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锈剑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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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锈剑瘦马-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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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一会,来到一处颇为冷静的偏殿,小翠招手命传小保迳人殿中,推开右首一扇房门,低声道:“她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此时不过巳时二刻,午时之前,不会有人来过里的,有半个时辰,足够你们说说知心话啦,午时之前,我再来领你出去。”

  话落,不待傅小保回答,从后用力将他向房中一推,迅速地带拢房门,迳行离去。

  傅小保紧行两步,冲进房中,被小翠倒闭在室内,不觉有些脸红心跳,先自定了一会神,用目打量这卧房,只见房中檀香缭绕,而光线却甚是阴暗,室本不大,几件雅致用具,整齐安祥的散放四处,靠西屋角,果然有一张宽大卧床。此时罗帐半垂,隐约中可见床上正有人拥被而卧。

  傅小保心头狂跳不已,皆因他虽与小绢同处同行过,但似这样同在一室,除了在大桥镇东升客栈曾经权宜一次,可说甚少有过这种经验,他畏缩地不敢移步,怔怔立在那儿,只觉无以自处。

  倒是床上的人好像听见有人进屋,轻轻蠕动了一下,有气无力地问:“是谁?是谁站在那儿?”

  傅小保听这嗓音,果然是自己敬爱依赖的绢姊姊,如今她这等有气无力,自然伤势不轻。

  他陡然间想起小绢对自己许许多多呵护之情,心中不由一酸,连忙抢近几步,行到床边,壮着胆撩起罗帐。果见小绢侧身而卧,满面病容,原来丰满的双颊,也清瘦得微向内陷,双目微合,竟然病得甚是不轻。

  傅小保原是至情之人,遽见才不过相隔十日的小绢,一病成了这等模样,哪还再顾得礼教繁规,突的探手,将小绢一把抱住,哽咽道:“绢姊姊,绢姊姊,旬日未见,你怎的病成这样子?这全是我害了你,全是我害了你的!”

  小绢似被他这种失常举动一惊,倏的睁开双眼,又惊又讶地道:“啊!傅公子,是你?

  你怎么独自跑到这儿来?这儿禁例森严,万一要被老夫人得知,哪还有你我的命在?”

  傅小保此时热情奔放,难以遏止,搂着她的双臂,丝毫也不肯放松,含泪激动的说:

  “绢姊姊,你为我身负这么重的内伤,若不是翠姊姊来传讯相告,我至今还蒙在鼓里。绢姊姊,全是我对不起你,只要能见你一面,我宁可领受老夫人刖足断腿的责罚,绢姊姊,你告诉我,现在可感觉好些了么?”

  小绢秀目一闭,挤落两滴感动的泪水,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唉!小翠这丫头也大胆大了,你如今正蒙老夫人青睐,既得魔剑心法,又可兼习碧灵宫不传绝世武学,正该寡欲清心,一意练习,将来报仇扬名,行道江湖,怎能为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弱女子,苦冒老夫人悬示百年的禁例,倘如给老夫人得知,岂不是毁了你这份旷世难逢的奇缘,连带你将来锦绣前程,也一并葬送了吗?公子,你若以我为友,求你听我这一次话,赶快离开后宫,好好去勤练武学,只要你能扬名吐气于他日,我就是死了,也是含笑瞑目的。”

  傅小保不听这话还好,及听她这番义正词柔,深情万种的话,更感动得泪如滂沱,哪还能舍得毅然离去,一时情不自禁,俯颈就是一阵密雨似的亲吻,挨揉摩挲,缠绵不已。

  小绢急得直躲,喘息道:“傅公子,求求你别这样,快去吧,你待我这番情意,今生今世,我是永志难忘,这儿真的不是你久留之地,求求你,求求你快些回去吧!”

  傅小保神荡意摇,缓缓轻声问道:“姊姊,你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小绢急急答道:“不要紧,老夫人自能替我去劫疗伤,决然不碍事的,你快些离开这儿吧!再迟只怕就来不及了。”

  傅小保已经打开了爱情之闸,热情有如洪水,掩盖了一切,任她小绢千求万恳,他总是与她紧依紧偎,死也不肯离去,轻轻说道:“翠姊姊说好午时来接我,午时之间,这儿不会有人来,何况叫我这时候独自离去,我也找不着路。”

  小绢拿他无法,二人相依相偎,情话绵绵,郎情妾意,倾吐衷曲,不觉晨光偷逝,转瞬已过,约有一二个时辰,却不见小翠前来接引。

  蓦然间,小绢从柔情密意之中陡地惊觉,急道:“糟了,这时候恐怕早已过了午时,小翠怎的还不见来引你出去呢?”

  傅小保挨行窗前,细审日影,也觉得午时早过,不由得也有些急起来,道:“许是她临时有事,不克抽身前来,我就自己摸索着出去,也是一样。”

  小绢叮嘱了大略路径,只催他快走,但傅小保才离床沿,她又忍不住将他唤了回来,紧揽密吻,温存半晌,临行又附在他耳边,千叮万嘱要他不可再冒险进入后官,要他专心习武,早日完得素愿,那时天长地久,便能长相厮守。

  说不尽的叮咛意,述不完的别时情,傅小保一一应了,这才黯然握别。

  他蹑足挨到房门边,侧耳倾听,见房外别无动静,方才向床上倾身相望的小绢摇手示意,然后轻轻拉开房门……。

  谁知房门一开,只赫得傅小保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不由己,登登直退了三四步……。

  原来门开处,“七指姥姥”古若英正面罩寒霜,迎门而立,在她身侧跟着小玉,而小翠却粉颈低垂,侧身跪在地上。

  傅小保一见这种情景,便知小翠形迹败露,古若英早已守候在房门外,只为顾全自己和小绢独处一室,故未破门直入房中来,不由从心中泛起一股寒气,两腿一酸,“卟通”跪倒。

  古若英冷面凝霜,双目神光激射,狠狠瞪视了傅小保一眼,迈步进房,又向床上的小绢仔细盯了半晌,然后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唐大侠那等浩气凛然,却收了你这么一个风流徒儿,真正料想不到,料想不到。”

  她连说了两句“料想不到”,语中微含了多少喟叹懊悔之意,大有连自己也带愧于心之慨。

  小绢惊得从床上滚落地上,但她此时也忘了自己严重的内伤,咬牙连滚带爬,俯伏到古若英脚边,哀声求道:“老夫人,这全不关他们的事,都是婢子一时收敛心神不住,才恳求小翠妹子将傅公子请进后宫,婢子自份必死,唯盼在临死之间,再见傅公子一面,虽然幽室同处,但婢子确也未敢丝毫沾辱碧灵宫圣洁之地,此心此情,可对天日。老夫人但请责罚婢子一人,割足断头,均所甘愿,只求您艺人家宏恩,饶了傅公子和小翠妹子吧!”

  语罢,放声大哭,泣血叩首,哀哀不止。

  古若英铁青着脸,好半晌未发一言,傅小保见小绢一人认罪,心里亦大感激动,挺身道:

  “老夫人,此事全因晚辈一念之差所起,决不干绢姊姊和翠姊姊的事,你老人家但请从重责罚晚辈,纵然碎尸万段,晚辈也绝无怨言,只求老夫人饶了二位无辜姊姊。”

  古若英冷笑一声,回头对小玉叱道:“拿下了,押到大殿,听候发落。”转身怒冲冲而去。

  小玉恭身应命,待古若英去得远了,这才埋怨傅小保道:“你这个人怎么总不听人家的话?我早告诉你,这后宫禁例悬了百余年,从无人敢干犯,这一下好啦,老夫人平时待人再好,一怒之下,只怕有得你罪受的。”

  傅小保默然无以为对,那小翠听了却大是不服,突然反唇相讥道:“你自然是一心一意向着他罗,最好叫他也一心一意只守着你,住在你那卧房中,巴不得一辈于也别离开才好。

  小玉听了勃然变色,道:“小翠,这话也是你该说的……”

  小翠冷笑一声,抢着打断她的话头,道:“咱们宫中久有常规,论年纪我比你大,论时间我也比你进宫得早,小翠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小玉气得一跺脚,道:“好呀,我倒是一番好意,如今好心换作了驴肝肺,我就不信,为了一个男人,把咱们多少年姊妹之情,全都不顾了么?”说着,泪水早已夺眶而下。

  若依小翠,非得再讥刺她几句不可,但却被小绢吃力地摇手止住,道:“好啦,好啦!

  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什么益处,生死有命,谁能强求,各人只要扪心无愧,纵有刀山油锅,又何惧呢?”

  小玉听了,哭道:“绢姊姊这话,莫非也疑心此事是由我密告而起了?老夫人向来不由偏殿进出,今天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会走到这儿来,不是我事后又埋怨人,翠姊姊倘若不是那么慌张,也许不会引起老夫人疑心……。”

  小翠接口冷笑道:“谢谢你的马后炮啦,我再能守口如瓶,也当不得人家暗中通了信,要不然,天下巧事,也不会全凑到今天了。”

  小玉急得只有哭,傅小保慨然道:“各位姊姊不必再相互埋怨了,总因我一人,连累你们也跟着受罪,老夫人既然在大殿立等,咱们还是去大殿静候发落吧!”

  小翠骂道:“我的公子爷,且无论今日结局是死是活,倘能不死,我劝你以后把嘴上那些蜜糖少沾一些,要不是姊姊长姊姊短叫得大多,今天也不会倒这份霉啦!”

  傅小保被数落得哑然无言,一男三女,哭的哭,怨的怨,一齐来到前面大殿上,只见“七指姥姥”古若英已经岸然坐在殿中,小绢负伤上前,叩头跪下,傅小保和小翠也跟着跪在地上。

  古若英冷冷看了三人半晌,对小绢娇弱不胜之态,似有些不忍,命她坐在地上,然后将傅小保唤到近前,缓缓说道:“论理说来,你在老身宫中,乃是客位,老身素来敬重你师祖与师父均是天下奇男子,这才相允将剑术武功传授,如今你实对我说,事先可曾知道碧灵官内宫严禁任何男子进入这条禁例?”

  小玉立在古若英身后,听这问话之意,明明有示意他“不知不罪’的用心,连忙偷偷向傅小保挤眼,暗示要他快说不知道有这条禁例,岂非就能得幸赦免。

  但傅小保却非贪生畏死之徒,竟然对小玉的示意,恍如不觉,朗声答道:“回老夫人,晚辈早由小玉姑娘处得知此条禁例,其后小翠姑娘亦曾以此告诫,叮嘱不可犯了老夫人多年禁规,只因晚辈惦念小绢姑娘为了晚辈,身罹严重内伤,一时未能自制,苦求进宫一探,以致干犯了老夫人禁例,这是实话,只求老夫人将晚辈按例治罪发落,不要牵连几位无辜姊姊。”

  小玉听他居然直认不讳,心中大惊,忙侧目看着古若英,心想她必然大发雷露,此番这傻瓜公于就有得受了。

  哪知古若英听了这话,本来板着的面孔,竟然突地掠过一丝和霁之色,微微点头,道:

  “凭这番话,总算你师父尚未完全走眼,大丈夫行事,就是贵在这肩上承担之力,既然如此,老身也不愿过份严惩。唯此禁例乃老身百年来无人干犯的禁规,百年来还是你一人首次犯禁,若不予薄惩,今后更无以服人了。这样吧,老身罚你即时离宫,此后未得老身特许,不准再入碧灵宫一步,但你离去的时候,却不准由宫门行走,碧灵宫后贯通山腹,有一条暗道,你不得携带任何兵刃,必须徒手穿过暗道,方得离山,你听清楚了吗?”

  傅小保只当她要怎的折磨自己,不料仅只驱离本山而已,免去断足之罪,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但当他想到眼看可以学到的绝世奇学,从此无望,而且被驱离开碧灵宫,今生今世,不知尚有再见到小绢的一天,以致略一思忖,反感到竟比断他双腿还要难过,默默垂首,半晌不语。

  可是,古若英此话一出,小玉等三女面上,竟突然愁容尽失,个个反而欣喜无比,小玉急急叱道:“老夫人已有令谕,还不快叩谢恩典?”

  古若英回头蹬了小玉一眼,冷冷说道:“原来你也不是个清白东西,我对傅公子说话,要你在旁边插什么嘴?”

  傅小保越加不解,猜不透何以她们听说古若英要驱自己离宫,不但不愁,反倒喜形于色,他心中更是酸楚,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老夫人从轻论处,晚辈感恩不尽,并非晚辈得寸进尺,不识抬举,老夫人如要晚辈一命固未尝不可,只有那小黄马和玄铁锈剑,乃先师唐大侠遗留之物,晚辈一命不惜,却是无法舍弃剑马,万求老夫人开恩,将剑马赐还晚辈就图报不尽了。”

  古若英点点头,道:“这话也是为人弟子者应有的要求,老身自然能够答应你,不过,剑马必须待你经由山崖暗道出去之后,定当在山麓候你便是。”

  傅小保谢了,古若英叱命小绢小翠就在大殿上听候责罚,却亲自带了傅小保和小玉,绕越碧灵宫,来到后山。

  碧灵宫本是依山而建,临后山不远,便是宫墙。此时已是午后近申时刻,山中阳光正盛,虫鸣鸟语,远不如平时繁吵,一丝丝阳光穿林而下,枝叶摆动,形成无数金色光柱,摇曳不止。

  傅小保一直默默随在古若英和小玉身后,满心思念着小绢,今朝一别,再会无期,正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令他黯然神伤,大有生离死别之慨。

  三人一行,来到官后山脚,果见就在山麓旁,有一个高约丈许的大洞,洞口细石铺路,寸草不生,正像是个通道入口。

  古若英在洞口停步,用手向里一指,道:“这儿便是山腹暗道人口,你从此进去,不准折返,必须直贯山腹,由北面出口离去,你的剑马,老身自当令人携往山北,等侯你离山时取回。”

  这时候,傅小保犹如待决囚犯,对这些话,听进去一半,没听进一半,唯唯应了,回首向洞中一望,只见这山洞地上甚是干燥,外大内窄,乃由天成,洞中空荡荡本无什么物件,但傅小保心忖古若英指定自己必须贯穿山腹离去,想来这洞中定有凶险陷阱,或许有猛兽毒蛇,或许根本就是个行不通的绝路,反正自己干犯她的禁忌,她自然存心要折磨自己。是以,这洞口对他来说,无异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充满阴森可怖的形象。

  他缓缓行到洞前,返身拱手,虔诚的又向古若英一礼,道:“老夫人,晚辈已甘愿领受任何挫折恶运,纵死无怨,只求老夫人开恩,不要难为二位姑娘。”

  古若英突然展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老身御下素严,本来照她们故犯禁例而言,是难逃严刑重罚的,既然你口口声声全把责任集于一肩,老身定会对她们从轻论处的,你放心去吧!”

  傅小保含泪致谢,偷眼望望小玉,却见她面露喜容,正看着自己微笑。

  他怀着满腔心事,也无暇体味小玉所笑为何,喟然轻叹一声,恭恭敬敬向古若英顿首拜辞,转身昂头直向那山洞中行去。

  入洞不过十数步,洞中凉气袭身,使他精神为之一震,暗忖:“管它洞中吉凶祸福,我既然进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甘愿送死,须得先设法预作防备才好。但他入洞不远,回头见古若英和小玉尚守在洞口,未曾离去,倒不便显露怯意,于是,暗中提气护身,脚下加速,奔进洞里。

  数丈之后,洞顶渐渐低矮,光线也越来越暗,连转了两个弯,已看不见古若英等。他再也不肯就此盲目乱撞,急忙俯身,从地上捡了几枚较大较硬的石子,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步步小心地向里淌进,行几步,又停下来侧耳倾听,同时,使眼睛的视力,能渐渐适应洞中越来越黯淡的光度。

  如此行行止止,大约总淌进了里许,洞中已是漆黑一片,伸手难辨五指,傅小保全神凝注,决不敢稍懈,所幸倒是并未发现什么毒蛇猛兽,而且,地上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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