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月钱庄的股东玉佩方一亮出,尤其见遥月二字下那个淡淡的爪印,慕容锦眸光便是一紧,暗恼是自己误会了,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侧传来一道清朗朗的声音道:“三哥?这么巧,你也在?”
慕容锦眸光一沉,抬手将明彩的手轻轻推了一下,道:“不是我的,唐小姐认错了,此物也许是谁的贴身饰物,唐小姐还是妥善收好的好!”
明彩见慕容锦突然一改面色,并且手背上刚刚那看似无意的一推,实则是慕容锦轻轻握了一下,虽不懂他怎么没有将玉佩接过去,却福至心灵,翻手将玉佩握在了手心,垂手便藏在了袖子中。
二人一言一行,稍纵之间。
慕容锦见此,眉头一松,这才朝一侧入口看去,翩翩而来的正是当朝武王慕容博,慕容锦一贯冷冷道:“七弟也来拜祭唐二夫人?”
看了眼匆匆对自己福了福,就低头不做声的明彩,慕容博眸光中一抹精光一闪而过,面上依旧笑如春风道:“三哥还记得前日同庆楼,太子哥哥找我们的事吗?”
原来那日太子为了塔罗国触犯边境一事,广纳几位皇弟的意见,因太子新立,朝中动向不明,与其与一帮手足暗中较量,不如明面上听听大家的意见,看对于塔罗触犯一事如何解决。
如此一来,谁再暗中或者私下与成帝纳谏,太子便清楚的知道那人虚以委蛇,将来好及早除之而后快。
慕容锦自然以“不懂”二字避而不谈,可统领兵部的武王慕容博却不能袖手旁观,提前与属下分析了太子慕容方同庆楼设宴的目的,此时正好可以借机表明衷心,以减轻他的提防之心,便道:“二哥既然在面圣前愿意听臣弟一席话,臣弟自然殚精竭虑,为二哥出谋划策,依臣弟之见,我大明泱泱大国,还犯得着对一个弹丸之地一再容忍、许他屡次触犯国土而继续默不作声?”
“七弟的意思是不再做壁上观,而是——打?”
“打、自然是打!塔罗多年前与我大明和亲,这才多长时间,便又按捺不住,在边境占用土地、干扰通商之路,还不是依着父皇对和亲公主的宠幸?可越是如此,父皇只怕早已动了兵戈之心,只是为何一再容忍,二哥一想便知……”
慕容方听此,见慕容博言辞恳切,忽而笑道:“不愧是掌管兵部的人才,七弟一席话,与本宫之前所想不谋而合,父皇一再容忍,不过是给塔罗一些机会,以彰显我大国胸怀,今日他们在边境闹的众国周知,倘若再继续哑忍,只怕他国纷纷效仿,欺我大明无人!”
一旁稍微年幼的慕容夜附和道:“听两位哥哥的意思,不打还不行了,恐怕父皇也是想听听众人主和还是主打的意见,这才召集大臣与我们明天于御书房议事!”
“九弟也长进了。”慕容方微微一笑,对几位皇弟的表现还算满意。
于是,昨日,御书房成帝与众臣子的意见便出了,对于塔罗,自然也是一个字——打!
因塔罗地理位置特殊,除了领兵的当朝大将军带领十万人马,还需要一位更精于骑射之术的将军带领飞骑军辅行,而这人,自然是统领飞骑军的威远将军唐柏林最适合,可因着唐柏林正妻离世,虽军令如山,但以慕容博攻心为上的处事原则,这一趟自然避免不了。
想到此,慕容锦颔首道:“看来事情都定好了!”
慕容博微微一笑,“正是!”
慕容锦见此道:“如此,我的事已办妥,便先行一步了!”
此时,甬道另一头的松柏林里,水仙对立在前头的唐明珠道:“小姐,看样子,四小姐和那位贤王殿下倒是相熟的。”
“是吗?”唐明珠眯着眼睛见慕容锦走远,而自己妹妹身边那个与慕容锦极其相似的身影……
她心中一万个不想见!脑中闪过许多过往片段,尤其那一日她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穿大红色飞凤呈祥霞帔,与他执手一步步登上九五之巅,他在她耳边道:“今日你陪朕君临天下,可高兴么?”
又有那日烈火烧过启祥宫,他狼狈的仓皇失措,甩开她的手道:“早知今日,朕逼宫弑父,那么努力爬上龙椅做什么?”说罢突然仰天长笑、双目猩红……
她吓得连连后退,却见他狂笑着转身,将长剑刺入她的胸口,狰狞道:“皇后这如花美颜,烈火烧了实在可惜,不如先走一步……”
那一眼的决绝和冷漠,她今日想起来还忍不住发抖,她竟然从来不知他温柔似水的背后也有这样一副表情!
她的皇后生涯不过一个月零七天,她的腹中还有个没出生的孩子!
而这所有一切,不外于他慕容博名不正言不顺的登上王位,才被那个一直一来的冷面贤王慕容锦,以一道先帝遗诏逼的毫无反攻之力,一夜之间,慕容博多年培养的党羽全部覆灭,整个御林军全部换血,哪怕慕容博最相信的……亦然全部反目,走投无路的他放火*,还拉她做了陪葬!
她也曾想过,这一世继续陪伴慕容博征战天下、铲除异己、弑父杀兄,可她实在是怕,怕不知哪天会蹦出来的遗诏,怕天下悠悠之口,怕她的皇后生涯戛然而止!
如此,不如直接将成帝私心里最爱的三皇子慕容锦招为裙下之臣,与他名正言顺登上九五之巅,岂不是更加快意?
也省了提心吊胆与权宜谋划,只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好,可刚刚,慕容锦与明彩伸手一握,那是什么鬼?难道这丫头与慕容锦私下还有别的接触不成?
不不不!
我唐明珠的成后之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也成不了绊脚石!
至于留下的慕容博,虽不想见,可此时他与明彩能在一起,那是真真儿好的!前一世她不是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吗?这一世,当对她的弥补,让慕容博与她成一双人,与她唐明珠再无瓜葛就好!
只是……
慕容博想当皇帝,这辈子,是绝无可能了!
唐明珠想到此,伸手理了理耳边碎发,道:“进去吧!”
“小姐不是来找四小姐的吗?”
“没见外男在场吗?有损闺誉!”唐明珠冷冷一笑,成人之美她做了,损害些些闺誉又算什么?
“三哥慢走!”却说这边慕容博拱手相送,明彩见没她的事了,忙转身就走。
“唐小姐怎么见我就跑?”慕容博咧嘴一笑,如看逃窜的猎物,一个转身便将明彩堵在了白石甬道上……
第31章 出殡的插曲()
“武王殿下,臣女不知您还有挡路的爱好。”明彩瞪着慕容博,一副嫌弃之态。
暗中被骂,慕容博却并无不高兴,继而笑道:“想过去吗?”
明彩斜了他一眼,便转头看着一旁苍翠的青松,并不想搭理他,却听慕容博洋洋道:“灵堂内是你主母吧,身为女儿,尽孝却如此懈怠,当真让是让人大跌眼镜。”
“你……”明彩明眸中道不尽的愤恨之意,转身想从慕容博身侧过去,他却不偏不倚,又将她堵个正着,“武王殿下,你这么拦着臣女,是做什么?传出去好听吗?”
慕容博淡淡一笑,附在明彩耳边道:“刚刚你给我三哥的是什么?拿给我,我便让你过去!”
遥月钱庄的股东玉佩?刚刚慕容博已经看到了?可看慕容锦态度,并不想让外人知道,难怪会暗中握了她一把,明彩暗暗鄙视了一番,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形玉佩悬在慕容博面前道:“殿下是说这个吗?”
慕容博眸光一动,见面前的白玉玉佩上,雕刻着一丛栩栩如生的兰草,当中还开着几多零星小花,眉头一皱,便道:“是这个?”
“殿下以为是哪个?刚刚贤王殿下说不是他的,莫不是这块玉佩是您的?”明彩才不会说这是那日去如意金饰,让颂琴挑给唐兴泽当礼物的,只是眼下,这枚玉佩只怕不好再送出手了。
“幽兰丛生,君子之意?”慕容博将玉佩接过在手中玩捏了两下,便将玉佩还给明彩道:“看走眼了,也不是我的,你……当真刚刚给贤王殿下的就是这枚?”刚刚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看的并不真切,只是慕容锦那番表情让他意外至极,才连忙出声打断,只是如果只是这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佩,慕容锦那副神态是什么意思?
“殿下说笑了,您觉得谁会随身带着一堆玉佩?”明彩脸若寒霜,心里将慕容博骂了一通,不管前世今生,都是这么多疑,怎么“梦”里自己脑子进水,总觉得他这番心细如发让她敬仰不已,只是眼下以旁观之态,才发现如此可恶,语气便冷然道:“如此,殿下可以放行了吗?”
慕容博又看了看明彩,见她一双翦水秋瞳,盈盈含波,当真是纯洁无暇,自忖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便侧身道:“唐小姐,多有得罪!”
明彩释然转身,走出两步,只觉身后一道视线如芒在背,眉心便是一皱,这辈子她可不想与慕容博再有牵扯,只愿活在慕容博的世界之外才好,如今,二人已经两次照面,只望慕容博很快将她忘了。
此时,从偏屋出来的唐柏林正好走到甬道上。
明彩一身白衣素缟、披麻戴孝,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极其相似的一对孪生女儿,唐柏林打眼一看,竟分辨不出谁是大谁是小了,只是看明彩脸上一副冷冷的表情,脱口道:“珠姐儿,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明彩也不否认,欠身道:“回爹爹,武王殿下来了。”便转身朝慕容博看去。
唐柏林见自己女儿竟然认识当今武王殿下,心中一动,已朝正走过来的慕容博迎了上去,明彩趁这时,赶紧又进了灵堂。
两日后,是大江氏的出殡之日。
这一日午后,离端午只隔了几天,明彩想到永德二十二年端午佳宴后,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在随行的送殡队伍中,当真是悲痛不已。
出殡的流程一切按照礼法、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待到日落时分,大江氏坟茔上的最后一捧土终于添上,一干子女这才跪着起身。
几人纷纷被丫鬟小厮搀起,此时,明彩身旁的水仙对唐明珠道:“小姐,灵芝那丫头刚刚还在,一转眼的功夫不知到哪里去了。”
唐明珠泪眼惺忪的起身,掸了掸裙摆的土,哀婉道:“算了,天黑了,总知道回府的。”
此时,一些送葬的宾客早已打道回府,只余唐府三房的人在此,这个小插曲如此过了。
大江氏虽是嫡妻,但因是非命亡故,按礼不能入祖坟,照祖例和风水学来说,非命亡故之人本身含有浓重的戾气和怨气,一旦葬入祖坟,对家族和脚下儿孙都不利。
因大江氏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江府在此事上也是宽宏大量,并未过多计较嫡出的女儿孤身在外,只要求唐府另寻一块风水宝地,将大江氏好生安葬。
大江氏的这快坟地,选的便是京外一处风景秀丽的青山,前有望后有靠,风水极佳,方士又排了儿女八字命盘,才定了这块宝地作为大江氏的长眠之地。
众人哭也哭了几天,只唐明鹤与唐朝庆依然伤怀不已,余人倒是宽和了许多。
待收拾了回京,行出坟茔之外,是下山的小道,夹道是一片片的翠绿之色,两旁绿树环绕,村落远在。
众人正次第下山,一阵风吹过,依稀听见有人在大叫,众人虽好奇,却并未说什么。不出一时,只见下山的小道上,一个头发蓬松、衣衫破损的身影从山下跑来,边跑边叫道:“救命、救命……”
众人皆是一愣,水仙当先道:“小姐,我听声音怎么像是灵芝?”
唐明珠蹙眉道:“她怎么了,快去看看。”
明彩夹在人堆里,也是分外好奇,灵芝在她隔壁,平日里知礼懂礼,对她亦是恭谨异常,怎么在今日这个场合会擅自离场,又出现了在那里?便也跟到了前面一看究竟。
此时天边晚霞红透,远处炊烟袅袅,天色渐渐暗沉。
灵芝踉踉跄跄的向山上跑着,边跑边抓自己衣服,又不断向身后看着,仿佛身后浓郁的苍翠像一个不知名的洞穴,渐渐变黑的天幕仿若一只爪牙,正伸出一只大手想将她抓回洞里去。
众人因着这诡异的场景,竟是都停了下来。
唯有一旁随着来送葬的李渤抽出腰间大刀,仿若如临大敌。
不出一时,灵芝身后的树丛中,又跑出一个瘦高佝偻的身影,看样子像是一个男子,只是此时行为疯癫,仿若力大无穷,他跑出两步,便将灵芝从后扑倒,拖着灵芝的双腿朝山下拉去。
灵芝历来伺候唐明珠穿衣吃饭,做的都是下人的事情,平日也干些粗活,身上力气不同一般闺阁小姐,被拉着双脚,竟也反抗了几下,将那人踹到一边,又站起来跑开了几步。
李渤见此,忙道:“大家站在这里别动!”说罢,已与身旁一个侍卫抽刀迎了上去。
只是与二人相距甚远,李渤两人还未到近前,因着上山路难行,灵芝一个不小心,那人又从后将灵芝扑倒,这一次,看样子竟是低头朝灵芝脖子间咬去。
明彩身旁的唐明瑶急的大叫:“四姐,那人不会是吃人的野人吧,看样子好吓人!”
明彩也是提心吊胆,只盼李渤与那侍卫赶紧到跟前,将灵芝救下就好。
眼见那人就要咬到灵芝,有人吓得大叫,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耳边一道风声划过,一只红绫羽箭破空而出,转瞬已追到李渤前面,飞向了扑在灵芝身上的怪人,恰好那人听到风声抬头一看,这空当,躲闪早已来不及,那只羽箭恰好射中他的左胸!
只听一片吸气之声,明彩转头看去,正见唐明珠收弓,原来千钧一发之际,她将身旁侍卫的弯弓拿出,一箭便将那人射中。
唐明珠的箭法明彩自是最了解的,前世她便是精于骑射之术,又心思深沉,历来箭无虚发,只是此刻年岁不大能够一招制胜,众人无不大惊。
只明彩隐约有些好奇,今日送殡,众侍卫纷纷带的刀剑,并不见有人带弓啊!可并未细想,唐明珠已与水仙朝灵芝所在地奔去。
众人这才回神,也跟着上前。
李渤当先将灵芝拉了出来,又去观察刚刚行凶之人,只见此人貌似年过四十,长脸细眼,面上布满细长的皱纹,嘴唇发乌,只是面上不自然的潮红着。
此刻胸口汩汩冒着血,已奄奄一息,手脚却还不停的乱挥,嘴里喃喃不知念着什么。
李渤利落的按向他的几处大穴,又检查了一番,才朝众人道:“这人估计中毒了。”又看向惊魂未定的灵芝,柔声道:“你说说刚刚怎么了?”
“我……我……”灵芝吓的口不能言,倒是一旁唐明珠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怕什么,这人都快死了,有什么但说无妨,自有长姑爷给你做主。”
李渤抬眼看了看唐明珠,以他平日处理案件来看,今日算是对这个妻妹刮目相看,如此雷厉风行的射出羽箭,此刻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安顿丫鬟,他可当真从未见过闺阁女子能够如此淡定。
幸好灵芝见自家小姐在此时站在自己身边,忙哭道:“我……我今日不知吃了什么,来送夫人之后闹起了肚子,来的路上见山腰有个茅厕,便去那边……谁知刚出来没多久,这人不知从哪扑了过来,不停叫‘好香好香’,我以为是我衣服上沾了什么……便朝山上跑,可这人兽性大发,我怕他对我欲行不轨,便大呼救命,幸好你们都来了。”
灵芝前言不搭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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