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国前,又是依依不舍了好久,她还要我乖一点,忍一忍她就回国了。也还好她要出国,我研究所指导教授正好与其它所的教授,接了一个案子,要我过去支援。若是她在国内,我可能会没时间陪她。
那是一个电脑配乐的案子,由于老师手上的研究生,就只有我一个会弹琴,所以就派我过去。
说到弹琴,那可是本少爷的一大篇血史。我家老爸是个音乐老师,家里有音乐老师已经够稀奇了,老爸在当音乐老师更稀奇。偏偏我家老爸,比狮子座的男生还爱面子。他们国中音乐老师们,经常有些联谊,所以经常一整群人,每个假日都会带着老婆小孩聚在一起。
聚在一起之后,当然大人们口中谈的就是小孩子了。音乐老师家都有钢琴,大人们不敢比比看,就要小孩子坐上去弹给大家同乐。美其名为同乐,暗地里较劲的意味还比较浓厚。
我家老爸,在我娘怀我的时后,就被那些音乐老师连谊会吓到。所以怀孕的时后,就先逼我老妈去学钢琴,要把胎教做好。
这招真的很有效,等我出生了,还在学走路的时后,就会往钢琴上爬了。时至今日,我家琴键的缝隙里,不时还找的到当年的鼻涕遗迹。
等到我小学时,老爸就请当年音乐系里,教他的钢琴指导教授--的媳妇,来教我。当然,钢琴指导教授的媳妇,也在某大学教钢琴,差别只是国立与私立大学罢了。
我第一次去钢琴老师家时就被吓到,在那小小的年纪里,一直以为钢琴的长像,是那种小小台直立在墙脚的那种。老师家的钢琴竟然大的吓死人,三角形亮晶晶的两大台放在客厅里。
苦难的日子,就此展开。当别的小朋友弹琴可以摸鱼的时后,我都没法子摸鱼。一切的一切,都要照着教本上的指法与速度来弹。练习曲上的指法,有时只是为了训练,比较难弹。老师多半会帮小朋友配过较简单的指法,偏偏遇到我就得按步就班,一切照难的指法弹。别的小朋友可以不照标准速度弹慢一点,我就得被操到标准速度。
在那动荡不安的岁月,我恨死了钢琴老师。
每回我问她,为何别的小朋友都能摸鱼,她都很正经的和我说「小朋友,你爸爸是音乐老师,你就得认命。」
而且我家老爸,怕钢琴老师摸鱼,三不五时都会拿着礼品,来拜访他当年的恩师,也就是我钢琴老师的婆婆。
于是每回我就十分命苦,万一弹的差了被祖师娘听到,她就会去骂媳妇儿;然后她媳妇儿就来骂我,回到家再被老爸骂一顿,然后就操的更凶。
有时后钢琴老师家也会办小小演奏会,我都会被抓去当样版。老师总是会和那些不用功的音乐班学生说,要他们看看我这不是音乐班,又年纪小小的小朋友,练习曲都能用教本上的指法,弹的到标准速度,叫他们别摸鱼。
所以我家老爸,每回都一定要带着我,去音乐教师连谊会献宝。由小到大,从来没比输别人家小孩子过。然后我家老爸,到时还不忘说一句『我家小孩弹的不好啦,连音乐班都没去念呢。』分明是挖苦别人家小孩子,都读了音乐班还弹不好钢琴。
所以当年我那幼小的心灵,就已经知道大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小孩子的痛苦上,这个千古不变的真理。
到了研究所,竟然又为了弹琴这件事,要我暑假得帮别的教授做事,我和钢琴之间的仇恨,还不是普通大条。
于是老师就带着我,到某个艺术相关的所里,去拜会另一个教授。两个老师以及我这个小萝卜头,在研究室里讨论了半天,突然有人敲门进来。
门被拉开的一刹那,把我吓了一大跳,竟然是Lesbi的女朋友。
夜路走多了,真的会遇到好兄弟,何况又在学校里走夜路。双方教授各自介绍,原来她是要与我合作专案的对象,名字叫Ivory,某大学音乐系毕业考进来的。
〈15〉
既然是我家Lesbi的女朋友犯到手上,那就有意思了。原本正在为她有女朋友的事情烦恼,也许可以暗中搞破坏,说不定能害她们拆夥。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绝对不能让Lesbi知道,以免奸计败露。想到那卑劣之处,不禁让我得意的笑了出来。
陈教授:『Sam,你在笑什么?』
『呃……觉得这个案子蛮有意思的嘛。』
张教授:『陈老师,来来来,中午我做东,大家去吃一顿吧。』
『谢谢张老师。』今天真是好天气呐。
陈教授:『这怎么好意思,应该是我请客才对。』
张教授:『Ivory,你也来吧。』
Ivory瞪了我一眼,希望不是看出我在打歪主意。
两个大教授走在前面,咱们两颗小萝卜,只好在后面一起乖乖跟着。Ivory这人很奇怪,都不大说话。
『咦,你怎么都不说话儿咧?喉咙痛咩?』我没话找话搭。
「没!」
『别那么酷嘛,以后咱们还要合作说……先握个手儿来……』我笑嘻嘻的伸了一根手出去。
「你以后最好安份一点,草包!」
天呐,碰了一鼻子灰。我发誓,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鼻子灰。
被人说是草包,真是奇耻大辱,这回咱们一起写案子,一定要她好看。
吃完饭后,张教授要Ivory打了一把她们实验室的钥匙给我,让我可以随时去用他们的设备。一般来说,做电脑配乐时,常常使用用数位钢琴配合写谱软体,把乐谱输入到电脑里。然后我要再利用编辑程式,写一些音源机的控制码,配合音效卡的特效,来做出电脑配乐。若还有做不出来的效果,我就必需写程式,直接修改录音出来的波型。
为免出糗,所以我下午回去宿舍之后,先把以前那些琴谱子翻出来,打算找时间先练一下,日后可以去吓吓Ivory。
要暗自练琴跑去吓人,当然要选晚上时分。吃饱晚餐洗好澡,扛着谱子,往实验室溜去。
一般的数位钢琴,都可以使用耳机,所以我跑去偷练琴,只要戴上耳机,就不怕被别人听到了。不要以为弹琴都弹美美的,当中练习的过程,也是不免弹错音,很难听的。
到了实验室,果然没人。弹了一下音阶与琶音,还好没退步太多,让我吃了一粒定心丸。
夜色渐渐暗去,练习告一个段落,我跑到外面抽根烟,休息一下。竟然听到有人在弹李斯特的曲子,他的曲子以艰涩闻名,没料到在咱们学校,还会有人有本事弹它。
寻着声音我找过去,原来是实验室附近的练琴室中传来。
琴声清澈而幽邈,弹琴者功力不凡。曲子是佩特拉卡的十四行诗,第一百零四号,出自李斯特巡礼之年的第二年。[Soto Del Petrarca,No 104]
倾听着那旋律,散发着诗句中对爱情苦闷与伤痛,又像是憧憬着遥不可及的梦。纤细的情感,水银似的随着音符而滚动。
我轻轻的打开它隔壁的琴房,坐在钢琴前面,隔着墙静静的听着。夜色沈沈,看着窗外繁星点点,思绪随着琴音而起伏着。
琴声嫋然而逝,周遭再度陷入一片沈寂,思绪却是久久不能平复。
想到Lesbi,想到与她难以割舍的爱情,想到她那永远无法击败的女友,想到她要和别的女生亲热,我却束手无策。
一股莫名的悲哀袭上心头,拉开琴盖,随手接着弹下那十四行诗的第四十七号。[Soto Del Petrarca,No 47;与前一曲都来自巡礼之年。]
思念着远在国外的Lesbi,想着与她的三角关系的无奈,层层化不开的情感,像是自己有着生命,随着我的指尖,传到音符里。
一曲弹罢,隔壁间传来叹息的声音。
「你是谁?」是个女人。
我吓了一跳,还好反应冷静,没慌了手脚。我该说我是谁呢?一时俏皮,想到韦伯的《歌剧魅影》[Phantom of the opera],我就当是Phantom[魅影]吧!
于是我立刻弹了那条《Phantom of the opera》,澎湃的乐音,配上左手强力的节奏,自己听了都觉得颇为得意。
『你又是谁?』弹完之后,换我问对面的丫头。
隔没多久,竟然传来同一条歌剧的另一个曲子《Music of the night》[夜之乐音],那首曲子我也蛮熟的,她弹起来真的是别有风味。
于是两人一人弹一条曲子,过了大半夜,竟然一句话都没说。我实在困了,趁她在和我说她家的小狗时偷偷溜掉[小狗圆舞曲,传说是钢琴诗人萧邦到地中海小岛养病时,看到女友乔治桑的小狗,追逐自己尾巴的逗趣情景,一时兴起而写下的曲子。],连晚安曲都没弹。
回到寝室,谦还是埋首于电动玩具之中。
谦:『你回来啦?』
『是呀……我和你说,跟我一起做专案的美眉长的很正唷。』
谦:『真的??介绍啦介绍啦……』
嘿嘿,他还搞不清楚我想要他去拐Ivory,然后我就会带着Lesbi来抓包包。
『嗯嗯,等我哪天和她混熟了,就拗她出来让你请一顿。』
谦:『没问题,没问题。先和我说,她长的多正?身材怎样?』
于是两人开始共谋反清复明的千古大计。
第二天开始忙专案,Ivory不大说话,对人都冷冷的。想到昨天才和谦夸下海口要约人的,眼见是有点难度了。
枯燥的忙了一天,她嫌我笨手笨脚,我嫌她电脑白痴。
更可恶的是,Lesbi竟然打了两通越洋电话,到Ivory的实验室找她,我在宿舍里却只收到一通。少了一通电话,光次数上就输Ivory了。
然后听到Ivory情话绵绵的在撒娇,在我面前拐我的女朋友,我却只能在旁边冒烟,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且Ivory真的很卑劣,还会向我女朋友告恶状,说我笨手笨脚哇,说我大草包哇,一堆有的没的。
回到宿舍,收到Lesbi电话时,也不敢提Ivory的事情;倒是听她在说她女朋友遇到一个大草包,要一起做专案。然后那草包又坏又色,不晓得在外面搞大了多少女人的肚子,说不定还儿女成群,和蒙古草原上的羊一样多。
天呐,同样的事情我要听两次,Lesbi还会加油添醋,多骂那大草包两句。骂来骂去又都骂到我头上来,还只能陪笑,真是可恶极了。
May be continued……
-----附录:佩特拉卡的十四行诗与英文译句-----
注: Sambad国文造诣差;要我把它译成中文诗句;会变成喵画符。
佩特拉卡的十四行诗;第一零四号。
Benedetto sia 'l giorno; e 'l mese; e l'anno;
E la stagione; e 'l tempo; e l'ora; e 'l punto
E 'l bel paese e 'l loco; ov'io fui giunto
Da'duo begli occhi che legato m'anno;
E benedetto il primo dolce affanno
Ch'i ebbi ad esser con Amor congiunto;
E l'arco e la saette ond' i' fui punto;
E le piaghe; ch'infino al cor mi vanno。
Benedette le voci tante; ch'io
Chiamando il nome di Laura ho sparte;
E i sospiri e le lagrime e 'l desio。
E benedette sian tutte le carte
Ov'io fama le acquisto; e il pensier mio;
Ch'e sol di lei; si ch'altra non v'ha parte。
原诗翻译:
Blest be the day; and blest the month; the year
The spring the hour; the very moment blest;
The lovely scene; the spot; where first oppress'd
I sunk; of two bright eyes the prisoner;
And blest the first soft pang; to me the most dear;
Which thrill'd my hear; when Love became its guest;
And blest the bow; the shafts which pierced my breast。
And even the wounds; which bosom'd thence I bear。
Blest too the strains which; pour'd through glade and grove;
Have made the woodlands echo with her name;
The sighs; the tears; the languishment; the love;
And blest the sons; sources of my fame;
And blest the thought--Oh! never to remove!
Which turns to her alone; from her alone which came。
-----
佩特拉卡的十四行诗;第四十七号。
Pace non trovo; e non ho da far guerra;
E terno; e spero; ed ardo; e son un ghiaccio:
E volo sopra 'l cielo; e giaccio in terra;
E nulla stringo; e tutto 'l mondo abbraccio。
Tal m'ha in priggion; che non m'apre; ne serra;
Ne per suo mi ritien; ne scioglie il laccio;
E non m'uccide Amor; e non mi sferra;
Ne mi vuol vivo; ne mi trahe d'impaccio。
Veggio senz'occhi; e non ho lingua e grido;
E bramo di perir; e cheggio aita;
Ed ho in odio me stesso; ed amo altrui:
Pasi di dolor; piangendo rido;
Egualmente mi spiace morte e vita。
In questo stato son; Donna; per Voi。
原诗翻译:
I find no peace; and all my war is done;
I fear and hope; I burn; and freeze like ice;
I fly aloft; yet can I not arise;
And nought I have; and all the world I season;
That locks nor looseth; holdeth me in prison;
And holds me not; yet can I'scape no wise;
Nor lets me live; nor die; at my devise;
And yet of death it giveth me occasion。
Without eye; I see; without tongue; I plain:
I wish to perish; yet I ask for health;
I love another; and thus I hate myself;
I feed me in sorrow; and laugh in all my pain。
Lo; thus displeaseth me both death and life;
And my delight is causer of thi strife。
〈16〉
被Lesbi说了半天,害我心情很差,觉得她爱我没爱Ivory来的多。怅怅然回到实验室,继续与枯燥的程式奋斗。
可耻的Ivory,到了晚上就不见人,肯定又跑去找哪个大美女玩亲亲去了。不晓得到了何时,熟悉的琴声再度响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弹琴的风格,以及各自不同的触键方式,是谁弹的琴,我一下子就能听出来。
于是我又蹑手蹑脚的,溜到隔壁琴房,等到她熟悉的佩特拉卡十四行诗弹完,才轻轻的接着《Phantom of the opera》弹下去,告诉她我来了。
这次我弹的是自己配的演奏版本,或许是心情不佳,配出来的伴奏让整个曲子听起来十分哀怨,演奏速度也比正常速度慢了许多。
隔壁房间的女生不知何时,竟然也和我一起弹着同一条曲子,却把伴奏换成曼陀铃式,变成了四手联弹。感觉得出来,她晓得我有点哀伤,有点想帮我的忙,但又有点无奈。
接着她弹了席勒的《快乐颂》,也许是希望我开心一点的意思吧。
于是每天晚上,我都会按时过去,躲在那神秘女子的隔壁琴房,和她用琴声天南地北的聊着。随着时间愈混愈熟,有时一起四手联弹,真是大快生平。但两人却很有默契,彼此都避不见面。偶尔我也会有些调皮的念头,像是弹一些类似《Think of me》[来自韦伯歌剧魅影]的曲子,告诉她说要记得想我一类的。
光阴似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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