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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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香记-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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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宝儿问:“高文侑怎么了?”

    姚溪桐不是要杀死高文侑吗?为什么死的人是高勉,可从宣泽的语气来看,高文侑活得也并不算好。

    宣泽沉吟了一会儿。

    在此之前,萧宝儿从不关心朝政,以至于他对其隐瞒了很多事情。看来是他错了,萧宝儿的公主身份本就与朝局密切相关,对其隐瞒朝局并不利于两人之间的关系。

    五年宫廷生活发生过太多事情,要从什么地方对萧宝儿说起,又该说些什么?

    “宝宝,今晚去我屋好吗?”

    萧宝儿伸手勾住宣泽的脖颈,沉默的依偎在他怀中,只要能在一起,去哪儿都一样。

    宣泽的住的地方很像驿馆客房,无论是布置还是陈设,看起来简单实用,没有一点儿个人色彩。他让慧哥儿送了盆热水给萧宝儿洗脚,就见其啪嗒啪嗒的踩着水玩。

    眼见玩够了,他拿着帕子帮萧宝儿擦脚,帕子刚上去,这人就把脚缩回床上,娇嗔的问:“这什么帕子,扎脚。”

    他笑着说:“麻布,屋里的铺盖也都是麻布。”

    萧宝儿伸手一摸,又硬又刺的触感果然与锦缎不同。

    宣泽从柜子里拿了件锦缎衣裳给萧宝儿擦脚,随口说道:“我这儿也就衣裳会用锦缎。”

    萧宝儿知道宣泽有话要讲,高文侑的事不论如何他都会给个说法。

    “宣哥哥,你想说什么?”

    宣泽叹了口气,轻声道:“小时候体热爱出汗,每次习武总会把衣服和铺盖汗湿。母亲喜洁,闻不得汗味儿,院子里又没有其他人伺候,她每日都要给我洗衣服,就希望我能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锦缎丝绸很好,轻薄、柔软、透气、穿著舒适。要说有什么不足,那便是不够结实、褪色较快。我的锦缎衣服没洗几次就破败的不能上身,母亲想要料子重新缝制,账房却说庶子的份例就那么多,让母亲自己想办法。”

    萧宝儿突然攥紧身下的床单,心道:白颂梅的办法就是把锦缎换成麻布。这种面料摸着就能感觉出吸湿、导热、透气性都比锦缎强。可它粗糙,生硬,如何能做铺盖,哪怕是棉布都比麻布强些!

    宣泽仿佛知晓萧宝儿的想法,继续道:“棉布易缩,易皱,体恤母亲辛苦,我主动要求将铺盖也换成麻布。冬日还好,夏日时常将我的皮肤刺出一身红疙塔。”

    “那你为何……”

    “想问我为什么还在使用麻布?因为我讨厌那种不能掌控命运的日子,使用麻布能让我牢牢记住生活能够有选择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宝宝,你曾问过我为何不能放弃这一切陪着你浪迹天涯。那你可知为何我想要这一切?报复父亲?孝顺母亲?满足私欲和野心?刚进宫那会儿,这些想法我都有,却不是那么强烈,直到我爱上你。”

    “我和田霁都想利用你,若有不同,他是嫡子,我是庶子。他可以轻易的买通宫人为难你,也可以轻易地在大都任何一个地方制造浪漫取悦你。“

    “我能干什么?示弱,扮可怜,激发你的同情心!如果能和田霁一样,我何须如此?”

    “宝宝,当我看到田霁带着你四处游玩,告诉你齐地比大都更好的时候。我暗下决心,如果能得到你,我会以江山为聘,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宣泽这番话惹哭了萧宝儿。她不是男人,若是宣泽不说,只怕永远不会了解一个骄傲的男人要通过扮可怜去吸引女人是件多么残忍而痛苦的事情。

    表面上宣泽与田霁和睦相处,私底下田霁肯定不止一次的讥笑过宣泽不择手段,无耻至极。

    宣泽拭去萧宝儿的泪水,继续道:“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诉我白家永远站在我身后。我天真的以为白家还是那个白家,他们选择我是因为我比宣桦优秀。”

    话锋一转,他问萧宝儿是否知道府中旧事,萧宝儿尴尬的点点头。

    只听他接着道:“白家早已不是白家,他们选我只因母亲让他们选我,他们不敢不听。宝宝,我当时并不知晓母亲会将我推到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宣泽只字不提黑白阁与梅石任,但萧宝儿听明白了他想说的话,白家早已被黑白阁控制。

    只听一声叹息,宣泽结束了关于过去的话题,道:“高文侑的事情比较复杂,改日跟你详说。我已告诉娉婷公主自己要娶亲,她送了一对玉如意给我,明日让慧哥儿给你送去。”

    萧宝儿点点头,习惯性地相信宣泽,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失望。既已选择离开北辽,放弃公主身份,陈地事先放一边吧!

    用惯了好物件儿,身下的麻布床单刺的她有些难以入眠。真是特别的夜晚,好歹知道了宣泽与白颂梅并非一条心。唯一遗憾在于:宣泽所谓的为她,其实是为了自己,这人始终想拥有和嫡子一样的权利。

    如果真的爱她,就该知道她对大夏的锦绣河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像她那么懒的人,野心和欲望都被压缩到了最低,日子过得去就行,其他都懒得想!

    宣泽躺下时,主动把萧宝儿圈在怀里。先前还在腹诽的女人,因为他这个动作又只剩下满心欢喜,人无完人,他能那么快地解决萧卉婷的事情已经非常不易了。

    “宣哥哥,你瘦了好多,胡子也没刮,模样丑死了。”

    宣泽用新长出的胡渣使劲儿摩擦萧宝儿的面颊,“几天不见,你居然敢嫌弃我,真是欠收拾!”萧宝儿咯咯笑着在宣泽怀中扭来扭去,后者忽然很用力的抱紧她沉声说,“别动,我怕自己忍不住。”

    萧宝儿好容易恢复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再次跌入谷底,一种悲凉的感觉再次充斥在心间。宣泽为何要忍,真的想给她最好的一切,还是不忍心将她彻底伤害。她以为爱一个无需保留,恨一个人也如此!

一百二十、牛排骨() 
窗外间歇响起的蝈蝈叫声突显了室内的沉默。

    “宝宝,你怎么了?”

    萧宝儿藏着万般心事无从诉说,随口道:“宣哥哥,我今晚去看了奶牛,听说是宋主从南洋弄过来的,可稀奇了。”

    宣泽“恩”了一声,自觉有些敷衍,补充道:“我已经很久不曾与他说话了,最近一次交谈,我是使臣,负责颁旨,他跪地接旨,仅此而已。”

    提起宋主显然不明智,宣泽不愿多谈,忽然问起临行之前萧宝儿讨要访客名单的事儿。

    萧宝儿道:“差点忘记和你说了,我要访客名单是想查出那日躲在我屋中的刺客究竟是何人。你想啊,府中之人大半去了野渡赏花,访客并不多,刺客肯定混在访客之中……”

    宣泽问:“查出来了吗?”

    萧宝儿摇摇头,一心想结束话题,又不甘忍受被梅石任下药,宣泽明明知道却不闻不问的态度。

    她装作不经意的说:“我去了北里,遇见一个仵作,有个算命的瞎子说这个仵作家里有鬼,你说好玩吧!”

    宣泽忽然坐了起来,严肃地问:“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那么多年,萧宝儿早已习惯了从容淡定的宣泽,见其反应那么大,存于心间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宣泽为了野心可以纵容黑白阁到那种程度?

    他与梅石任之间,谁是傀儡,谁是操纵者?

    两人若有冲突,谁会妥协?

    暗叹之后,她佯装茫然的问:“宣哥哥,你怎么了?北里去不得?还是那个仵作有问题,为什么你变得那么严肃?”

    宣泽也知自己失态,道:“北里龙蛇混杂,我这是担心你。你是怎么遇到那个仵作的,说来给我听听。”

    萧宝儿掐头去尾的把那日之事随便说了。

    宣泽认真听着,最后只说了句,“睡吧,不早了,明儿还要给母亲请安。”

    萧宝儿刚睡着不久,甚少做梦的人居然梦到了犀兕香梦境之中,她一头撞向麒麟的场面……忍不住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

    宣泽无心睡眠,被萧宝儿惊醒后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问其梦见了什么。

    萧宝儿叹了口气,“我梦见了犀兕香的梦境,实在太真实了。”

    “宝宝,能告诉我犀兕香的梦境究竟预言了什么?你说我会娶萧卉婷,我拒绝让这种事情发生。告诉我还有什么会伤害你,我让这所有事情全部停止。”

    “宣哥哥,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我比你更害怕犀兕香的梦境成真。”眼见萧宝儿那么坚持,宣泽唯有深深地叹息。

    一个噩梦让两人都没了睡意,萧宝儿头枕宣泽怀中,随口问:“宣哥哥,龙鳞长什么样子。”

    话一出口,宣泽笑了。

    “宣哥哥,你笑什么?”

    “知道龙鳞和圣物的事情吗?”

    萧宝儿点点头,高勉跟她说过,还说陈地供奉着鹿角,宋地好像是马身。她问:“你见过宋地供奉的圣物没?”

    “见过,和大都祖庙前的麒麟身体一样,据说工匠按比例缩小十倍制出。”

    “有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没有,却误导我以为龙鳞很大。据高文侑所言,龙鳞只有拇指长短,灰白色,非金似玉,太皇太后给他瞧的时候还有根金链子拴着。”

    萧宝儿总觉得宣泽口中的龙鳞好像在哪儿见过,始终没有想起她脖子上挂着的兽牙和龙鳞的描述一模一样。

    宣泽回来的第二日就拉着萧宝儿去跟白颂梅请安,相比之前的避而不谈,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尽管他知道白颂梅不喜欢萧宝儿,也明白萧宝儿很难在白颂梅那儿管住脾气。

    白颂梅要上早课,让两人每日午膳的时辰过来。

    萧宝儿起初还挺高兴,以为白颂梅认可了她的存在。发现每日午膳都是素食之后,她对白颂梅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杀人不见血啊!明知她爱吃肉,却整日让她吃素。若只是中午也就罢了,晚膳也如此,餐餐有肉,全都是白肉。

    鲜笋炖鸡、红烧鱼头,油炸小黄鱼烩雪菜,宣泽吃着挺香,她有些难以下筷。

    隔一日,黄焖鸡丁,鲫鱼豆腐汤,姜丝鸭肉。

    又隔一日,白切鸡,卤鹅,泥鳅钻豆腐

    ……

    冬瓜鸭肉汤,豆瓣全鱼,凉拌鸡丝,还是不见红肉。

    一连十日,顿顿如此。

    中午吃杂粮,蔬菜加豆腐,寡淡得紧,晚上又全是白肉。这种越是见不着红肉的膳食,越让萧宝儿想吃,就连不喜欢的红烧猪肉,想想都觉得成了美味!

    宣泽对入口的食物不太上心,感觉一切都好。桌上菜品丰富,荤素搭配适宜,完全不懂萧宝儿端起碗就哭丧着脸究竟为何。

    这样僵持了几天,萧宝儿终于不情愿的说,吃饭不香,因为没有红肉。

    宣泽大笑,为口吃食而愁眉不展的公主也就只有萧宝儿了。他吩咐厨房做顿红肉,厨房说晚膳的菜肴已经备好,红肉暂时没有,明日可以吃到。

    第二日,两人都没去白颂梅那儿,日日吃斋,宣泽也有些腻味。本以为中午有顿美味,上桌却是鸡鸭鱼都有,除了红肉。他让慧哥儿去问,厨子说烧好的红肉被完颜昭端走了……

    “完颜昭!”萧宝儿恨恨地放下筷子,这人怎么什么都要跟她抢。小时候抢娘,现在抢肉,简直不可饶恕。

    宣泽没说话,事情就那么巧,他也没办法啊!

    一顿饭大家都不开心,萧宝儿想要去府外吃,宣泽不让,生怕屠夫找来。

    闲暇时他们也好奇的猜过,屠夫与武俊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这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萧宝儿无处可去,只能牵着猴子在行宫的花园里随便乱逛,有大半时间不在宣泽视线范围之内。离晚膳时辰还早,她被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吸引回屋。

    只见房间桌上放着一盘烤好的排骨,凑近仔细看了看,不是猪排,是牛肋骨。浓烈的孜然混合着熟肉的焦香,肯定用了一涂二浸三碳烤的方法。

    一涂是往排骨上涂抹酱料;二浸是指将涂过酱料的排骨静置一段时间让佐料入味;三碳烤要求排骨用碳火慢慢烘烤,这样才能保证骨头外焦里嫩。

    熟悉的碳烤肋排味儿勾起了她对家乡的怀念,都不问食物怎么来的,拿起就啃了一口。浓郁的肉香刺激着味蕾,十多日未曾吃到红肉的缺憾被这口烤肉填满充盈。

    不等吃第二口,屋外突然传出喧哗声,好像是行宫这边的护卫同什么人起了冲突。她无视屋外的喧哗,继续沉浸在吃肉的愉悦之中。

    直到屋门被人强行打开,宣泽一脸愕然的看着她和她手中的牛排。问道:“哪里来的排骨?”

    萧宝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却见门外伺候的侍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声承认了排骨是偷来的。

    完颜昭的聘礼——那头奶牛,被人杀了并制成烤牛排。

    厨师说,杀牛,烤牛排是行宫里的侍女让他干的。

    侍女说,她受到萧宝儿的胁迫,不得已才吩咐厨师这样干……

    中午,完颜昭端走了厨房为萧宝儿准备的红肉。

    晚上,萧宝儿杀死完颜昭的聘礼,让人烤制牛排。

    故事挺合理,萧宝儿手上还拿着排骨,对上宣泽怀疑的目光真是百口莫辩。

    好在宣泽不糊涂,两人之间又有着深厚的信任基础。他了解萧宝儿,知道其看似刁蛮任性实则非常有分寸,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招惹完颜昭。

    侍女显然是受人指使出言冤枉萧宝儿。

    他记得这个侍女,此人叫荷花,曾被萧宝儿踢入浴池泡了半日冷水。能让荷花说谎,还能掌握完颜昭动态,将时机掐算得正好,除了白颂梅,他想不出其他人。

    完颜昭领着侍卫咄咄逼人的冲至萧宝儿门口。

    宣泽把所有责任推给荷花,让慧哥儿去问老夫人,府中该如何处理荷花。

    白颂梅的回答很简单,杖毙。

    慧哥儿带来的侍卫一人捂嘴,一人下板子,不足二十板子,荷花就没了气息。直至死亡的前一刻,她似乎都不愿相信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会有这种手段。

    完颜昭见惯了生死,非常不满意这种结果。认为侍女出错都因为主子教导无方,宣泽不能只处罚侍女,不处罚主子,更何况荷花的主子确确实实吃了排骨。

    她说着就往萧宝儿房间闯,却被宣泽牢牢堵在门外。

    宋主府最出色的男子就是宣泽。

    完颜昭看着其结实的胸膛,英俊的眉眼,又想起这人对自己不假颜色的模样,突然说,“二公子,看在你那么怜香惜玉的份上,不如明日陪我出城骑射?听说你武艺不错,枪法特别好。”

    宣泽知道完颜昭在想什么,他道:“公主,只要明日能陪你出城骑射,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

    完颜昭娇滴滴的回答,“这个看心情,如果明日我很开心,一头奶牛又算得了什么。”

    宣泽赔着笑说,“明日一早,我的侍从会过来通知公主出发。”

    女的娇媚,男的温柔。

    萧宝儿在房间里听的真切,大声叫嚣着不让宣泽去,边说边往外冲。

    屋门只开了一半,宣泽严严实实堵在门口,不准萧宝儿冲出来,也不让完颜昭走进去。

    完颜昭是客,虽对萧宝儿充满好奇,依旧自持身份,只是不掩好奇的探头向屋里张望。

    萧宝儿已经被气疯了,怎么能让宣泽陪完颜昭出去,这感觉真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知道自己被人设计,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安静地的等待。

    可那还是她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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