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日再傻再天真,见此情景。也多少明白了点什么。
就在他以为蒲英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句很轻很轻的话:“他,走了。”
甲日忍不住追问:“去哪儿了?”
蒲英揭开锅,搅拌了几下里面的茶汤后,才放下汤勺,微垂着眼帘说:“出国了。”
茶房内还有些喝茶的喇嘛和帮工的人,他们在甲日少爷进来后,说话都变得小声了。不少人很快就离开了茶房,屋里变得清静了许多。
甲日没有特别在意周围人打的招呼,只是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蒲英忙忙碌碌的身影。
好容易等到她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甲日才凑过来,低声问道:“你和他,不是订婚了吗?怎么他会出国?你又为什么来当觉姆?”
蒲英闭了闭眼,努力调动着情绪。
可是她发现自己真的不是演员,实在做不到让眼泪收放自如。
她只好继续做面瘫状,平铺直叙地说:“我们分手了。他看上了上司的女儿,把我甩了。我一气之下,来出家了。”
这就是她要冯垚背的黑锅。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要没有这个借口,怎么解释她好好的兵不当,跑来当尼姑的动机呢?
虽然蒲英表演不出失恋女子的悲痛,但她那木然的表情,让甲日以为她已经痛苦到麻木的地步,所以还是相信了她所说的一切。
他马上同情地安慰起蒲英来,说的无非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之类的话。
接着,话题又很快转移到劝她不要出家的主题上来了。
“……你这种因为失恋来出家的人,根本就不是诚心向佛。幸好你还没正式剃发,我劝你,还是早日还俗吧!……”
蒲英被他说烦了,敷衍道:“你说的对!我的心是不够诚。等我研究透了佛理,我立刻剃头,皈依佛门。”
“不行不行,你不能……”甲日着急之下冲口而出:“你不能因为对一个男人失望,就对所有男人绝望啊!”
蒲英的身子一震,知道甲日恐怕真的还是不死心。
她虽然会利用他,但一定不能误导他!
蒲英立刻转过了身子,用冰冷的口气说道:“甲日少爷,这里不是您呆的地方!罗旺丹增活佛这么久不见您。恐怕会派人来找您的!”
甲日感觉她有些生气了,不想继续惹她不高兴,只好说道:“那好吧,我这就走!不过,你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不要叫‘甲日少爷’了!”
“好的,才仁少爷!”
“不要少爷,就叫才仁!”
“才仁……坚赞。”蒲英还是坚持使用全称。
“你怎么这么倔?不就是个称呼吗?”甲日很无奈。
“不是我倔。好像是你一直在纠缠这个问题吧?”
“我……”甲日无语,轻轻跺了跺脚,还想说什么。
“才仁!才仁!在不在?”外面忽然有人在喊。
“哎,在呢。”甲日急忙答应了一声,出去前又对蒲英说:“这里的活儿太多太累了,我给你换一下吧!”
“不用。”蒲英摇头。
甲日在屋外声音的催促下,快步出去了。
蒲英想了想,凑到窗口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招呼甲日的人。正是刚才叫走几名“马匪”的那位酷大叔。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高高瘦瘦,没有穿藏袍,也穿的是西装便服,但是因为戴了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和酷大叔的风格完全不同。
甲日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酷大叔好像在向他介绍那个戴眼镜的人。
介绍完了,两个人握了握手。
甲日是很正常的态度——初见客人时既热情又有节制,而那个瘦高个的“眼镜”就有点热情过度了。
蒲英远远地看着。也莫名地感觉“眼镜”的腰,弯得过于谦恭了!那动作略假,带了太多讨好的意味。
很快,三个人寒暄完毕,一起朝着经堂方向走去。
这边的蒲英感到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罗旺丹增活佛和甲日身边的人,本来就有很多人等着她去甄别。现在居然又出现了两个在阿哥给的资料里没有的人物,好像他们还不是一伙儿的。
这是“**会一开,妖魔自然来”的节奏吗?
不过,甲日和酷大叔显然是很熟悉的,后者又和走私军火的马匪有关。
这让蒲英对甲日。也不能不产生了一点怀疑!
表面清纯、内心变态的男人和女人,好像都不少吧?
蒲英深感情况不明,便抽空在无人之处。用手机编辑了一段密电短信,发送了出去。
虽然阿哥那边也能通过技术部门监听她,但是他们只有声音没有图像,掌握的情况肯定不如她全面。
蒲英在电文中除了做些情况说明和补充,也附上了自己的分析,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蒲英才收到一段音频的彩信。
她在播放里面的数字转成密码,最后翻成电文。
这种发电文的方式,保密性高,不容易暴露,也不容易破解。但是记谱时如果不用手写记录的话,还是很考验人的记忆力。蒲英全靠过去练出的报务员基本功,才能在短短几天的培训中就掌握了这套密码。
阿哥在电文中告诉她,他们也有情报显示,这次**会期间,佛学院内的某些人似乎会有大动作。考虑到院内很可能有军火,他们已经通知武警部队严阵以待了。
至于这两个新出现的人物,“雪狐”那边也报告说,以前从没见过。所以,阿哥要蒲英注意搜集这两人的资料,最好能发回他们的照片,能和他们交谈更好。
蒲英接收完电文后,就在盘算怎么能更接近高层人物?
想来想去,她发现,除了依靠甲日还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不禁祈祷,但愿她今天那么作,没有作得让甲日不想理她了吧?
既要接近甲日,利用他的好感,又不能伤害他的感情——这个分寸太难把握了!
不管怎样,她还是祈祷甲日是个真正的好人——拜托啊,甲日老弟,姐的任务就靠你的大发善心了啊!
第二天一大早,蒲英提前去大茶房准备上工的时候,被管事喇嘛叫住了,说是让她去经堂精舍的小厨房负责煮奶茶。
看来,她虽然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但她的祈祷还是灵验了。
ps:
【谢谢苍穹海蓝的粉红,恭喜你抢得了2月的头筹,可惜没奖励】
069章 小厨房交锋()
虽然得到了在精舍小厨房煮奶茶的美差,但蒲英只要看见管事僧那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
没猜错的话,这一定是甲日少爷帮她向管事求来的。
管事僧的顾虑当然是有道理的。
因为能够进入经堂精舍内喝茶休息的,都是尊贵的大人物!
不是佛学院请来的外寺主持、活佛、高僧、大德,就是本学院内的长老。身份次之的,也是高僧们的亲信高徒,以及特意赶来观摩法会的外宾和政要名流们。
蒲英昨天就听说,有一个日本佛教界的代表团在外交部官员的陪同下,低调地入住了佛学院的招待所。还有,这些天以个人名义来参拜活佛接受灌顶的政府藏族高官,也是不计其数。
所以,精舍的接待工作,当然是整个**会接待工作的重要一环。
据说,能进出其间充当侍者的僧人们,都是经过细心挑选的、受过严格培训的扎巴(藏语:男性普通僧人)。
蒲英作为一个初级觉姆,而且还是藏语都说不太好的汉人,却要进入精舍——这事儿,实在是让管事僧作难了。
现在他虽然带着蒲英进入了精舍,但也不放心地反复交代——只准在厨房里老老实实呆着,不许到精舍其它地方乱走乱转,尤其是未经许可,不得进入高僧们打坐休息的厅堂和卧室。
蒲英自然满口答应了。
当她进了小厨房后,发现这里确实比外面大茶房的环境干净。四壁和桌椅都还有简单的装饰,相当于普通藏人的客厅了。更舒心的是,喝茶的人数一般最多二三十人,工作量大为减少。干起来自然轻松多了。
不过,那些大人物们回到精舍后,都是进入厅堂里,等着人把茶点送过去,根本不会踏入小厨房。
就是那几个本该在小厨房里帮忙的扎巴们,也都不喜欢在这里好好地呆着。他们都会抢着去给经堂里送茶点,然后就站在那儿侍立着,好近距离聆听高僧们的谈经论道。
所以这小厨房里经常就只有蒲英一个人。还好,即使那些扎巴们都不来帮忙,这边煮茶的活儿。蒲英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
小厨房紧挨着精舍厅堂的侧墙。堂内的人说话声音只要稍微大一点。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蒲英一发现这个好处,自然会时不时地将耳朵贴到那堵墙上,听听里面说些什么。
她的藏语经过这阵子的恶补。已经能够听懂常用的对话,只是对佛学方面的“专业”词汇,还是很困难,所以她也只能大概知道他们谈话的主题。
不过,在小厨房打杂的第一天,蒲英听到厅堂里的谈论很正常,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那个甲日少爷,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伴随在丹增活佛的左右。
蒲英倒也不着急。在认真煮好茶的同时,跟高僧们的大弟子大致混了个脸熟。
他们到厨房这边来,主要是因为知道来了个新杂役,特别过来交代一下高僧们喝茶的癖好。
大部分人都是两三句说清楚了,就走人了。
这一天,和蒲英说话最多的,是一位叫做钦泽的僧人。
钦泽,藏语是“智慧”的意思。
他是丹增活佛的高徒,在佛学院也是有执事职位的高级僧人。
蒲英早就听陈博以羡慕嫉妒恨的夸张语气说起过这位高人——八岁出家,二十七岁修完了显宗的五**;不仅在佛法上的造诣颇高,在文法、修辞、工巧、医药、历算等学科上也很有才华。
要不是钦泽这几年患了肝病,体力不足以支撑辩法,他应该早就能考取“格西拉让巴”学位,早就创造该学位获得者的年龄最低记录了。
蒲英也曾远远地看到过钦泽,但是都没有今天近距离接触后的印象深刻。
第一眼看到钦泽时,蒲英就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当时,他刚挑开门帘,从容地走进小厨房,一路上微微点头、轻声向其他人致意。
其实钦泽的长相并不是特别出色的,甚至还有些面色微黄、面颊微瘦。
但是他温煦亲切的笑容,让人完全忽略了这些缺憾,只觉得这个人挺完美的。
蒲英甚至冒出了个荒唐的想法——这个钦泽,完全可以去演《西游记》里的唐僧了,多么本色啊!
她当然不是指被戏说后的那个罗里啰嗦的唐僧,而是原著中受到各路妖精们争夺的那个唐僧——既有超凡脱俗的高僧风范,又有点圣父的光环。(圣父在这里是褒义)
总之,也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钦泽就是带给人一种亲切和舒服的感觉。
难怪他在佛学院的年轻学僧中,颇受崇敬,都快成了新一代的宗教偶像了。
蒲英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已经快走到自己面前了,忙谦恭地行礼,“您有事吗?”
“你是新来的?”钦泽看了一眼蒲英,又指着屋角处的柜子说:“我在这儿有专用茶碗。”
蒲英这才想起管事僧曾经交代过,钦泽的肝病还没好,所以总是自备专用茶碗,避免传染他人。
她急忙走过去,拉开柜子,“我帮您拿……”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钦泽抬起胳膊,轻轻挡住了蒲英,自己伸手进去,取出了一个盖碗茶碗,然后冲蒲英点头示意:“你帮我倒茶,就好。”
等他接了茶,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随意找了座位,坐了下来。
蒲英见他先啜饮了一小口。可能茶水有些烫,又轻轻放下了茶碗。
这些动作本来很平常,但是在钦泽的手上做出来,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和淡然的感觉。
真没想到。在高寒的藏区,也有这样风流闲雅的人物!
钦泽放好茶碗,抬起头正好碰上蒲英的眼神。
他很自然地笑了笑,用普通话问道:“你,是才仁推荐来的?名叫‘蒲英’,对吗?”
蒲英既然知道他是丹增的高徒,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蒲英总觉得钦泽此刻的笑容里,似乎多了点什么别的意思呢?
像是大哥在看小弟的笑话?
蒲英也不管那么多。大大方方地一笑:“对!我是才仁坚赞介绍来的。不过。我和他不熟。”
钦泽了然地点点头:“才仁这孩子。就是还没长大呢。”
蒲英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和这位藏版唐僧聊起了天:“对啊,我什么都没说。他就自作主张把我安排到这儿。其实,我在外面大茶房干得也很好。到这里来呢,轻松倒是轻松了,就是有点不自由。”
“怎么会不自由呢?”
“管事僧不准我随便出去,只能在这屋里呆着。你说,是不是不自由?”
“哦,”钦泽微微一笑,又转移了话题:“你是内地的,来金马有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
“家是哪儿的?”
“山江的。”
“家里人同意你来吗?”
“我没家人了。”
“哦?对不起。”钦泽有些意外,仔细端详着蒲英。评估着她的年龄。
“没事,”蒲英摆摆手,继续洗着茶碗,“都过去很久了。”
“你那时候,应该还没成年吧?这几年,一个人一定过得很艰苦吧?”钦泽的眼中自然地流露出同情的意味,不是居高临下的赏赐,而是感同身受的悲悯情怀。
蒲英感激地笑了笑,“没有啊!我一个人过得也挺好的!对了,我高中毕业后就参军了,在部队里管吃管住的,还有好多同龄人……”
钦泽听到这儿,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很惊讶地问:“你还当过兵?”
蒲英继续大大咧咧地说:“怎么?看不出来吧?呵呵,我就是通信女兵,不是打仗的那种!”
“是这样啊……”钦泽释然地一笑,“我就说,看你长得这么秀气,哪像个当兵的?”
“咦?你该不会以为,女兵都长得五大三粗的吧?你等等,我给你看照片——”
蒲英掏出了手机,把相册调了出来,“你看,这都是我退伍前和战友的合影(阿哥找技术部门把蒲英的肩章和领花都给ps掉了)……这是班长……这是指导员……这是我的工作台……”
钦泽饶有兴趣地和她一起看着那些相片,夸奖道:“你可打破我之前的观念了!上次军区总院的门巴(医生)来巡诊,有不少女军医和护士,但我可没看见像你们这样、皮肤这么好的女兵……”
“你说的是拉萨的西藏军区总院吧?”
“是啊。”钦泽说着也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给蒲英看照片,“这是我和她们的合影……”
蒲英一看,那应该是冬天照的。
那些军人们坐在露天的诊桌后,都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戴着风雪帽,连男女性别都不太能分辨出。
令她印象深刻的,还有在他们面前排成长龙的等着看病的藏族老乡们。
藏区实在太大了,很多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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