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儿本想学苏苏的模样帮姚溪桐打扇,玩了一会儿嫌累,直接把扇子插在姚溪桐发间,安慰说,“窗口有风,扇子会自己晃,多省力。”
姚溪桐不能动,只好任由她折腾,好在样貌俊逸,怎么折腾都好看。
朱志高看看萧宝儿,又看看姚溪桐,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碰到一起的?不是有消息说姚溪桐自称凤公子在北辽逼死了北辽王吗?这事儿萧宝儿不可能不知道,那她是否知道姚溪桐就是包子铺的大掌柜呢?
犹豫片刻,朱志高有了决定,他和萧宝儿是朋友,只说朋友该说的话。他和姚溪桐是生意伙伴,只谈生意该谈的事情。至于萧宝儿和姚溪桐之间到底是什么回事,和他没有关系,他没有能力和资格去管。
“姚兄,你也在,上次一别许久未见。”
姚溪桐“恩”了一声,他可是失忆的人,能说认识朱志高吗?
萧宝儿道:“我想跟你们家借艘船,不要太大,和现在这艘差不多就行。”
朱志高苦着脸拒绝了萧宝儿。
解释说,朱家在海运方面根基尚浅,目前只有两艘商船能够在近海航行。若要用于远洋,整个大夏只有梁主和秦家有。朱家所谓的海上生意最早是跟着宋地“青龙”的商船出海,赚点辛苦钱。
朱家也想组织一支能够远洋的船队,可惜造船技术被梁主和秦家垄断,朱家想要商船就得花巨资购买。萧宝儿乘坐的这艘商船朱家倾尽全力也只买得起一艘半。
萧宝儿生气的跺了一下甲板,“这么一个破玩意居然得花那么多银子?”
朱志高点点头,但凡朱家有本事自己造船,又怎么会每次跟在秦家屁股后头赚小钱。
姚溪桐知道朱家从秦家购入一艘退役的远洋商船,正打算改造之后在近海使用。他不方便说出来,只能换个说法,问:“朱公子,若我能提供图纸,朱家是否有商船能改造了用于远洋。”
朱志高盯着姚溪桐看了一会儿,不确定的问:“图纸可以造出和秦家一样的远洋商船?”
姚溪桐没有回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朱志高懂了,立即说,“如果有图纸,朱家肯定能造出和秦家一样用于远洋的商船。”
“过几日我让潇潇把图纸给你。”
正说着,一个清脆的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潇潇姑娘。”冯乐乐被苏苏牵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冯遗。
朱志高极有眼色的走了,冯遗先与萧宝儿见礼,接着和姚溪桐打招呼。两人是同年,客套一番后,姚溪桐问冯遗为何不去乌国赴任。
冯遗说,离开若兰寺之后,他直奔乌国。却在边境被告知乌国人封锁了边境,不准中原人进出,即便他手持夏天子的旨意也不能进入。
一个负责人带走了夏天子的旨意,让他在边境等消息。
几天后,负责人告诉他,国主身体不适,无法接见,他们不敢擅自放入中原人。
并道:冯遗来此为官只是走个过场,他们会将乌国的一些情况整理成册交给冯遗,让他转交夏天子。至于何时能见国主,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让冯遗不要着急……
冯遗也知道自己的差事儿不讨好,眼见乌国一点儿通融的余地都没有,他打算带着乐乐先游山玩水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再回去看看国主的身体是否恢复,能不能让他进入乌国就任……
乐乐说要看船,两人来到码头,没成想会遇到萧宝儿一行。方便的话,他打算跟着大家去宋地看看。
若是往日猴子定会跳出来让萧宝儿答应冯遗。宁次别院的事儿给了他长了记性,若没能力,千万别做好人。瞧他老实的,都不敢和冯乐乐太靠近,就怕不小心拖累冯乐乐。
苏苏很热情,道:“冒将军很好说话,这事儿我去说,一准能成。”
眼见冯遗跟着苏苏去找秦冒,姚溪桐忽然说了几句描述秀丽河山的文字,问冯遗这一路上可曾有此感悟。
冯遗笑着称是,并说齐、梁风俗不同,气候不同,山川景致却都那么美丽。c临了朗声道:壮哉,我大夏河山。
姚溪桐笑盈盈的看着冯遗离开,心中充满了疑惑。先前那几句描述秀丽河山的句子恰好出自冯遗早些年所写文章,他记性好,不过旁听了冯遗与几个考生的聊天就已牢记。
眼见此“冯遗”完全不记得自己所写文章,只说明他不是冯遗。
除了这个,据萧宝儿对冯遗的描述,他不认为冯遗可以放下手中事物陪女儿游山玩水。况且齐地与梁地路途遥远,能在这么个小码头相遇,实在蹊跷。
作为一个失忆者,他该怎么把这事讲给萧宝儿听?
“潇潇,你朋友真多,可惜我无法忆起往事,实在不知该怎么帮你。”
萧宝儿道:“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姚溪桐苦笑,萧宝儿这样的身份不要朋友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道:“朱公子的图纸还没有画,我现在手不方便,可以我说你画吗?”
萧宝儿险些忘了这茬,“死乌龟,听朱志高的说法,船好像很贵的样子,我租得起吗?”
“只要把图纸给他,一分银钱不用给。”
“真的?”
“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萧宝儿真的去了,都不敲门,直接闯入朱志高的房间,见其在挑衣裙,不禁问:“你这是在干嘛?”
朱志高有种被人撞破心思的尴尬。这次随商船去异邦,他带的样衣全都按萧宝儿的身材缝制,正打算挑两条作为礼物给其送去,没成想会被撞见。
他大大方方说,“这些衣裙的样式和面料都很特别,专门针对沿海气候制成,正准备挑两条送给你,还是你自己挑吧!”
萧宝儿随便瞧了一眼,没什么兴趣,“一会儿让苏苏来挑。我过来就想问问,租船的费用怎么算?我还需要有经验的水手,那张图纸够付了吗?”
银钱方面,朱志高真觉得萧宝儿什么都不懂,完全不把钱当数。这和姚溪桐简直是两个极端,姚溪桐铢锱必较,对钱不要太懂。
他道:“宋地青龙姓秦,是梁地秦家的旁系,两家人的造船技术同出一脉,曾为远洋生意争得头破血流。”
“几年前,梁地秦家放弃传承已久的造船技术,把平底船改为尖底船,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远洋,生意几乎都被宋地青龙抢走。可等秦家技术改革成熟之后,新建造的商船既可以远洋,还能抵抗海匪,时速也提高不少,曾被宋地青龙抢走的生意又抢了回来。”
萧宝儿不知道朱志高要说什么,催促道:“你要说什么?赶紧的,我可不爱听秦家这些争斗。”
朱志高道:“梁地秦家只是买了部分图纸就能重掌海上霸权,朱家若能得到造船的全部图纸,我不但不会收费,且自愿陪你们去远洋。船上有我在,资源还会差吗?”
“行,”萧宝儿扔出个字就走,完全没有听出朱志高言外之意。
朱志高摇摇头,本想用秦家争斗引起萧宝儿的好奇,继而告诉她秦家是找包子铺买的图纸,每张图纸价值千金。怎料她完全没耐心听故事,肯定也不会想知道姚溪桐与包子铺的关系。
苏苏去朱志高房间挑衣服。不等后者自我介绍,她主动见礼,言语间与朱志高很是熟稔。
朱志高疑惑地问:“苏苏姑娘,我们见过?”
“三年前,朱家出资弄了个元宵灯会,朱家族长曾在宋主跟前介绍过公子。”
“姑娘是宋人?”
“我曾在宋主府伺候。”
像苏苏这种气质和模样,在宋主府肯定不是普通丫鬟,估计是青山君跟前伺候的。
朱志高真佩服萧宝儿,她怎么就能把这些八竿子打不起一起的人凑成一堆呢?
秦冒设宴,原本只打算请朱志高,发现其也认识萧宝儿,索性一块请,看着热闹一点儿。
船在岸边,席面就从码头上送来。
十多日不曾洗澡可是憋坏了萧宝儿与苏苏,两人痛痛快快的梳洗一番,又换过衣裙才慢慢走去赴宴。
朱家最新的布料采用抽纱工艺,制出来的料子垂顺亮丽还十分透气。为了迎合番邦女子对色彩的追求,裁剪出来的衣服全都用金丝银线秀出各式各样的花朵。衣服的样式也与中原不同,省去繁复的穿法,下装是肥腿灯笼长裤,上装是贴身的两侧开衩儿的长衫,外面套着一件极为通透的纱衣。
萧宝儿选了条大红色金线勾边的衣裙,两个颜色都极其艳丽,符合她张扬的性格。北辽王死了,再也不会有人说红色是血的颜色,她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苏苏挑了半天找着件金黄色的看着还清淡一些,纱衣选了白色,穿好之后总觉得衣裙太薄,实在不好意思出门。眼见萧宝儿先走了,她只能畏缩的跟在其后,一边走一边扯衣服,就担心开衩的上装会走光。
“碰”地一下,苏苏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怀里。
她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小声说着“对不起”,眼见被撞的人是冯遗,她揉揉鼻子,问:“冯先生,你身体不舒服,怎么闻着有股药味?”
冯遗毫不掩饰的说,“你这样打扮很漂亮,既有中原姑娘的婉约,又有异域番邦的风情!”
苏苏不好意思的走了,有些奇怪一向守礼的冯遗为何说出如此大胆的恭维。她走出去很长一段路,后背还能感到冯遗的视线。
姚溪桐没有去赴宴,因为秦冒不会邀请他。
对于秦冒来说,他不怕萧宝儿是朝廷通缉犯,却不敢让冯姝知晓他的商船带走了姚溪桐。仅这点就可看出梁地从上至下早有不臣之心,缺的只是一个合理借口。
猴子在帮姚溪桐沐浴,由于身高差距很大,猴子让姚溪桐坐着,用刷子先蘸水帮其刷一遍,之后又冲水。期间他很用力,只见姚溪桐白皙的肌肤很快就被刷出一道道红印。
他嫉妒姚溪桐,觉得老天爷非常不公平,把所有美好都给这个人,对他却如此吝啬。
姚溪桐大概能猜出猴子的心境,为了以后少受点儿折磨,他说,“我忘了为何要来梁地,只记得我的生母在梁地,你说我变成今日这样儿是否和生母有关?”
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却透着沉重的悲苦与血腥。
闻言,猴子力道轻了不少,大家都是可怜人,姚溪桐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只听其接着道:“潇潇说过冯遗的事儿,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乌国与梁地相距甚远,冯遗必须快马加鞭才能赶到这个码头。先前靠采药为生的人,怎么忽然舍得花银子买马了?”
姚溪桐说的情况猴子统统想过,并问了冯遗。
据其解释,乌国不让他进入,却把该得的俸禄一分不少的送了出来,并帮他在边境上置办了一个小院。
这次来梁地真是凑巧,起初只打算畅游齐地,不巧救了个商人。那人要赶往梁地,担心那人身体熬不住,他与商人结伴到了梁地。
冯遗的解释合情合理,猴子找不到怀疑的理由。
他问:“公子,除了先前说的那些,你是否还有其他怀疑的理由?我觉得冯遗没问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便对师傅起了坏心,他又能如何?”
姚溪桐反问:“万一他不是冯遗呢?”
猴子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是冯遗还能有谁?
“公子,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姚溪桐不方便说出他的试探方法,解释道:“我这人疑心比较重,一切都只是猜测,是不是冯遗且看今晚的住宿安排。”
冯遗可以被人假扮,冯乐乐却很难,再高明的易容术都无法伪装小孩童真的眼神。
住宿时,如果冯乐乐不与冯遗同宿,可见她知道冯遗有假,某些原因让她不敢反抗假冯遗,心甘情愿的同假冯遗扮成父女。
猴子觉得姚溪桐的分析很有道理,帮其沐浴时的力道又放轻不少。
姚溪桐琢磨的却是冯遗的真实身份,以及为何会出现在此。
一百四十七、鬼蓬头()
夜里,冯乐乐果然缠着苏苏要同其一起睡。苏苏无奈,猴子机警的把房间让给两人,说他和冯遗住一起就行。
苏苏走后,姚溪桐说他手不能动,让萧宝儿帮忙画图纸。
萧宝儿不愿意,非得让姚溪桐执笔,她握住姚溪桐的手一起画图纸。
研磨,铺纸,一切准备就绪,姚溪桐却始终不敢握笔。
萧宝儿强行把笔塞入他手中,“咚”地一声,笔落在桌上,他根本握不住。
黑色的墨汁在白色的纸张上飞溅出大片墨迹,萧宝儿扯掉那张纸,固执地将笔又塞入姚溪桐手中。
毛笔再次掉落,姚溪桐轻声问:“潇潇,何必如此,你若不愿意画,明儿我让苏苏来画就行。”
“我不是医,不知道手筋断了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我相信很多事情只要你愿意去做,总有办法可以解决?”
“你不想陪我去找‘水底绿船’了吗?”
“没有。”
“你不想照顾一个残疾,所以要让我尽快学会独立?”
“没有。”
“那你干嘛逼我?”姚溪桐的话简直是无理取闹。
萧宝儿扯掉纸张,再次把笔放入姚溪桐手中。
这一次,她主动握住姚溪桐的手,问:“你可知道犀兕香?”作为失忆者,姚溪桐只能表示不知,还问犀兕香是什么。
“舜葬东兕、湘水南犀、中土麒麟,取三圣之角,磨粉配以百年檀木,燃之入梦,则未来可现!”
“假的吧?东兕,南犀,还有麒麟,全都是古书里的瑞兽,到哪儿去找这些瑞兽的角磨粉制香?”
萧宝儿不知道北辽王从哪找来的犀兕香,只道:“犀兕香可以预言未来,我在梦境里看见的事情全都实现了。过几年我就会死,到那时谁来照顾你?”
提到这个,姚溪桐真的无法反驳,只能道:“你可要说说到底梦见过什么吗?”
“择夫当日,我顺利嫁给宣泽,之后被他利用前往北辽借兵攻陈。宋地称国,为了一统天下,他娶娉婷公主,成为大夏摄政王,以无嗣为由将我终生幽禁。萧卉婷放了我,并告知宣泽早已将我废除,正在迎娶萧华芳。”
话说到这,萧宝儿不想继续,自杀这等懦弱的行为实在不想重提。
姚溪桐问:“青山君娶了芳华郡主,你是不是因为他们而死?”
萧宝儿摇摇头,“我的死亡和宣泽没有直接关系,都是我自找的,别问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好容易听到关于犀兕香的一切,姚溪桐怎么能不问。
“梦境里北辽王和耶律王子是怎么死的?”
“父王中毒,兄长因伤。”
“梦境里可曾有我?”
“有,名满天下的凤公子,帮乌族灭了齐国。因为是乌族族长的男宠,你为中原人所不耻。”
姚溪桐曾数次问过萧宝儿犀兕香的梦境中他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今日总算听到了答案,愣了半晌无法回神。
他都没有见过蛮戈,怎么会成为蛮戈的男宠?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不喜欢男子,犀兕香的预言为何会如此荒唐?
仔细一想,犀兕香只预言了大势,其过程不一定真实。
好比萧宝儿,她从择婿开始就想要改变命运,到头来过程都变了,结局却没什么改变。
换言之,他不一定是蛮戈的男宠,但会帮助乌族灭了齐地。想到这个,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这就是预言中的未来,他宁愿死也不会帮乌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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