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蒲英猛地抬起头,正好撞到了莱亚乐担忧的眼神,这才知道自己走神了。
她定定神后,慢慢说道:“我是跟,我丈夫,学的……他是,语言天才。”
“对不起。”莱亚乐立刻一脸抱歉,并很后悔问了刚才的问题。
她本来是想让蒲英能多聊聊自己的经历,却没想到蒲英的阿拉伯语不是在学校中学的,而是跟遇难的丈夫学的。这不是弄巧成拙吗?
蒲英看出了她的不安,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我没事,不用这么忌讳。”
莱亚乐点点头,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帐篷内一时有些安静。
忽然,一群士兵的脚步声传来。原来,他们终于清除了周边的哑弹,准备稍事休息后再集中力量解决最后的那一枚。
蒲英和莱亚乐等人因此又忙碌了起来。
不过,梅医生进来后,就让蒲英坐下来好好休息,并逼着她喝热牛奶、吃饼干。
蒲英其实之前就已经吃过了东西,不过她也没推辞老梅的好意,便又吃了一点。
梅骅骝看着蒲英小口小口地吃东西的时候。忽然无厘头地说道:“我好像头一次见你吃饭这么斯文。”
蒲英愣了一下后,才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从野丫头进化到了淑女?”
梅骅骝摇摇头,“我倒宁愿……你还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气死人的……野丫头。”
蒲英的心里立刻有点堵。
她勉强笑了笑,“可惜。人总是要长大的。”
梅骅骝看到她强作镇定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现场的情景,他比在帐篷里呆着的蒲英,看得更清楚。
之前赌咒发誓不相信冯垚死了的劲头儿,也就在现实面前,慢慢地泄了气。
可是在蒲英面前,他还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那么胡扯一番。
不过,蒲英的反应告诉他,她也不是傻瓜。也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梅骅骝顾不得自己的难受,先心疼起了蒲英的处境。
她就像是一个等着法官宣判的犯人,检控方的证据确凿,样样不利于她,她明知难逃极刑。却又不肯放弃心中的幻想。所以,越是接近宣判的一刻,就越是煎熬。
梅骅骝甚至有些痛恨起冯垚来了——你这个混球!怎么可以娶了英子,却没有给她一个圆满的幸福呢?你这样中途退场,对得起我吗?
蒲英和梅骅骝这两个在现场和冯垚关系最密切的人,此刻也面面相觑,各怀心事。无言以对了。
时间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一分一秒忠实又无情地过去了。
终于,戎飞指挥士兵们小心地抬起了那枚砸在楼体正中的哑弹,慢慢行走了快半小时,终于将它搬到了安全地带。
他们这边刚退场,梅骅骝马上带着医护兵们。搬开水泥板和石块,去寻找并装殓几位遇难者。
安德烈观察员一个个地辨认着,并在橘黄色裹尸袋外用记号笔写上牺牲同事的姓名和国籍。
然后,士兵们把裹尸袋一个接一个地抬到休息帐篷旁边搭的一个空帐篷里面,对遇难者做仪容的处理。
蒲英没有跟着大家过去观看或是帮忙。她就一直坐在还烧着咖啡的炉火旁边。
莱亚乐很理解她的心情,也陪在她身边,只不过她会不时走到帐篷门口,看看那边的动静,然后回来小声给蒲英通报情况——“是奥地利人。”“是芬兰人。”“是加拿大人。”
自第三名观察员的遗体找到之后,莱亚乐就发现蒲英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了。她赶紧去找了条军毯给蒲英披在身上,自己也坐在旁边,隔着毯子拥抱着蒲英。
蒲英这时候整个人好像已经麻木了,任她摆布而毫无反应。
难熬的十分钟过去了,还没有新的裹尸袋送过来。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忽然,蒲英大梦初醒似的动了一下。她很快起身,离开了炉子,走到了帐篷门口,看着那边废墟上的人影。
只见那边的人影憧憧,大家都在忙碌着。
看了一会儿,蒲英毅然甩开军毯,披上了雨衣,走出了帐篷。
莱亚乐急忙跟上,小心地搀扶着她。
正在指挥士兵们挖掘的戎飞,一抬头看见蒲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急忙摆手阻止:“蒲英,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那边等吗?”
“我等不及了!”
蒲英几步走到了废墟跟前,先看了看周围这掘地三尺的场景,随后盯着戎飞的眼睛,问:“是不是,没找到?”
戎飞看到了蒲英眼中闪动的希望的光芒,虽然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点头说道:“对!我们把地基都挖开了,也没找到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戎飞很快打断了蒲英的话,“你想说冯垚没死,对吧?我承认,到现在都没找到他,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他当时能去哪儿啊?他不可能离开哨位的!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戎飞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谁都明白,那就是——冯垚可能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所以才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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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诺诺的平安符】……写的节奏这么慢,还这么虐,小江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啦……各位再忍忍吧o(╯□╰)o
15章 悬崖之下()
蒲英也不和戎飞争辩,跟一名士兵要了个聚光电筒,在他们已经搬开的砖块之间、在他们挖开的地方,寻找着蛛丝马迹。
找了一会儿,她就确定了三处血迹最多的地方,也就是三名观察员遇难的地方。
她仔细查看后,并没有发现散碎的残肢。
再问戎飞,他也承认三名观察员,明显都是被坍塌的楼板压死的,虽然骨骼变形得厉害,但是并没有被炸飞。
蒲英马上说:“那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理说,冯垚当时如果也在这里,应该也和他们一样被压在下面啊?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戎飞面色不改,指着站在废墟右后方的一群人,“那边有一个弹坑,还有一些崩进去的石块,等他们挖完了,再说吧。”
蒲英刚才见那群人距离塔楼遗址有十几米,也就没有在意。
听到戎飞这么一说,她马上扭头向那边走去。
戎飞、莱亚乐等人也急忙跟上。
还没走到,就看见众人从弹坑里拉出来一个人——瘦高的个子,正是梅医生。
他声音有些嘶哑地叫道:“下面没有!下面没有冯垚!”
见到蒲英过来,他马上迈开大步迎了过来。
他本来想拥抱蒲英的,不过,手刚伸出来,他就看到自己衣袖和手套上沾着的泥土血污,又立刻收回了手。
不过,他依然激动地对蒲英说:“我到处都找了,都没有找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蒲英重重地点点头:“意味着,他当时根本不在这儿!所以,他,很可能……还活着。”
“我就说他的命大嘛。”
戎飞突然插了进来,“你们俩,别急着下结论!”
他板着脸。狠心说道:“就算冯师兄当时不在塔楼,比如,下山去求援了。但在昨天这种烈度的轰炸下,他也难逃一劫!他到现在都杳无踪迹。也很能说明问题!而且,更糟糕的是,我们的搜索范围变得更大了!从这里到村里的山路,甚至是整个这片山林,都得仔细找!这意味着,我们更难找到他了!”
戎飞的话,让蒲英也冷静了下来。
她心里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不管怎么说,没有在哨所废墟里发现冯垚——客观上。增加了他也许幸免于难的可能性。
梅骅骝气鼓鼓地瞪着总是泼冷水的戎飞,“难找就不找了吗?赶紧的,接着找!”
“不行!”戎飞看看表,说;“现在都快十点了,天黑路滑。士兵们也都累了,我们只能在山里休息一晚,明天天亮了接着找!”
梅骅骝一愣,再看看周围的意大利官兵——他们果然因为没有发现目标,就自动拖着疲惫的脚步,向着帐篷走去。 /》
只有中国医疗队的人,没有他的命令。都还静候在一旁。
蒲英也知道,一来,她和戎飞都不能直接指挥警卫分队;二来,刚才他们在清理哑弹和遇难者遗体时,已经很辛苦了,再让他们干活。确实也不合适。
她望了望周遭黑黝黝的山林。
远处天际不时出现的炮击的火光,勾勒出了起伏的山脊线。隆隆的炮声,虽然遥远,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以色列的轰炸行动,还不知持续到什么时候?
今天。他们只是暂停了对这一带的轰炸。
明天呢?后天呢?
如果真主党的军队再利用这里的阵地还击,以色列方面毫无疑问又会对这里进行轰炸报复。
所以,必须争分夺秒地找到冯垚。特别是他现在极有可能是受了重伤,也许正躺在哪个角落里,等着人救援呢。
蒲英一想到这里,马上对戎飞说:“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就和他们一起休息吧。我要——继续找!”
戎飞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
他也不去分辩,只是说:“你一个人怎么找?天这么黑,太危险了!”
梅骅骝却抢在蒲英之前回答:“我和她一起找,还有我们医疗队的人,人多力量大!喂,你们同不同意?今晚上,我们就不休息了,继续找我们的军事观察员,直到找到为止!”
他后面的话,是在问自己的下属。
“同意!”
医疗队的人群情激昂地答应着。末了,人群中还有一个人嘟囔了一句:“那可是我们自己的战友,又不是老外!”
“对!”梅骅骝马上说道:“我们中**人,从没有在战场上抛弃自己的兄弟的道理!走,我们继续找,不找到他,决不罢休!”
戎飞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见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被孤立了。
他倒是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虽然觉得自己委屈,却也只是和意大利分队指挥官交代了一声后,就默默地跟在了医疗队的后面。
爱尔兰观察员安德鲁却也没有跟着意大利人一起离开。
他觉得自己的命,是冯垚换来的。现在却连恩人的尸首都找不到,所以怎么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去休息。
况且,他和蒲英、梅骅骝一样,忽然对冯垚的幸免于难有了些期待。r /》
安德鲁没有急着像医疗队的人那样往下山的路就开始找了,而是围着哨所的废墟又转了几圈。
这一转,他发现了线索。
“你们过来,快过来!”
戎飞首先注意到了他的召唤,迅速跑过来,急切地问:“你发现什么了?”
“你看,这里——”
安德鲁指的地方是在废墟的左侧。
这个联合国观察哨,是建在较平缓的山顶上。就在哨所左前侧十米左右,就是一处突出的坡度将近八十度的山崖。从哨所到山崖边,铺了一块较大的水泥路面。
平时,安德鲁和伙伴们在执勤时,经常走出观察哨,在这块水泥地上活动。
安德鲁发现的线索就是,水泥地的边缘被削去了两米左右的样子,而且山崖边上原来有的两棵大橡树。也不见了。
跟着围过来的众人,听安德鲁介绍了原来的地形后,马上明白了——这里应该是遭过轰炸。
蒲英马上走到崖边,向下望了望——底下黑漆漆的。就算是用聚光手电照,也看不出有什么东西。
戎飞一手抓着蒲英的军装后摆,一手挡着梅医生,口中却在问安德鲁:“这个悬崖,有多高?”
“大约将近二十米。”
戎飞一听,心中不禁一凉:那也就是十几层楼啊!就算没被炸死,也会被摔死了。
他拉了拉蒲英,“小心点。”
蒲英退了回来,却问安德鲁:“有路下去吗?”
“有,需要先下山。从那边绕过来。”
“路上花多长时间?”
“差不多要两小时吧?”安德鲁其实也没有走过那条路。但是,考虑到山林中到处密布的哑弹,他的估计还是偏乐观了。
蒲英很快转头,对戎飞干脆地说道:“准备绳子吧!我索降下去看看。”
“什么?太危险了!你不是怀孕了吗?”
戎飞立刻表示反对,并把目光投向了梅骅骝。示意他来阻止蒲英。
在照顾蒲英方面,梅医生倒总是能和他的意见一致。
所以他也劝蒲英不要逞能,让他或者戎飞下去看看就好了。
“我不是逞能!刚才,我一直在帐篷里休息,你们却一直忙碌,我看得出,你们现在其实都很累。脚都在打颤,胳膊也一定是酸的!所以,你们都不适合下去。而我,既然是我提出的要继续找冯垚,那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蒲英见老梅和戎飞似乎还想劝说,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好啦。都别说了!我只是怀孕,不是重病,不是残疾,更不会忘掉了在特种部队学的一身本事!身上绑着绳子,慢慢地索下去。能有什么危险?”
“太高了呀,万一……”戎飞还在说。
“高什么高啊?这么黑,没有参照物,根本看不出高低深浅!就这么定了,别再说了!你要是不让我下去,或是让别人下去,我整个晚上都会不安心的。”
终于,在蒲英的坚持下,戎飞、梅骅骝不再反对了。
救援绳很快在山顶上找了棵树固定好了。为了保险,戎飞放了两根二十五米的绳子下去。
蒲英穿上装备有对讲机的作战防弹背心,戴上了头盔,然后将一根绳子扣在腰上做为保险绳,双手抓着另一根绳子,一步步倒退着从山崖边走了下去。
头盔上还插着战术电筒,不过在下山崖时几乎用不到,因为这里绝不可能有人,只是让周围不至于太黑,让蒲英好操作一些。
蒲英之所以态度坚决地要下来看看,是因为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冯垚很可能就在下面!
她迫不及待地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虽然这处悬崖的山石因为风化和受到轰炸的原因,让蒲英脚踩到的地方总是有些松动落石,但二十米的高度,蒲英还是没多久就快下到底部了。
忽然,她的脚被树枝缠住了。
低头借助手电的光芒,蒲英看出来这是棵枝叶繁茂的橡树。
她踩着崖壁,向旁边走了走,避开了容易绊住人的树枝,然后慢慢地下到了崖下。
这里的地面很不平,有尖利的石头,有大树,还有水泥板。
蒲英从背上的包里拿出了准备好的大电筒,向周围照了起来。
几块水泥板倾斜地靠着崖壁,上面还有掉落的山岩。不过,在水泥板的下方,却形成了一个三角空间,只是被杂乱的树枝挡住了,看不清里面的究竟。
蒲英拿出军刀,砍斫树枝,清理视界。
不一会儿,当她砍断并移开了一桠树枝后,赫然发现,那水泥板下面的空间里,除了露出了橡树的树干,还露出了一枚航弹的弹头。
蒲英仔细看了看,认出了航弹的型号,并知道它重约2000磅(907公斤)。
这个没有完成使命的大家伙,被这里的崖壁、树干和水泥板死死地卡住了,只露出了弹头的少许。
蒲英看得出,那个三角空间已经几乎没什么缝隙,肯定是藏不下一个人的。
她不禁又失望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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