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她就觉得她不喜欢和我生活在一起,原因是我的公寓住房太小,挣的钱也有限,而且又不住在布伦特伍德,而是住在卡尔弗城。等到孩子出世的时候,她的幻想似乎也完全破灭了。她说她铸成了一宗大错,说她要追求自己的事业,说她不想跟一个警察过一辈子,也不想带小孩。她说一切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她感到很遗憾,最后就离开了这个家。”
康纳闭着眼睛听我讲。“唔……”
“我不明白这些事上有什么把柄可抓的。她两年前就离开这个家了。从那以后,我就无法、也不再愿意干警探了,因为我有个孩子拖累着。于是在通过考核之后,我就被调到特勤处去跟新闻界打交道。在那儿工作也没出什么差错,可以说干得还挺好。到了去年,负责亚洲人联络事务的工作需要人,而且薪金也高,每月要多200美金呢。所以我就提出了申请。”
“唔……”
“我是说,我真的用得着那笔钱呢。眼下我有额外的开销,比如给米歇尔找个保姆之类的事。你知道为一个两岁小孩找个白天照顾她的保姆费用是多少吗?我雇了个人专门在家里照看她,而劳伦在多数情况下连孩子的抚养费也不付。她说她那点薪金还不够花的,可是她却买了一辆宝马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跟她上法庭?可她是为该死的地区检察官工作的人呀!”
康纳依然一语不发。我已经看见前方高速公路上空正在降落的飞机。快到机场了。
“不管怎么说吧,”我说道,“我干上联络官的差事之后还是挺高兴的,因为这种工作从时间上来说比较理想,薪水也高。这就是我会到这里来,和你一起坐在这辆车里的原因。就这样。”
“后辈,”康纳平心静气地说道,“我们两人现在是拴在一起了。还是告诉我吧,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呀!”
“后辈。”
“真没有哇。”
“后辈……”
“喂,我说约翰,我跟你说吧,在申请去特勤处工作的时候,我的档案要经过5个委员会的审查。当联络官的人必须在历史上没有污点。我的档案经过那些委员会的审查,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康纳点了点头:“可是他们发现了一些问题。”
“见鬼,”我说道,“我干了5年警探。干这么长时间难免会被人投诉,这你也知道。”
“投诉你什么呢?”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鸡毛蒜皮。我第一年拘捕过一个人,他指控我对他滥用暴力,但经过了解之后,那个指控被认为是不实之辞。我曾经逮捕过一个持枪抢劫的女人。她说我故意在她身上放了一克毒品进行栽赃,其实那是她自己身上带的毒品,指控不能成立。一个杀人嫌疑犯说我在审讯的时候打他踢他,可是整个审讯过程中还有其他警官在场嘛。一桩家庭暴力案中,一个醉醺醺的女人事后打电话指责我骚扰她的孩子,后来她撤回了这个指控。一个青少年团伙的头头因杀人而被逮捕,他说我跟他搞同性恋,后来也撤回了指控。就这样。”
你要是个警察,你就会明白这类投诉就像马路上的车辆发出的噪音一样,令人毫无办法。你总是处在那些人的对立面,指控他们犯有这样那样的罪行。他们就反过来咬你一口。事情就是这样。只要这些投诉的内容不是固定的说法,不是反复抱怨同样的事,局里是根本不管的。如果一两年之中有三四个投诉都说你滥用暴力,那么局里就要进行一下调查。或者说有一连串的投诉都说你搞种族歧视,那你也得接受一番调查。其实嘛,就像局长助理吉姆·奥尔森经常说的,当警察就得皮厚一些才行。
康纳老半天没吭声。他皱起眉头沉思起来。然后,他问道:“那么离婚的事呢?那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跟你前妻现在相互还讲话吗?”
“讲的。还可以吧,不是很热情,但还说得过去。”
他仍然双眉紧锁,仍在寻找问题之所在。“你是两年前离开刑侦处的?”
“是的。”
“原因呢?”
“我刚才说过了。”
“你说是干警探的工作时间对你不合适。”
“是的,那是主要原因。”
“除此而外,还有呢!”
我耸了耸肩。“离婚之后我就不想再干这种与杀人案有关的差事了。我觉得——我也不知道——是幻想的破灭吧。我身边拉扯一个婴儿,妻子又走了。她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去了,跟一个有本事的检察官搞上了。我倒要来带孩子。我感到丧气,再也不想当警探了。”
“当时你进行过心理咨询没有?或心理治疗?”
“没有。”
“有没有吸毒或者酗酒呢?”
“也没有。”
“有没有相好的女人?”
“有。”
“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就有?”
我犹豫了一下。
“是法利?市长办公室的那一位?”
“不是,那是后来的事了。”
“可是,没有离婚之前你有过相好的?”
“是的。她现在住菲尼克斯城,她丈夫工作调动了。”
“她以前也在局里?”
我耸了耸肩。
康纳靠在坐椅上。“好啦,后辈,”他说道,“如果只有这一点事情,那你就没问题了。”他看着我。
“就这些。”
“不过我得告诫你,我以前在跟日本人打交道时就碰到过这类事情。当日本人决心与你对抗的时候,他们可以使事情变得非常棘手。确确实实很棘手。”
“你是想吓唬我?”
“不是。只是告诉你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去他妈的日本人,”我说道,“我没有什么亏心事。”
“那好,我想你最好现在就打电话找新闻界的朋友,告诉他们,我们处理完下一件事之后就到他们那儿去。”
13
一架波音747客机在低空飞行。飞机上的着陆指示灯不停地闪烁。它正飞过一幅醒目的夜总会霓虹灯广告:女郎!女郎!全裸!女郎!我们走进这家夜总会时已是11点半钟左右了。
如果把帕洛米诺夜总会称为脱衣舞场倒有点抬高它的身价了。它原本是个保龄球场,经改建而成,墙上画着仙人掌和马的图案。它的内部似乎比从外观上看上去要小。在橙红色的灯光下,一个看上去快40岁的女人围着一块银色遮羞布有气无力地扭摆着。那些躬着身子伏在粉红色小桌子上的看客也跟她一样显得没精打采。上身赤裸的女招待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走动着。磁带录音机里放着嘈杂的音乐。
我们刚跨进大门,就有个人说道:“每位12块钱,可供应两杯咖啡。”康纳亮出证件后那人连忙说:“请吧,请吧。”
康纳环顾四周之后说:“我还不知道日本人也来这里呢。”我看见拐角处一张桌子旁坐着三个穿藏青色西装的人。
“难得来,”负责维持舞场秩序的人说道,“他们喜欢光顾市区那家明星脱衣舞场。那儿要豪华得多,脱衣舞女也多。依我看,这几个人是出来逛逛走迷了路才到这儿。”
康纳点点头:“我要找特德·科尔。”
“他在酒吧柜台那儿,戴眼镜的那位。”
特德·科尔坐在酒吧的柜台边上。他在那套中本公司保安制服的外面穿了件防风外衣。我们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目光呆滞地看了我们一眼。
酒吧招待走上前来。康纳说:“两杯巴德啤酒。”
“没有巴德,朝日牌怎么样?”
“好吧。”
康纳出示了证件。科尔摇摇头,把身子转向一边,出神地看起台上的舞女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
“关于什么?”康纳问道。
“关于一切。我只管自己的事。我已经下班了。”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你什么时候下班的?”康纳问道。
“今天晚上我下班早。”
“为什么呢?”
“我胃不好,溃疡,时不时会犯。所以我今天提早下班了。”
“什么时候?”
“我下班的时候最多8点1刻。”
“你们上下班打卡吗?”
“不打。没有上下班记时钟。”
“谁替你值班了?”
“我被换下来了。”
“谁换的?”
“管我们的人。”
“他是谁?”
“我不认识。是个日本人,以前没见过。”
“他是管你们的,可你又从来没见过?”
“新来的。日本人。我不认识。你究竟要我说什么呢?”
“只想让你回答几个问题。”康纳告诉他。
“我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科尔说道。
坐在那边桌上的一个日本人走到酒吧柜台前,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对酒吧招待说:“你这儿有什么烟?”
“万宝路。”那招待答道。
“还有呢?”
“也许还有库尔斯。我得看一下。不过万宝路是肯定有的。要不要万宝路?”
特德·科尔盯着那日本人,不过那日本人站在柜台前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科尔。“有健牌烟吗?”那日本人问道,“有健牌淡味烟吗?”
“没有健牌的。”
“那好,就来万宝路吧,”那日本人说道,“万宝路也不错。”他转过身冲我们笑了笑。“这里是万宝路之乡,对吧?”
“是的。”康纳说道。
科尔端起啤酒呷了一口。我们都没有讲话。那日本人随着音乐的节奏用手轻轻地敲着柜台。“这地方真不错,”他说道,“气氛很浓。”
我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地方就像个垃圾堆。
那日本人凑到我们边上的一张小圆凳上坐下。科尔盯着自己的啤酒瓶,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似的,接着又用手拿着瓶子在柜台上转动。
酒吧招待把烟拿来了。那日本人甩出一张五块钱的票子说:“不用找了。”说着,他撕开烟盒,抽出一枝烟,然后又冲我们笑了笑。
康纳掏出打火机替那人点烟。那人凑过来点烟的时候,康纳说了一句日语:“在哪儿发财呀?”
那人眨了眨眼睛,用英语说:“什么?”
“你不懂吗?”康纳继续用日语说道,“在哪儿发财?”
那人笑了笑,挪动身体从圆凳上站起来说道:“该走了。告辞告辞。”他说罢挥了挥手,回到自己同伴们的桌上去了。
“再见。”康纳用日语跟他说了这话之后,便移到那个日本人刚才坐过的凳子上坐下。
“你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科尔问道。
“我问他在哪个公司干活,”康纳说道,“但是他不愿意说。我想他是想回到同伴们那边去。”康纳用手在柜台下面摸了摸说:“似乎没有放东西。”
康纳转过身对着科尔说:“好吧,科尔先生,你刚才跟我说一个管你们的人替你值班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8点1刻。”
“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
“在那以前,你值班的时候有没有从电视摄像机上录像?”
“录了。保安值班室一向是要录像的。”
“那个管你们的人是不是把带子拿走了?”
“拿走?我想不会。就我所知,带子还在那儿。”
他大惑不解地看着我们。
“你们对录像带有兴趣吗?”他问道。
“是的。”康纳答道。
“我对录像带从来没有多少兴趣,我感兴趣的倒是摄像机。”
“那为什么呢?”
“他们为这次大型招待会专门在大楼里进行了布置,到临开会前还有很多细节要处理。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把大楼里其它地方装的摄像机拆下来,装到那层楼上去。”
“他们怎么?”我问了一句。
“昨天早晨那些监视摄像机并不在46层,”科尔说道,“它们都还分散装在大楼的其它部位呢。是有人在白天把它们移过去的。你们也知道,拆装起来并不费事,因为它们都是无线的。”
“这些摄像机都是无线的?”
“是的。在大楼内部可以直接无线传送。当初就是这样造出来的。它们既不能监听,也不是彩色的。移动式摄像机无法传送全宽度信号,所以它们只能发送黑白图像信号。但他们可以根据需要随时移动这些摄像机,想监视什么就监视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承认道。
“居然没人告诉你们,我很惊讶。这是他们最感到自豪的大楼特色之一。”科尔喝了一口啤酒。“我不懂为什么有人拿来五架监视摄像机,把它们装在招待会上面的那层楼上。因为这显然不是出于保安方面的考虑。你可以把某一层楼以上的电梯关掉。如果出于保安方面的原因,应该把摄像机装在招待会会场下面的那层楼才是,而不是装在上一层。”
“不过电梯并没有关掉。”
“没有。我觉得那有点蹊跷,个人看法吧。”他看了看房间那一头的几个日本人。“我得马上离开了。”他说道。
“那好吧,”康纳说,“你给了我们不少帮助,科尔先生。我们也许还有问题要找你——”
“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留给你。”说着他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了个号码。
“你的住址呢?”
“哦,对了,不过,实际上我要离开这儿几天。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她让我带她到墨西哥去住几天。也许周末就走。”
“去很久吗?”
“个把星期。我休假的日期快到了,看来现在走正好。”
“是啊。”康纳说道,“我看也挺好。再次谢谢你的帮助。”他与科尔握了握手,并在他肩上轻轻地捅了一下说:“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哦,这个我会的。”
“别喝酒了,开车回家时注意安全。”他顿了一下。“如果今天晚上你决定到其它地方去,也要注意安全。”
科尔点点头。“我觉得你是对的,主意不坏。”
“我知道我是对的。”
科尔和我也握了握手。康纳正朝外走去的时候,科尔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二位为什么如此费心。”
“你说的是录像带?”
“是日本人的事。你们能怎么样?他们每一步都抢在我们前面,而且他们有大人物撑腰。他们有后台,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你们两个人更奈何他们不得。他们太厉害了。”
到了外面,在噼啪有声的霓虹灯广告下面,康纳说道:“快走,时间很紧了。”
我们钻进汽车后,他把那张餐巾纸递给我,那上面用大写字母歪歪扭扭地写着:
他们偷走了录像带
“走吧。”康纳说了一声。
我发动了汽车。
14
11点播出的晚间新闻已经结束,新闻编辑室里显得冷冷清清。康纳和我穿过走廊,来到摄影棚。“晚间新闻”播音室的灯仍然亮着。
监视器上正在重放刚才晚间节目的录像,不过声音给关掉了,只留了图像。那男播音员指着监视器说:“我并不是傻瓜,鲍比,我很注意这些事情。接连三天的开场新闻摘要和总结性的新闻综述都是她播的。”他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在等你给我做出解释呢,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