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昂四世从来不觉得城市“夜景“有什么看头。
他带着怀疑走到了服务员身边,往窗外一看。
窗外的万家灯火,顿时让若昂四世惊呆了。
从四楼窗户看下去,整座天津卫城都闪闪发亮。街道旁的别墅顶上有路灯,将道路上的酒楼客栈,人行车马照得光亮一片。若昂四世看到离自己不远处就是一条热闹的夜市街,好多百姓在夜市上喝酒吃肉,大呼小叫。
不光是街道上有路灯,家家户户都亮着金黄色的灯光。那些灯光从建筑物的玻璃窗中漏出来,让一幢幢别墅看上去像是发光的盒子。无数的灯光交相辉映,照亮了天津城的夜晚,让整个城市看上去玲珑剔透像是透明的一般。
若昂四世张大了嘴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主啊…我的主…这太美了。“
第一千五十三章 工厂()
五月初四,若昂四世站在范家庄国营自行车工厂的车间中,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可能!“
用惊讶已经不足以形容若昂四世的心情了,如果一定要寻找一个词描述葡萄牙国王的心情的话,就是震怖。
妥妥的震怖。
在欧洲,此时的工业生产还停留在手工作坊阶段。无论是玻璃镜子之类消费品的生产,还是火绳枪、燧发枪等军工产品的生产,都是手工匠人在自己的小作坊中一把火接一把火烧出来,一锤子接一锤子敲出来的。
在欧洲,机器还很简单,机床只在极少数行业使用。比如瑞士的钟表匠人和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大炮镗床。但是整体上来说,机器仍然停留在非常原始的状态,最复杂的机器也不超过十几个零件。
这样的手工业水平已经让欧洲人十分自豪了。凭借这种手工业的支持,欧洲人在四大洋六大洲横冲直撞,奴役他们遇到的一切土著,以世界的主人自居。
所以等若奥四世看到李植的自行车工厂以后,他的整个世界观一下子被冲垮了。
如果说前面一路上看到的种种事物是让葡萄牙国王有观感上的冲击,那么此时真正站在自行车工厂里,若奥四世就真正领教了天津镇最核心的力量。
然而亲自面对这种力量的时候,葡萄牙人才明白这种力量竟然是这么强大,这么可怕。
整座工厂建在一座巨大的厂房中,最中间摆着一台巨大的蒸汽机。那蒸汽机足足有两人高,肚子里面的火焰熊熊燃烧。火焰带来的力量源源不绝地从蒸汽机从喷发出来,带动厂房中的一条流水线流转。
流水线的主体是一个旋转移动的钢轨,有一人高。在蒸汽机的驱动下,钢轨在钢架子组成的框架内部移动,将钢轨上面吊着的半成品带到站在钢轨两侧的工人面前。
流水线工人的身后放着造好的零部件,工人们为自行车架子安装部件时候身子都不需要转,只把手往后一伸就抓出一个部件出来。
每个工人都只负责自己的那一道工序,在操作上熟练无比。给自行车架子拧上一个轮子,这些工人都不需要二十秒钟。手上的动作一气呵成,看的若奥四世瞪大了眼睛。
一个工人给车轴上链条,手上的工具一撬一拉,只用几秒钟就将一个链条装好。
自行车从东面吊出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光秃秃的车架子。等他在厂房里转了一圈以后,已经变成了一台完整的自行车。
这样一台自行车如果让一个手艺精湛的工匠从头组装到尾,恐怕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再熟练的工匠对单个程序的操作次数都是有限的,他的效率也十分有限。而流水线制度把单个工序分配给了单独的工匠,这些工匠每个人都操作单个工序上万次。
在这么多次单一动作的重复后,这些工匠对单个工序的熟练程度已经到了叹为观止的程度。
欧洲此时还没有工厂,而范家庄不但有工厂,并且工厂的流水线已经直接进入到二十世纪初的水平。
这是欧洲人想都不曾想过的生产力。
若昂四世张大了嘴巴,看着一台又一台自行车被生产出来,摆在了厂房最西面的成品区中。整座工厂流水线像是一台巨大的机器,不断往外吐出工业品。
蔡怀水笑道:”国王殿下,这完全可能,这就是最普通的一家范家庄工厂。“
葡萄牙外相阿尔维斯同样是一脸的震怖,他不敢想象这样的流水线如果用来生产军工产品,一年能生产多少武器出来。
拉斐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惨白一片。
许久,若昂四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尊敬的大总管阁下,一镇九省所有的产品,包括军工产品都是这样生产出来的吗?“
蔡怀水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殿下。我们之所以可以一船船往葡萄牙运送标准步枪,短短一年之内就让所有葡萄牙男人人手一把标准步枪,就是因为我们的工厂都采用流水线生产武器。我们的产能是极高的。“
若昂四世听到这话,吸了口气,然后又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已经说不出话来。这领先时代三百年的流水线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强了。
蔡怀水笑了笑,说道:”我们去看看后面的机床。“
若昂四世跟随蔡怀水走进了第二个大车间。这个大车间里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巨大的机床。
那些机床有车床、磨床、镗床,冲床、拉床。
当然,这是李植的分类,若奥四世完全看不懂这些分类。若奥四世只看到一台台两人高的复杂机器摆在车间中,一块块钢锭,钢板被伸进机器中。然后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或者尖锐的摩擦声,火光四溅,各种成型的钢铁部件就被制作出来的。
一些8字型铁条被车工放进磨床中打磨,磨床上的磨盘高速旋转,铁条一放上去就溅出烟花一样的火花出来。然后只用了一、两息的时间,那铁条上的毛刺就被消除了,被扔进旁边的陈品箱子里。
一架小型冲床中,工人将打磨过的8字型圆铁条放在冲床的卡槽中,一个一个摆好。然后踩一下冲床踏板,冲床就咔嚓一下压下来,将车链链条压合在一起。
若昂四世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发现那看上去精妙无比的自行车链条从头到尾也没有花费工人多少时间。
不超过五分钟。
一台更大的冲床则专门负责生产车链的外壳。一米长的铁板放进去,咔嚓一声,就变成了琵琶型的铁壳子出来。
拉斐尔睁大眼睛盯着那些巨大的机床,仿佛看到了魔鬼,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可思议!
无法理解!
要知道这是在十七世纪,欧洲的匠人还在用手摇钻头一点打磨枪管。
若昂四世脸上同样有些发白。
他站在一台镗床旁边看了好久,看着那本来粗糙的铁管被镗得无比光滑,变成合格的自行车车架。
葡萄牙国王忍不住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架,感慨道:”主啊,这就是机器的力量吗?简直比魔鬼还要强大。“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朝蔡怀水问道:”大总管阁下,葡萄牙也希望提高自己的手工业水平,你们愿意将这些机器卖给我们吗?“
蔡怀水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摇了摇头,蔡怀水说道:”国王殿下,自行车我们是卖的,这些机床则是不卖的。“
若奥四世听到这话叹了口气,他摸着那镗床的外壳,十分的不舍。
第一千五十四章 扈从()
五月初六,若昂四世看着盘腿坐在自己面前的岛津光久,有些不自在。
因为岛津光久盘腿坐在会议室的木地板上,若昂四世也不好意思坐在椅子上,不得不和岛津光久一样坐在地上。
好在这国宾馆的地板十分干净,坐下来倒也没什么大碍。
若昂四世自诩是李植的盟友,但到了天津三天,看到了各种超越时代的新鲜事物,见识了李植的工厂,却始终没能见到李植。相反,李植安排自己和一镇九省的扈从势力——日本岛津氏见面,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但无论怎样,让扈从势力岛津氏首先来见自己,李植显然并没有把葡萄牙放在一个平等盟友的地位上。
对此,若昂四世十分的失望。
拉斐尔更是有些愤怒,他坐在若昂四世的身后,从头到尾怒瞪着和岛津光久一起来的范家庄低阶文官,仿佛随时要爆发破口大骂。
岛津光久笑着看着若昂四世,说道:“我来为殿下介绍一下岛津氏的情况。”
“在齐王殿下攻打日本之前,岛津氏是日本西南部的小诸侯,统治三十多万人的领地。这些领地虽然由岛津家管理,但对德川幕府有许多义务,时常要受到德川幕府的征调,无偿完成各种任务。”
“所以岛津氏彼时是处于半独立状态。因为德川幕府的刁难,财政十分艰难,藩政开支几乎全靠借钱。”
“在齐王殿下第一次攻打日本后,岛津氏因为积极响应,受到了嘉奖。领地扩大了,统治的人口从三十多万变成了六十多万。独立性也大为提高,基本上不再受到德川幕府的管辖。”
听到岛津光久的话,若昂四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面的日本诸侯。
如果说岛津家统治了六十多万人口的话,也确实具备了和若昂四世对话的资格。毕竟葡萄牙从人口上来说也是一个小国,全国总人口不过一百多万,也不过是岛津光久的两倍而已。
岛津光久继续说道:“在齐王第二次攻打日本后,废除日本国主体,将日本变成了日本的一个省。我们这些日本的诸侯,也随之失去了领地,不再在地方上担任诸侯。”
听到这里,若昂四世心里一紧。
岛津光久笑着说道:“但是随着领地的失去,同时而来的是职位的提高。”
“岛津萨摩藩的武士们作为扈从国的有功将领,被齐王殿下,或者说齐王殿下的下属平东伯郑开成大量征调。日本省军管政府的大量官员都由岛津萨摩藩出身的藩士担当。原先管理一个村子的小武士,可能现在就管理一个城下町。原先管理一个城下町的奉行,可能现在就要负责一‘国’的政务。”
“萨摩的武士,成为了日本举足轻重的人物,俸禄也大大提高了。”
日本的行政区划和大明不一样。日本的城下町相当于大明的乡间市镇,日本的一“国”相当于大明的一个县。
“本人岛津光久,那时也成为整个九州的长官,协助齐王管理西日本的一百多万人口。虽然这些人口不再是我的领地,但是齐王给予的俸禄十分可观,我出行的仪仗和排场比以前更加气派。”
“而随着齐王事业的扩大,我们这些人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用。”
“在齐王攻下中南半岛后,出身萨摩藩的藩士受到极大的信任,大量分配到中南半岛管理山区。在东南亚,齐王以德川幕府和其他藩出身的藩士作为基层管理者,以萨摩藩、长州藩等扈从国出身藩士作为中层管理者。”
“我的儿子岛津家信,就成为了整个暹罗山区的管理者。管辖的人口超过两百万,每年的俸禄高达一千多两。而本人岛津光久,则被征调到五万人武士军中担任总大将,每年的俸禄是三千两白银。”
“这三千两是我个人的俸禄。我原先的属下,家人,稍有能力的,现在一个个都身居要职,拿着丰厚的俸禄。”
“我们的地位和财富,远远超过当初在萨摩国做一个小领主时候的水平。”
说完这些话,岛津光久就看着若昂四世,仿佛是在等葡萄牙国王消化自己所说的一切。
若昂四世皱着眉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这次来天津,是来向李植表达自己的失落和不满的。葡萄牙和李植的一镇九省并肩作战打了三年的仗,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无论如何,葡萄牙方面对这样的结果十分不甘,希望李植能将得到的利益分一些给葡萄牙。
然而显然,李植并没有将利益分给葡萄牙人的意思。
李植派一个扈从势力的领袖来和若昂四世谈话,似乎是在向若昂四世展示另外一条道路。似乎是在暗示若昂四世:葡萄牙人可以像日本萨摩藩一样成为一镇九省的扈从国,成为李植的下属和外围力量。
若昂四世还从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但他还没有回应岛津光久,他身后的拉斐尔就开口了。
“难道齐王殿下派阁下来见国王的目的,是让葡萄牙人放弃自己的国家,成为汉人统治下的次等公民么?”
岛津光久仔细倾听翻译官的转译,看向了拉斐尔。
拉斐尔冷笑着说道:“我从岛津阁下话语中听到的事实是,齐王殿下不但丝毫没有给盟友分利的意思,更试图吞并盟友的国家,把并肩作战的盟友变成听他驱策的下属。”
岛津光久笑了笑。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说道:“有一点是我要强调的:齐王的事业绝不是以前任何一个人可以比拟的。大海和山川,都拦不住齐王的步伐。越早加入齐王的事业,我们能取得的成就就越大,我们的子孙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多。”
“如果国王殿下能够早一点想通这一点,殿下未来的前途将和一镇九省一样不可限量。”
不等若昂四世回应,拉斐尔就大声说道:“总大将阁下,我们这次来天津是来向齐王要求分配利益的,不是来接受吞并的。你的话我们葡萄牙人十分不喜欢。”
岛津光久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对齐王的力量还没有完全理解。”
“三天后,镇北伯钟峰在范家庄西面有一场演习练兵,请国王殿下一定来观看。看完了这场演习,国王殿下对一镇九省的实力会有新的认识,对我说的问题也一定会有新的体会。”
第一千五十五章 风暴()
崇祯二十六年五月初九,若昂四世坐在范家庄训练基地的观众席上,用望远镜观察着一里外的五千虎贲军士兵。
若昂四世手上举着一镇六省制式望远镜。这种望远镜是配备给前线士兵和军管的,放大倍数达到三十二倍。若昂四世用了一会发现这望远镜的透光性很好,比葡萄牙产的单筒望远镜效果要好很多。
远处的五千虎贲军士兵不是步兵,这些士兵旁边有各种复杂的战车和武器。那些武器若昂四世完全看不明白。他拼命用望远镜打量,却只能是越看越糊涂。
训练场上李植依旧没有出现,负责这场“演习”的是镇北伯钟峰。
钟峰倒是对顶住了荷兰英国攻击的葡萄牙国王很有礼貌,他在训练开始之前专门走到若昂四世面前寒暄了几句。
钟峰的地位显然比较高,看到钟峰这么看得起若昂四世,其他的范家庄官员对葡萄牙人的态度都恭敬了几分。
不过即便是尊敬,也只是对一个小国的客气。没有任何人把葡萄牙和一镇九省放在平等的位置,给予若昂四世亲王般的待遇。
在训练基地门口的钟塔时针指到九点位置的时候,钟峰手持信号枪朝天开了一枪。
演习开始了。
若昂四世一下子紧张起来,死死盯着训练场上的士兵。
拉斐尔同样神情紧张,他甚至一度站了起来。然而他站起来以后拦住了后面的观众,不得不重新坐下看。
首先出场的是热气球。
热气球是观察用的。三个巨大的热气球点燃了柴油,利用热气慢慢升上了天空。抓着高倍望远镜的观察兵站在热气球的箱体内,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靶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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