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则广告上说的。‘这是你在次页所看到的同一个人,但是现在他吃了阿品顿健康盐’。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在包装盒上坐下来,点燃一根烟。
“你一定非常需要老理查留给你的那笔钱,是吧,乔治?”
“时下没有一个老实人会说他不爱钱。”
乔治语气轻浮。
苏珊说:“你身陷困境,不是吗?”
“不关你的事,是吗,苏珊?”
“我只是好奇。”
“你要租下这个店面做生意?”
“我要整幢买下来。”
“买下来?”
“是的。上面两层是公寓。一层现在空着,跟这店面一样同属一个人的。另外一层有人住,我会买下来请他们搬出去。”
“有钱真好,不是吗,苏珊?”
乔治语气带着不怀好意的意味。但是苏珊仅仅深吸一口气说:
“在我看来,是太奇妙了。祈祷灵验。”
“祈祷能干掉老亲戚吗?”
苏珊不加理会。
“这个地方恰到好处。是在建筑施工严谨时期盖的。楼上可以当住家,相当独特。天花板造型可爱,房间格局更是漂亮。楼下这里已经出现裂痕的地方,我会完全加以现代化。”
“你想做什么?服装生意吗?”
“不。美容训练。药草调配。面膏面霜!”
“全套包办?”
“老行业,赚钱。一向都赚钱。你只要再加上一点特色。这我办得到。”
乔治激赏地注视着他表姐。他爱慕她那斜俏的脸型,那大方的嘴,那光彩耀人的肤色。总之是一张不凡、鲜活的脸。而且他看出苏珊那奇特、无法形容的气质,成功的气质。
“嗯,”他说。“我想该有的你都有了,苏珊。你会收回成本,而且你会有成就。”
“这里地段正好,刚好在主要商店街旁,而且店门前就可以停车。”
乔治再度点点头。
“是的,苏珊,你会成功。你这个计划已经想了很久了吧?”
“一年多了。”
“为什么你没向老理查提出?他也许会赞助你?”
“我是向他提过。”
“他不觉得可行?我怀疑为什么。我以为他应该能在你身上看出跟他自己一样的性格。”
苏珊没有回答。乔治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一个瘦高,神经紧张,眼神狐疑的年轻人。
“那……他叫什么名字……葛瑞格……跟这个计划有什么关系?”他问道。“他会放弃原来的工作,不再一天到晚跟那些药丸药粉厮混了吧,我想?”
“那当然。后面会建一个实验室。我们会有自己的面霜和美容药品配方。”
乔治忍住没笑出来。他想说:“这么一来小婴儿就有了游乐园了,”不过他没说出来。身为她的表弟,他并不在乎开个恶劣的玩笑,但是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苏珊对她先生的感情很特别,必须小心不要去触及这个敏感地带。她对他先生的感情具有危险的爆炸性。他怀疑,如同在葬礼那天一样怀疑,那个古怪的家伙,葛瑞格。那个家伙是有点古怪。外表那么难以名状……然而,就某一方面来说,又不尽如此……
他再度注视着平静、精神焕发的苏珊。
“你深得亚伯尼瑟家族真传,”他说。“所有的家人中唯一得到真传的。就老理查来说,一定深深感到遗憾你是个女的。如果你是男的,我相信他会把全部家当都留给你。”
苏珊缓缓地说:“不错,我想他会这样做。”
她顿了顿然后继续:
“他不喜欢葛瑞格,你知道……”
“啊。”乔治扬起眉头。“他的错。”
“是的。”
“噢,不管怎么样,如今一切都很顺利……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他说完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这句话特别适用于苏珊。
一时之间,这个念头令他感到有点不自在。
他并不真的喜欢这么冷静能干的女人。
他改变话题说:
“对了,你有没有收到海伦的信?关于恩德比的?”
“有,我收到了。今天上午。你呢?”
“有。你打算怎么样?”
“葛瑞格和我想下一个周末去……如果大家都方便的话。海伦好像要我们大家一起去。”
乔治精明地大笑。
“否则有人会挑选比其他人挑选的更值钱的东西?”
苏珊也笑了起来。
“噢,我想是有适当的估价的。不过遗产估计要比市面上的价格低多了。再说我也蛮想保存一些家族财富创始人的遗物。我想在这里摆上一两件真正维多利亚时代的荒谬而迷人的东西会相当有趣。利用它们来吸引顾客!那个时期的风尚现在又渐渐流行起来了,客厅里有一张绿色孔雀石桌。你可以利用它作为主色,设计出相当不错的色彩。也许我会要一双盒装的填充蜂鸟……或是一个蜡花冠。像这一类的东西……用来作为基调可能非常有效。”
“我相信你的判断正确。”
“我想你也会去吧?”
“噢,我是会去……即使不为什么至少也要去看看分得公不公平。”
苏珊笑了起来。
“你是说会有一场架好吵?”她问道。
“罗莎蒙可能会想要你的那张绿色石桌作为舞台摆设之用!”
苏珊这下笑不出来了。相反,她皱起了眉头。
“你最近见过罗莎蒙?”
“从上次我们一起在葬礼过后搭三等车回来,我就一直没见过美丽的罗莎蒙表姐。”
“我见过她一两次……她……她似乎有点古怪……”
“她怎么啦?有什么企图吗?”
“不。她似乎……呃……心神不宁。”
“为继承一大笔钱,有能力推出某部吓坏人的戏,好让麦克登台出丑而心神不宁?”
“噢,这已经在进行。而且那出戏听起来也的确会吓坏人……不过还是有可能成功。麦克不错,你知道。他上舞台满有一套的,并不像罗莎蒙只是个漂亮的傻蛋。”
“可怜的漂亮的傻蛋罗莎蒙。”
“不过罗莎蒙也并不真的像别人所想的那样傻。有时候,她说的一些事相当精明。一些你想象不到她会注意的事情。这……相当令人困惑。”
“很像柯娜姨妈……”
“是的……”
一时之间,他们两人同时也为不安的阴影所笼罩着……似乎是因提及柯娜·蓝斯贵尼特而起的。
然后乔治有点故作轻松地说:
“谈到柯娜……她那女伴从呢?我倒认为应该将她处理一下。”
“将她处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哦,可以说这是家人的责任。我是说我一直在想柯娜是我的姨妈你的姑妈……我想这个妇人柯娜不容易找到新工作。”
“你想到,是吗?”
“是的,人们都那么爱惜自己的生命。我并不是说他们真的会认为这个叫纪尔克莉斯特的女人会用斧头对付他们……但是在他们内心深处,他们觉得雇佣她是不吉利的。人都会迷信。”
“你会这样想真是奇怪,乔治。你怎么知道这些?”
乔治冷淡地说:
“你忘了我是个律师。我看多了人们不合逻辑的古怪面。我要说的是,我认为我们可以将她处理一下,给她一点津贴或什么的,帮她度过难关,或是帮她找个办公室的工作,如果她能做这方面的事。我觉得好像我们应该跟她保持联系。”
“你不用操心,”苏珊说。她的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我已经办好了。她已经到提莫西和摩迪那里去了。”
乔治一脸惊吓。“我说苏珊……这是聪明之举吗?”
“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安排……目前是如此。”
乔治表情奇怪地注视着她。
“你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不是吗,苏珊?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而且你不……后悔。”
苏珊淡淡地说:
“后悔……只是徒然浪费宝贵的时间。”
葬礼之后17
麦克把信扔过桌面给罗莎蒙。
“怎么样?”
“噢,我们去。你不以为然?”
麦克缓缓地说:“去去也好。”
“可能有些珠宝……当然屋子里的东西都相当令人不忍目睹……填充鸟和蜡制花……真呕心!”
“是的。有点阴森森的。事实上我想画一两张素描……尤其是客厅。比如说,客厅里的壁炉,和那非常古怪的长沙发,正好适合‘男爵出巡’那出戏的场景……如果我们能重演的话。”
他站了起来,看看腕表。
“这倒让我想起来了。我得去见罗生汉。今天晚上我可能晚点回来,不必等我。我要跟奥斯卡一起吃晚饭,商谈买下那出戏的事。”
“亲爱的奥斯卡。他会很高兴见到你,这么久没见过面了。代我向他们问好。”
麦克以锐利的眼神看着她。他脸上的微笑不见了,露出了掠食动物般机警的表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久没见过面了?任何人听了都会以为我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哦,你是没见过他,不是吗?”罗莎蒙低声说。
“什么话,我们一礼拜前才刚一起吃过中饭。”
“真好笑。那他一定是忘了。他昨天打电话来说他从‘望西’那出戏上演的第一晚后,就一直没再见过你。”
“这老傻子一定是昏了头了。”
麦克笑了起来。罗莎蒙睁大一双湛蓝的大眼,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认为我是傻瓜,不是吗,麦克?”
麦克辩驳说:
“亲爱的,我当然不这样认为。”
“是的,你是这样认为。但是我并不是白痴。你那天根本没去找过奥斯卡。我知道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罗莎蒙亲爱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其实是到什么地方……”
麦克一张漂亮的脸蛋露出不确定的表情,盯着他太太看。她回盯他,冷静、沉着。
他突然觉得,真正不带任何意味的凝视是多么令人困惑不解。
他有点言不由衷地说:
“我不知道你在追究什么……”
“我的意思只是:对我撒那么多谎有点可笑。”
“听我说,罗莎蒙……”
他正想虚张声势……但是他太太温柔的话语使他闭住了嘴:
“我们是想利用优先购买权买下那出戏推出,不是吗?”
“岂止是想,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角色。”
“是的……我的意思也是。”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很值得,不是吗?不过也不能冒太多险。”
他凝视她,同时缓缓地说:
“钱是你的……这我知道。如果你不想冒险……”
“是我们的钱,亲爱的。”罗莎蒙强调“我们”。“我想这一点是相当重要的。”
“听着,亲爱的。艾琳那个角色……值得大书特书。”
罗莎蒙微微一笑。
“我不觉得……我真的……想演她。”
“我的好女孩,”麦克大吃一惊。“你到底是怎么啦?”
“没什么。”
“不,是有什么。你最近不太一样……情绪不稳……神经紧张,什么原因?”
“没什么。我只是要你……小心,麦克。”
“小心什么?我一向都小心。”
“不,我不认为你小心。你一直以为你能瞒天过海,每个人都会相信你要他相信的话。你那天说的奥斯卡的事就不高明。”
麦克面红过耳,恼羞成怒。
“那你呢?你说你跟珍妮去逛街。其实你并没有。珍妮人在美国,已经去了几个星期了。”
“是的,”罗莎蒙说。“我也不高明。我其实只是去散步……去瑞京公园。”
麦克表情奇特地注视着她。
“瑞京公园?你一辈子都没去瑞京公园散过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有了男朋友?不管你怎么说,罗莎蒙,你最近是不太一样。为什么?”
“我在想一些事情。想该怎么做……”
麦克自然的绕过桌子急急走向她。他热情洋溢地大声说:
“亲爱的……你知道我爱你爱得发狂!”
她对他的拥抱起了令他满意的反应,但当他们分开时,他再度为她那美丽的眼睛里所包含的古怪的精明的神色感到震惊。
“不管我做了什么,你总是会原谅我,不是吗?”他问道。
“我想是的,”罗莎蒙含糊其辞地说。“问题不在这里。你知道,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我们不得不思考和计划。”
“思考和计划什么?”
罗莎蒙皱起眉头说:
“事情并不是在你做过了之后就过去了。这其实是一种开端,然后你得安排下一步该怎么做,想想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
“罗莎蒙……”
她坐了下来,表情错综复杂,她张大的双眼,显然目光并没投注在麦克身上。
麦克连叫了三声她的名字,她从失神状态中逐渐恢复了过来。
“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在想什么……”
“噢?噢,是的,我在想我要不要南下到……那个地方叫什么?……里契特。圣玛丽,去见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小姐……跟柯娜姨妈住在一起的那个。”
“为什么?”
“哦,她不久就要离开了,不是吗?去找她亲戚或什么的。我不认为在我们问问她之前该让她走掉。”
“问她什么?”
“问她谁杀了柯娜姨妈。”
麦克两眼圆睁。
“你的意思……你认为她知道?”
罗莎蒙有点心不在焉地说:
“噢是的,我猜是的……她住在那里,你知道。”
“但是她应该已经告诉了警方。”
“噢,我的意思并不是她知道是谁杀的……我只是认为也许她相当清楚。因为理查舅舅到那里去时所说的话。”
“可是她不会听到他所说的话。”
“噢会的,她会听到,亲爱的。”罗莎蒙的语气就好像是跟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争论一样。
“没有道理,我不太相信老理查·亚伯尼瑟会在外人面前谈论他对他家人的怀疑。”
“哦,当然:她会是无意中听到的。”
“你是说,偷听?”
“我想是的……事实上我确信。两个女人关起大门住在一幢小屋子里,除了洗洗碗盘,把猫狗放出去散散步之类的事,没有什么新鲜的事发生,一定非常沉闷乏味。当然她会偷听。还有偷拆信……任何人都会。”
麦克眼神有点恐慌地注视着她。
“你会吗?”他鲁莽地问。
“我不会到乡下去做人家的伴从。”罗莎蒙耸耸肩。“我宁可死掉。”
“我是说……你会不会看人家的信……等等?”
罗莎蒙平静地说:
“如果我想知道,会的。每个人都会,你不认为吗?”
她透明的目光迎向他的双眼。
“只是想知道一下,”罗莎蒙说:“并不想采取什么行动。我想她也是一样……我是说,纪尔克莉斯特小姐。但是我确信她知道。”
麦克以僵硬的嗓音说:
“罗莎蒙,你想是谁杀了柯娜?还有老理查?”
她透明的目光再度迎向他的双眼。
“亲爱的……不要这么荒谬了……你跟我一样知道。不过还是不要提起。所以我们不要提起。”
葬礼之后18
赫邱里·波洛坐在书房壁炉旁的座位上,观看着聚集在那里的人。
他满腹心思地目光掠过坐得挺直、精神勃勃、活力十足的苏珊,掠过她的先生,坐在她一旁,表情空洞,手中玩弄着一圈线;移向乔治·柯罗斯菲尔德,精神活泼、自得其乐,正在跟罗莎蒙谈大西洋海上航行时的纸牌老千的事,罗莎蒙机械式地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