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溪桐冷冷地问:“你就那么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先是惊讶,看着姚溪桐的眼睛一动不动。
“怎么不回答?无话可说?”
“死乌龟,你总算回来了,呜呜呜呜”
萧宝儿放声大哭,他们的孩子听到哭声愈发哭得厉害。
姚溪桐彻底慌了,简直不知道该从谁哄起。
“潇潇,潇潇,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萧宝儿指着他怀里的孩子,“她欺负我,整日折磨我,生孩子好痛苦,我还是孩子,都不知道怎么养孩子”
门口守着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宫里的声音。伺候着的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从姚溪桐怀中把孩子抱出去哄,这才让两人清静了一会儿。
萧宝儿生完孩子想自己喂养,弥补当年北辽王妃没有照顾过她的遗憾。可她白日要上朝,晚上还要看折子,没几日就撑不下去,只能让拖木帖照看孩子。
自此之后,孩子不要她抱,只认拖木帖,但喝奶的时候只认她,不认乳母,非常难伺候!
生产之后的一个多月,她和拖木帖,北辽最重要的两个人被这个孩子折磨得死去活来。
至于孩子的乳名,她觉得姚溪桐是乌龟,他的孩子就叫小乌龟,乌龟和王八看起来差不多,偶尔也会喊小王八。中原人觉得王八不好,北辽没这东西,乌龟王八在他们口中差不多,并没有贬义。
姚溪桐总算松了口气,看着产后的萧宝儿不但不胖,反而瘦了一圈,安慰道:“你受苦了,以后我不会离开了。”好好的一句话,萧宝儿却炸毛了,掀翻案几就朝他袭来。
他飞速离开宫殿朝外跑去,萧宝儿追了出去,两人站屋顶开始打架。
“有话好好说,干嘛要动手,你身子虚。”
“什么叫以后,坚决没有以后,我那么惨都是你的错”
除了沉默,姚溪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只能站在屋顶由着她打。
“干嘛不还手,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做梦!”
姚溪桐象征性的接了两招,她又骂,“你居然敢还手,知道我才生完孩子,还打我,你是不是人”
宫里的侍卫开始很紧张,发现两人在屋顶如履平地,姚溪桐一味逃跑,他们权当什么都没有看见,由着两人打。偶尔还会感叹下中原武学神奇,狼主武功的确实了得等等。
入夜,姚溪桐接替拖木帖一刻不停的抱着孩子哄,许是父女天性,小家伙居然吃饱就睡,这让萧宝儿欣慰不已。
节日过后,大臣们惊讶的发现暴躁的女王忽然开始讲道理了。神经紧张的巫祖也离开朝堂深入到每一个部族,替牧民祈祷治病。
感觉凤公子回来之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大臣开心了,姚溪桐的日子却没那么愉快,哄孩子,倾听萧宝儿诉苦已成了生活的常态。
这日,萧宝儿正给孩子喂奶,姚溪桐看着看着忍不住把头凑到她耳边说,“潇潇,从战争开始到结束,我已经很久没有碰你了。”
萧宝儿头也不抬地说,“不要,会生孩子。”
“潇潇,你不是才说了很想我,”
“是啊,我想你帮忙处理政务,帮忙领孩子,做好吃的给我吃。你都不知道当女王有多惨,每天都得听大臣喋喋不休的告诉我该干这样,不该干那样”
听她又开始抱怨,姚溪桐本能的想要安慰她,转念一想问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把孩子扔给拖木帖,故意在上朝的时候装出不耐烦,看谁不顺眼就打人的模样。你做这些就为了让我能暗中帮你处理政务,他们不会多话?”
萧宝儿心虚的别看眼,“没有啊。”
姚溪桐叹了口气,萧宝儿看事情可比他长远多了。战争刚结束,北辽内部正在瓜分胜利果实,这时候让他离开表明了他不参与北辽政务,不会对北辽权贵造成威胁。
等到内乱平定,朝臣就发现新主子一点儿不好伺候,喜怒无常,放眼朝中就没人能制约新主子。也就这个时候,他回来了,新主子顿时变了性格,让朝臣意识到想要制约新主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排外,将他给供起来。
北辽政局顿时变成了一个循环,萧宝儿管大臣,大臣管他,他管萧宝儿。
想通这些,他道:“谢谢你,潇潇。”
“这次出去我想得很明白,山河再美,也美不过一家人团聚的画面。没人会故意挑起战争,中原真要孱弱到无力抵抗北辽,我不排斥帮你攻入中原。”
萧宝儿随意地说,“据线报,宣泽主动将宋地靠近大夏的几座城池私下给了萧淳。天下三分不可避免,但他和萧淳都没有想要通过战争方式,知道为什么吗?”
姚溪桐轻笑,问题很简单,北辽统一了草原,大夏若这时爆发战争,简直就是给北辽制造进攻机会。宣泽不傻,宁愿把土地给萧淳,也不会给萧淳和萧宝儿结盟一起攻打陈地的机会。
见他不答,萧宝儿接着道:“我们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今年入冬,我会率兵攻入陈地,将乌兰彻底占为己有。”
这是姚溪桐没有想到的,不禁看着萧宝儿,似乎想问:为什么!
“巩固皇权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争,把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胜利会让人们忘了他们的狼主是个女子。”
姚溪桐还是不懂,萧宝儿不是不想要王位吗?
“这把椅子坐上去简单,想要下来十分不易。父王逼我坐上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坐稳。再说了,你我绑在一起,你还能回得去?我听说黑白阁高价悬赏你的人头,因为你杀了他们阁主。”
说起这个,姚溪桐问:“你知道梅石任怎么死的吗?”
“白颂梅杀的。”
“那你知道黑白阁现在在谁手中吗?”
萧宝儿想了片刻,犹豫地问:“不会是睚眦吧?”
“就是他,此人不但设计杀了狴犴,还背叛了萧淳。”
萧宝儿一声唏嘘,萧淳这个皇帝当得不容易,睚眦的背叛肯定源自淳王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替其父亲平反。
“睚眦是黑白阁阁主,究竟是谁出钱悬赏你的人头?”
“我自己。”
萧宝儿沉默了,姚溪桐这样做只为给北辽人一个交代。告诉他们,天下之大,他却只能待在北辽,哪儿都不能去。
“我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犀兕香是假的,父王让老巫祖弄出来的。”说着,她详细跟姚溪桐解释了犀兕香的一切,以及北辽王的用心。
姚溪桐老神在在的听着,面上一点好奇的模样都没有。
“你早就猜到了?”
“我一直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萧宝儿想问如果她当时留在陈地,不去宋地找宣泽,虽然北辽王还是会死,耶律宗源却不一定。
姚溪桐按住她的嘴唇,“潇潇,这世上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你庶兄若是活着,他能眼睁睁看着桑托登上皇位?或者说,皇位给了他,桑托能让他活着?”
“我不知道,甚至都不敢相信关于犀兕香的一切全部出自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我竟从未信任过宣泽。我”萧宝儿很想说,或许在她心底深处也不信任姚溪桐,话刚出口又觉得这样的说法太过残忍,不禁住口。
姚溪桐不以为意,时间远比誓言有说服力。与其发誓,倒不如想想怎么改善一下生活。
“潇潇,我想出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用坐皇位,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
“什么办法?”
“生个儿子吧!只要十年,他就能继承王位,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四处玩耍,你觉得怎么样?”
姚溪桐漂亮的眼睛里写满诚意,萧宝儿思考了一会儿,小声抱怨道:“为什么生孩子的要是女人,你可以生吗?”
“潇潇,十年,你还不满三十,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游山玩水,吃遍美味。想想就很激动,不觉得这事儿要趁早吗?”
“你说得好像好像很有道理!”
萧宝儿晕晕乎乎地被抱到了床上,似乎忘了问,若还是女儿该怎么办!
年底,因萧宝儿有孕,北辽攻入中原的计划搁置。
又一年成人节,小皇子诞生。
北辽众臣松了口气,巴不得小皇子赶紧长大,早早让萧宝儿退居幕后。他们实在怕了萧宝儿阴晴不定的性格,以及站在她身后算无遗策的凤公子。
同年秋,田霁拒绝纳贡,在齐称帝。得知他娶了乌雅,萧宝儿仿佛才认识田霁一般,对此事怎么也想不通。
姚溪桐安慰说,这都是权宜之策,田霁当日没杀乌雅,他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田霁与宣泽不同,后者每获得一件东西都靠自己争取,田霁不用,走捷径已经成了习惯。娶了乌雅可以彻底收服乌族,同时还能利用乌雅对付罗家。如果要争天下,乌雅这样的伴侣能给予他非常大的帮助。
萧宝儿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半天才天真地问:“他不怕吗?”
姚溪桐将她搂在怀里,心疼的说,“诱惑大于恐惧,男人的野心一旦膨胀,那就是无底深渊,什么都满足不了。”
“你怎么没有野心?”
“谁说我没有,只是经历太多懂得取舍罢了。”
田霁称帝没多久,假太皇太后薨逝于寿宁宫,淳王下旨让宣泽带军讨伐田霁,并翻出司马家族的惨案,决定彻查。
消息传到北辽,姚溪桐仿佛早料到一般,认真的说:“我知道你打算趁机攻入陈地。去吧,我看家,保证不出乱子。”
战争不可避免,姚溪桐始终记得自己是中原人,无论如何做不到帅军攻入陈地。
宣泽并未奉旨讨伐田霁,而是屯兵边境与萧宝儿的大军正面打了一场。
昔日爱侣战场相见,既熟悉,又陌生。
宣泽挥枪迎战时毫不犹疑,萧宝儿同上次一样并未动手,她只要好好待在马背上,自会有勇士替她出征。这模样仿佛在对宣泽说:看吧,除了你,愿意为我奋勇征战的男子一点儿不少
夏军败得很快,以春江为界,陈地大半领土变成了萧宝儿囊中之物。
正当北辽大军试图跨江征战时,萧宝儿收到了姚溪桐的书信。
信上说,宣泽此役战败原因有两个。其一,夏军内部分裂,宣泽把那些不听话的将士全都送到前线,借北辽大军杀了他们。其二,宣泽不想打赢,若赢了此战,对他称帝有害无益。
除此之外,一旦北辽大军跨过春江,地形将由草原变成丘陵。北辽最厉害的是骑军,其优势在丘陵地带根本发挥不出来。如果不讲究战略战术,跨过春江之后,北辽大军必败。
北辽有将领知道如何在丘陵作战吗?
没有。
萧宝儿止步春江是正确的选择。
战役结束不久,宋地分裂,一部分归了大夏,一部分还有宣泽管辖。同时,宣泽称帝,中原三分格局已定。
大辽皇宫,隐耀驮着一个扎小辫的女孩在四处乱窜,被萧宝儿寄予厚望的儿子正抱着小黑哭天抢地的说:“我不要学骑马,不要学武艺,好可怕,好可怕!”
“死乌龟,十年后真靠他继承皇位?我怎么觉得不靠谱?”
“不行就让女儿继承,你看她多么勇猛,居然敢骑在隐耀背上。”
“不行,女孩最好的日子就是吃喝玩乐,我可舍不得让她当女王。”
姚溪桐佯装沉思,随后说,“要不我们再生一个?”
萧宝儿一脸痛苦地点点头。
两人刚走,还在哭泣的皇子立即擦干眼泪,抱着小黑说,“猫猫,我们出去偷肉干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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