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起七万人对那个小小垒寨的惨烈冲锋,想起那堆在垒寨前面的大清勇士的尸体,想起那血潭一样的战场,多尔衮就全身发冷。李植那堂堂正正又无懈可击的力量,让多尔衮有些意志力崩溃的感觉。
当时在战场上急着出关,还不觉得。离开战场仔细思索一段时间,多尔衮越发泛出一种无力感。如果再在战场上遇到李植,多尔衮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逃跑了。
明国有这么强悍的战将,大清还怎么入主中原?能拼尽全力守住辽东,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多尔衮这些日子越想越心灰意冷,举手投足都有些软弱无力,再不是以前那个英姿勃发的“墨尔根戴青”。
多尔衮的后面,是一个高高的金黄色伞盖,皇太极的六驾马车就行在那伞盖之下。皇太极看着前面消沉落寞的多尔衮,摇了摇头。
这个多尔衮,太过自负,又太经不起挫折。青山口一战后,多尔衮就意志消沉,再没有从前的神采。皇太极虽然对这个足智多谋的十四弟一直有些防备之意,担心他威胁豪格长子即位的安排,但皇太极也有惜才之心,不愿意看到多尔衮这样沮丧下去。
不过多尔衮心气的恢复,旁人帮不了。
皇太极的身边,皇太极的长子豪格骑马跟着。豪格虽然在青山口几次怂恿多尔衮攻寨,但回来后皇太极却没有怎么处理豪格。皇太极以豪格只是副将的理由,把责任都推到了身为主将的多尔衮身上。众贝勒虽然对这样的安排有些微词,但没有人发作。
皇太极也是没有办法,他想在自己身后让豪格即位,所以也只能这么做。
豪格因为没有受到惩罚,这些日子以来却依旧是志气满满,丝毫没有因为青山口大败灰心失望。
此时他看着前面后面华丽的仪仗,忍不住问道:“皇阿玛,这视察汉军旗新兵的事情,把新兵叫到宫城前面检阅一番便是了,又何必出动这么多贝勒浩浩荡荡去汉军旗看?”
皇太极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谆谆善诱地说道:“豪格,你知道如今我大清的形势么?”
豪格愣了愣,说道:“入明国京畿劫掠一番后,八旗满洲损失了一万多旗丁。如今八旗满洲旗丁只余五万余,威势有损。”
皇太极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大清以何成事?”
豪格愣了愣,想了想说道:“以骑射成事!”
皇太极摇了摇头,说道:“骑射是末,你只看到骑射之力,就和那消沉失落的多尔衮一样。”
顿了顿,皇太极说道:“我大清能崛起与白山黑水之间,驾驭之力才是根本。因为我们能够驾驭部众,把事事处理妥当了,才能让部众一起对外用力,所以才变得强大统一了女真各部。因为我们能驾驭女真各部,所以才能对外发力征服蒙古、朝鲜。”
“没有我大金,大清之前,女真还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渔夫猎户?若不是我大金、大清的驾驭之能,女真能有今日的威风?”
“如今我大清损失了一万多旗丁,很多贝勒都觉得无力再战,这是舍本求末得出的结论。只要我大清的驾驭之能还在,即便这些旗丁再死一万多,我们还是大清。”
豪格想了想,抬头说道:“有这驾驭之力,我们便能驾驭汉人?夺汉人的天下?”
皇太极满意地看了看豪格,点头说道:“正是,朕这些年来苦心孤诣地招降明将,劫掠明国人口,仿照明制设立百官,就是为了将我大清这驾驭之能扩散到明人中去。假以时日,我大清哪怕不再骑射,以汉治汉,也能够让明军闻风丧胆,让明人携家来附!”
豪格想了想,没有说话。
皇太极又说道:“这次入关劫掠了二十多万汉人,便是一个机会。我将汉军编为两个新的汉军旗,妥善管理他们。只要驾驭得当,以后这些汉人便是我们的助力。”
“骑射只是表象,驾驭之能才是我大清的根本。亲临视察这些汉人兵丁的操练,体现的是我大清对降人的重视,也是驾驭他们的手段。”
听到父皇抽象而仔细的教诲,豪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队仪仗缓缓前进,穿过了盛京城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铁匠铺,来到了汉军旗两黄旗固山额真的衙门。
这次入关劫掠到的二十多万汉人人丁,被皇太极编入了汉军旗。因此汉军旗又扩张了一次,从两旗变成了四旗,如今有两黄、两白、两红和两蓝四旗。被掠来的汉人,大多被编入两黄旗和两红旗。
汉军旗两黄旗固山额真马光远和两红旗固山额真王世选率领一众汉将早已跪在道路两侧许久,等待皇太极的大驾。
皇太极的六驾马车停在跪着的两个汉官身边,两个汉官率领几百名汉人将领以头叩地,大声喊道:“奴才叩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重甲火铳手()
皇太极朝前虚虚一扶,说道:“众卿平身。”
几百名汉将这才站了起来,不过他们依旧不敢站直,依旧弯腰朝皇太极做鞠躬状。
皇太极看了看两个汉将,说道:“两位固山额真,新抽取的汉兵练得如何了?”
两个汉旗固山额真对视了一眼,由马光远走上去说道:“皇上,前番议定两黄旗和两红旗的新来汉人每十人抽一丁,共抽取两万三千三百七十二人。这些兵丁上月入营,两天练一次,如今已经操练了十六次了。虽不敢说可战,但如今队列已经算是严整了。”
皇太极摸着嘴唇上的两瓣胡须,问道:“火铳打造的如何?”
马光远拱手说道:“依皇上的意思,已经在旗中找到原明军匠户三百一十七户,匠户一千八百九十四人,其中有会做火铳的匠人一百六十五人。我们让这些会做鸟铳的匠人教授其他匠人,开炉制铳,如今已经制得火铳一百零七把。估计要不得一年半,两万三千汉旗兵马就能全部装备火铳。”
皇太极这次派兵入关劫掠,在李植的鸟铳手上栽了跟头。既然满人的骑射抵不住李植的火铳手,就只能组织汉旗火铳手了。皇太极回到沈阳后,立即组织汉军旗制造火铳和红夷大炮,试图用火器对阵火器,压住李植。
此时听到马光远已经制成火铳,皇太极点头说道:“好,在校场上演示新造的火铳!”
马光远和王世选大喊得令,便带着皇太极等人往校场行去。
到了校场上,一百名火铳手已经手持火铳站在那里,对着校场末端的一百个木头靶子。看到皇太极来了,火铳手们齐齐跪地,大喊万岁。
马光远亲自冲上去,大喊站位,那一百个火绳枪手就爬起来,举着火铳站到了射击位上。马光远又喊“装药!”,那些汉兵们便从腰上的药壶里挖出一勺黑火药,上药装膛。
等火铳手全部装好药,马光远大喊,“发射!”
一百把火铳接连发射,喷出一片片白雾,打得七十步外的木头靶子木屑飞舞。
看到火铳齐射的威势,跟在皇太极后面的众贝勒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努尔哈赤时代满人在东北对汉人大屠杀,人人手上都是一手的血。显然众贝勒们对汉人十分提防,不希望汉人拥有这么强的武装。
多尔衮的胞弟多铎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这让汉人用火铳的事情,我看使不得!”
皇太极看了一眼多铎,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对马光远问道:“固山额真,你的火铳不炸镗么?”
马光远被多铎一句话说得有些紧张,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恭敬答道:“回皇上,奴才给足了这些工匠材料,而且鸟铳上刻有工匠的名字,若是炸镗就砍工匠的脑袋,工匠不敢不仔细做铳,做出来的火铳没有炸镗风险。”
“你这火铳,能打多少步?”
“回皇上,有的能打六十步,有的能打七十步!”
皇太极看向多尔衮,说道:“李植的火铳,能打多远?”
多尔衮出列,鞠躬答道:“李植的火铳能打一百四十步!”
皇太极摸了摸胡子,没有说话。
多尔衮又说道:“但是李植的火铳要在八十步上才能破双层甲,若是火铳手穿着两层甲冲上去,李植的火铳打不穿,我们的兵可以冲到七十步上和李植对射。”
皇太极闻言眼睛一亮,哈哈笑了起来。
他看了看多尔衮,说道:“墨尔根戴青,你的法子朕看行!”
多尔衮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鞠躬退了下去。
皇太极正要说话,多尔衮的胞兄,努尔哈赤的十二子阿济格又跳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给汉人配重甲,配火铳的事情使不得!这些汉人今年才抓来,怎么能给他们配这么精锐的装备?”
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也跳了出来,说道:“皇上,此事确实使不得!”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面有不喜之色。
马光远听见诸贝勒对汉人这么提防,双腿发软,带着身后的汉旗众将扑通扑通地又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皇太极吸了一口气,看着义愤填膺的众贝勒们,想了想。
皇太极登基称帝时候在满清一言九鼎,靠的是正黄旗、镶黄旗和正蓝旗的支持。扬古利在范家庄大败后,皇太极的正黄旗被打残,在满清内部的地位就不牢固起来。入关劫掠是皇太极的政策,这次入关又损失惨重,虽然多尔衮受到责罚,但皇太极同样因此威望大减。
现在,这些贝勒对于武装汉人这个问题,已经同仇敌忾站在反对的一方,皇太极也不能不考虑这些兄弟子侄们的意见。
想了许久,皇太极才缓缓说道:“马光远,王世选,两黄旗和两红旗的汉人新附,众贝勒都不放心。你们做的火铳先装备汉旗两白、两蓝二旧汉旗的旗丁。等两白、两蓝旗的兵丁装备全了,再装备你们新附的汉人。”
马光远和王世选以头叩地,大声喊道:“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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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日,李植的第一艘船造好了。
李植把第一艘船取名为新星号。
王老大用光滑的杉木木材做导轨,带着两百多个船匠一起推动大船,把新星号一点一点推到了岸边。那新星号沿着导轨一点点往海岸边挪动,最后“轰”一声落进了岸边的深水区,溅出巨大的浪花,摇了几下平静下来。
看到这一幕,整个王家湾的人都发出了欢呼声。
船工们游上了船,用长桨把新星号划到了王家湾的小码头边上。李植带着查云克支援的人马和一百水兵爬上了船。
李植这次带上船的水兵,是选锋团中挑出的会游泳的老兵。海上没有王法,遇到其他船只随时可能互相劫掠,就看谁武力强大了。称霸东亚海面的郑芝龙就是海贼出身,荷兰人同样是见船就抢,都是赤裸裸的大海盗。(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东洋南洋()
李植想从海洋贸易上赚钱,必须用最好的武力保护自己的船只。选锋团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自然是李植带上船的首选。
李植上了船,站在尾楼顶上喊道:“开蒸汽机!”
船上的总管跑下尾楼,把李植的命令传递给了管理蒸汽机的工匠。工匠们听到命令,便把煤翻开,在蒸汽机下面烧了起来。火越来越旺,那蒸汽机发出巨大的响声,一点点开动起来。
明轮渐渐转动,一片片桨片拍打在海面上,拍出阵阵浪涌。船只在明轮的驱动下,一点点向深海开去。
李植的蒸汽机轮船,成功了。
船上的水兵们齐声欢呼,喊叫声震天。
新星号越开越快,向外海驶去。船上的向导跑了出来,从船头扔了一块木片下去,然后跟着木片跑,计算木片到达船尾花费的时间。算了一会,他有些惊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久才大声朝船员们喊道:“一个时辰能跑六十里。”
船上的老船工听了向导的话,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这不用桨不用帆,靠两台机器就能跑六十里一个时辰,当真是匪夷所思。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木质帆船跑得很慢,即便是顺风,从天津出发到倭国平户最快也需要十余天。
按这艘蒸汽机船的速度,岂不是六、七天就能到达倭国,半个月就能往返一次?这船不需要风帆就能跑,那岂不是一年可以往返倭国几十次?
更别提船跑得快带来安全上的提高了——遇到海贼,开足马力跑了就是了,风帆船绝对追不上这艘蒸汽机轮船。
所有人都敬畏地看着李植,佩服大都督的神奇发明。
李植看所有人鼓圆着眼睛看着自己,笑了笑,挥手说道:“炮手就位!”
七十多名炮手跑进了第二层甲板,开始操炮。新星号船头船尾各有大炮一门,两舷各有大炮九门,合计二十门大炮。一门重炮配八个炮手,操作一舷的九门大炮需要七十二名炮手。
十八磅重炮被装上了炮弹、火药和引药。炮长调整火炮仰角和角度,瞄准了距离新星号三百米外的一支破旧小渔船。那支破渔船是李植让人开出来做靶子用的。
新式的燧发点火的大炮不再点火绳,炮长抓着一根绳子准备发射。
“开火!”
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左舷的九门重炮开火了。在颠簸的海面上,大炮随着船只上下起伏,命中率比较低。九发炮弹飞过去,没有一发炮弹打中渔船。
船上查云克支援来的船工们没见识过这么大的重炮,齐齐趴在船舷边看大炮齐射,他们被大炮射击的轰鸣声吓了一跳,但此时见没一发打中渔船,他们又摇头叹息起来。
新星号转了个身,换右舷的九门重炮开火。七十多名炮手转而操作右舷的火炮。大炮一门接一门地开火,这次有一发炮弹打中了那支渔船,把渔船的整个风帆打碎了。
船甲板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舰炮在海上的命中率比较低。不过这也是渔船目标太小,若是目标是几百吨的商船命中率会高得多。
李植一挥手,说道:“多买几艘报废的渔船来,炮手练习开炮!练到十发中一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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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下海了,李植就开始采买各色物资,准备贩到倭国去。
此时中国的对外贸易,主要有南洋和东洋两个航道。
南洋就是去菲律宾、泰国、甚至印尼,这条航路距离较长,赚的是西方殖民者的银子:
此时西班牙人占据菲律宾,此时称为吕宋。西班牙人在拉丁美洲发掘了大量的银矿,十分富有。华人海商把丝绸、瓷器贩到吕宋的马尼拉去,赚鹰元比索,西班牙人再装船贩卖中华货物到欧洲,利润丰厚。
和荷兰人做买卖的也有,常常有商贩把货物贩到巴达维亚去,那里是荷兰人在印尼的殖民地。荷兰人号称海上马车夫,华人海商贩来的中国奢侈品被他们装船贩卖到全世界。
从南洋回程时候商船多带些胡椒、香料、珍珠之类的特产回程。李植刚穿越时候家里做的胡椒生意,货源地就来自南洋。有时候商贩会带些西方殖民者在非洲贩来的象牙和黄金。但比起物产丰饶的华夏,海外的商品可以贩回中国的并不多,商船回程带的最多的还是银子。
不过南洋航道方向在正南方,从广东、福建出发距离更近,路程只有北方海商的一半,北方的商人竞争不过。所以南洋的海商多是广东、福建的商人。
另外一条航道,就是东洋倭国的航道。
所谓倭国就是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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