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识字的人越来越多,家家都有小学生,甚至中学生也有好几个了。镇下面各村安装水车的时候,县里根本没派工程师来,只送来了几张说明书。那几个中学生愣是看着说明书就带领乡民们把水车装好了。后来连使用方法都琢磨出来了。”
“要在以前,这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现在镇上的镇民一个个都十分崇拜大齐朝廷。朝廷在镇上贴的公文,百姓们一个个围上去看。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如果有人说朝廷的不好,一定会被其他人群起攻之一顿臭骂。”
听到朱由检的话,李植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当真不一样了。以前我在北京的时候也出来过几次,农村的萧条百业凋敝一到了饥年,观音土都找不到。”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连欧洲都被打下来了,以后欧洲的财富,也会变成汉人的了。”
叹了口气,朱由检摇头说道:“谁曾敢想?在鞑子屠刀下象绵羊一样的汉人竟变得这样开拓进取?真是,真是不敢想。“
顿了顿,朱由检说道:”真是奇妙。”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奇妙,我有时候都觉得奇妙。原先我都没有想到,这个民族竟是这样强大。“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突然笑了笑。李植承认自己不是全知全能,承认自己也有想不到的东西,这件事情让朱由检很解气。就仿佛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较劲好久,输得一败涂地,却突然发现对手其实也是有缺点,突然间释怀了。
朱由检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他闭了一会眼睛,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朱由检一字一顿地说道:“大齐做的这些事情,是以前的朝廷做不到的。大齐取得的这些功绩,是亘古未有的。圣上,圣上你是千古一帝,天下人共知。”
门槛外的王承恩又抬起了头,呻吟般地说道:“老爷“
朱由检没有看王承恩,又沉默了一会,终于说道:“朕想了三年,终于想通了。“
“大齐取代大明,是天命,也是理所当然。大明已经烂透了,没有人可以救他,就该被大齐取代。大齐的天下不是篡夺的,是众望所归,天命所依!“
朱由检这句话一说出来,就算是彻底承认大齐皇朝的伟光正了。李植没有残害朱由检,甚至都没有监视控制他,然而这个皇帝却在没人给他任何威胁的时候,主动承认了大齐替代明朝的合法性。
这一句话出来,那绝对是要上史书的。就算后世的文人要骂李植奸臣贼子,也要被朱由检的这一段话噎住,说不出口了。
朱由检都承认李植改朝换代的正确性,还有谁有资格骂李植?
地上的王承恩听到这句话,身子突然一松,原先僵在地上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松垮垮的。他无力地把头低了下去,刹那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执着。
李老四也很惊讶朱由检说得这么彻底,扬了扬眉毛看向朱由检。打量了朱由检一番后,他又看向了李植。
李植静静地看着朱由检,没有说话。
李植并没有什么高兴或者欢喜的表情。毕竟李植已经打败了欧洲,距离统治这个世界也不远了。虽然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技术管理全世界比较困难,大齐的政治体制在很长的时间内估计都是松散的分权制度,权力下放到各地区总督,但李植无论如何都是最高决策者。对于李植来说,朱由检的态度对大齐皇朝影响不大。
许久,李植才说道:“你终于还是想通了。“
点了点头,李植说道:“你能相通,朕很高兴。“
“你有什么要求么?“
朱由检笑了笑,说道:“庶民没什么要求,现在这样很好。“
听完这句话,李植看向了书架上的医术,淡淡问道:“你学这些医书,有什么收获么?“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年纪大了,这些医书背不下来了。就是勉强背了,开方子时候也总是想不起来。“
李植看了看王承恩,又看了看朱由检,问道:“现在识字的人越来越多,帮人写信不是长久之计。你们主仆二人以后怎么办?“
朱由检愣了愣。
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院门,朱由检说道:“庶人本是罪人,能过一天就是一天,以后的事情也不去想他了。“
李植问道:“听说你还有三个儿女未成年。这孩子长大后花销越来越多,全靠你的妻妾做女红岂能养活?“
听到这句话,朱由检脸上浮现出一片苦色,无力地叹了口气。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其实现在海外垦殖的名额很充足。每个报名参加海外殖民的汉人都可以在海外获得一百亩麦地。朝廷还借种子、粮食、农具和机械给开荒的移民,提供技术,保证海外垦殖的成功。”
朱由检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了李植。
李植想了想,说道:“朱由检!你便去澳大利亚南方做一个地主,管理几十个当地棕皮肤土著,我看也是一条出路。“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出发(最终章)()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愣了好久。
“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李植点了点头,说道:“澳大利亚的东方、南方和东南方向水草丰美,最南地方气候和北京差不多,不过更加温润多雨。那里现在满是森林,还有一些草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藏着一个储量相当惊人的金矿。”
“不说别的,光说那澳大利亚东南地区,装整个大明的人口都没有问题。”
“现在我们的船队已经在秘鲁的西部沿海岛屿开发鸟粪资源。保守估计,这些岛屿上的鸟粪足够我们汉人使用三十年。三十年后,我们日本的化学基地应该就能大规模供给化肥了。所以我们有把握把粮食亩产提高一倍。”
李植越说越有兴致,看着朱由检说道:“现在小麦的亩产很低,算上投入的种子,每亩小麦收益不过八九斗。因为每亩麦地都会耗费一定的人力,灌溉水源,所以农业收益很低。如果我们能利用肥料把小麦亩产提高一倍,那么农民的实际收入将提高数倍。”
“举例来说,现在我们在澳大利亚雇佣当地土著耕作,每人每月给四斗粮食做报酬,每个土著可以照看十亩地。这样下来一年地主的亩均利润大概就是三斗。而在鸟粪产业的扩大后,甚至有了化肥后,澳大利亚地主的亩均利润可能可以提高到一石。”
“如果是大规模的庄园动辄百亩,只要管理得当利润是十分可观的。当然,大型庄园雇佣的土著超过十人,这就很需要管理能力,要能够让这些土著安心干活,为自己和汉人劳动创造财富。”
朱由检听到李植的话,突然间有些向往起来。
这三年,朱由检的帝王雄心已经被惨淡的现实渐渐磨平了。实际上,朱由检早已经看不到任何复兴大明的希望。天下的民心已经完全站在李植这一边,只有极少数士绅还在偷偷怀念明朝,但他们的影响力也渐渐被识字的中学生取代。
大齐的开拓进取惠及每一个汉人,外族在汉族面前不堪一击,没有任何一个力量能够帮助朱由检复国。完全不存在任何希望。
朱由检早就接受了大明结束,新朝代牢不可破的事实。
实际上朱由检现在作为一个罪人,除了担心李植毒杀他,就是担心自己的子女。因为除了朱明太子朱慈烺被封为承恩侯,其他的皇子公主如今都是庶民。而一些地方官甚至因为崇祯的子女是朱明皇室子弟而歧视他们,各种有利的政策都不照顾崇祯的家庭成员。
周围的百姓都越来越富,而朱由检的子女却谋生不易。这么下去的结果就是朱家的儿子失去婚配的资本,最后一个个孤独终老,女儿则草草嫁人,一辈子受夫家嫌弃。
然而李植如今开口,说要让朱由检去澳大利亚做地主。
朱由检嘴巴有些干,舔了舔嘴唇说道:“圣…圣上,庶民已经老了,倒是没什么期许。只是庶民的儿子女儿有不少颇为贫困,圣上若是…若是仁德,庶民恳请圣上允许庶民的子女出海,在海外的殖民地占据百亩土地。”
李植看了看朱由检,点了点头。
他上去扶了扶朱由检的肩膀。在李植有力的双臂中,这个曾经统御十三省的帝王有些单薄,李植甚至觉得朱由检的身子有些发抖。
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
李植说道:“你说的我很理解。你放心,你所有的子女以后都不会被人歧视,都将被地方官一视同仁。如果有任何人敢区别对待你的子女,子孙,我李植第一个要惩处这样的地方官。”
顿了顿,李植说道:“好,你的几个儿子只要愿意出海的都可以出海垦殖,朱家的儿子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我看管理一些土著也没有问题。我会提醒移民官员注意,让他们把朱家儿子分配到土著比较多,需要管理才能的地区去!”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王承恩茫然地看着李植,眼睛里越来越恍惚。显然,朱由检已经完全接受李植的恩德了,开始融入大齐的社会秩序,并在这个秩序中努力争取自己的地位。
然而对于身体残疾,除了尊严什么都不剩的王承恩来说,这样的结局无疑算不上喜剧。
李植突然看向了王承恩,喝问道:“王承恩,你可有不满?”
王承恩在地上身子一抖,脸上又流下两道泪水,颤声说道:“奴婢不敢。”
李植冷笑了一声,淡淡说道:“朕料你也不敢。你便随你老爷一起出海吧。”
转过头,李植缓缓朝朱由检说道:“那便这样吧,你召集子女筹备筹备,地方官不会刁难你的。你把你儿女的名字报到澳大利亚南部和南美洲的名单上,选个日子便搭船出海吧!”
朱由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对于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人来说,为了几个农庄这样的小事感激李植实在有些难堪。但同时,对于一个被废了的皇帝来说,能够不被毒杀,能让自己的子女能够得到良好的归宿,这又是十分难得的。
朱由检脸上一红,然后又渐渐白了。他朝李植拱手作揖,恭敬地说道:“庶民谢过圣上,圣上胸怀仁德,实乃天下黎民之幸。庶民衷心恭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朱由检的话,李植哈哈大笑起来。
他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再次笑了起来。
对于朱由检这样身份的人,李植并不准备折辱他。李植并不希望朱由检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毕竟朱由检也曾是皇帝,也有他最后的骄傲和自尊。朱由检能朝自己作揖,喊一声万岁,李植觉得很足够了。
“你这么说,朕很高兴!很高兴!”
听到朱由检的唱拜,门外的李老四也有些欣慰,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门外负责拱卫李植的禁卫军似乎也听到了朱由检的唱拜,竟齐齐大声喊了起来。
“圣上万岁!”
“万岁!万岁!”
“万万岁!”
唱了几句,这些人又齐声喊道:“大齐万岁!”
“大齐万岁!”
“大齐万万岁!”
几百人齐声大喊的声音响彻大地,不知道传出去多远。那一声声欢呼,让三年来都无比寂静的小院子突然间变成了沸腾的舞台,仿佛变成了庞大帝国的绝对中心。
李植点了点头,不再停留在这个特殊而普通的小院子。他一甩前襟,大步走出了屋门。
朱由检拱手长揖,送李植离开。
就连地上的王承恩也不敢再托大,朝李植作出了跪拜的姿势。
“李老四!回去准备!”
李老四笑了笑,问道:“东家!准备什么?”
听到李老四喊自己“东家”,就好像崇祯七年李植起家时候的样子,李植诧异地回头看了看他。当他看到李老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依旧有一双少年人才有的明亮眼睛时候,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太多东西要准备了!”
“通知郑晖,准备建设贯通南北、横贯东西的四条铁路动脉!”
“通知崔昌武来,准备发展负责立法并监督政府的机构!”
“让李兴从新大陆回来!开始征兵!我们再准备二十万兵马,两年后朕要亲征波斯和奥斯曼!西伯利亚!然后是非洲!朕要让这个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汉人。”
“让李欢在全国建二十所大学,建立两百个物理、机械和化学的高等实验室。”
李老四跳上吉普车,大声喊诺。
李植站在吉普车的外面,摸了摸吉普车的车身,大声说道:“朕是汉人的头号工程师,朕要用自己的一生,给汉人建设一个最美的未来。”
坐上吉普车,李植大声喊道:“李老四!我们永远在路上!“
”我们出发!”
完本感言()
写了15个月,这本书终于写完了。
写这本书的时候米酿应该算是一个新手。最后想不到拥有这么多读者,取得了这样一个不算强大却也足以自傲的成绩。
完本的时候高订锁定在15526,均订则锁定在6909,一万多个付费读者,近七千铁杆读者,这样的成绩几乎让米酿泪流满面。
米酿三十三岁了,是一个经历了很多的人。
米酿年轻时候很努力,拼命读书,玩命工作。曾经读了名牌大学,曾经为了天文数字的业务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曾经到国外名校读硕士,前途大好。但最后因为一些变态之人不可思议的私心,米酿的事业被别人用强力中断了。米酿甚至被人身控制了一年多。
学了两年英语,在国外读了一年多书,然后被强力控制一年半,米酿青春最宝贵的五、六年就这样失去了意义。
因为一切被中断了,因为五、六年没有工作也没有拿到硕士学位,米酿在三十二岁的时候无比落魄。拿着非常微薄的工资,失去了有好多年感情的女朋友。那时候米酿可以说是从天堂一下子掉入地狱。
不过米酿一直相信,这个世界只要努力,就一定有出路。
米酿一直喜欢历史,觉得一个民族必须觉醒,才会富强。每次李植看到汉人最后一个朝代明朝,看到明朝的繁华、雍容,都会为这样一个文明的逝去扼腕叹息。每次想到明末的汉人虚弱如斯,竟被几十万人的后金破关而入,都会喟然长叹。
米酿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汉人会在这几百年备尝屈辱,落后。
在国外求学的日子里,米酿也目睹了白人的骄傲和歧视。但米酿一直为自己的黄皮肤和黑头发自豪。米酿尝试了解了其他民族的文化,历史,苦苦思索,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些答案。
米酿最后认为,汉人是一个沧桑而伟大,不输于任何其他竞争者的民族。
任何一个创造过辉煌文明的国家,都不会是一个毫无是处的民族。上至四千年前的恢宏石峁遗址,再至先秦的百家争鸣璀璨文化,再至大唐的盛世气象,乃至七年抗战和抗美援朝的浴血成城,都证明着汉人这个古老的民族有一种强大的内生力量。
这股力量在每一个汉人的心里深处,在这个华夏文明的每一个细节里,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在荆轲高唱易水寒的别歌中,在曹操轻吟“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诗歌中,在岳飞带着汉家儿郎冲击金人铁骑的决死之中。
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