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海滩上退下去的螃蟹,五千东翼鞑子抱头鼠窜。
鞑子们冲到下马的地方,抢夺军马,策马往远处逃去。那抢夺军马的情景十分慌乱,汉人跟役、朝鲜跟役、蒙古跟役为了军马扭打在一起。虽然这些跟役还不敢和旗丁争夺,但显然被大炮打崩的他们已经失去秩序了。
清军的中军中,大清饶余贝勒阿巴泰目瞪口呆地看着崩溃的东翼。
这就败了?不是才刚刚开始吗?自己的勇士还没有摸到敌人,就崩溃了?
自己带一路兵马劫掠高阳县,县城没有拿下来,却被明军一鼓就击溃?这事情传出去,阿巴泰以后还怎么在镶白旗立足。
对面的明军怎么有这么多大炮,这仗还怎么打?
阿巴泰有心想亲自上阵整理溃兵,对东翼的明军冲一阵,但明军阵中那黑洞洞的炮口,又让他心里发冷。这是一支阿巴泰从未遇过的明军,这场战争的形态,已经朝阿巴泰无法理解的方向改变了。
这是哪里来的明军,怎么这么强大?
阿巴泰突然想起扬古利,据说扬古利就是被一支全是火器的明军打败。莫非自己,遇到了这支明军?
对面的东翼明军击溃了清军东翼后,开始向中路包抄。清军本来就人少,遇到这样精悍的明军根本无法阻挡,中路的三千清军显然很快就会溃败的,全军大崩溃就在眼前。阿巴泰跟前的一个甲喇章京拉着阿巴泰的战马大声说道:“贝勒,输了!快走!”
阿巴泰看着战场上的情景,心里仿佛在滴血。这一逃,自己的兵马要被明军追杀多少?阿巴泰仿佛已经看到了皇上盛怒下惩罚自己的场景,说不定,自己的贝勒称号都保不住了!
但败局已定,让士兵逃下来,减小损失是目前阿巴泰唯一能做的。
“鸣金!收兵!”
阿巴泰大吼一声,就策马往南面逃去。在他的率领下,中军五百摆牙喇调转马头,也往南面逃去。
战场上,中翼和西翼的清军还刚刚进入战斗状态,就突然就听到了撤军的命令,惊讶莫名。他们回头看去,却看到已经崩溃的东翼和狼狈逃离的中军。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才刚开始厮杀吗?
但不管怎样,这一仗输了。鞑子们再无斗志,一个个抛下了明军,往下马的地方退去。不过他们虽然退下来,却没有崩溃,还是成建制往后退。他们一边退却一边回头射箭,逼退追逐的明军,跨上战马往南面逃去。
西翼的三个总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轰隆隆一片炮声后,清军就一队接一队地退却了。不管怎样,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明军了!三个总兵兴奋地骑马冲了出去,率领骑兵开始追杀鞑子。
大同总兵王朴兴奋莫名,这是难得的追敌机会啊!果然跟着李植的部队一起杀敌,就有立功的机会!他手持镗钯,一马当先冲在家丁队伍的最前面。砍死了两个没抢到战马的清军辅兵后,他继续往南追,朝策马南奔的鞑子追去。
但鞑子不是那么好追的,鞑子弓箭手时不时回身射上几箭,甚至能射倒追逐的明军骑兵。不过王朴何时追杀清军追得这么畅快过?此时立功心切,一下子忘记了个人安危,带着家丁一头扎进了鞑子队伍的最后面,和最后面的鞑子厮杀在一起。
王朴咬上的这是一股一百多人的清军,一直在鞑子军最后面射箭。这些鞑子并没有溃散,只是听到鸣金声收兵退却,还能成建制和王朴的家丁格杀。但他们和王朴的家丁格斗了一会,后面的大股明军就杀到了,最后这些清军被大股明军骑兵包围起来。
这些清军们杀得眼睛血红,嘶吼着在明军阵中来回冲刺,竟杀死了三、四个王朴的家丁。那困兽犹斗的气势,让王朴的家丁一时也拿不住他们。
不过包围在外面的明军越来越多,明军的弓箭手开始朝这些清军射箭。弓弦响动,鞑子士兵一个接一个中箭,从马上掉了下去。
王朴哈哈大笑,他指挥十个士兵上去割首级,自己又率领家丁,策马朝远处的清军追去。
杨国柱、虎大威、以及卢象升的三千多骑兵也冲了出去追杀清军,这些骑兵在华北平原上扬鞭驰骋,追杀着狼狈逃离的鞑子骑兵。
李植的选锋团也在追杀清军,选锋团的骑兵有步枪,冲到清军两百米内就可以枪毙前面的骑兵,不需要和鞑子格斗厮杀,追杀的效率很高。选锋团往南追了十几里,击杀了一千多渐渐落伍的鞑子士兵。
比较麻烦的是每次击杀清军都要立即下马把首级割了,否则极有可能被王朴的家丁把首级割去。
追了十几里后,明军的骑兵不再追了。此时明军步兵已经落在骑兵十里外,追在前面的只有六千多明军骑兵,如果鞑子的一万多兵马调转马头来包围明军的骑兵,形势会逆转。
明军们远远看着清军滚滚逃去,一个个又得意又惋惜。
这一战的战果十分喜人。王朴骑马在战场上来回穿梭,计算着自己的斩获,最后他得到了一个令自己眼睛放光的数字:三百二十三级!
王朴得意洋洋地在战场上来回巡视,最后找到了李植。
“龙虎将军,你斩获了多少首级?”
李植转头问了问薛三库:“我们追杀了多少级?”
薛三库答道:“将军,我们追杀了一千一百二十级!”
李植答道:“算上阵前的一千零七十一级,我的兵士得了两千一百九十一级!”
王朴愣了愣,没想到李植得了这么多首级,他夸奖般地一圈打在了李植的胸脯上,说道:“好家伙!”
不过他很快又得意起来,大声说道:“龙虎将军,我也斩获了三百二十级啊!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孙承宗()
追杀完清军后,卢象升召集各军核对战功。最后确定此战杨国柱擒斩二百七十二级,虎大威擒斩二百三十一级,王朴擒斩三百二十三级,卢象升督标营擒斩三百零七级。不过这四家合起来也没有李植的斩获多,李植军擒斩两千一百九十一级。
如今李植手握强军说一不二,没人有办法分他的战功。打下韩家庄的战功李植没有分出来,这次擒斩两千多级的战功李植也不和别人分。不过这一次三家总兵和卢象升督标营都有收获,而且全赖李植击溃清军东翼大家才有这样的收获,一时就没有人眼红李植了。
卢象升和众将喜气洋洋地围着用石灰硝首级的军士们,议论着这一场大胜。
“想不到我王朴也可以捻着一万多鞑子追杀!真是畅快!”
杨国柱哈哈大笑,说道:“全赖龙虎将军一鼓击溃鞑子东翼!我们才有这样追杀鞑子的机会!龙虎将军的兵马真是神勇无匹,竟一轮炮火就把鞑子打崩了。”
虎大威笑着说道:“一百四十门大炮,当真是百炮齐射哩。血肉之躯,哪里挡得住这炮火?”
杨国柱好奇问道:“将军用的什么弹子?竟能一轮炮火打死一千鞑子?”
李植说道:“我用的霰弹!”
“何谓霰弹?”
“就是散子炮!”
杨国柱恍然大悟,连声说原来如此。
王朴说道:“走!我们看看龙虎将军的大炮去?”
众人兴致盎然,走到了李植军中观摩李植的大炮。众人对火炮知识有限,对火炮的种类区分仅知道虎蹲炮、佛朗机炮和红夷大炮这些。至于李植铁芯铜体技术,铁坯铸炮技术,他们一概搞不清楚。
看了一圈,这些武将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出来,只是在那里叫好。
卢象升抚须说道:“龙虎将军的大炮确实威猛,不知道一门造价多少?”
李植高高报了个数字,答道:“一门要六百两银子!”
卢象升算了算,说道:“六百两也是划算的,此战结束后,我督标营也想装备一些这种红夷大炮。到时候我给一万二千两给将军,将军为我铸二十门大炮?”
李植铸造一门六磅炮的成本不过一百两,卖给卢象升六百两一门的话,有五百两的利润。李植心里盘算这生意做得做不得,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好,到时我为总督铸炮二十门!”
卢象升闻言喜上眉梢,满意地抚着长须,点了点头。
听到李植愿意为卢象升铸炮,几个总兵忙不迭围了上来,说道:“龙虎将军,我也要十五门!”
“龙虎将军,也为我铸二十门!”
李植见这三个总兵都要买自己的炮,觉得自己是不是卖得太便宜了,又不想卖了,转口撒谎说道:“这铸一门炮要一个月,我三个作坊齐上阵也只能一个月铸三门。等我明年为总督铸完二十门,再为你们铸造!”
三个总兵闻言愣了愣,却又觉得合情合理,铸炮说起来一般都是要几十天一个月的,李植的大炮便宜,但也不会比别人铸得快。只是这一个月只能铸三门,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为自己铸造。三个总兵悻悻地看着李植的火炮,十分不甘。
王朴试探说道:“那将军把用过的火炮卖我几门?急用!”
李植眼睛一翻,说道:“那是不卖的!”
众人正在那里讨论军械,却听到远处鞭炮声响起。众人回头一看,看到高阳城的城门大开,城中的乡绅百姓背着酒肉,出来犒军了。
城上只有乡兵一千。那些乡兵百姓守了五天城,眼看着城下的陷阱坑道一点点被清军填平,一个个都以为这次就要不免。谁知道王师从北面来,一鼓而下打溃了东奴大军。城中的百姓欢欣鼓舞,都道是王师救了我,自然要出来犒劳官军。
那一群百姓抬着猪羊牲畜酒水米食走出城门,敲锣打鼓地往卢象升这边走过来。城中的百姓万人空巷,也都挤到城门外面。他们挤在城墙下面,要看看救命的官军是怎么样的,却又有些害怕官兵,不敢走到前面。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那老人七、八十岁了,雪白的须发戟张,看上去身体却还硬朗。走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正七品文官官服的文官,大概是高阳县的县令。
那个老人看了看大军的布置,在阵前看了看,拉住几个小兵问了问,便带着百姓往李植的炮兵这边走来,找到了正在议论军械的一众官军将领。
卢象升看到百姓走过来了,带着李植等人迎了上去。
走到卢象升面前,那老人问道:“这是哪一路的王师?”
卢象升拱手说道:“乡老,我是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卢象升,这是我麾下的兵马!”
那老人看了看卢象升,拱手说道:“原来是总督大人,老朽有礼了!”
那个知县赶紧走上来说道:“卢大人,这位是前兵部尚书,太傅孙承宗。”
卢象升恍然大悟,拱手说道:“晚辈见过孙公!”
那个老人挥了挥手,说道:“老朽已经致仕,如今已无官身,总督大人免礼,莫要折煞老朽。”
孙承宗打量了卢象升背后的武将一番,问道:“老朽在城门上看得清楚,是一部炮兵发炮把东奴击退的,这大炮着实犀利!这是哪个将领的炮兵。”
卢象升把李植让出来,说道:“这是龙虎将军李植的炮兵!”
李植走到孙承宗面前,拱手说道:“孙公,在下天津西路分守参将,李植!”
孙承宗看了看李植,说道:“参将救了高阳城一城百姓,救了老朽一家老小的性命,受老夫一拜!”
说完这话,他慢慢弯下了腰,最后竟拱着老腰,双手撑在拐杖上,艰难地对李植做了深深一揖。
那个县令见孙承宗拜下去了,也赶紧揖拜李植,大声说道:“龙虎将军受下官一拜!”
孙承宗身后的乡绅百姓见状,纷纷跪在了地上,磕头说道:
“多谢王师救了我们!”
“王师救命,我等感激涕零!”
“王师威武,救下一城百姓!”(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天津总兵()
一些情绪激动的百姓哭了起来。他们想到若是被鞑子破了城,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罪,要失去多少亲人,不知道能否保住性命?想着想着,他们越发感激用大炮赶走鞑子的李植,一个个跪在地上哭得涕泪交加。
孙承宗也十分感慨,他性格激烈,要是卢象升的援军再不来,他就准备在城破后上吊自杀了。这次清军攻高阳城,他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都主动参加守城民壮队,一家男丁百余人都在城墙上帮助乡兵死守城池。如果城池被鞑子攻破,他一门上下定会遭到清军最严厉报复,怕是都活不成。
李植用大炮击退阿巴泰,救下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孙家满门。孙承宗对李植的感激,又岂是一拜所能表达的?
看到孙承宗拜谢李植,看到百姓们对李植磕头感谢,哭泣敬拜,三个总兵们看得唏嘘不已。孙承宗是一代名臣,天启帝师,能得到这样的名臣一拜,当真是三生有幸。而这些百姓的涕泣感激,又何尝不是为将者一生所求?
他们对李植的待遇有些嫉妒,但又十分佩服。谁让他们的部队没有李植那样的战斗力,一轮炮就把鞑子赶跑呢?李植的战力,当得上这样的场面。
若是等来年,他们也向李植买上几十门大炮,说不定也能像李植一样威风?
卢象升站在一边,笑了笑。卢象升今年三十九岁,一直在地方上做官,在京城只做过小小户部主事,只远远看过几次孙承宗,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和孙承宗基本上不认识,不过今日一和孙承宗打交道,卢象升就发现这孙承宗眼神真厉害——孙承宗一眼就看出这支官军主要是倚靠李植打仗,找出正主感谢。
李植看了看跪倒的百姓们,笑了笑。他扶起孙承宗,大声说道:“孙公请起!如今东奴肆虐,救助百姓是我等武官分内之事,诸位何须如此大礼?”
孙承宗慢慢直起了身子,说道:“若不是龙虎将军,老朽一门几十人将全部不免!岂是老朽一身?”
百姓们也渐渐站了起来。一名乡老手捧黄酒走上来,说道:“这是乡亲们用本地小米酿造的黄酒,请总督和将军们干了这一杯!”
卢象升手捧黄酒,一饮而尽。
那个老人又将黄酒捧到李植面前,李植端起酒碗,豪爽地一口喝完。
孙承宗看着李植,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国有虎将,社稷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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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子朱由检站在乾清宫内,手上抓着卢象升新上的奏章,脸上神采飞扬。
“好个李植,又打了一个胜仗!”
王承恩陪在一边,笑道:“皇爷,这是督臣卢象升打得胜仗哩,三个总兵和督标营都有斩获!”
朱由检一甩手说道:“其他四家的战功合起来都没有李植多,显然他们的斩获都是追逐溃兵时候捡来的,这仗是李植打赢的!”
王承恩转了转眼睛,唱道:“皇爷圣明!”
朱由检把奏章又看了一遍,突然说道:“只是,朕不明白,朕明明让李植归入陈新甲麾下了,他怎么还在卢象升麾下打仗?”
朱由检一脸的困惑,看了看王承恩。王承恩想了想,拱手说道:“皇爷,奴才也不知,皇爷召杨阁老来问问?”
朱由检大声说道:“召杨嗣昌!”
过了小半个时辰,杨嗣昌跑进了乾清宫,匍匐在地大声唱道:“臣杨嗣昌见过圣上!”
朱由检心情很好,见到自己倚为干城的杨嗣昌就更加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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