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
“汉城,南朝鲜。当我们正飞快进入21世纪时,得考虑到这一事实。”
我们走到另一条走廊,接着来到室外,沐浴在阳光下。不一会,我们穿过一条有顶棚的过道,到了另一幢楼房里。桑德斯不时地掉头看看,好像怕把我丢失似的。然而他从未中断谈话。
“由于外国学生络绎回国,我们没有足够的工程师来进行美国的研究工作,创造美国的新技术。这是一张简单的资产负债表。没有足够的受到培训的人员。甚至像IBM这么大的公司也开始遇到了困难。受过培训的人员简直没有了。注意门。”
门朝外打开,我走了进去。我说:“如果那儿全是从事高技术工作的机会,难道不能吸引学生吗?”
“这可不像银行投资,或是从事法律事务,”桑德斯大笑起来,“美国也许缺少工程师和科学家,但我们培养律师的成绩却是世界第一。美国的律师占全世界律师的一半。想想这个吧。”他摇摇头。
“我们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4%。我们的经济占世界经济的18%。但是我们的律师却占世界的50%。学校每年源源不断地培养出3。5万多名律师。这就是我们的高产方向,这就是我们国家的焦点所在。我们的电视节目有一半与律师有关。美国变成了律师的土地。人人都打官司,人人都在提出诉讼。毕竟,这75万律师得有事可做嘛。他们必须每年挣3万美元。别的国家认为我们发疯了。”
他打开门上的锁。我看见一块用手写体写的招牌:高级图像实验室,还带有一个箭头。桑德斯带我沿着一条长长的地下室走道走去。
“甚至我们最聪明的孩子所受的教育也糟得很。美国最好的孩子在世界上名列第12位,位于欧洲和亚洲工业化国家之后。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流学生。差生,就更是一塌糊涂。1/3的高校毕业生不会看汽车运行时刻表。他们是文盲。”
我们走到过道的尽头,然后向右拐。“我看到的孩子都懒懒散散,没有人想工作。我教的是物理学,需要好多年才能掌握的科目。然而,所有的孩子只希望穿着像查利·希恩那样,并且能在二十几岁前赚上100万美元。能赚这么多钞票的唯一途径是当律师、从事银行投资、去华尔街搞投机。那是大把赚钱、无本万利的地方。但眼下,那就是孩子们想做的事。”
“也许只是在南加州大学才这样。”
“相信我,到处都是一样。大伙儿都在看电视。”
他打开另一扇门,那儿又是一条走廊。这条走廊散发出潮湿和发霉的气味。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守旧派,”桑德斯说,“我仍然相信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主张,你有你的主张,我有我的主张。就在这颗行星上,我们穿我们爱穿的衣服,干我们想干的事儿。人人都有自己的兴趣走向。而在世界这个小小角落里,”他说,“我们主张少做蠢事。我们分析广播网中的新闻,看他们在录像带上玩弄什么花招。我们分析电视中的广告节目,提出他们在何处施诡计——”
桑德斯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啦?”
“还有其他什么人吗?”他问,“你到这里来有没有带其他人?”
“没有,就我自己。”
“噢,很好。”桑德斯继续飞快地走着。“我老是担心在这儿把人给弄丢了。哦,好了,我们到了,就是这个实验室。好,这门我刚才离开时就是这样。”
他伸出手来,把门推开。我看着这屋子,感到十分震惊。
“我知道它看上去不怎么样。”桑德斯说。
我想这里的一切实在不敢恭维。
这间地下室里铺着生锈的管子,设备从天花板上挂下来;地板上绿色的亚麻油毡有好几处卷了起来,露出了下面的混凝土地面;屋内到处排列着磨损的木头桌子,桌子上全堆着器材,两边垂着电线;每张桌子跟前,一个学生面对监视屏而坐;天花板上有好几处在渗水,水珠嘀嘀嗒嗒地滴进地板上的水桶里。桑德斯说:“我们能找到的唯一的地方就是这儿的地下室。我们没有钱使环境变得舒服些,比如说,重修一个天花板。不过,不要紧,没关系。注意你的头。”
他走进房间。我身高大约180公分,还不足6英尺高,然而我进这房间时得低头弯腰。我听到从天花板的某个地方传来粗厉刺耳的丝丝声。
“溜冰的人。”桑德斯解释道。
“什么?”
“我们在溜冰场的下面。你会习惯它的。实际上,现在就算不错了。每当他们下午练冰球时,那更是嘈杂不堪。”
我们朝屋子的深处走去。我感到好像在潜水艇里。我扫视着坐在工作台前的学生,他们全都在专心地工作。我们打他们身旁走过时,无人抬头张望。桑德斯问道:“你想复制什么样的录像带?”
“8毫米的日本录像带。保安用的。复制起来也许有困难。”
“困难吗?我看不见得。”桑德斯说,“你知道,我年轻时编了不少早期视频图像增强规则系统。你知道,桑德斯的系统曾经是人人使用的方法。当时我是加利福尼亚技术学院的研究生,课余时间在喷气推进器实验室工作。不,不,我们能够复制。”
我递给他一盘录像带。他看了看:“漂亮的小东西。”
我问:“你的系统后来怎么啦?”
“我的系统没什么商业价值。”他说,“80年代像美国无线电公司和通用电气公司这样一些美国公司完全放弃了商业电子产品。我的图像增强系统在美国没有多少用处。”他耸了耸肩。“因此,我设法把它卖给日本的索尼公司。”
“后来呢?”
“可日本人已经取得了它的专利权。在日本。”
“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掌握了这方法?”
“不,他们只是获得了专利权。在日本,争取专利权是一场战斗。日本人对专利像着了迷似的。他们有一套奇怪的体系。在日本要花8年时间才能得到一项专利,而你的申请18个月后就已经公诸于众,打那以后专利税就一直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当然,日本与美国并没有互惠特许协议。这是保持他们优势的一种办法。”
“不管怎么说,我到日本时,发现索尼公司和日立公司拥有一些相关的专利权。他们取得了‘泛专利权’,也就是说,他们取得了一些可能相关专利的使用权。他们没有权力运用我的系统——但是我发现我也没有权力使用那些技术。因为他们已经取得对我的发明的使用专利权。”他耸耸肩。“这种情况太复杂,难以解释清楚。不管怎样,这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日本人发明了更加复杂的视频软件,远远超过了我们使用的软件。现在他们比我们先进好多年,然而我们却还在这实验室里奋力挣扎。哦,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丹,你有空吗?”
一个年轻的女人从计算机控制台前抬起头来。她长着一头黑发,大大的眼睛,戴一副角质架的眼镜。她的脸有一部分被天花板上垂下的管子挡住了。
“你不是丹。”森德斯说道,那声音听起来很惊讶。“特里萨,丹在哪里?”
“在准备一门期中考试呢。”特里萨说,“我在帮着运算实时级数,快结束了。”
在我的印象中,她比其他学生的年纪要大些,但我很难说清为什么会有这个印象。这肯定不是因为她的那身打扮。她头上扎一根颜色鲜艳的束发带,身穿U2式T恤衫,外面套了一件牛仔夹克。她那镇定自若的神态使她看上去比较老成。
“你能再干点儿别的吗?”桑德斯问道,一边绕过工作台,去看监视屏。“我们现在有件急活儿要做。我们得帮助警察解决难题。”我跟着桑德斯,低头避开管子。
“我想,当然可以啰。”这个女人说道,并开始关上桌上的装置。起先,她的背朝着我。最后,我终于看到了她的脸。她肤色很深,看上去像混血儿,也许是欧亚混血吧。她实际上美极了,就像是杂志上的那些高颧骨的女模特儿。我一时感到有些困惑,因为这女人太漂亮,不像是在地下室的电子实验室里工作的那类人。这实在不合情理。
“你跟特里萨·朝熊打个招呼!”桑德斯说,“她是唯一在这里工作的日本毕业生。”
“嗨。”我说。我满脸涨得通红,感到自己太愚蠢。这消息对我说来得太突然。从各方面考虑,我宁可不要一个日本人来处理这些录像带。但是她的名字可不是日本人的名字。她看上去也不像日本人,倒像欧亚混血儿,也许有点儿像日本人。她看上去很有异国情调,甚至可能是——
“早上好,中尉!”她说着伸出左手来和我握手。她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就像有人右手受伤时所做的那样。
我和她握握手:“你好,朝熊小姐。”
“特里萨。”
“好吧。”
“她不漂亮吗?”桑德斯问道,做出由衷赞美的样子。“漂亮极了。”
“是呀!”我说,“你不是模特儿,真让我感到惊讶。”
这时出现了一个尴尬的场面。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她迅速地转过身去。
“我对此从来不感兴趣。”
桑德斯急急忙忙插进来说:“特里萨,史密斯中尉需要我们复制一些录像带。就是这些带子。”
桑德斯将一盘带子递给她。她用左手接住录像带,把它放到亮处。她右臂的肘部依然弯曲着,右手紧紧贴在腰上。接着,我看出她的右臂是萎缩的,从那牛仔夹克的袖子里露出了一截残肢,看上去像是吃了瑟里多迈德后生出的婴儿的手臂。
“很有趣,”她说道,眯眼看着这盘录像带,“8毫米高密度带。这也许就是我们听说的那种专利数据编排的产品。这种产品具有增强实时图像的能力。”
“抱歉!我并不懂。”我说。我感到自己真傻,说什么关于模特儿的事。我把手伸进我的箱子里,拿出了放像机。
特里萨立即拿出螺丝刀,打开盖子。她弯下腰来看着里面。我看到一块绿色的线路板、一台黑色的发动机和三只小水晶圆筒。“唔,这是一套新装置。棒极了!桑德斯博士,你看,他们只用了3个磁头工作。这块线路板肯定是产生红绿蓝光的组件,因为在这里——你认为这是压缩线路吗?”
“可能是数字模拟变频器,”桑德斯说,“十分整齐,如此之小。”他转向我,举起箱子。“你知道为什么日本人能把东西做成这样,而我们却不能吗?他们在不断地改进。一个审慎的、耐心的、连续不断的优化过程。每年,产品质量提高一些,体积变小一些,价格降低一些。美国人可不那么想。美国人总是期望数量的飞跃,大幅度地前进。美国人试图来个本垒打,把球击出场外,然后舒舒服服地休息。日本人却是整天地搞一垒打,从不贪图休息。所以,像这种情况,你所看到的完全是一种人生观的体现。”
他转动着圆筒,称赞了一番,一边这样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阵子。最后,我说:“你们能复制这些录像带吗?”
“没问题。”特里萨说,“根据这个变频器,我们能使信号从这台机器发出,把它输入你希望输入的任何传播媒介上。你要哪种制式?”
“要VHS。”我说。
“那容易。”她说。
“图像能保证准确吗?喷气推进器实验室的人说,他们无法保证复制图像的准确性。”
“噢,见鬼!喷气推进器实验室,”桑德斯说,“他们为政府干活,因此他们才那样说。我们这里是干实事的,特里萨,是不是呀?”
特里萨并没有在听我们说话。我看见她一边用她那条残肢稳住箱子,一边用那只好手快速地移动插头线和电缆。像许多残疾人那样,她的动作是如此娴熟,简直难以令人相信她失去了右手。她很快就把小放像机接到了另一台录像机以及几台不同型号的监视器上。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检查信号。”
“你是指放图像?”
“不,那边那台太监视屏将显示图像。其它的监视屏供我查看信号特征、数据图表,即图像被录到录像带上的方式。”
我问道:“你一定得那样做吗?”
“不,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十分好奇,他们是怎样建立高密度形式的。”
桑德斯对我说:“这带子是哪儿来的?”
“是从办公室的保安摄像机上录制下来的。”
“是不是原始带?”
“我想是的,怎么?”
“嗯,若是原始带,我们得格外小心才是。”桑德斯说。他向特里萨交待道:“我们不想安装任何反馈环,以免搞坏带子表面,或是造成信号泄漏,损害数字系统的完整性。”
“不必担心,”她说,“我会处理好的。”她指指她的装置。“看看这个,它会对阻抗转换发出警告。而且我正在监视主信息处理机。”
“好。”桑德斯说。他像一位骄傲的父亲那样微笑着。
“这需要多长时间?”我问。
“一会儿。我们可以快速确定信号。速率极限是放像装置的功能,它似乎可以快速扫瞄录像带。因此,每一盘录像带只需两三分钟。”
我看了看表:“我10点30分有个约会,不能迟到,但我又不想丢下这些……”
“你需要复制全部录像带吗?”
“实际上,仅仅5盘录像带是关键。”
“那我们就先复制那5盘吧。”
我们一盒接一盒地把每一盘录像带都先放了几秒钟,寻找在46层楼上拍摄的那5盘带子。每盘录像带一转动,我就看到摄像机拍摄的图像显示在特里萨桌上的中心监视屏上。在旁边的监视器上,信号图像上下来回跳动着,就像一个强化管理装置。我向特里萨提及这一点。
“差不多是这样,”她说,“这是对影像的强化处理。”她取出录像带,又放入另一盘录像带,开始放像。“警官,你刚才是不是说这些都是原始带?不对,它们都是复制品。”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们看到了终结署名。”
特里萨俯身于装置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信号曲线,一边不断用旋纽和调节盘调节着。
“我想,你们拿到的就是复制品,不错。”桑德斯说道。他向我转过身子。“你知道,视频复制品的图像难以检测,原先的录像带经过若干次复制后,效果变差,但是用这种数字系统来复制,就没有任何差异。每一个复制品与原带确实都一模一样。”
“那你怎么能知道这些录像带都是复制的?”
“特里萨不是在看图像,”桑德斯说道,“她是在观察信号。即使我们无法从图像来检测一盘复制带,我们有时仍然能断定,这些图像是不是摄像机直接摄下的,还是转录过的。”
我摇摇头。
特里萨说道:“这与录像带在头半秒钟中显示的信号有关。要是录像的视频信号先于回放的视频信号,那么重放装置启动时,输出信号中有时会有轻微的波动。这是机械装置造成的:重放装置的电动机不能一下子同速的缘故。重放装置中配有电子线路把这种作用缩小到最低程度,但间隙始终存在。”
“这就是你要测定的信号?”
她点点头。“这叫终结署名。”
桑德斯说:“要是信号来自摄像机,摄制的原始带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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