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纷纷抽出兵刃应援,重剑一转,叮当声响,已被齐齐削断。只是一个停顿间,五毒道人又躲到了万鹏身侧。
怀中的小狐狸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身体冷得仿佛冰块。萧珩右手抬起,指向五毒道人,声音更冷了几分:“解药。”
万鹏怒道:“萧珩,而今你孤身一人,会不会太嚣张了一点?”
萧珩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五毒道人则自觉到了安全处,探出头来嘿嘿笑道:“方才的紫貂是我专门为你这小宠物准备的,不错吧?按理说吃了狐灵果百毒不侵,唯独我这小貂儿甚为奇特,专门克仙丹妙药。这狐灵果越灵性,中了紫貂的毒也发作的越快。”
萧珩一扬左手,什么东西掷了出去。方才得意洋洋的五毒道人“啊”地一声,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起来时捂着嘴,指缝里渗出血来。他恶狠狠地盯着萧珩,含糊不清道:“萧珩,你不怕你千辛万苦弄下来的小宠物就此没救了吗?”
萧珩冷冷地看着他。
五毒道人在他的眼光中缩了缩脖子:“吃了狐灵果的白狐就相当于万能解药,你也觉得白白浪费了可惜吧?不如这样,我给它解了毒,然后我们一人一半分……”
万鹏低喝道:“道长!”
五毒道人在他面前倒不敢造次,谄媚地陪笑道:“这个,这个,不过是权宜之策,权宜之策。”
万昊皱眉:“哥!”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谁都能听出来,他想说的是,为什么跟这种人合作?
万鹏摆摆手:“阿昊,现在以拿下萧珩为主。”本不过以为能拿到几只魔教的小鱼小虾,没想到教主萧珩直接露了面。事到如今,已不单单是万家庄祖祠被毁的事了,若是能拿下他,万家庄的地位能不再往上提一提?
万昊沉默地站在原处,虽戒备着萧珩的动作,却也没有先一步动手。万鹏沉声道:“阿昊!”
万昊叹了口气,刀尖指向了萧珩。
萧珩冷眼旁观,此时呵了一声,道:“大开眼界。”
说毕身形急退,却是出人意料地纵身进入半包围过来的万家庄弟子中,左手极快地一抓一扔,转眼间,十几个人已被他高高抛起,直抛向万昊的方向。万昊投鼠忌器,不得已回转刀尖,另一只手一个一个将来人接住。
萧珩已是趁机欺进五毒道人,五指一张,便要将他抓过来。斜刺里单刀砍来,却是万鹏硬撑着从旁人手中夺过了一柄刀。萧珩眼中怒火大炽,绝杀刺向万鹏,却已被紧随而来的万昊挡住。
几个回合下来,萧珩站在包围中央,感觉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凉,动静越来越小。看着万昊虽不情愿依然执刀而立的样子,看着万鹏目光灼灼透露着勃勃野心,看着五毒道长小心翼翼又得意万分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烦躁过后,是一种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感。
为这一刻的无能为力。为他始终的无能为力。
他惨然长啸一声,身形拔起,在众人戒备的目光中,沿河极快地掠向远方。
万昊静静地看着他远去,忽然觉得,萧珩的背影似乎跟自己重合了一下。他也曾一度,有过这般无助的感觉。
他抚了抚心脏的位置,不应该啊,自己是为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知秋一面,萧珩是为了什么,那般地愤怒与绝望呢?
万鹏有些着恼地叫道:“阿昊!”
万昊索然无味地收起刀:“明白,大局为重。只是他现在跑了,怎么办?”
万鹏道:“我们把紧水道,无论如何不能放萧珩走出柳城。各处信号联络,阿昊你随时待命,一发现萧珩踪迹,立刻过去拿下他。”
五毒道人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万庄主,用不着这么麻烦!”
万鹏转向他,语气已经不大客气:“道长另有妙招?”
五毒道人仿佛没看到他的不屑,点点头:“我的紫貂之毒一旦进入血液,就会产生一种异香,普通人闻不到。只是我这里,还有另一种寻踪貂。”
说着,他掏出一只肚皮雪白,背上漆黑的小貂来,放在掌上:“只要萧珩不扔了那只小白狐,哪怕是躲到石头缝里我也能找出来。”
柳州郊外,萧珩小心翼翼地取出顾长清,低声叫道:“长清……长清,能听到我说话吗?球球?长清?”
小白狐浑身乌黑,伤口处则带了诡异的紫色。整个身体仿佛一块寒冰,冷得可怕。
萧珩把他托在手掌上,缓缓地将内力度过去。毫无动静。
他不死心,索性盘腿坐了下来,一心一意地将内力输过去,顾长清体内不能接受,他就强行将其一点点送入脉络中,再不厌其烦地替他梳理起经脉来。恍然中有种熟悉感,蓦然想起,小狐狸曾经这么为他做过,还不止一次。
昆梧山上,潇潇冷雨中,有一个温暖的小身体,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在他的心口。
第一次睁开眼,是它蹦蹦跳跳地离开的背影,四条小短腿迈得很活泼。它拖着一些野果回来,乌溜溜的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有好奇也有些戒备。
看它吞下狐灵果,当时有几分失望,更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喜意,仿佛终于有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可以带它离开。它的举动太过人性化,让他不知不觉便吐露了心事。
结果他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个人。惊讶、不知所措、恼羞成怒等等一系列纷繁的情绪一闪而过,掩盖住了心底的一点点惊喜。
踽踽独行许久,终于有一个人,知道了他的所有。
虽然他身上还有许多疑团未解,但自己却完全起不来怀疑的心思。也许这便是传说中的,缘分。
可是现在,看着一动不动的小身体,萧珩第一次,为自己因一己之私,带他下山而后悔了。
内力源源不绝地输入小白狐的身体,小小的身体终于稍稍软和了起来。不知单纯是萧珩的内力烘热的,还是顾长清的身体有了反应。萧珩却似乎抓住了一线希望,更加用心地将内力输入,尽心尽力地驱逐着他每一条经脉中的毒素。
天际微明,天光乍破。在晨曦微露时,顾长清小小的身体动了动,然后在萧珩紧张的目光中,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第50章 围困()
顾长清发现毒素极为霸道地向全身蔓延时,就当机立断地以所有的内力护住心脉。头脑中混混沌沌的,身体不听使唤,他竭力想要了解一下当下的情况,但稍稍一集中注意力大脑就尖锐地疼。
身体在向他发出警报和抗议。
顾长清有点慌,他讨厌这种和外界隔绝开来的感觉。倒并不如何害怕,虽然是二世为人,“死亡”二字于他还是一个比较虚幻的概念。
前一世他在最好的年华里发生了意外,且最终也没有体会到死亡的过程,更没有经历过疾病与衰老的长期折磨,对于“死亡”自然不够刻骨铭心。这一世他成为一只小狐狸站在生命的起点,化形后更是延续了前世的年龄,“死亡”的阴影完全没有笼罩到他头顶。不得不说,上天对他很眷顾。
但是他讨厌这种感受不到整个世界的感觉。
像小时候被心情不好的母亲锁在杂物间里关禁闭,他独自坐在黑暗中,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所有人遗忘了。四周黑压压的影子仿佛活了一般,张牙舞爪地幻化成狰狞的怪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像继母极有技巧地接过父亲的话茬,把他孤零零一个人晾在旁边,茫然不知所措。所有人都在谈笑风生,只有他尴尬地坐在那里,显得孤僻又不合时宜。
孤独是一座花园,里面长满了离离的野草,回荡着空旷的风声。他困坐其中,难以挣脱。
童年的记忆太过荒凉,成长的过程又过于仓促,让他来不及释怀,便被抛到了成人的世界里。却发现曾经的创伤,经久难愈。
“什么事那么大不了哟?能撑破了天去?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没事别胡思乱想不就过去了?”师父撇撇嘴,“就数你心思重。”口里嫌弃着,对长清的事却没有人比他更上心的了。
师兄们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是师父给我们找的小师弟呀?走,喝酒去,不醉不归。”这算是他与人交流的开始?
“人总是会在一些阶段,被一些困境折磨。它们看起如此不可逾越,但当你真正鼓足勇气去面对时,就会发现,虽然非常艰难,却也绝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战胜。当初所有的心惊胆战,不过庸人自扰罢了。”师姐当惯了人民教师,说话总有那么几分心灵鸡汤的味道,却好歹能让顾长清在极度糟心时稍稍自我安慰一下。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让自己能够一个人自得其乐。用了更长的时间,学会了接纳别人。前者要让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后者,更需要来自外界的善意。前者不容易,后者更是弥足珍贵。
冲开这层迷雾,你会发现一切不值一提。顾长清这么安慰着自己,努力抵抗着毒素的影响。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体一点点发生了变化,似乎有另一股暖流和他的内力在互相吸引。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最后感到一只手托在他身后,正持续不断地往他体内输送着内力。
睁开眼时,就看到萧珩的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顾长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看到他眼中有惊喜一闪而过。
萧珩小心地将顾长清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感觉怎么样?”
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顾长清试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想要动一动,浑身没劲。只得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以眼神示意:“好像不怎么样。”眼角瞥到自己被咬的手臂,整条手臂乌黑,还肿了一圈。没有任何知觉,无知无觉比剧烈的疼痛还要严重。
萧珩也意识到问了一个无意义的问题,手上紧了紧。想要将毒从顾长清伤口处逼出,却并无效果。这毒蔓延极快,两人的内力不过堪堪能压制它,稍稍一放松,便又继续往上走一分。
这样下去,多少内力也有耗竭的时候。萧珩却恍若不觉,毫不犹豫地继续着。
火红的太阳跳出地平线,万物从休眠中醒来,生机勃勃地庆祝着新的一天到来。顾长清神智稍稍清醒一些,心却更往下沉了沉。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其他办法。他挣了挣,想要坐起来。
萧珩却一手按下了他的挣动,重新将他一抱,站了起来。
四下一片安静,却是安静得有些过头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暗暗酝酿,等待着一场疾风骤雨的来临。
一阵风吹过,不安的气息在蠢蠢欲动。
萧珩一手抱着顾长清,一手握着绝杀,眉目冷肃。
一只惊鸟发出“哇”地一声锐叫,丛林中振翅飞出,冲向半空。比它更快的,一粒飞蝗石破空追去,嗤地一声轻响,鸟儿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仿佛一个信号,方才鸟飞起的地方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影。人影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四面八方都是腰配兵刃、面色不善的江湖人。万家庄首当其冲,沙海派、白衣教、杨家寨……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一股脑儿聚齐了。稍远处更有人看似乱糟糟地战成一团,实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囚困之阵,早将他围困其中。
阵外,是洋洋得意的五毒道人,和志在必得的万鹏。
身形骤起,十几道人影翻飞,上前挡住他的去路。剑出,人影又如潮水般纷纷退去,霎时间走了个干净。再动,继续被困在当场。
这是打算将他生生耗死在这里。
萧珩冷笑一声,魔教别的不多,瞬间提升内力的法子却是不少。忽然伸手捂住顾长清的耳朵,发出了一阵长啸。磅礴的内力肆无忌惮地泄出,许多功力不济的人当场被震伤了五脏六腑,七窍流血地扑倒在地。
一个可以困住大部分英雄豪杰的阵法,告破。
绝对的实力碾压,可以破坏大部分的精巧陷阱。
萧珩嘴角渗出一丝血,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顺势将一瓶药丸吞入腹中,感受着体内越来越磅礴的内力,眼中爬上几丝暗红的血丝,血丝越来越多,让他的眼睛又整个变成了恶鬼般的暗红色。他用充血的眼睛锁定了五毒道人所在,握着绝杀的手上青筋毕露,呼啸一声再次上前。
又有人影围了上来,这次的都是内力极高不曾受伤的。虽不成阵法,但他们的战斗力照样可以让所有人通过都为妄想。
然而当他们的兵刃接触到绝杀时,纷纷面色大变,眼神早已全部变成了惊惧。怎么可能?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高的内力?这还是人吗?心念电转间,手中吹毛断发的宝刀利刃已如朽木般纷纷折在了萧珩剑下,来不及躲避的人也瞬间丧命于绝杀的屠戮范围内。
经历过一次围剿的沙海派、白衣教、杨家寨众人则面色惨白,想起当日死伤过半的场景,仿佛那个地狱恶鬼又站在了眼前。
萧珩也不管他们,眼中五毒道人的身影越来越大。只要抓住他,只要拿到解药……
叮地一声,刀剑相击。万昊虎口迸裂,但硬生生扛住了萧珩的一击。
萧珩一个踉跄,体内方才如涨潮一般源源不绝的内力此时如退潮般落去,只剩一丝强弩之末的不甘。
他如困兽一般愤怒地嘶吼了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出了十几剑,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决然。这是万魔窟的绝学,专门用于任务难成时的两败俱伤。
世间难得一见的宝刀和利剑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惨叫,火花迸射,万昊面色惨白,萧珩面上却带上了奇异的潮红,眼中藏着一抹疯狂。一剑,两剑……十六剑,十七剑,十八剑!最后一剑,就是将剑避无可避地刺入敌人的胸膛。
万昊睁大眼睛,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袭来,毫无躲开的可能性,只得徒劳地将刀尖对准对方,准备迎来鱼死网破的结局。
一瞬间想起谢莹月,也就是现在的知秋。万昊头脑中一片空白,眼中萧珩的动作似乎一点点定格,恍惚中想,自己这一辈子,除了武功,唯独对那样一个人牵肠挂肚过。只可惜,似乎再也……没有机会了。
剑尖的寒气袭上万昊的胸前时,万昊的刀刃也破开了萧珩的腹部。萧珩忽而扯出了一抹笑,重剑向下在刀身上一抹,稍稍阻住来势,身体拧了一个诡异的方向,竟生生从万昊身侧穿了过去。
万昊猝不及防,冲出几步,回刀警戒,却发现萧珩的目标始终未变,依然是五毒道人,不由脸上动容。
萧珩腹上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喷薄而出,脸上却带着即将成功的笑。所谓两败俱伤,只有毫无牵挂的时候。现在,他更想要的,是全力以赴救下怀中这人。
笑容在四五把剑一齐架住他的绝杀时戛然而止。
围剿,车轮战,从来不乏源源不断的替补。
萧珩的手颤了颤,握着绝杀的手心出了汗。
五毒道人恶意的笑近在咫尺。萧珩绝望地怒吼了一声,在越来越多的人围困上来前,颓然抽身而退。
顾长清在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掰开他的嘴,往里面倒了些什么东西,似乎是什么粉末,黏黏的粘在口腔里,有点苦。不一会儿,又往他口里倒了一堆药丸。他咽不下去,又有冰凉的液体灌了进来,是水。
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冰冰凉凉地淌过下巴,流到脖子里。那人伸手给他擦了擦,顾长清感到他的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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