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柳如是身份不低,蒋充厉声问道:“兀那妇人!钱谦益和张慎言何在?”
柳如是却不肯说出钱谦益的去路,咬牙护着自己的女儿,一声不吭。
蒋充皱了皱眉头,朝绛云楼一挥手,喝道:“进去搜!”
骑兵们分出一百人绕着绛云楼骑行了一圈,封锁了主要的出口。然后剩下一百人跳下了马,抓着手铳冲进了绛云楼,开始搜查叛贼钱、张二人。
“虎贲军拿人!所有人跪地!”
“虎贲军拿人!阻拦者死!无关者统统跪地!”
大兵们进了装饰华丽的绛云楼毫不客气。遇到木门就一脚踢开,踢不开就拿手榴弹炸,占地不小的绛云楼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蒋充一手摁着腰上的两把手铳,面色凝重地走进了绛云楼。他在这座宅邸里打量了一番,很快就看上了四层楼高的藏书楼。看来看去,显然这个绛云楼里能藏人的便是这个藏书楼。
蒋充冷哼了一声,摁着手铳跑进了藏书楼。
藏书楼里光影昏暗,摆着一排又一排的高大书架。蒋充在那些书架之间走动,突然看到书架的那一头人影一闪。
蒋充冷笑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从腰上掏出一个手榴弹,朝无人的身后大声喊道:“用手榴弹炸!”
然后蒋充将没有点燃的手榴弹往书架的另一头一扔。
书架的另一头,张慎言看到地上扔过来的“手榴弹”,吓得魂飞魄散。他在忻州组织江北军攻城时候,已经无数次领教过虎贲军的手榴弹。此物一爆炸,一丈之内就再不会有活物。看到蒋充的手榴弹滚到自己脚下,张慎言大叫一声,往远处飞扑过去,连滚带爬的躲避。
然而那个手榴弹并没有爆炸。
等张慎言好不容易逃出到手榴弹的二丈之外,正回头看一眼那手榴弹时候,却突然被一个冰冷冷的筒状物顶住了脑袋。
蒋充用手铳顶住了张慎言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张慎言慌张说道:“我是绛云楼的管家刘四臻。”
蒋充沉默了两秒,冷冷说道:“绛云楼是柳如是的私宅,不设管家。连这都没有弄清楚,你一定是临时躲避在绛云楼的张慎言。”
蒋充抓着张慎言走出了藏书楼,将张慎言交给了大兵。
“找到钱谦益没有?”
“还没有!”
蒋充回头看了看柳如是,见柳如是惊慌之中偷偷朝院子门口看了一眼。
蒋充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看到柳如是的这一个小表情,再结合刚才柳如是站在门口这个因素,蒋充就知道钱谦益肯定是外逃了。
蒋充猛地冲到了自己的座驾前面:“第三排!第四排!随我往出去追钱谦益!”
看见蒋充上马去追钱谦益了,柳如是吓得花容失色。她猛地冲到蒋充马前,抓着马绳大声喊道:“大将军,钱谦益就在绛云楼第三进院子里,我带你去找他!”
蒋充见此时此刻这妇人还欺诳自己,恼怒起来。这妇人明明被钱谦益抛弃了,怎么还这么忠心耿耿?她不怕欺骗自己露馅后,自己会一怒之下杀了她么?
他愤怒地一挥马鞭,狠狠抽在柳如是的脸上。只听到啪地一声,艳名传遍江南的柳如是已经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一马当先冲出绛云楼,蒋充心中有些懊恼。
刚才在门口看到柳如是时候,自己就该明白钱谦益逃了。如果钱谦益不是外逃,柳如是怎么会带着女儿站在门口?自己的反应怎么变得这么迟钝?
自己带骑兵过来抓捕钱谦益,如果让钱谦益这个奸人跑了,自己就算是任务失败。师长钟峰这些年很看重自己,若是自己带兵突袭绛云楼却走丢了钱谦益,钟峰一定会十分失望。
相反,这些年包括天津巡抚李兴在内的虎贲军高层都十分看好自己,如果这次自己带两百人突袭抓住钱谦益,自己在虎贲军中的地位就可以更上一层。
蒋充十分焦急,在绛云楼前骑马转了一个圈。
蒋充要确定追击的方向。
北面和东面是大江,都是不可能的去路。钱谦益只能是往西面或者南面逃。蒋充在绛云楼前面犹豫了十秒钟,就大声喊道:“第三排往西面追,第四排跟我往西南方向追!”
蒋充往前骑了半个时辰,一路都没有发现钱谦益。他在路上琢磨着:这钱谦益六十四岁了,不可能长时间骑马疾驰,一定会在什么地方躲藏歇息。他一路观察道路两边的草木,看有没有躲藏人的地方。
直到路过了道路两边的一个小集市,蒋充才猛地一勒马绳,停了下来。
那个小集市上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有些不正常。这会正是南北商贩走动的时候,但集市上的茶铺前连一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蒋充皱了皱眉头,一挥手:“下马搜!”
一脚踢开茶铺的破木门,蒋充带着士兵冲进了茶铺里。躲在木门后面的几个茶铺伙计被踢飞的木板撞到,惨叫着往后门逃去。
士兵们从后门追了出去,发现后门后面是一片稻田,没有钱谦益的身影。
蒋充在茶铺里打量了一会,突然走到茅厕的门口,猛地拉开那扇破门。
果然,钱谦益正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后。
第六百八十八章 凤阳府()
钟峰坐在绛云楼的大堂内,看着跪在地上的钱谦益和张慎言。
他突然问道:“张尚书今年高寿?”
张慎言愣了愣,抬头看了看钟峰,才答道:“今年六十九。”
钟峰点了点头,说道:“六十九了,稍有不慎就要弄死,当真是不容易。我看尚书就主动交出江南士绅为江北军捐款的记录,免得我们的大兵上来用刑了吧。”
张慎言身子一抖,没有说话。
钟峰见张慎言不吭声,冷哼了一声。旁边一个大兵走上去抓起张慎言,啪一声就扇了一个大巴掌。
张慎言被扇得眼冒金星,气血倒涌,差点一下子昏死过去。六十九岁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伤害?他摇摇晃晃在地上左右踱了几步,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
钟峰等了几分钟,等张慎言恢复过来,才笑着说道:“张尚书要命否?”
张慎言好不容易缓过气,咳嗽了几声,竟咳出几丝血出来。他慌张地看着钟峰,说道:“老夫没有账簿记录,账簿在钱谦益处。”
钟峰冷笑了一声,看向了钱谦益。
“钱谦益,你在常熟的儿子和女儿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你若是不老实交出记录正本,恐怕钱家就绝后了。”
钱谦益浑身瑟瑟发抖,却不肯说话。
钟峰皱了皱眉头,一挥手,两个士兵走上来,就要对这老头扇巴掌。
这钱谦益不怕儿子女儿被杀,却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看见虎贲军的大兵要打他,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别!别打我!我交!”
钱谦益三步一回头,十分地不情愿,却在士兵的推搡下走到了藏书楼。他在几十本古书中翻出了几百张夹页纸张,分明就是江南各省士绅捐款的名单。
钟峰翻了翻那些名单,冷冷说道:“若是有一条错漏,便凌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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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郑开成在凤阳城外巡视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的回到了凤阳城。
从钱谦益处得到了捐款江北军的士绅名单后,李植就开始在南直隶进行大清查了。
李植的政策是:捐款给钱谦益超过一千两的,一律枪毙捐款人。超过二千两的,家主枪毙并抄家。超过五千两的,抄斩满门。
当然,江北军南逃江西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了南直隶,那些捐款给江北军的士绅们发现势头不对,纷纷携款外逃。李植能抓捕的只是少数心存侥幸没有逃亡的士绅。
对于那些逃跑的士绅,李植的政策是抄家。逃跑的士绅走得急急忙忙,能带走的银货毕竟只是部分,总归有一些财物是留在家里地窖里的。
郑开成带着亲卫骑马进入了凤阳城,不由得摇了摇头。凤阳的情况,比国公爷预想的要不如,郑开成可谓是一无所获。
凤阳地处南直隶最西北方,气候不似江南,反而和河南比较类似,凤阳这些年来也遭受了不少蝗灾旱灾,凤阳府城的道路上并不繁华。道路两边商铺的外部装饰十分简陋,此时一个个全部关闭,让整座城市更显得冷清。
不过即便是如此一个贫穷地方,这里的士绅依旧大力支持钱谦益的江北军。根据绛云楼里搜出来的名单,凤阳一府捐给钱谦益的练兵资金就有一十三万两。
但是等到郑开成杀到凤阳,士绅们已经搬空了家中的财物,一两银子都没有留给带兵入城的郑开成。
凤阳离南京较远,郑开成的兵马行进速度肯定是没有消息的传递速度快的。虎贲军攻到凤阳来的路上,凤阳的奸人有充足的时间逃跑。等到虎贲军入城,在郑开成抓捕名单上的文官和士绅全跑了个干净。
凤阳的北面是李自成肆虐的河南,西面是李定国活动的湖广,都不是太平的地方。这些士绅拖着一车车银子不可能往这些地方跑。东面和南面都是李植的控制区,也不是可以逃亡的地方。这些士绅最大的可能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郑开成暗道要在凤阳侦察一番,要把这些躲藏起来的士绅抓出来。
郑开成正要进衙门休息,却看到远处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农家汉子慌慌张张朝这边跑了过来。这个农家汉子的身后,四个同样满身补丁,却高大健壮得不像农家汉子的人撒腿追赶这个逃跑者。
那个农家汉子一路快跑,冲到了郑开成的亲卫身上。他撞到亲卫身上还不罢休,还拼命地往郑开成的马前冲,被亲卫死死拦住。
亲卫排长看不下去了,大吼一声:“大胆刁民!为何冲撞总兵大人的亲卫?”
“大将军救我!”
这个农家汉子正在向郑开成求救,后面的那些追兵杀到了。不顾郑开成的亲卫就在眼前,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拔出一把匕首就刺向了农家汉子的后颈,竟当着郑开成的面杀死了这个农家汉子。
血花四溅,那些追兵一击得手就撒腿往远处逃去。郑开成的亲卫们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掏出手铳就开始装发射药。
亲卫的手铳都是提前装好子弹的。子弹用碎纸包着,卡在枪管里,要使用时候花几秒钟在火门上装好发射药就可以了。只听到噼哩啪啦一片枪声响起,那些歹徒还没有逃出二十米,就被十几把手铳全部放倒。
郑开成目睹这莫名其妙的一幕,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皱紧了眉头。想了好久,郑开成才朝亲卫排长说道:“找人调查这些死者的身份。”
说完这话,郑开成就走进了知府衙门。
过了半天,亲卫排长找到了郑开成:“大人,我们找了好多人来认尸,最后搞明白了。那个农家汉子是城外五十里王家村的村民。那四个杀人者似乎是城内大士绅于家的家丁。”
村民?家丁?
士绅的家丁不是都跑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城中?又为什么要当着自己的面杀人。
郑开成坐在椅子上琢磨了好久,突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线索。他猛地一拍桌子:“派一千斥候骑兵攻打王家村,一个人都不能放走!”
“得令!”
下完了命令,郑开成就在知府衙门中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回音。直到亲卫排长给他端了一杯清茶上来,郑开成才勉强坐在了椅子上,却还是忍不住死死看着衙门大门。
终于,到了晚上晚饭的时候,一个斥候骑兵营长带着两个通信兵跑了进来。那个营长虽然饿着肚子,却是容光焕发。他单膝跪在郑开成面前,大声说道:“总兵大人,我们在王家村村外抓住了正驾车逃跑的士绅一百七十六人,金银财货无数。”
第六百八十九章 湖州()
浙江湖州府府城外面,钟峰的一万兵马围住了城池。
蒋充看着远处的湖州城,有些犹豫不决。他吞了口口水,问道:“师长,国公爷让我们攻打南直隶常州府,我们一路追到浙江湖州来,这样不好吧?”
钟峰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不好?”
蒋充说道:“国公爷说过,天子的圣旨只给我们在南直隶抓捕奸贼的权力。这里却已经是浙江。。。”
钟峰看了看蒋充,啐道:“蒋充你也腻迂腐了些!怎么和郑开成一样?天子远在京城,能管得到我们前线的事情么?这些南直隶的士绅既然逃到浙江湖州,我们就有道理到湖州来抓人!湖州的知府包庇罪犯,我们就有道理攻打湖州城!”
顿了顿,钟峰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湖州知府螳臂当车,居然想反抗我陷阵师!等下攻下城池以后把他也枪毙了。”
蒋充不再多说。虎贲军纪律严明,到了战场上下级必须服从上级。钟峰既然做了决定,蒋充只能执行。
钟峰一挥手,“炮兵轰开城门!”
钟峰的炮兵还没有开火时候,城墙上的三门虎蹲炮开火了。
然而城墙上的炮兵显然很多年没有练过操作大炮了,不知道放火药放多少为好。他们害怕炸镗,放的火药远少于正常的剂量。结果城墙上三声炮响后,虎蹲炮射出的炮弹落在城墙外两百米外,离一里外的陷阵师还隔着好远。
虎蹲炮的炮手倒是没伤到陷阵师,却把自己作为目标暴露出来了。陷阵师的神枪手像是花猫看见了老鼠,一个个兴奋起来。他们往前走了一百米,蹲在地上瞄准了城墙上的炮手。
那些炮手没尝过狙击步枪的厉害,还大咧咧站在垛墙前面操作大炮。
只听到噼哩啪啦一片枪声响起,神枪手开枪了,城墙上响起几十声惨叫声,虎蹲炮的炮手顿时被全灭。
“轰!轰!”
陷阵师的大炮开火了,一下子就轰开了城门。辎重兵早已经准备好了几十支小舢板船,全部架在护城河上,再在上面铺设木板做成了浮桥。陷阵师的士兵在神枪手的掩护下冲进了城门,准备用手铳冲击城墙上的守兵。
不过预料中的遭遇战并没有发生。城墙上的守军在天下第一强军虎贲军面前明显士气低落,冲在前面的大兵一进入城门,城墙上的六千地方守军就转身逃跑,一哄而散了。
陷阵师顺利占领了湖州城。
钟峰一挥手,喝道:“全军进城,只抓士绅不扰百姓。滋扰百姓者,斩!”
大军排着长长的队列走进了湖州城。虎贲军不扰民的声明已经传遍了天下,浙江的百姓们似乎并不害怕虎贲军。他们倚在各自家门口,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天津来的大军。一些妇人男丁看到陷阵师的盔甲、狙击步枪和大炮跑车,仿佛看到了一个大稀奇,十分地兴奋,站在门口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钟峰带兵走到知府衙门门口,见诺大的衙门已经空无一人。知府人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却在衙门大堂上上贴了一张纸张。钟峰上去看了看,见上面写道:“虎贲军滥用圣旨攻打浙江州府,实为造反!天下人共诛之!”
钟峰冷哼了一声,说道:“派士兵出去宣传,举报常州逃亡而来的士绅有奖。到时候查获的财货,每一千两赏举报者一两。”
“举报湖州知府藏匿处者,赏二百两!”
蒋充大声唱诺,便带士兵下去游街宣传了。
没过几个时辰,钟峰就看到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市民探头探脑地在衙门门口张望。
钟峰上去喝问:“兀那汉子,你是来举报士绅的么?”
那个市民看到钟峰身上正二品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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