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路奔下来的灰服身影,正是秦平无疑,他亦是浑身挂彩,不过一双眼却瞪的血红,老远便喊道:“三爷!属下救驾来迟!”
慕容锦陡见亲随,一颗心蓦然一松,朝明彩看了看,牵强笑了笑,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殿下!”明彩眸光一动,慌忙扶他,幸好秦平此时赶到,不至于慕容锦摔落在地,“大夫,秦平!快喊大夫!”明彩已哭的语无伦次。
……
慕容锦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
醒来,床前守着段临安、唐明瑶、雪若、唐兴泽、秦平等人,唯独不见明彩。
慕容锦环视一圈,见已回京城王府,又见诸人面有忧色,当即问道:“她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受伤了?扶本王去看看!”
段临安闻言轻笑道:“小锦,你急什么?四小姐毫发无损。”
慕容锦狐疑的看向他,又朝一侧唐兴泽看去,“唐二,你四妹呢?怎不见她?”
唐兴泽忙掬了一礼,定定道:“回殿下,臣妹确实毫发无损!不过她今日有事,先回府了……”
此话,鬼才信!
慕容锦又看唐明瑶,却见唐明瑶努了努嘴,朝一旁段临安看了看,才敢看慕容锦,颤声道:“殿下,我四姐、四姐确实没事……”
慕容锦捂胸咳嗽一声,几人都紧张道:“殿下,你没事吧!”
慕容锦冷冷扫过几人面上,“你们都好的很,看本王负伤便不对本王说实话是不是?”
几人一时无言,只面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听见。
见此情景,慕容锦倒觉得其实不坏,几人还有心思兜着圈子,与她分外要好的唐明瑶也在此处,起码证明她就算受伤,也定然无碍。
不由心稍宽。
眼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当下一问才知道,那日段临安和唐明瑶,也是突然遭到了埋伏,因唐明瑶一门心思狩猎,她性子活泼,又不畏林间猛兽,加上二人并未多少独处亲密,反而让暗中保护的人不敢大意,也不用避嫌便一直在附近跟着。
熟料当二人进入一片林地,段临安附身捡猎物时,一支厉箭穿林而过,直取他的前胸,幸好他身手敏捷,闻声辨位,侧身一闪,最终只是擦破了点皮,侥幸逃过一劫。
可后续厉箭不断飞来,他一手持剑,立马去护唐明瑶,此时暗中的人手也闻声而动,与从林子中突然冲出的六名黑衣人战成一团。
幸得慕容锦派出的人手抢战了先机,六个黑衣人当场全部被杀。
几人意识到慕容锦有难之时,匆忙朝东边打马狂奔,可惜唐明瑶之前纵马狩猎,已离开之前几人分开的地方老远。
所以当一行人加上唐兴泽那边来支援的几人赶到的时候,也正好是秦平斗赢了埋伏的黑衣人,前去搭救之时,所以慕容锦与明彩起先听到的马蹄声便是他们发出,不过空谷回音,显得是四周人马声息多了点。
慕容锦微微颔首,听了段临安的回忆,又服了一侧丫鬟递上的药,心中十分牵挂明彩,可对着跟着他的一帮人,加上后背伤重,他只能趴在榻上听几人汇报,纵使心急如焚也没用。
接着,雪若又说了那日两人遇到的经过,她边说话边看唐兴泽一眼,自顾红了一张脸,原来那日她和唐兴泽斗嘴耍横,暗中保护的人都听出了她的心思,并未敢靠这个刁蛮公主太近,便都只远远跟着。
当唐兴泽将人引开,雪若骑马离开,正被暗中保护的人撞着,几人一说开,自然知道出了事情,雪若急忙带着四人去园林搬救兵,另二人去找唐兴泽。
唐兴泽被找到后,赶到东边,一场干戈正好结束,只见四妹抱着重伤的慕容锦哭的肝肠寸断,恰在此时,雪若找来的园林侍卫一齐赶到,将慕容锦扶上马,回了园林医治,接着又派人通知宫中,贤王遇刺,九死一生。
当天晚上,成帝便派了大夫和车马将一群人拉了回京。
“这么说,父皇和母妃都已知晓此事?”
众人一起点头,雪若道:“三哥,琴妃娘娘昨日才来看过,各宫也都送了礼品过来,就怕三哥再也……万幸,三哥没事就好!”
慕容锦一听此言,眸光一动,与段临安对视一眼,段临安匆忙起身,挡住了雪若视线,只听他突然大叫道:“小锦,小锦,你怎么了!”
几人不疑有他,侧身只见慕容锦突然口吐鲜血,又晕了过去。
段临安立马对外喊道:“太医快进来!”
便有人即刻推门而入,一行人赶紧让到一侧,有丫鬟拉了屏风,让太医在内安静诊治。
不一时,只见成盆的血水从内端出,许久太医才面色不善的走出,与段临安拱手道:“段世子,微臣暂时稳住了贤王殿下心脉,不过……殿下的身子受了重创,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段临安气结,“你说什么?他方才还与我们说了许多话。”
太医摇摇头,“殿下失血过多,伤口又感染,虽然服药稳住,可以微臣一己之力,还难有回天之力,微臣即刻进宫,禀明皇上,允许太医会诊。”
似被太医的话吓住,段临安许久没有回音,还是唐兴泽摇醒了他,他一愣神,转而朝唐明瑶道:“殿下生死未卜,你先回府,不要告诉四小姐,以免她伤心。”又对雪若道:“十公主,你也看到了,殿下这样……还请回宫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早日抓到刺客,以免……以免……”
雪若一捂嘴巴,生怕段临安说出以免殿下死不瞑目的话,便重重点了点头,又看唐兴泽一眼,连忙夺门而出。
一时间,女眷都已离开,段临安才回身进了屏风,却是一屁股坐到榻边,蹙眉道:“好了,别装了。”
话音刚落,只见趴在榻上,嘴角还淌着血丝的慕容锦突然睁开了眼睛。
在场除了唐兴泽,段临安和秦平都是十分淡定,只听段临安道:“你说你那一眼扫过来,倘若我没懂,岂不是白瞎了?”
慕容锦睨他一眼,朝唐兴泽道:“既然他们都想让本王死,不如本王便快‘死’给他们看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唐兴泽这才懂慕容锦为何当着雪若和唐明瑶的面演这场戏,贤王的病态和现状,只有亲眼见过的人传出去才十分有效,这样暗中的刺客才会掉以轻心。
不过,也幸得慕容锦底子好,否则和太医所说,只怕□□不离十,可纵使如此,他恐怕还是要卧床月余才能康复。
又听慕容锦道:“好了,唐二,余下,只等你五妹告诉她本王出事,她哭闹之后,再告诉她本王其实没事……若她怪本王利用她感情,改日本王再亲自和她解释。”
唐兴泽盯着榻上冷若冰霜的男子,重重点了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懂,他想,明彩也会懂。
接着,慕容锦又听众人分析了谁有可能是真凶,便借口乏了遣退了众人。
见屋中终于空闲下来,慕容锦咬牙看了看满是药味的后背,重重拍了床榻三下。
未几,梁上便有一个黑影落下。
慕容锦忍着不适,道:“铁燕,那日幸好是你去暗中保护小段,以其他人恐怕不会那么早发现敌手。”
蒙住头脸的黑袍人欠身道:“殿下谬赞,是小的应该的!”
慕容锦点了点头,“你是本王最信任,也是最不会对本王说谎的人,你告诉本王,她到底如何了?”
铁燕拱手道:“殿下,四小姐确实安然无恙!”
慕容锦蹙眉好奇的看向他,若是如此,她怎会不来看他?已听铁燕娓娓道来……
——就在慕容锦昏迷的这几日内,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太子性丑闻一事后,多日来一直闭门思过,潜心自修,力求成帝原谅。
因近日便是皇后四十大寿,皇后使劲手段,终于求得天子垂怜,可当成帝悄往东宫,只见太子搂着一美貌女子逗乐饮酒,浑然没有皇后口中他早已知错就改的觉悟。
成帝震怒,拂袖而去。
当夜御书房一道口谕便下达了东宫——除去太子内侍二人,三个月内,太子不可见任何人,包括太子妃和皇后。
只是,成帝始终念着皇后面子,并未将他废黜,不过朝野依然为此震动起来。
第二件事,事出唐府,就在太子的事传出以后,坊间突然传出,荣国公府的三小姐和四小姐,早已非完璧之身。
传言说的有声有色,两个月前,京中采花大盗越狱成功,后来伏诛一人,另一人逃窜后躲在京城伺机报复,因捉拿他们的京兆少尹是唐府的东床快婿,可京兆府门庭森森,无法报仇,那采花大盗将私愤泄到了唐府,在半个月前将晚归的唐府两位小姐掳走一亲芳华。
而今,这两件事,在朝堂民间,都已传遍……
第105章 12。1()
听罢铁燕的回禀,慕容锦久久无话,明彩和唐明珠那日被采花大盗掳走之事,他已封锁消息,可为何近日会出这个传闻?
难怪她会不在!
失贞传言如同一剂□□,她此刻只怕被府中长辈严加看管,背后指指戳戳不断,脸都不知搁哪里才好,更别提出府之事。
心中忧虑着明彩会受到的困扰,身子已本能的撑了起来,“本王去一趟唐府!”
铁燕听此,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爷,您身子未好,去不得!”
慕容锦淡淡摇了摇头,“不去看看,本王实在不放心!”
铁燕拦下道:“爷,您方让公主和五小姐出去散播您病重的消息,此刻贤王府外不下三路眼线,您若如此贸然出行,这场苦便白受了!”
慕容锦垂下眼睑,一手拿了件外袍便要披上,铁燕知若不知四□□,主子定然难以安生,遂抱拳道:“爷,您信的过属下,这一趟,属下替您去!”
慕容锦并未答话,正这时,门外响起了秦平声音,“殿下,肃王殿下来了!”
不容耽搁,铁燕道:“爷!您看?”
慕容锦看了看手上的袍子,蹙了蹙眉,“罢了,就算你去看她也帮不了她什么,这样,你拿我帖子进宫一趟……”
唐府中。
明彩正撑着半边脸百无聊赖的描着字帖,雪白的宣纸上,笔锋毫无章法,看得出书写之人的心不在焉。
染翠和红玉在她身后叠着浆洗好的衣服,两人见自家小姐那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互相努着嘴,都不知该怎么劝说。
唐府双姝失贞的消息此时已如一场惊雷,给茶馆酒肆的人们平添了不少谈资,眼下是无人不知。
红玉低声道:“从一早从夫人那回来就是这个样子,听说老夫人那边说了,这件事风声不小下来,不给三小姐和咱们小姐出府!”
染翠将一摞衣服抱在怀里,咬牙道:“哼!被姑奶奶我知道是谁在后面泼我们小姐脏水,我非拔了她舌头不可!”
红玉眼神也犀利起来,“此事定然是人故意为之,那日小姐和三小姐恰好在二公子府上未归,这才多久,便被有心人利用上了。”
“红玉,你觉得会是谁?”
“嗯?咱们小姐从来不和人记仇,实在想不出是谁!”
染翠颓然浆洗衣服收起,“我也这么想,若这件事没有牵涉其他人,我倒觉得是还住在紫云苑那位!”
红玉闻言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你还真是姑奶奶,现在那位腿还未好,又遭了这事,你可积点口德。”
染翠噘嘴不应,只听书桌边重重一声叹气,二人都转头看去,一瞬也觉得自己心中一股闷气难以释放。
明彩将笔一搁,想起小江氏的话,老夫人与她说了那夜,唐兴泽已将所有事情如实相告,她虽知道两个孙女没有真的出事,可事情走漏了风声,眼下已不是她们失贞有没有成事实的事,事实早已在外人口中。
三人市虎,人言可畏。
不说失贞一事是否是真,单说京城贵女无数,为何只她二人传出此事之说,已可让人辗转思虑几个弯弯道道,耐人寻味。
自古来人心最是善变,前有唐门并蒂金花美名名震京城,许多大大户人家早已找好了媒婆,只等二人今年生辰一过,便来相谈纳娶一事,而今,二人失贞一事在京传的绘声绘色,已经让二人婚姻之路尽数断去。
如今,别说高门富户的正妻之位,只怕一个填房贵妾的位子,也要拾人牙慧才有机会。
小江氏正是惊惶此事,又担忧明彩会想不开,所以特地让她安分守己,等明年开春,此事风声过了,再重新合计合计。
而唐明珠对此事态度也如她一概性子般,她本被软禁,听到这消息还是今晨,不过并未听她怎么恼怒,许是拖着一条残腿,也无法将恼怒诠释的声势浩大,只安静的又摔了两个盏子。
可眼下,这些都并非明彩最担心的……
正胡思乱想,窗外响起几声脚步声,明彩连忙推窗,看向外面的人问道:“怎么样?今天能不能出府?”
来人摇了摇头,抱歉道:“小姐,门房说了,老夫人有令,三小姐和我们这边的人近日一律不予出府。”
明彩沮丧坐回椅子中,撑着脑袋自语道:“也不知他怎样了,五妹这小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正说着,院子中忽然又传来一阵人声,抬眸看去,便见有丫鬟领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过来。
明彩一怔,少顷已按捺住烦躁的心情,牵了牵衣摆朝外走去。
“四小姐安好,好久不见!”来人咧嘴一笑,黝黑的皮肤仿佛更黑了些,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的很是开心。
明彩亦笑,“瘦猴儿,不、现在应该叫桑郎将了!”
只大半年未见,面前的桑奇看上去却是大不一样了,他本就瘦,眼下被沙场打磨,一张脸似乎更黑了,却泛着黑亮的光,站在那里,肩膀打的很开,身姿笔挺,又不似旧时在唐府时那般低眉顺眼,似乎轻易就被小瞧了的样子,很有些少年英姿勃发之态,一双眼也是明亮惊人,外人一看便知他这些时日虽然辛苦,可也算辛劳而有得,很是被赏识。
桑奇听明彩落话,微瘸着腿,大步走到她面前几步远,“军中好男儿无数,都是武王殿下照拂,也是看得起我们唐府。”
突一听慕容博封号,明彩眼皮一跳,很快又笑道:“听母亲说你有了出息,在皇上面前也露了脸,我也是与有荣焉,很为你高兴!”
“谢谢四小姐。”桑奇赧然一笑,“回京后一直在军中忙碌,前些日子只回来看了看老夫人和我母亲,还未来看你们,今日特地给你们带些塔罗的趣玩。”
明彩听他一口一个四小姐,不像从前妹妹长妹妹短的直来直去,又端的如此客气,便觉得两人幼时一起长大的情分淡了许多。
桑奇说着已让身后小厮将东西一一送进屋里,又闲话几句,说了唐柏林此时正是武王面前的红人,他日凯旋而归,必定封候拜将,言辞里比明彩还要激动几分。
明彩听此,心中却是意难平,前一世,慕容博篡位登基,正是她这个父亲为他保驾护航,开了许多后门才让一切顺理成章,而今这两人又扯到一块,她总觉得不是好事。
桑奇没站一会,便告辞出门,落雨轩却又迎来一人,这人是大夫人钱氏。
钱氏方一进门,便冷脸扫视了一群家仆,仿若未见廊下站着的明彩,冷笑道:“二夫人月底就要临盆,老祖宗将二房的一概事务都交由我来打理,即日起,你们都给我规矩点,拿出点侯门公府的样子,一个个气势恹恹,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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