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嘟着嘴,悄悄指了指那个大间:“里面的人啊,说杜公子是以色侍君,讲的可难听了。杜公子忍着没发火,就走啦。”
萧青儿点点头:“没忘记付账吧。”
梅儿笑道:“哪能忘呢,杜公子可不是这种人。”萧青儿伸手拧拧她的鼻子:“杜公子长杜公子短,你这么喜欢他,就嫁给他吧。”
梅儿佯怒,跺脚跑回屋,萧青儿还不忘在后面调笑道:“回去收拾嫁妆了啊?”又转回头,看着那个大间,眼神陡然变冷,哪里还有方才谈笑的模样。
第二天,杜尚书散朝归来,告诉杜书彦,让他最近多吃些清凉解火的东西,说今日上朝,不少同僚说家中子弟昨日得了怪病,喉咙嘶哑说不出话来,请了大夫,说是天气冷热交汇,又吃多了酒,脏腑内有火气,才会这样。
杜书彦随口问了句:“神威将军的侄子冯敦是不是也得了这病了?”冯敦,便是那个大间里,大声说着“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啊,病的最重,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干得发痛。”杜尚书担心得看着儿子,命人去准备一些清火的药品备着:“你可得注意着些,不要总往外跑,少跟人吃酒。”
杜书彦应了声是,看看天色:“孩儿有些事,去去就回。”
芙蕖阁内。
“我什么都不知道,杜公子不要乱讲话啊,我这里的酒菜虽然便宜,但都是干净的,可不会有人吃了我这的东西得了什么怪病。”萧青儿扬眉轻笑。
杜书彦摇摇头:“我只说来过这儿的人喉咙疼的好整齐,怎么就说了这么一些话来,可不是不打自招了。”萧青儿笑道:“那么,杜公子是要抓我去问话吗?”
“哪里哪里,只是想问问青儿姑娘,这算是免费的呢,还是要收账的呢?书彦薪俸低,也好让书彦心里有个底啊。”杜书彦装出来的严肃表情,突然如冰山融化,微笑如春日明媚的阳光。
十二、救援缓慢又入重围()
亮出代表灵楼身份的玉牌,冯瑞慈倒也不好再拿腔拿调,以灵楼首脑身份对话,两人级别相等。他非常不情愿挤出一个尚可算是亲切的微笑:“不知杜大人这么着急有什么事?”杜书彦一双眸子望定他:“圣驾在行宫遇刺。”冯瑞慈愣了一愣,收了笑容,正色道:“那圣上可安好?”杜书彦叹口气:“下官虽说执掌灵楼,却总无可用之人,不比冯大人为官多年,知人善任。圣上又只让冯大人掌管军务,手中有人好办事啊。”
“那么,杜大人的意思是?”
“请冯大人马上派人与下官一同去行宫,寻找圣上、找出凶嫌。”非常正当的要求,非常合理的行为。冯瑞慈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他答应了。
由于刺杀律王的凶手仍未归案,所以,当派去行宫的人马出城之后,几处城门又紧紧关闭起来,饶是百姓怨声滔天,也没用。
杜书彦坐在轿中,听见城门在背后慢慢关起,若有所思。
还没到行宫,杜书彦便听见外面士兵惊呼的声音,忙从轿中出来,眼前的景象亦令他感到震惊,几处房屋都塌了下来,而做为圣驾歇息的寝殿,更是塌的如同废墟一般,竟无立着的墙。看着这一幕,杜书彦不由皱眉,这处行宫,,除圣驾在祭天时路过停留,也有避暑歇夏之意。所以寝殿是采用的无梁无柱建筑法,单靠石拱顶的拉伸力量,将整个大殿支持起来。
夏日进这无梁殿,凉爽非常,阴凉通风。砖石墙既厚且重,不是普通剂量的火药可以将它炸损成这样。杜书彦围着无梁殿转了一圈,仔细查看地上爆炸后留下的火药痕迹,火药用量非常少,通常用于埋火药的墙根处甚至都没有火药痕迹。倒是有些掉落在地上的砖石,已经被炸的粉碎。看残留的几块略大碎片上有些花纹,这些砖石原来应该是在无梁殿的顶部。
无梁殿能立起来,就是靠得力量均衡,而顶部是整个建筑结构最脆弱的部分。这种无梁设计,别说是本朝,历代以来也鲜少有人使用,更何况是皇家行宫。当初提议建无梁殿的人是太宗那会儿的工部尚书,也是他亲自设计,并亲绘蓝图,令工匠照图施工。如果没有蓝图,贼人怎么会知道无梁殿的顶部最易下手。而且看这顶呈圆拱状,若是临时起意,没有携带任何辅助的东西,火药又如何能固定在屋顶上。
有内鬼!
杜书彦闭目静思,所有皇家建筑的蓝图应该都秘藏在工部,难道这事与工部有关?此时有都统来报:“杜大人,都找遍了。圣上不在里面。”里面,指的是地上排得整整齐齐的死尸,还有在一边被御医照顾着的重伤者。有几个轻伤的小宫女和太监,却什么也说不清楚,他们能捡回一条命,正是因为躲在一边,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站在一排排尸体的面前,有人低声对他说:“杜大人……您看这……”他快步走过去,低头望去,头发凌乱,华贵的衣料被烧得看不出本样,连环都几乎掉落干净。从那仅存的裙子碎片上看,正是当今国母皇后娘娘。
杜书彦跪下,身后众人也跟着无声跪下一片,杜书彦与皇后没什么来往,但是从姐姐还有灵楼的消息来看,她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堪当母仪天下的典范。今日遭此横祸,真正红颜薄命。杜书彦依礼,俯身磕了三个头,命人好生收敛。
四处都没有当今的身影,看来当今是逃出去了,杜书彦仔细看了几个侍卫身上的伤,又听几个人说来的黑衣人不仅武功高,而且人数非常多。他马上判断,一定是有人帮忙,当今才能离开这里。
圣驾出京第二天晚上,就传出律王遇刺的消息。城门始终关闭,当今没有办法回京,应当也不会离京城太远。杜书彦命人留在行宫收拾残局,他亲自带着管城管袍云墨云舫墨海等几个贴身心腹寻找圣驾。
距离行宫遇袭已过了一日一夜,这附近山里有些农人樵夫住着,圣驾也许在这几处暂留。杜书彦便顺着山路向几处房舍聚集之处走去。
吃饱了饭,金璜帮着收拾碗筷,陈嫂笑道:“不用不用,哎,看着你就想起了齐大小姐,怎么能让你动手干活呢,放着我来。”金璜不惯跟人推推让让,既然她这么说,便当真放下了。陈嫂转身离开去洗碗,金璜默默坐着,将双手翻开,看着掌心,十余年来,每天练习匕首、飞爪、暗器,手上各处都有老茧。想起银月山庄的武思瑶的双手也是这般,不由悠悠叹了口气,心道:“都过的不容易啊。”
当今圣上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就算你不是齐思斌的女儿,朕也可以封你做郡主,哪怕封你你做公主都可以。”金璜疑惑抬头:“啊?”心中飞快盘算,如果不是皇帝亲生女儿,被封做公主的不是嫁匈奴就是嫁吐蕃,绝无好事啊,这皇帝是想干什么?。
看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当今再次误解了她的意思:“功高不过救驾,你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舍命相援,朕是记得的。”
“哦……”金璜这才了悟,不是打算让她跟哪国和亲,而算是给个封号当奖励了,虚名,没意思,回去后得跟他说清楚,这什么郡主公主的都跟她没什么关系,直接给银子就行,金子也可以。救了皇帝,应该不会这么小气给一吊钱就打发了吧?金璜突然想起古时无盐女与齐宣王的故事,打趣道:“怎么不说把我娶进宫,封我个皇后?”话一出口,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在行宫的那位皇后……尸骨未寒呐……
当今的眼睛果然黯淡下来,似有无限悲伤。他很快收敛情绪,淡淡道:“你想当皇后?”金璜拼命摇头:“随便说说,不要当真。小女子何德何能,哪配啊。您啊,也别封我当什么郡主了,省得说出去给南朝丢人,给点钱让我能吃饱穿暖就行。”
当今微笑:“若你做郡主,朕可赐你千户汤沐邑。岂止吃饱穿暖,想要吃什么穿什么,皆可如愿。”
金璜打了个呵欠:“又是回去再说。我的羊皮水袋还挂在账上呢,一笔笔清了再说吧。想吃什么都可如愿……我要吃比干心,有吗?”
如愿的将当今噎住,金璜站起身:“今儿不管怎么样,我也得进城去,不然,在外面晃久了,只恐宫里生变。再呆下去,某些人弄个死人戴上人皮面具穿上冕服,说陛下驾崩,找个皇子登基。到时候可就不知道是谁家天下咯。”
当今听她说得颇有见地,笑道:“原只当你是个舞刀弄剑的江湖小混混,没想到这些事也说的头头是道,谁教你的啊?”金璜得意道:“这还要人教?坊间各朝各代的事多着咧,什么两个桃子就能让三个没脑子的自杀,或者是假装皇帝赐酒,跑到人家元帅床上去逼着谈和退兵什么的。这些个事儿听着挺有意思,我常听。”
看看当今脸色有点不对,金璜忙说道:“也就当一笑话听听,乐乐就拉倒了。我寻思着宫里的事儿哪儿这么简单啊,说的神乎其神的,不定是在暗地里干了些什么事没让人知道。我看那两个桃子里肯定就下药了,人吃了以后就魔障起来,那个没吃桃子的肯定是药瘾发了,又没桃子解解,才会自杀的。嗯,一定是这样。”
当今何等聪慧,哪能看不出金璜这是生怕被疑忌而胡扯的,他也只笑笑没说话。金璜望望天色:“那,你在这边等着,我进城?”当今点点头。
陈嫂出来时,正看见金璜远去的背影:“咦,她去哪里?”
“非要说一个什么耳坠子掉了,要沿途找。没办法,随她去吧。”
陈嫂点点头:“哦。”
这里离京城并不远,金璜全力施展轻功,仅用了半个时辰,便赶到城门那里,城门紧闭,随便找了个人打听一下,方知是律王前日夜里遇刺,关着城门抓刺客。
“又是这老小子玩得花样。”五个城门都是同样的情况,而且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聚集在城门口的这些人,难道是打算皇帝一出现就乱箭射死?金璜被自己的想像力给逗笑了。猛然间,她想起了,刺杀皇帝的人搜完行宫之后一定会发现皇帝没死,一定会四处寻找他,刺杀皇帝是大罪,他们不会就这么草草结束。
糟糕,陈嫂家有危险。她又折回身狂奔回去,她刚进了院落,当今开口问了句:“这么快就回来了?”便有数名黑衣人从院墙跳进来,雪亮的刀子闪闪发光,陈嫂吓得躲在厨房水缸边上瑟瑟发抖。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面对如此不利局势,当今威严依旧。
金璜皱眉:“管他是什么人,反正在老娘手下都是死人。”
“大言不惭。”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右手抬起,三枚袖箭笔直向当今射去。
十四、盲()
一道鞭影如黑色闪电,将三枚袖箭生生击落。金璜反手以“满天花雨”手法撒出一把金针,冲在前排的黑衣人促不及防,哀嚎倒地。她素来很少用这种暗器,数量有限,一向都是留在最后做为保命之用。今日对手人数众多,如果不能迅速让对手人数减少,必败无疑。
不过现在看来,纵然金针出手,却依旧无法善了。金璜只是个杀手,并非战场杀将,与人硬拼这种事情,自出道以来就没做过。若是往日遇上这么多人,只要将目标杀掉然后溜走。可是现在她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护人。她能高来高去,飞身离去,可是这九五至尊平日连走路都很少,带着这么个大活人想跑,可没这么容易。
下回!!!金璜心中恨恨,如果今天能挣出一条命来,下回绝不保护什么人。就算给个金山也休想。金璜左支右挡之际,见空将当今一推:“快走,站这碍事。”
要说这位不愧是当今圣上,没粘粘乎乎的说些什么“你不走我也不走。”之类的废话,在金璜一口气将挡在面前的三个黑衣人放倒之后,他侧身迅速离开,却不料门口还有人埋伏着。一道刀光,当今向后倒退一步,没站稳,结结实实坐在地上,正巧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刀。黑衣人的第二刀又落下来,当今就地一滚,又避开。
第三刀还没落下,黑衣人的手腕就被鞭子抽中,长刀再难握稳,咣当一声掉落在地。门口再没第二个黑衣人出现,是离开的好机会。方才看着身形灵活的当今圣上却没立时爬起来跑掉,站起来,只勉强挪了一步,突然腰向前弯下去。他深吸一口气,一瘸一拐向外跑。
金璜心中大叹糟糕,刚才那一摔莫不是扭着脚了?本来就跑不快,现在这速度,随便来个总角孩童都能追得上他。黑衣人也看出这一点,几人收缩了对金璜的包围,有几人已转身向当今的方向跑去。
唯今之计,只有……金璜右手执匕当胸,左手持鞭舞作一团护住要害,足尖点地如突刺一般向包围圈的一角冲去,挡其势者唯死而已。她已杀得双眼通红,浑身血腥,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撕破包围的计划已成功,付出了背后挨一刀的轻微代价,左手再握不住长鞭,只得弃之。失去了远距离攻击的武器,黑衣人又追了上来。
将当今一把推出大门,喝道:“走!”她转身站在门口,面对着黑衣人,现在仅余三个人,跳墙不如直接将这碍事的女人杀掉来得快是他们的一致想法。
背后伤口不住流血,头一阵阵发晕,腿也越来越软。全凭一口气提顶着,黑衣人也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当中一人冷笑:“何必再撑着,自个儿躺下爷赏你个全尸。”
沾血的金色匕首,在阳光下依旧闪着寒光,金璜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站着,已耗尽她全部的力气。这么好的天气,就好像在正院的那一天,第一次见着教易容的师父,他说,易容的手法再厉害,也不及内在精气神的改变更有伪装效果。很熟悉的人,就算是一个背影,一个眼神,都会认出来。想要达到完美的易容,就必须从内在改变。
记得师父当时演示的是一个壮汉与枯槁老头的瞬间变化,眼神、嘴角、腰背、腿脚……完完全全是不同的人。金璜觉得有趣,也学得认真。
没想到,会用在今天……
她的双眼依旧犀利有神,杀气腾腾。背依旧挺得很直,已虚软无力的腿坚定地踩在门槛上,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这样的气势,让那三人不敢贸然上前,三人交换眼神,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其中一人甩手扔出两块飞蝗石,速度不快,往日金璜随手也能接住,只是现在实在抬不起手,她连侧一侧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道你当真是个铁打的金刚,原来不过是个空壳子。”都是行家,黑衣人挥刀迎上。金璜深吸一口气,勉强避开要害,却不能完全躲开,鲜血四溅。黑衣人一招得手,还未及变招,已觉心口剧痛,低头,金色的匕首已插在左边第二根肋骨与第三根肋骨之间,一点点被抽出,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一头栽倒。
金璜倚着门框,缓缓滑下,一双眼睛已失了焦距,嘴角仍挂着一丝冷笑。
还有两个黑衣人,只微微一怔,又挺刀再上,此时金璜却扭过头,望着门外,一直护着的人跑远了,这样再跑不掉,合该换朝换代。
她微闭上眼睛,好累,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也不能让她动一动手指。就这样吧……
耳边响起羽箭破空的声音,还有利刃入肉的声音,再加上两声肉体倒地的沉闷声,临死也要看稀奇的好事本性战胜了一切无力。睁开眼睛,两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身上钉着黑色羽箭。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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