就是,道长,江帮主为人爽直,道长不必放在心上……” 

“……” 

司非情听着他们乱烘烘一团,都有些呆了,想不到原来江湖人都是这般卤莽,还有那个什么道长,怎么出家人居然如此大火气?他不禁暗自好笑。 

那江帮主和松鹤道长见有人相劝,也就顺势落台,各自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时外面笃笃几声,已敲了二更,那急性子的江帮主腾地又站了起来,骂道:“那奸贼莫不是胆小,不敢来了?” 

松鹤道长阴阳怪气地道:“是啊,知道你江大帮主在这里,谁还敢来?”他两眼一翻,不看江帮主满面怒容,续道:“那奸贼在半月之内连灭大江南北近十大门派,居然还约我等来此了断,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蠢材,竟敢说他胆小,嘿嘿——” 

“该死的杂毛,你——”江帮主正想向松鹤道长冲去,突然白光倏闪,一个快到辨不清的身影夹带寒芒撞碎窗户直飞江帮主身后。“嗖”的一声,他胸口突出半截带血剑尖,喉间咯咯作响,却再也说不话来。 

“胆敢污蔑我家主人,只有死路一条。”清脆冰冷的声音响起,同时剑回撤,江帮主胸前喷出一道血箭,高大的身体直挺挺倒地。 

剑尖,滴落一串血珠,剑柄,握在一个娇艳女子手中。她冷丽的目光掠过众人:“谁诋毁我家主人,就跟他一样下场。” 

厅上诸人竟被女子的冷艳杀气所慑,一时鸦雀无声。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江帮主已成了尸体,司非情被这突来变故震住,竟忘了惊呼,直到血腥味飘入鼻端才回过神来,他一阵微晕,轻轻喘息着。孟天扬搂紧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再忍一下,就快来了。” 

司非情的声音虽轻,但厅上人人耳目聪敏,都听到了。那各大掌门如梦方醒,纷纷刀剑出鞘,团团围住那女子:“是那奸贼的手下,大伙一块上啊——” 

女子俏眉一挑,正待出手,蓦地只听啊呀、哎哟连声不断,诸人兵刃掉了一地,个个捧着肚子满地打滚。那女子不由愣住。 

孟天扬清朗一笑,拨开纱帘,一击掌,立时不知从哪里冒出十余个灰衣汉子,由云苍带头,井然无声地将地上诸人牢牢捆绑带了下去,连江帮主的尸体也抬了走。来去如风,眨眼间厅上只剩下三人,以及一滩血迹。 

“……你在他们茶水中下了毒?”女子紧盯孟天扬,面上犹带诧异。 

“正是。”孟天扬含笑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激赏。 

“哦,想必你就是此间藏花馆的真正主人——风雅楼主了。”女子眼光闪动:“小女子月奴适才弄脏了贵馆,先行赔罪。不过,月奴斗胆请问楼主,为何要假冒我家主人名义灭门邀约……” 

“呵呵……贵主人向来不问世事,孟某唯有出此下策,才能引你家主人前来一晤。”孟天扬微笑着,越过月奴望向窗外漆黑夜色:“城主既然来了,便请入内一聚。” 

“哼——”切冰断雪的一声清叱,如剑般划破夜幕直入人心。 

司非情正为孟天扬与月奴的对话震骇不已,原来那些江湖客口中的灭门凶手其实是孟天扬,那应该是他不在总堂的十多天里做的罢,可是,为什么?……他迷惘地回头想问孟天扬,那一声清叱却在此时传入耳际,心骤然一跳。 

厅上烛光微一暗灭,又复明亮。一人白衣胜雪,已悠然伫立厅中,满堂灯火照在他身上,都已黯然失色。他只是随意站着,却周身散发出冷冽气息,整个人便似一柄无鞘寒剑,叫人只依稀见到他如剑锋般锐利的俊美轮廓,便被那双眼里的冰冷冻住了所有心神…… 

好冷的一双眼睛!司非情瞬时竟无法移开目光。孟天扬温和的嗓音却拉回了他的神智—— 

“天山九重城,一剑凌云霄。凌霄城主,幸会幸会。” 

!!!凌霄!!! 

脑海陡然一片空白,眼中只见雪衣人影——他就是凌霄?!让姐姐为之殉情,令司氏家破人亡的凌霄!!! 

冷冽如冰的眸子寒电般投向孟天扬,一展眉,孟天扬仍笑得暖如春风。 

虽知他不是在瞧自己,司非情的心却依然为之一悸。那双寒眸一闪时,竟是如此光芒慑人,宛若灯花骤亮,让人不知不觉就想深陷其中,明知那双眼冷得可将人心冻结,却仍是勇往直前,如同飞蛾扑火—— 

姐姐,他就是你至死仍紧抓手中,含笑不悔的那个凌霄吗? 

冰一样的凌霄!剑一样的凌霄!司非情浑身泛冷,下意识地更偎进孟天扬怀里,那温暖的让他安心的胸膛…… 
第六章 

“你引我来此,是为何事?”清冷无温度的声音打破沉寂。凌霄在月奴用衣袖再三擦拭,抹得干干净净后搬来的椅子上坐定,寒眸仍盯视着孟天扬。这个素未谋面的风雅楼主,居然在半月之内,冒他的名字血洗数大门派—— 

“孟某正是有要事相求城主,得罪之处,还望恕罪。”孟天扬一揖,诚恳之至,回手扶着司非情肩头,微笑道:“这位司公子天生患有心疾,孟某冒昧,还请城主救他一命。” 

?!司非情一惊,孟天扬所说能救他性命之人是凌霄么?就为了引凌霄来此,所以孟天扬害了那么多无辜人命……他心口一窒,揪紧了衣襟,却听凌霄冷淡如冰地道:“若要医病,该找大夫才是,却来相扰凌某,楼主未免太儿戏了。” 

他说得毫不客气,孟天扬却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正色道:“是孟某失礼了,城主勿怪。只是他的病情汤药无用,孟某思前想后,也只有城主收藏的普善心经有易筋洗髓的神效,还望城主见怜。” 

凌霄双眼寒芒凌厉,露出一个冷峻笑容:“楼主消息倒灵通的很。哼,不错,普善心经确实可改人体质,固元强心。只是,凌某为何要救他?” 

冷冷扫过孟天扬怀里的孱弱男子,凌霄微露讥诮,来之前已听闻风雅楼主性喜男色,这人应当是他的男宠吧。孟天扬竟为了这么个瘦骨伶仃勉强可称清秀的病书生,大肆杀戮,引他千里奔波……真是不可理喻。同为男子却那般苟合,他光想着都觉得肮脏不堪。 

一拂袖,凌霄站起身:“失陪了。” 

“且慢!”孟天扬轻轻放开司非情,身影一晃,已挡在凌霄面前。费了那么多心血,才令凌霄到此,怎可轻易让他离去。 

“不得对我家主人无礼!”月奴一剑直指孟天扬面门。 

孟天扬含笑看着剑尖刺来,竟不闪避。凌霄眼一冷,右手一抬,两指已夹住剑身,月奴迅捷的一剑立时顿在空中,无法再动分毫。 

“主人?” 

“退下,你岂是楼主的对手。”凌霄一松手,月奴忿忿瞪了孟天扬一眼,垂首退至一侧。 

冷然一笑:“怎么?楼主想强求么?”凌霄寒冰似的眸子如剑淬亮。 

“不敢,城主剑术宇内不做第二人想,孟某自知不是城主对手,绝无用强之意。”见凌霄面露鄙夷,显是不齿他的示弱,孟天扬微微笑着:“孟某不过是实话实说,若能打得赢城主,孟某一早就杀上凌霄城夺取心经了,何必再费这么大周折?” 

凌霄略觉诧异,想不到这风雅楼主倒是坦荡。他上下瞧了孟天扬两眼,冷冰冰的脸上绽开一丝笑意:“要我传他心经也可以,不过凌某从不会平白无故出手救人——” 

孟天扬听他口气松动,心中大喜,肃容道:“城主若肯相救,有何吩咐,孟某自当照办。” 

凌霄尚未出声,那月奴却插嘴道:“我家主人的规矩,想求主人相助,就得拿你珍视之物来换,但也要入得了我家主人的眼才行。” 

孟天扬闻言一愣,随即微笑,走回司非情身边将他扶起:“他便是我心目中最珍贵的人,想来城主也不至于要个活人罢。呵呵,除此之外,我风雅楼所有的一切,城主若中意,只管开口。” 

司非情尚陷在乍见凌霄的震惊中,此刻突然听得孟天扬这番肺腑之言,感动之余,也不由甚觉羞赧,微垂眼帘。孟天扬一笑,握住了他手腕。 

这亲昵的话语举止被凌霄尽收眼底,他素来对男风反感之极,不禁好一阵嫌恶。皱起眉,先前那一丝笑容顿敛,冷冷道:“这风雅楼,凌某也不稀罕。” 

“……难道城主想要孟某的性命不成?”孟天扬嘴角仍带着笑,心底却暗生愠意,他几曾像今天这样低声下气求过人,若不是为了司非情,早就拂袖而去,哪有耐心再看凌霄脸色。但气归气,面上依然笑吟吟的一片。 

“孟天扬!”司非情被他的话吓一跳,又见孟天扬一路为己赔尽笑脸,受尽奚落,何况这个冷傲如冰咄咄逼人的凌霄还极可能就是令姐姐丧命之人,他胸口气闷,咳了两声:“我不要他帮我治病了。” 

“司非情?——”孟天扬刚诧异地唤了一声,凌霄本就冰冷的眼光转了过来,寒意更盛:“你说什么?”这个病得有气无力的男宠真当他是大夫么?竟还在挑三拣四! 

大厅上的空气一下冷凝起来,孟天扬虽知凌霄当不会向无缚鸡之力的司非情出手,却也不免惴惴,更抱紧了司非情,一捏他手掌,示意他别再激怒凌霄。 

司非情却一点未觉察自身处境,兀自道:“我说不要你帮我治病了,我都不喜欢你——” 

“司非情——”见到凌霄那似乎连石头也能冻裂的目光,孟天扬苦笑摇头。没料到一向淡泊温和的司非情居然会如此排斥凌霄,看来他这半月来的努力是泡汤了。 

凌霄双眸寒到极点,盯着司非情,却见他明净的眼里除了一丝抗拒,竟无惧意。他倏地冷峻一笑:“你胆子倒是不小。”话出口,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去跟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卑贱男宠怄气,一转身,便向厅外走去。 

“城主——”孟天扬仍是不死心地叫了声,凌霄倒也停下脚步,回头道:“你这珍视之人自己都不想活了,凌某何必多事?”他冰眸如剑在孟天扬脸上一掠而过:“瞧在你救人心切的份上,这冒名之事,我也不来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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