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说是银行。’主管道︰‘是你打的电话?这个户口,应该由一个女子的声音来下指令的。’主管用很疑惑的神情望著我,我唯恐事情败露,就匆匆走了!”
普索利道︰“你没有再查下去?”
牛顿道︰“有!”
他说了一个字之后,停了片刻,才道︰“由于我在银行的存款不少,所以再查,银行也很客气,但是结果和上次一样,银行方面,并无出错……但是我又不信阿佳会拨错号码,电话公司说电话的接驳,全是自动化的,出错的机会是零,那……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想了几千几万遍,可就是想不通。”
我举起手来︰“如果有人预谋要杀阿佳,早就伺伏在庄院中的话,有无可能?”
牛顿道︰“太有可能了,十个人也有可能。”
我道︰“那就可以作出简单的假设,那人在电话线路上做了手脚,不论你拨的是甚么号码,都会接到他那里去。”
这本来是技术上极简单的事,我一提出来,各人都有同意之色。
我的这个假设,对于牛顿来说,也是有利的。因为若是早已有人藏匿在庄院之中,那自然意谋不轨,大有可能是凶手,对牛顿洗脱嫌疑,大有帮助。
可是,在各人都有同感时,牛顿却摇头︰“不,我认为不可能。”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记得很清楚,电话一接通,那边的男声就先说是银行。”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牛顿先生,即使在三十年之前,窃听设备也已十分先进。若是有人能在电话线路上做了手脚,那么他自然也能布下窃听装置。”
牛顿陡然一震,双手无目的地挥动了多次︰“你的意思是……我和阿佳的对话……全被人偷听去了?”
我道︰“我只是指出有这个可能,在这个可能之下,那人就知道你们会打电话到哪里去。”
虽然我只是作了一个假设,但牛顿却已然像遭到了雷殛一样,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强调了一下︰“那只不过是我的假设。”
牛顿喃喃地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这……这个人……是谁?他为甚么要那样做?他为甚么要我过著悲惨的生活?”
大家都不出声,因为这个问题,除了他自己之外,并没有别人可以回答。
牛顿面肉抽搐︰“我没有仇人,我本来是一个再平凡不过……又瘦小的弱者,不会有也不敢有敌人,后来我变成了富翁,我从来不吝啬,总是尽力去帮助别人,更加没有敌人,要说……有的话……那只有一个……只有一个……可能,只有一个可能……”
他断断续续的说到这里,陡然抬起头,向约克望去,他面肉扭曲,神情可怖,目光更是凌厉之至。被他这样望著的人,都不免吃惊,约克也不例外,疾声道︰“你心中在想些甚么?”
牛顿直言不讳︰“我在想,只有一个人会是我的敌人,因为我抢走了他的恋人,他也恨阿佳,因为阿佳变心了。”
那是直指约克了,约克居然并不否认︰“是的,我恨极了你,也恨阿佳,但那全是知道你干了这样的脏事之后的事,在今夜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曾有甚么事发生过。”
牛顿刚才还像是绷紧了弦的弓,这时一下子泄了气︰“对,你不会是凶手,你根本不知在阿佳的身上,发生了甚么变化。”
普索利忽然问了一句︰“约克,在阿佳遇害之后她的灵魂有没有和你接触过?”
普索利这一问,很有道理 阿佳到惨死之前,仍认定是牛顿杀了她,那么,一缕冤魂,如果要找人倾诉的话,最好的对象,当然就是以前的恋人了。
约克吸了一口气︰“没有……或许……她觉得愧对我,不敢见我。”
那高个子忽然冒出一句话来︰“这个等她来了,问她好了。”
本来气氛就已经够怪的了,一听到这句话,更令人感到怪异莫名。
一来,“她”已经变成了“他”,这其间,前世今生,阴阳阻隔,人鬼殊途,都已发生了难以明白究竟的变化,是生命的大奥秘,没有甚么比这种变化更令人感到悚然的了。
二来,“她”若是来了,那就是找牛顿报仇来了,会发生甚么事,虽难预料,但决不会是愉快的,这是可想而知的事。
牛顿先叫了起来︰“她……她……”
他只叫了一个“她”字,便难以为继,看来,他本来是想叫“她不会来”的,但又矛盾复杂 人来了,会找他报仇,可是事情又不能不了断;他又自认清白,那更没有不让她来之理,所以就说不下去了。
我感到那高个子的这句话,很是突兀 事实上,这几个由普索利邀来的灵学家,个个都很古怪(人家看我,自然也是一个怪人),于是我问他︰“你以为她一定会来?”
那高个子答得认真︰“应该说,她一定会找到牛顿先生。”
我喜欢他这种认真的态度,所以我愿意和他继续讨论下去,我再问︰“何以见得?”
高个子道︰“她在惨死的那一刻起,就认定了牛顿是仇人,一转世为人,就念念不忘要报仇。”
我道︰“这并不构成她一定可以找到牛顿的理由。”
高个子道︰“如果只要凭报仇的意念,当然不容易找,但是,当她成为灵魂的那一刹间,牛顿先生就在她的身边。”
不单是我,另外几个人也曾齐声问︰“那又如何?”
高个子神情严肃︰“据我的研究心得,灵魂是一种能量形式的存在,这种形式,当人还有身体的时候,也可以测度出来 就是仪器所能记录的脑电波,只不过现在只能记录到它的存在,却无法译出内容。”
虽然高个子的话,听来和我们的问题无关,但是也大有意思。
我也很同意他的说法,知道他是试图在解释甚么,所以并没有催他。
他又道︰“既然有脑电波的存在,那就自然可以被接收到 只要有一定的过程,就一定可以接收到。”
他的语气虽然很是肯定,可是词意却有点模糊,我道︰“你的意思是,由于阿佳惨死之际,牛顿就在旁边,所以,阿佳在变成灵魂状态的那一刹间,可以捕捉到牛顿脑电波的……频率。”
高个子吁了一口气︰“对,就是这个意思 在那一刻,在特定的情形下,他们两人的脑电波,一定曾互相之间发生作用。这就是为甚么牛顿一直会听到阿佳捏手指的声响的缘故。对阿佳来说,她一定捕捉到了牛顿脑电波的特徵。”
他选用了“特徵”,而没有用“频率”,其实是一样的,每一个人的脑电波频率,就像人的指纹一样,绝少雷同,那也就是每一个人的特徵了。
我们这样地在讨论问题,牛顿听了,自然感受强烈之至,他又发起抖来。
高个子接下来的话,给了他更大的刺激︰“人可以改名换姓,甚至可以变更容貌 牛顿先生,我相信你经过高明的整容手术。”
牛顿脸容灰败,点了点头。我不禁佩服高个子的观察力和推断力,我就未曾想到这一点,这个牛顿,为了避仇,竟然企图改变一切!
高个子陡然提高了声音︰“可是,无论如何改变,甚至整个身体都换掉,但有一样是改变不了的!”
约克叫了起来︰“脑电波的特徵!”
高个子点头︰“是,只要有法子捕捉到这个特徵,哪怕变成了煤中的细菌,躲在一千公尺深的地方,一样可以找得到。”
高个于举的这个例子,可怕之至,牛顿发出了几下呻吟声,身子摇晃著,断断续续地道︰“那么……她一定会……找到我……”
高个于道︰“这是我根据历年来的研究心得作出的预测,还未经证实,要等她来了,才能证实。”
这高个子说话,真有点意思,我看到牛顿上气不接下气的情形,就安慰他︰“你也不是她一出现就必死无疑,你可以解释的。”
牛顿捶胸︰“我不是怕死,我没有杀人,我是清白的!”
约克凛然问︰“那你为甚么要改变自己?”
牛顿叫︰“世事是有冤枉的啊!”
我想了一想,向高个子道︰“阁下的研究心得,很是独特,总的来说,你认为根据一个人的脑电波频率,就可以找出这个人来?”
高个子道︰“原则上或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具体的情形如何,我也一无所知 我想,只要阿佳找到了牛顿,就可以证明我的理论了。”
牛顿在听了之后,又发出了一下呜咽声 这也难怪,对他来说,阿佳找到了他,那是生死相关的大事,高个子却认为那是可以证明他理论的喜事,这当然令他啼笑皆非。
高个子这样的说法,相当客观,可是,也就不肯定甚么时候阿佳会找上门来。
我又问他︰“你其实并不能确定这种情形一定会发生,是不是?”
高个子却大摇其头︰“不是,只要阿佳报仇的意愿够强烈,我相信一定找得到。”
这时,约克反倒紧张了起来︰“大约会在何时?”
看他的样子,像是虽然过去了三十年多时间,但是他对阿佳的爱恋,似乎并未减退。
刹那之间,我忽然有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我的思想方法,一向是忽东忽西,天马行空,想到哪里是哪里,会突然之间,想到全然和原来题目无关的那一方面去,这时的情形,就是如此。
我忽然想到的是,约克对阿佳的爱恋未变,阿佳又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如果今生阿佳还是女身,那么,他们相恋就是十分自然的事了。
可是,如今阿佳已成了男儿身,那么他们重逢,会是甚么样的情形呢?
难道仍相恋?
虽然有点古怪,但也绝不罕有,这种情形,就是男性同性恋了!
科学家一直从内分泌、从遗传方面寻求出现同性恋的原因,到如今为止,只确定了同性恋是一种先天性的现象,也就是说,同性恋的倾向,是与生俱来的。
一直没有人从灵学的观点去探索,“与生俱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前世的残存记忆?
我忽然想到了这一点,自然在那样的情形下,没有深入地想下去,只是把这种想法放在心里,准备有机会的时候,向专门研究同性恋的学者提出来,大家参考一下,或许可以有大突破。
却说当时约克问“大约会在何时”,高个子道︰“不知道!”
他说了之后,略顿了一顿,又道︰“但,不论多久,我一定要目睹这个现象的发生,因为这对我来说,大重要了。我的理论一旦证实,便开辟了广阔无比的灵学研究天地。”
我同意他的说法︰“那你准备 ”
高个子道︰“不是准备,是行动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离开牛顿先生,直到事情发生。”
牛顿又惊又怒︰“你有甚么权利那样做?”
高个子道︰“是你要我们来帮助你的,我那么做,对你大有好处。”
牛顿哼了一声,高个子又道︰“你怕她一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报仇,连个分辩的机会都没有,若是有我常在你的身边,你至少可以有这个机会。”
高个子的话,大有道理,牛顿自然也立即明白了这一点。他点头︰“好,到时希望你多出一点力。”
高个子连声应道︰“当然!当然!”
看来,他对灵学的沉醉,在这里的所有人之上,为了有这样一个证明他理论的机会,他喜不自胜。
普索利爵士道︰“阿佳能找到你,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理论而已,你为了等她来,要长年累月的绷紧了神经,只怕等不到她来到,你就支持不住了。”
这话说中了牛顿的心事,他哭丧著脸︰“我现在已经支持不住了。”
我的意思和普索利一样,所以我立即接下了口︰“那你就不应该等。”
牛顿倒也立刻明白了我们的言下之意︰“我也心急想找到她,可是多年来,一点音讯也没有!”
我道︰“有两个方法,可以同时进行。其一,在全世界范围内,毫无头绪地找一个人,那是专业行为,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得到的,所以必须委托专业人士进行。”
牛顿真的对我记述的经历,知之甚详,他立时道︰“郭大侦探?”
我道︰“是,委托他进行,我不敢说他一定可以把人找出来,但可以肯定,要是他也找不到,这就不会有别人可以找得到。”
牛顿咬著牙︰“好,卫君,托你代邀。”
我点头答应︰“第二个办法,是你要设法让她容易找到你。”
牛顿抿著嘴,不出声。显然,对于阿佳的出现,他又是惊怕,又是期待。
六、寻人启事
我道︰“这件事,越早了断越好。怨毒藏在心中,已经三十年了,越下去,怨毒只有越深,你有没有想到这一点?绝不能再回避了。”
牛顿嗫嚅道︰“我不是回避,而是……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
我沉声道︰“很简单,把当年发生的事张扬出来,然后,你公开出现,等她来找你!”
牛顿一听,身子就发起抖来︰“那……那……要是那样,人人都会以为是我杀了人。”
普索利道︰“当年的事,确然只有你们两人知道 ”
牛顿连忙纠正︰“那凶手也知道。”
普索利道︰“既然只有三个人知道,那你不妨说得隐晦一点 当事人看了明白,别人看到莫名其妙的那种,不但可以引阿佳出来,要是连带能把凶手也引出来,那就更好了。”
约克始终不肯放过牛顿,阴森森道︰“如果真有所谓凶手。”
牛顿一挥手︰“好,我这就进行。”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们几个人互望了一眼,除了高个子是下定决心,自此要寸步不离跟著牛顿,以证实他对灵学研究的理论之外,其他的人已经无事可为了。
我们全知道了当年惨事发生的经过,照牛顿的叙述,事情确然怪异,怪异到就算阿佳出现,也未必能真相大白。
但是在阿佳出现之前,实在没有甚么事可做,我定下的两个办法,一个要靠小郭,另一个要靠牛顿自己。
普索利也感到了这一点,他道︰“把各位老远的约了来,总算不虚此行吧!”
大家的反应不一,最高兴的自然是那个高个子,我则瞪了普索利一眼,而且哼了一声。普索利知道,对我来说,是太虚此行了。因为除了确定了有一个前世冤死的女子转世今生之外,我一无所得。这种事,在我的经历之中,可以说微不足道之至。
普索利吐了吐舌头,不敢说甚么,其余几个人都各自告别离去。我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盘算著雪要是不停,明天也照样可以离去,反正是卖普索利交情来的,良友相叙几天,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
就在此时,牛顿忽然趋前到我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卫君,我有一事相求,请你和普索利爵士到我书房可好?”
我向普索利望去,只见他也大有请求之色。这时,还在一旁的那高个子,脸色难看之至,因为牛顿的邀请,并未包括他在内。
他尴尴尬尬地乾咳了几声,反倒是我不好意思,向牛顿道︰“这位先生 ”
牛顿道︰“我们要商量的事,和他无关。”
主人这样说,我也自然不好再说甚么了。在牛顿的带领下,通过了好几道门,才进入牛顿的书房,那就是不久之前,牛顿和方琴会面之处了。
一路经过的时候,普索利并无所觉,但是我却已经看出,每一道门都有极严密的保安装置。在通过这些门的时候,牛顿每次都用手在门上按一下,才把门打开,可知那些门都要凭他的掌印,才能打开。也就是说,除了他本人之外,别无他法可以正常开们,由此可知保安之严密。
进入了书房之后,书房约有两平方公尺,很是宽敞,四面全是书架,表面看来,并无异样,但是我敢说,其中一定机关重重。
而且,除了进出的门之外,一扇窗子也没有。四面墙中,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