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出多远,远远就见染翠火急火燎的奔了过来,见了明彩,神色紧张道:“小姐,你快去看看,三小姐与那天那个赵小姐打起来了!”
明彩微微一愣,尚未明白过来染翠什么意思,便被染翠拉着朝外跑去。
主仆二人来到内院与外院相隔的花厅,只见一身红装的唐明珠,正拿着一根尖锐的木棍,与面前一道碧色身影相互交手,一边是歘歘生风的英姿勃发,一边是青色长鞭振地有声,堂堂大明朝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在这不大的花厅里发挥的淋漓尽致,还真是让人……让人意外。
一旁,早已围观了许多来参礼的宾客,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大明朝向来对女子之间舞刀弄枪持开放之态,只是今日是刑部尚书之子李渤大婚之日,这未免也太“锦上添花”了些。
明彩此时才明白染翠嘴里的赵小姐,便是那天如意金饰的赵碧儿了,只是怎与唐明珠发生了冲突?
随即见二人停手的空档,赵碧儿喝道:“哼,怎么?今天没有帮手了吧,你还能将整个尚书府买下不成?”
唐明珠面上一片冷意,目光森寒的盯着面前的赵碧儿,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如不是她前世今生精习骑术刀剑,今日定被这个泼妇打死,随即眉头蹙起,持棍便朝赵碧儿劈去。
一旁明彩倒是明白了赵碧儿为何与唐明珠打了起来,她们姊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如不是在府中常常以粉、绿珠花区别,就连身父唐柏林也有看错眼的时候,何况是只见过一次的赵碧儿?
染翠这时也已明白过来,紧张道:“小姐,怎么办?”
“快去找姐夫……”染翠忙点头欲要跑开,又被明彩一把拉住道:“不行,姐夫与伯父尚在前厅照顾人客,这么大动静还未过来,定是被缠住了。”
明彩眉头一皱,本不想管这事,想以唐明珠前世的本事,定不会吃什么亏,可左思右想,与赵碧儿的梁子毕竟因她而起,于是走到人群中,大声道:“快住手!别再打了!”
赵碧儿猛然听到这声有些熟悉的声音,手上挥的长鞭便顿了顿。
正是这个间隙,唐明珠冷然一笑,挥着棍子便朝赵碧儿劈去,眼见马上就要劈向赵碧儿肩膀,只见一道白衣身影飘然而至,一把白色折扇将唐明珠的长棍挡在了身前。
唐明珠明眸中如点了一簇大火,正要再劈,却见那道白衣身影,长身直立,如姣姣玉树,芝兰生辉,一时间整个花厅只剩那人清隽冷冷的淡然平视,仿佛期待已久的某个谪仙突然降落世间,便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仿若浑身都被禁锢,只剩脑海里唯一的那幅画面,这人,未来的……竟然如此意外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唐明珠嘴角动了动,来不及表达心里的欣喜,白衣男子身后的赵碧儿,已如同突然炸开的鲜花一般,雀跃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慕容锦眉头微皱,并未向她看去,只依然淡淡的看着这个似乎刚刚被他调戏过的少女,见她眉目间压抑的情绪,想到段临安说她才金钗之年,心里竟然有丝不好意思起来。
而身边的赵碧儿,瞬间化成小女儿神态,娇柔的拉着慕容锦的衣袖,嗔道:“殿下,这个小蹄子欺负我!你快帮我打她。”
紧随而来的段临安眼见事态不对,知慕容锦素来不喜赵碧儿,便状若无意的插到二人中间,将赵碧儿拉着慕容锦的手推向了一边。
赵碧儿知他二人一直交好,撇了撇嘴,看着愣住的唐明珠,神色得意道:“还不过来向本小姐道歉,可知这位是谁?正是当今贤王殿下,我的未婚夫!”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下跪行礼,慕容锦面露愠色,他何时成了赵碧儿的未婚夫?德妃还只是与他协商,他还并未答应,怎这赵碧儿便如此厚颜无耻,在大庭广众下便说出这么不知德行的话?
可上有德妃,中有赵相和慕容博,慕容锦竟然一时无法辩解,这么多人更是有嘴说不清,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而赵碧儿压根没看慕容锦脸色,见众人行礼起身,继续对唐明珠叫嚣道:“如果此时你对我磕三个响头,我可以不计前嫌,放你一马!”
唐明珠这才移开放在慕容锦面上的视线,直视着赵碧儿的俏脸,慕容锦的未婚妻?呵!
“凭你也配!”
“你说什么?”赵碧儿简直不敢置信,这女人她是想死么?当着慕容锦的面竟然一点不识抬举?
唐明珠却没那般好心情,她并不想在慕容锦面前与赵碧儿继续为难,尤其不想慕容锦对她生出坏印象,只好微微朝慕容锦福了福,转身便走,谁知转身的刹那,只听一道鞭声在耳边响起,随着“刺啦”一声裂帛之声,唐明珠背后一凉,身上裹着的挑丝夹红吉服从背心哗啦一下裂了开来,露出雪白的背部。
赵碧儿见此,心下微微诧异了一下,她只是吓吓她而已,这衣服怎这么容易就裂开了?但见唐明珠失措的表情,赵碧儿心情大好,扬眉收鞭,极是利落。
此时人群旁的明彩见状双手捂脸喟叹,糟糕了,她并未想过那件有问题的衣服会在此时裂开。
那日她见唐明珠丫鬟将这件吉服送了过来,想到“梦”里唐明珠对这件衣服做过的手脚,便让染翠趁东首不注意,将衣服悄悄换了过来,按照“梦”里的那个桥段,应是两人回府下马车的时候,这件衣服才会破裂,不想赵碧儿的一鞭子,人没有伤到,却将这件衣服提前撕开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众人目光直视下,唐明珠随着背后一凉,心也跟着凉了起来,大庭广众下她可丢不起这个人!森寒的眸光里浮上显而易见的慌乱。
慕容锦见此,正想上前,便见一旁窜出一道红衣身影,拿着一件丫鬟的衫子朝唐明珠身上盖去。
“我们快走!”明彩扶着唐明珠,悄声说道,她看出了慕容锦和赵碧儿这对儿的身份,可不想再继续找事,万一两个人一起与她们发难,唐府的脸面都要给她们丢尽了。
“等等!”两道声音却在这时一同响起。
赵碧儿看身旁的慕容锦与她这么有默契,当他是替自己抱不平,心里一乐,叉腰道:“原来是一对儿双生姐妹,还不知道那日你们中,到底是谁拿了我的珠钗?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不能这么了了!”现在身旁有个大腿,还不赶紧抱劳?
二人回头看来,一个冰冷的眸子,一个闪烁的眸子,慕容锦勾起嘴角一笑,原来是他误会了,刚刚在花园的那个少女不就是后来的这个吗?只是她看他是什么眼神?觉得他在助纣为虐?
罢了罢了,谁让他刚刚在花园一时鬼迷心窍,让这丫头吃惊不小,便转头对赵碧儿道:“宴酒马上开始了,还不进去吗?”
赵碧儿面上一红,娇羞道:“殿下,这事处理了再去可好?”
慕容锦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赵碧儿生怕他生气,对明彩二人方向道:“哼,这次便算了!下次再被我遇到,还不扒了你们的皮!”
慕容锦嘴角抽了抽,见后来那个红衣丽人,对他投来一个你这个蠢货,什么女人你都要的眼神,怎么有种跳脚的冲动?
第13章 京城的命案()
哗啦啦的人群因着唐明珠的的衣服裂开,又引起了一片哗然,此时,正在前厅忙的脚不沾地的刑部尚书李庞海与新郎官李渤,被几个小厮引着跑来。
“贤王殿下、段世子!”李尚书刚刚闻讯,便着急了起来,奈何今天是个大日子,各种牵绊下,现在才有时间,见面前围着的一堆人群,又见正中正冰冷站着的两个爷,心下一阵恍然,但李尚书见过各种场面,稍一思量,便连忙拱手朝四周作揖道:“各位,今天是犬子大喜,请各位入席吃酒,怠慢之处敬请见谅。”
话意里丝毫不提赵碧儿与唐明珠争斗之事。
众人见东家已经出来,这场好戏应是到了收尾的时候,于是纷纷知趣的散了。
退开的人潮中,唐明珠抓着披在身上的衫子,斜睨着明彩,冷冷道:“妹妹以后出去惹事生非,拜托自报姓名,不要连累我!”
明彩抿了抿唇,“姐姐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刚刚那个母老虎不是你惹得吗?”
……
“还有,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唐明珠盯着明彩身上依然完好的吉服,心里有了思量,怎么那件做了手脚的衣服会穿在自己身上?是灵芝那个小蹄子没有办好事?还是……?可打量明彩看着自己那副温吞吞的眼神,这股恶气终究没有地方出。
此时身着大红吉服的李渤也赶了过来,指着一个黄衣丫鬟,面上歉意的对唐明珠道:“妹妹跟她去整理一下,有什么事,回头我和你长姐,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唐明珠欠身福了福,丢给明彩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撇下身后的人便跟那丫鬟走了。
明彩叹了口气,今天唐明薇的大喜之日,良辰美景,还真是跌宕起伏。
此时赵碧儿也走到她身边,讥诮道:“哟,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
明彩回望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和姣好的面容,眉头一皱,侧过身不想理她,赵碧儿轻嗤一声,低声道:“我现在知道了,那天就是你!我分不开你们姊妹二人,却还记得你丫鬟的长相!咱们之间的事,可不会这么善了,你等着瞧吧!”
说罢面上嚣张一笑,又转头对着与段临安一起站着的慕容锦挥手嗔道:“殿下,晚宴尽兴哦,碧儿先进去了。”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李府的下人们在廊下、厅内燃起了红烛,隐隐绰绰间,摇曳的烛光将近处的天幕染上了一层血色。
明彩走出几步又回头望去,见与李尚书和段临安并排站立的那个白衣身影,似乎也在转头看他,只夜色临近,几欲看不真切。
明彩恍惚想起“梦”里,她入宫多年后的某日,因无法排解心中对慕容博的思念之情,与染翠二人在御花园放纸鸢。
那一日北风刮得特别大,纸鸢在天空摇摇摆摆,不幸落向了院外一颗树冠,主仆二人和一帮小宫女正束手无策,就是今日这道白衣玉立的身影,翩然拿着她遗落的纸鸢从角门走进,见她惶恐的神色,看不出喜怒道:“娘娘好雅兴,只是这纸鸢上的字是你提的么?”
明彩瞥见那蝇头小子,清秀婉转的相思刻骨之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一时就无措了起来,她不是没想过万一被人看到这些字,她该怎么办,说是对当今圣上的心思吧,可盛宠当前,她这么说,岂不是逃不过众人的猜疑?
面对那道只于宫宴中见过几次的身影,她突然无地自容起来,他那犀利的眼神似乎可以望穿她的内心,将她的羞耻和不守宫规剖白的如此清晰明了。
幸好那人见她咬唇的局促之态,将纸鸢递给他,终究叹道:“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娘娘所念所想,只放在心里就好,何苦昭然若揭?倘若被人拿捏在手里,你以为还可以如此逍遥?”
她惊讶的朝他看去,他真的什么都看出来了?他会不会扭着她,让她在成帝面前伏法自裁?
直到那道身影从角门走出,她还是无法缓过神来,仿佛此刻,想起前尘往事,想起这个人就是少年贤王慕容锦,心里便多了份忐忑不安,只是没想到原来心思那么深沉的人,年少时也这么无赖过。
后花园两人关于谁轻薄谁的那段对白,明彩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
晚宴吃过,由于是送嫁的未婚姐妹,明彩与唐明珠不能在李府过夜,便前去与唐明薇告辞,唐明薇大半天都待在新房,并不知二人下午发生的事,丫鬟婆子知道也不敢在这个日子相告,于是嘱咐了路上仔细些,就让丫鬟送二人出门。
*一刻,李渤将姊妹二人及余下宾客送到门口,便也急着回了府内。
由于慕容锦协理邢部,与李尚书私交甚笃,又因下午赵碧儿的自作多情,说她是慕容锦的未婚妻,李尚书生怕开罪了慕容锦,又多陪了两杯水酒,说了好些好话,见慕容锦似乎并未在意,一颗心才大安下来。
如此慕容锦与段临安被送出李府之时,恰好遇上同样晚归的唐氏姐妹二人。
唐明珠此时衣服早已被丫鬟缝好,正和明彩一前一后步下李府门前的九级石阶,听身后的动静,本以为慕容锦已经先行告辞,现下见他从李府大门出来,思量了片刻,压抑下心头的惊喜,莲步款款的回身行礼道:“今日不知是贤王殿下,多有得罪!谢贤王殿下宽宏大量,不计较我与赵小姐的私人恩怨。”
寥寥几句话,不但表明她唐明珠谢贤王让她与赵碧儿今日没有继续打斗下去,更道出这只是她们女子间的私人恩怨,并未将这恩怨转嫁她人,并且这也不是外人应该插手的事情,言下之意,竟是让慕容锦不要参与进来。
慕容锦打量眼前这个单薄欣长的身影,姣好的面上不卑不亢,一片端庄静冷,说出的话却让人寻味,这双生姐妹,今日第一次见到,便知了一冷一热,只是这如此相像的容颜?慕容锦抬眼朝唐明珠身后看去,见另一人已经在丫鬟搀扶下,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那昏红的灯火之外,仿佛一只小鹿扑棱着长睫,惴惴不安的盯着这边。
慕容锦眸光一动,一道玩味之意转瞬即逝,依旧冷然的对唐明珠道:“唐小姐多虑了,夜色深凉,你们早日回府吧。”
唐明珠欠身,心内动了个小九九,便自报家门道:“臣女唐氏明珠,今日鲁莽了,请王爷不要介怀。”
本以为对面那人已说出告辞之话,不会再说什么,却听他似不经意问道:“今日见明珠小姐是双生姐妹……掌上明珠……你这名字可是有什么来历?”
唐明珠微微一愣,冷然的唇角浮上一抹浅笑,“臣女与妹妹之名取自‘珠彩乍连星错落,桂花曾对月婵娟’之珠彩二字,取其珠彩珍荣、璀璨横生之意。”
慕容锦微一颔首,“‘珠彩乍连星错落,桂花曾对月婵娟’……明珠、明彩,果然好名字!”
暗影中被念到名字的人,只觉浑身一紧,身旁扶着的染翠不解的看去,却见明彩嘴角抽了抽,终究没说什么做什么。
唐明珠心下一片欢喜,原来这一世的慕容锦并非传说的那么冷漠疏远,竟然主动与她说了这么多话,想起上一世慕容锦人称冷面贤王,不理朝事、不近女子、善喜花草、游历四野,那时她与慕容博便也当他是个闲散的,谁知这人最终手段通天,让人刮目相看,不由后背起了一丝凉意。
抬头见慕容锦清隽的眉眼,依稀预见将来王者天下的气势,心便突突的跳了起来,这一世,她的目的便是与面前这人一起坐拥大明王朝、俯览群生,今日这初次照面,应是个好的映像了吧。
正要正式告辞,只听长街上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将街道的安静打破。
一个身着银灰色参军服饰的官吏连滚带爬,从马上跃下,便准备朝李府冲去。
一直在旁默默看着的段临安见状将人拦下道:“猴急什么?没见到贤王殿下在此么?火烧了屁股不成?”
那人一愣,随即跪下道:“下官参见贤王殿下、段世子。”
慕容锦蹙眉,段临安知他想问什么,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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