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小白狐的脸色便有些狰狞起来,像一头被逼到极处的孤狼,前些日子短暂的温情一扫而空。却见它吞下果子后就陷入了昏迷,紧接着竟然七窍开始渗血。
萧珩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不是说狐灵果是狐族至宝吗?难道是弄错了?不可能,一只小狐狸有可能弄错,一群白狐都为这个果子拼死拼活,总不会是抢着送死吧?
想到教中有些特别霸道的丹药,他挑了挑眉,大概有些明白了。也许是这小狐狸眼大肚小,吃撑了。泄愤地拿一根手指拨弄了两下小狐狸,觉得它有些暴殄天珍——他压根无视了这果子是主动飞到小狐狸口中的事实。
要是交给自己多好,至少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还能把杨玉珊的事两清了,做个了结。
小狐狸的气息越来越弱,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一般。萧珩突发奇想,如果它就这么挂了,自己拿了小狐狸的尸体快马加鞭赶回去,不知徐三有没有办法用来配药。或者等它快咽气了,把血放干到准备好的寒玉瓶中带回去?
这么一想,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天意又如何,怎么着自己也要跌跌撞撞地冲出一条生路来。
心下一定,趁着狐蟒仍旧在混战中,还没人知道狐灵果去了哪里,萧珩拿出一个小布兜,把小狐狸一裹,潇潇洒洒地便下了山。
一阵刮骨的寒风迎面而来。萧珩顿了顿,看看布兜里的小狐狸还顽强地剩了一口气,犹豫了一秒钟。不知冷风一吹会不会加剧它的死亡?算了算了,看在当初遮雨喂食的情分上,至少让它走得舒服一点吧。
于是把小狐狸连布兜一起揣到了胸口。
顶着茫茫的风雪走了许久,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渴了饮点雪,饿了吃一点事先备好的干粮——看出山顶白狐群中有几只老东西不能按常理推断,担心抢到果子后被不死不休地纠缠,萧珩在大战前就做好了一拿到果子马上下山的准备。但有上山的经历对路程及途中情形有了个预估,心口还有一个暖暖的小家伙起到一定御寒的作用,几日下来,倒不觉得如来路般艰难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茫茫白色世界中,仿佛只剩下自己,和心口只剩一点微弱心跳的小狐狸。
萧珩隔着布包拍了拍小家伙,难得有点伤春悲秋地想到自己身上的毒和生死不明的小狐狸有一点微妙的同病相怜,心中近乎升起一点温情来。
接着,小狐狸的心跳就越来越平稳强劲了。
萧珩:“……”
说好的同病相怜呢?
郁闷地继续走了一天一夜,风雪渐息,放眼所及之处已经出现一些绿意,离走出雪山不远了。怀里的小东西也仿佛恢复了生机,开始挣扎起来。萧珩黑着脸拿出布兜,打开,就看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扮可爱也没用。萧珩没好气地戳了戳它脑袋:“还以为你会挂了的,怎么活过来了?”
刚刚好转一点的顾长清:“……”
这种遗憾的口气是要闹哪样?好歹我算你的救命恩人吧?你这只得志猖狂忘恩负义的中山狼!还有,我到了哪里?
躲避着男人可恶的魔爪,顾长清挣扎着向四周看去。
脚下是白茫茫的雪地,抬头,男人身后是高耸入云的大雪山,扭头,远处隐隐是绿色葱茏的大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个男人,带出山了。
好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吃了仙果也没有变成人,还差点丢了小命,但“出山”这个愿望也误打误撞地实现了。但是,男人为什么会带自己出山?
这个念头在顾长清当下有些迟钝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忽然浑身一僵。
果然,下一刻,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你吞下了我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狐灵果,我可等着那个救命呢,你说怎么办?”
狐灵果?应该就是白狐族说的赤珠仙果吧?狐灵果大概是因为白狐一族占有仙果树而起的名吧,赤珠仙果应该是根据仙果成熟时的外形颜色起的名……等着狐灵果救命?仙果还有治病救人的功效?没听狐妈提过呀……呸呸呸,都什么时候了,还乱开脑洞。
顾长清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抓重点啊抓重点。因为以前长期被大贱小贱折腾,他养成了一个喜欢神游的毛病,一边做着手上的活一边内心各种吐槽排遣郁闷之情,时间一长,似乎就有种脑洞开太大圆不回来的毛病。
重点是自己抢了男人救命的果子?好吧,虽然自己不是故意的,但终于知道刚才男人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臭了。顾长清偷眼看看男人,他现在看起来好得很,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但自己见过他刚上山时的虚弱,还有那诡异至极的内力,估计他的身体是有很大隐患存在的,怪不得要寻找灵药呢。
月圆当天自己虽然重点关注狐爸他们的安全,但也看到了一些他与岩山的对战的,还悄悄佩服了一下男人的强悍,现在看来也许不过是回光返照,其实命不久矣?啧啧,天妒英才,真有点可惜。
不对不对,重点是自己吃了赤珠仙果或者说狐灵果,然后被男人带下山了。果子已经没了,男人带自己干什么?带着自己也变不出另一颗来呀。不会是……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毛骨悚然。
萧珩觉得这只小狐狸好像有点呆。
别的野生动物被陌生人抓在手中,第一反应不是马上死命挣扎,挣脱对方后赶紧拉开距离吗?怎么这只小白狐一开始扒拉了两下后就不动弹了?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屈起食指在小狐狸脑袋上敲了敲,这回顺利让它回神了,小家伙整个身子一个激灵,眼神一下子集中到了他身上,一副警惕的样子。尖尖的小耳朵高高竖起,萧珩怀疑他毛都要炸开了。
顾长清正在胡思乱想地自己吓自己,突然脑袋被敲,立刻看向男人。
只见对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慢斯条理地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
看得他都快心里发毛的时候,男人轻声开口了:“你说,你吃了我的果子,我把你的血放干了喝下去有没有用?”
语气轻怜,仿佛对最亲密情人的耳语,话中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完了,猜测成真!顾长清猛地瞪大眼睛,男人的样子半戏谑半认真,话中含着的一丝杀意却是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的,顿时拼命挣扎起来,自己一点都不想尝试花样死法!
男人一时不防,手上一松,长清顺利地跳到了地上。正要埋头飞奔,眼前一花,男人身形一动已经到了自己前头。一个收势不住,咚地一声狠狠撞在他腿上,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下一秒,男人右手一探一抓,自己脖子后头的小嫩皮就重新被他捏在了手中,像拎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地拎了起来,嫌弃道:“现在才知道怕?好迟钝。这么活泼有点麻烦,要不要就地弄死呢?”
正要继续挣扎的顾长清僵了僵,连尾巴都不敢动了,欲哭无泪,这凶残的世道哟。
“唔,术业有专攻,还是带回去找徐三看看吧,鉴定一下抽筋扒皮好还是炼丹配药好。”男人继续自言自语,愉快的下了决定,接着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顾长清,“我怎么觉得你能听懂我说话呢?”
小狐狸的表现太过人性化,让他不得不起怀疑。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骨子里是个人类的事?
顾长清犹豫了零点零零一秒,果断地剧烈挣扎起来,像一只真正的野生狐狸。张嘴露出小尖牙,扭头就要给抓着自己的大手狠狠咬上一口。爪尖外探,拼命地想要挠花对方的胳膊。
男人不慌不忙地一手卡紧他脖子,另一只手在长清屁股上一托,给他摆了个四脚朝天的姿势,于是激烈的挣扎顿时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朝天蹬。
顾长清:……这具不方便的身体。
第20章 机会()
为什么选择不告诉男人真相?
传说中白狐吃了赤珠仙果就能化形,但顾长清意外吞下仙果,除了差点送掉小命,现在没有任何要化形的感觉。又被男人意外带出山,连在族内咨询一下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目前口不能言,只有爪子勉勉强强可以在地上画出一些字来,也许能比划着告诉男人真相。但他掌握的字和男人掌握的字通用吗?会不会无法交流?再者,男人即使能看明白,会相信吗?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开了灵智的狐狸精,还企图欺骗他,反而更加忌惮呢?身为一个人类,长清非常清楚,在人的认知中,成了精的狐狸也是狐狸,还是容易出幺蛾子的狐狸,没有不能弄死的说法。说不定未免夜长梦多,早早弄死了省事才是真的。
之前知道白狐族差点要付出巨大代价围击男人,情急之下他想着要跟对方交流试试,以争取万一和平的机会。但现在只剩自己一人,对于要不要暴露自己的底细,他却又异常谨慎起来。
男人却似乎还没有死心,带着几分哄骗的口气,轻柔地对他说:“能听懂我说话吗?能听懂的话点点头。”
仿佛怕他不明白什么叫点头,还做了几下示范。莫名显得有点傻。
顾长清看得好笑,眼神闪了闪,倒有点举棋不定起来。万一……
男人再接再厉:“小家伙,要是你真的开了灵智,看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我说不定会放你一马哦。”
心中稍稍摇晃了两下的天平又立刻不动了,顾长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副狼外婆的样子是要闹哪样?是觉得自己小狐狸一只看不懂人类虚伪的表情吗?
抱歉,我是你的同类,太熟悉人类骗人时的神态口气了。
萧珩也搞不明白自己内心的一点点期待是什么情况,见小狐狸吓傻了一般半天没有反应,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起来。
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悻悻道:“看来是听不懂了。也是,这么小一只,刚断奶呢吧才?应该不至于成精。听说狐狸成精都是绝色美人,没听说变成奶娃子的。”
顾长清:“……”
虽然内容比较坑爹,但语气中的一点期盼和失望还是能够感觉到的。也许是从小的经历关系,顾长清对别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只要男人不是演技堪比影帝且有兴趣在一只小狐狸面前专注演戏,他就自信没有把握错男人话中那一点遗憾。
心中稍稍动了动,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万一男人说的是真的呢?
正想着要不要向男人和盘托出,可恶的男人就仿佛确认了什么,不在意地晃了晃他的小身子,自言自语地说:“算了,听不懂人话也没什么不好,开了灵智再生生看着自己被弄死好像更残忍。”
蠢蠢欲动准备划拉字的爪子顿时僵住了,顾长清心中的小人暗暗拍拍胸口压压惊,幸好。
也是,事关性命的事,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关于人性的复杂多变,顾长清从来不愿抱太大的期望。不要说自己现在披着一张狐狸皮,就算真的是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只要能给他带来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也可能会生生弄死了吧?
他决定自己还是装疯卖傻,当一只啥都不知道的小狐狸,暗暗寻找机会逃脱魔爪为妙。
打定了主意,便不管后头男人怎么折腾,他都假装自己是一只受到惊吓的普通小狐狸,并且胆子还非常小,一开始亮亮自己的小牙齿和小爪子,被威胁了几次之后就蔫儿了。
正好之前为了解决赤珠仙果的事累得要命,想想男人说要回去找一个貌似是医生的人,那自己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被弄死,便非常心大地决定先睡一觉。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精蓄锐,时刻做好逃跑的准备。
这么一想,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眼前立刻模糊起来,顾长清决定放任自己陷入黑甜乡。
不知半昏睡了多久,再次睁眼时男人正在雪地上打坐,自己被放在了他腿上。
周身寒意已经褪去了不少,大雪山的威力在减弱,而原本似乎遥不可及的一点绿意已近在眼前。原本除了风雪看不到任何活物的绝对领域,现在地上却可以看到一些动物活动的痕迹了。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彻底出雪山了。
顾长清心下有些着急,不知道这里离男人口中的“徐三”还有多远,万一出了山就遇到怎么办?想到自己被抽筋扒皮放血的样子,他不寒而栗。得想个办法,快点逃离这个危险分子才是真的。
看一眼闭着眼睛的男人,虽然一副老僧入定外物不萦于心的样子,但顾长清确定,方圆几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神识感知范围内。自己突然跳起来逃跑什么的,肯定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能怎么办?看着眼前凌乱的动物活动痕迹,顾长清心中一动。自己如果找一个其他生物渐多的情况下,趁男人不备突然跑开一段距离,然后敛声屏气,隐匿行踪,有没有可能躲开男人的追查?
其他生物的气息会混淆男人的判断,而他也不会防备一只小狐狸有绝佳的隐匿能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是有一定成功几率的。不管怎样,总算是一个可能性。
打定主意,顾长清开始习惯性地查探体内状况。这一查探大吃一惊,下山前清玄功法的内力才到二层巅峰,现在已经突破第三层了,更是稳定异常,连事后额外巩固都不需要。他稍稍抬一抬前爪,心念一动,一股浑厚的内力立刻聚集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生怕男人察觉,马上又将它们散去了。
而本来在静脉内流动缓慢的灵气,现在运转起来速度竟然成了原来的两倍,虽然打开经脉时痛不欲生,现在游走却是毫无障碍,丹田内的液体更是不用自己催动就自发地昼夜不息地循环着。
这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顾长清喜形于色,合上眼睛,专注于听力,顿时各种细碎的声音如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由远及近,息汇耳中。寒风在远处尖锐地呼号,有什么小动物在雪上走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两只飞禽扑棱翅膀的声音。
只是这些动物的声音都离得很远,不知道是不是忌惮人类的活动,以自己和男人为圆心,几米之内竟然没有任何动物的声息。顾长清觉得有些奇怪,难道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特别恐怖吗?应该不会。他现在就坐在男人身上,但非常努力得去探知,还是感觉男人的存在几乎是若有若无,这人在尽量收敛气息。
这也非常不合理。谁会在打坐修炼的时候刻意隐藏气息呢?又不是强敌环饲需要尽量降低存在感。顾长清更加奇怪了。
一阵风平地而起,顾长清耳朵动了动,似乎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什么。聚精会神地分辨了半晌,他听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非常轻,和风声混在一起几不可辨。
一种战栗涌上心头。有什么猛兽在附近,还不是一只两只,有一大群!浑身的毛炸了炸,顾长清汗毛倒竖,不由得直起上半身,想要侦察一下四周情况。却有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牢牢地抓住了他。男人一手牢牢抓住了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持重剑在手,缓缓起了身。
视线一下子抬高了许多,顾长清举目四望,却依旧不见什么异状,只是萦绕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浓。男人却显然是发现了端倪的,面色冷峻而凝重。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目之所及处一片平静。心下正自不安,忽然,一股凛冽的煞气扑面而来。
顾长清愕然望去,只见山那边竟然转出几只巨大的白狼来,利齿雪亮,眼中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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