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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被捆得象粽子一般,然后又被黑布蒙上双眼,又被装进了麻袋,被人扛着不只走了多远,其间好象还有上山穿墙的过程,装着孔四贞的麻袋终于被放到了一张床上。时间又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到了耳中可以清楚听到蛙鸣虫叫的深夜时分,麻袋才终于被解开,蒙住双眼的黑布和身上的绳索也被人解去,揉着发麻的手脚努力适应了一会光线,孔四贞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极其简陋的卧房之中。
房间里有六七个壮年男子或站或坐,仅点有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油灯,差不多等于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久经类似场面的孔四贞还是很快就辨认出来,今天自己见过的杨起隆和焦三等人都在其中。当下孔四贞笑笑,冲坐在桌旁的杨起隆问道:“杨大哥,既然你让人松开了我,是不是已经发现我并没有带帮手来了?”
杨起隆沉默,半晌才点点头,承认孔四贞所言不差,又让人给孔四贞让了一个座位,招呼道:“四格格,过来随便吃点吧,粗茶淡饭,不要嫌弃。”
“谢了。”孔四贞嫣然一笑,轻快的走到杨起隆的对面,拿起桌上放置的碗筷,埋头吃起杨起隆给自己准备的咸菜糙米饭。杨起隆则默默注视孔四贞的一举一动,直到许久后,杨起隆才低声问道:“四格格,你就不怕我们在饭菜里下毒?”
“你们为什么要下毒?”孔四贞含糊着反问道:“我对你们没有半点恶意,还对你们有很大用处,你们为什么要下毒杀我?”
杨起隆点头,平凡的脸庞上也终于露出些轻松笑容,说道:“四格格,这么说来,你真是已经痛改前非,准备弃暗投明,将功赎罪帮我们的忙了?”
孔四贞停住筷子,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低声说道:“我没有弃暗投明的机会了,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义父的事,已经没脸再求义父重新承认我这个女儿了,更没脸再去见他老人家了。不过帮你们的忙,倒是可以帮上一点。”
说着,孔四贞从内衣夹层中拿出一张纸,扔到杨起隆面前,低声说道:“拿去吧,十三衙门混入你们队伍的名单,还有名单被十三衙门收买的叛徒名单,别急着动手,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会有办法从上面弄到更多的东西。不然的话,我们十三衙门也不会到现在都不敢肯定,你杨大哥就是义父的人,还是义父在京城的密探领头人。”
“多谢四格格。”杨起隆大喜,赶紧将那张名单珍而重之的藏到怀里,又关心的问道:“四格格,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在了完这个心愿之前,我还会冒险潜伏在满狗队伍里。”孔四贞顺口答道:“所以,约好一个联系的法子吧,以后遇上紧急情况,我会尽量帮你们。”
“多谢,真的多谢了。”杨起隆大喜过望,又叮嘱道:“四格格,那你也要千万小心,满狗奸诈异常,要是发现你倒向我们,那我们可是连救你的资格和办法都没有。”
“多谢杨大哥关心,我会小心的。”孔四贞轻声回答,又惨笑道:“不过也没多大关系,反正我现在除了所剩已经不多的良心,也没什么可以损失的了,就算有什么意外,这条命,满狗想拿去就拿去吧。”
“四格格,到底出什么事了?”杨起隆惊讶问道:“你怎么会改变这么大,还这么想?我记得世子爷曾经痛心疾首的说过,你已经无可救药了,到底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
孔四贞沉默,许久后才低声说道:“杨大哥,这个问题,我不回答可以吗?”
“如果涉及四格格的**和伤心往事,那我当然不敢追问。”杨起隆还算通情达理,很快就放过了孔四贞。
“多谢。”孔四贞轻声道谢,又低声说道:“杨大哥,你在工部员外郎周全友的府里,有一个叫黄吉的弟兄吧?他的事已经被周全友发现了,昨天晚上秘密告到了顺天府,被我借口放长线钓大鱼压了下来,叫他尽快走,我在他身边安排了两个十三衙门的人盯着,你们要小心。”
“黄吉暴露了?”杨起隆吓了一大跳,赶紧向孔四贞拱手道谢,“多谢四格格救命大恩,实不相瞒,黄吉不仅知道我的情况,甚至还知道我们的秘密武库位置!如果不是四格格仗义相救,我们这一次可就要吐血了。”
“小事一桩,杨大哥不必客气。”孔四贞随意笑笑,被杨起隆挑起的伤心往事却始终压在心头,让孔四贞心头沉甸甸的难以释怀。
“对了,四格格,还有一件事要向你请教。”杨起隆忽然又想起一事,忙又问道:“十天之前,曾经有一个老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和一队家丁来到大觉寺,在寺中盘桓良久,我发现她的家丁好象都有武艺,是不是你们安排了来刺探我们的?”
“没有啊?”孔四贞有些惊讶,答道:“汤台山这一带地处偏僻,我并没有安排过多的人手监视这里,更没有安排这样的队伍过来刺探。”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杨起隆更是惊讶的问道。
“那纯粹是巧合。”孔四贞如实答道:“我知道你在这里,还是在四天前,十三衙门一个以买卖中人为掩护的探子报告给我的。你因为曾经出面替世兄买了两间店铺开八旗福寿膏馆,被他盯上过,四天前他在大觉寺的粮菜采买队伍里见到了你,就跟踪到了这里,又向我报告了这事,被我给押了下来。其实我也不肯定你到底是不是义父的人,只是事情紧急,我又找不到办法把消息送给义父,就过来碰了碰运气,还好让我碰对了。”
“那就奇怪了?”杨起隆搔头说道:“那天,我发现那个老夫人进到大觉寺西侧配殿时,好奇过去看了看,结果马上被她藏在暗处的家丁发现,拉着我盘问了许久,吓得我赶紧躲到外面许久,直到昨天发现没有其他不对才回来。”
“或者是巧合吧。”孔四贞顺口说道:“这也是常有的事,满狗大户人家的福晋、侧福晋什么的,或是人老珠黄到外面偷情,或是因为争宠毒死了小妾丫鬟,怕遭报应到庙里祷告,这种情况,当然不允许你靠近。我安排十三衙门的人办差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啊。”杨起隆松了口气,说道:“这样最好,当时可是把我吓得不清,心想那队人要是到我房间里搜查,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你也要小心,如果遇到我突然失踪或者连续两天没有公开露面的情况,那你马上得转移。”孔四贞叮嘱道:“十三衙门里,认识你的走狗也不是一个两个,要是我出了意外,你可就危险了。”
杨起隆大点其头,对孔四贞的叮嘱指点铭记在心。但就在这时候,孔四贞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对了,杨大哥,刚才你说的那个老夫人,长什么模样?”
“六十来岁的年纪,衣着很华贵,圆脸,表情很慈祥,皱纹不算太多。”杨起隆回忆着答道:“对了,她没有裹脚,肯定不是汉人。”
“是人。”焦三插嘴,“她在大殿里对方丈说话的时候,我偶然听到一句,带着口音。”
“六十来岁?圆脸?表情慈祥话里带口音?”孔四贞有些疑惑,忽然心里又一动,猛的就站了起来,激动的追问道:“杨大哥,焦三哥,那么她身边,是不是随时不离一男一女两个仆人?男的五十来岁没有胡子,声音尖锐?女的年龄和她差不多,左脸颊下方还有一颗黑痣?”
“是有这么两个仆人,男的也没有胡子。”杨起隆和焦三一头,杨起隆又说道:“至于那个男仆人声音是否尖锐,还有那个女仆人脸是不是有痣,因为隔得实在太远,所以我就不知道了。”
孔四贞身体晃了一晃,险些摔倒,杨起隆赶紧把她搀住,关心问道:“四格格,你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杨大哥……。”孔四贞并不急着回答杨起隆的问题,反过来拉着杨起隆的手,心脏跳得砰砰作响,几乎蹦出胸膛,用激动得发抖的声音问道:“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在这座大觉寺里,是不是有一个叫行痴的和尚?四十来岁,脸瘦得象驴脸那么长,还有些龅牙,脸上坑坑洼洼的就象长了麻子一样?”
“有。”杨起隆飞快点头,答道:“听说他是从山西五台山来的,已经来了几年了,很少在大殿里露面,就连方丈都不敢对他大声说话,好象很有头脸。”
说到这,杨起隆也是猛然想起一事,忙补充道:“对了,那天那个老夫人,进的那个配殿,就是这个叫行痴的和尚住的地方。”
孔四贞脑袋又是一晕,差点就昏倒在杨起隆怀里,杨起隆赶紧将她扶紧时,孔四贞美目中泪水忍不住脱眶而出,哽咽道:“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就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藏在我的身边……!”
“四格格,你在说什么?”杨起隆惊讶问道:“终于找到他了?这个行痴,是你什么人?”
“是把我害成这样的仇人。”孔四贞声音沙哑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在我十二岁时,就把我的仇人,把我的嘴当夜壶用的仇人!也是你们的仇人!你们世子的仇人!平西王府的仇人!全天下汉人的仇人!!”
“他到底是谁?!”杨起隆压低声音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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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汤台山大觉寺有一个叫做行痴的中年僧人失踪。两天后,他的尸体在二十里外的密林之中被人发现,捆在树上的尸体被剥皮抽筋,枭首破肚,头颅心肝不知去向,全身关节被人生生扳断钳碎,肌肉被人一刀刀割下,被人用乱刀剁成肉酱,胸前挂有一牌,上面用血写着四个大字——罪有应得!
同一天,御前侍卫血洗大觉寺,全寺上下无一活命,全部被凌迟磔尸!
还是在同一天,气红了眼的康麻子传唤孔四贞出动所有十三衙门走狗搜查凶手时,这才发现孔四贞早已失踪,不知去向。康麻子出动无数人手搜查寻找,却始终渺无音讯,天涯海角,不见芳踪。
多年后,被生石灰腌制的行痴头颅心肝再现人间时,先后出现在了扬州、嘉定、昆山、江阴、常熟、兴安、大同、朔州、浑源、南京、南昌、南雄、潮州、广州……,等等等等数之不尽的华夏城池,所到之处,百姓争相投石淬唾,号哭震天。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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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涂油泥鳅
huā开数朵,各表一枝,康麻子、岳乐、尚可喜、杰书、勒尔锦和孔四贞等一帮螨清朝廷的酋长、走狗和叛徒在北京城里忙活的时候,吴老汉奸、胡国柱和卢胖子等平西王府的大小逆贼、叛贼和狗贼们,自然也没有在南方闲着。
时间稍微回转,回到康麻子十二年的二月中旬,这个时段,平西王府上下刚从军屯民屯的春耕抢播抢种繁忙中解脱出来,上上下下都才刚松了口气,吴老汉奸的新王府选址问题也提上了日程。一部分人出于军事考虑,建议吴老汉奸就长期留驻在武昌城中,一是有内城外城之分的武昌城规模本来就大,符合吴老汉奸身份,二是方便指挥最为重要的渡江战场,三是武昌一带物产丰富,粮草充足,也适合屯驻主力大军。
但也有反对意见,比方说吴应麒,就借口孝顺老爸,建议老头子把新王宫选定在后方安全地带,比方说长沙、衡州或者常德,都是物产丰足又安全舒适的好地方,最为适合老头养老,也方便指挥全盘一至于扼守长江水道可以抽取关税又可以展开双边贸易的武昌城么,这么重要的地方,吴老汉奸除了忠厚可爱的小儿子可以委托信任之外,还能有谁?
还好,吴老汉奸还没有老到患上老年痴呆症的地步,吴老汉奸最为信任的几个心腹胡国柱、方光琛和汪士荣也坚决反对让吴应麒独当一面一实在是被吴应麒的二百五性格给弄怕了,加上吴老汉奸痛心爱子之死,一意想要为子报仇,所以终于还是接受了胡国柱和方光琛等人提议,决定将新王府定址在武昌城中。同时为了方便安置降将及部分家眷,吴老汉奸又决定在衡州城中也修建一座王府,附带作用则是方便展开江西战役,从清军兵力薄弱的江西南部打开缺口打通与福建耿精忠部的陆路联系。
吴老汉奸的想法固然不错,但是按照吴老汉奸要求,与五华山王宫一样奢华宽广的两座行宫的建筑费用,还有文武百官的大小府邸建筑费用一起估算下来,吴老汉奸身边的胡国柱和汪士荣都吓了一大跳竟然高达玟银六百五十万两!这笔银子吴军现在虽然拿得出来,但是把巨资投入到了这些方面来年与螨清军队展开决战后,万一粮饷不支怎么办?螨清朝廷还能象今年年初这样拿出两千多万两纹银孝敬吴老汉奸?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人拥护吴老汉奸的穷奢极欲决定,至少吴老汉奸的小儿子吴应麒就高举双手赞同,因为吴二王子忽然发现好象当一个包工头也能大捞一把,所以不仅坚决拥护还执意要担任监工,为父亲修建养老之所。被一连串的军事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吴军高层也有不少人拥护赞成,认为自己们随着吴老汉奸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打下西南五省,也是时候享受享受了,何况反清大业也不是一蹴能就的事情,也得为长期“苦,战做好准备。
老丈人和小舅子们鼠目寸光到了这地步,胡国柱想要坚决反对却又怕背上不孝骂名更怕得罪众多同僚,旁敲侧击又找不到好法子,直急得头顶生烟,口舌生疮日夜难安。最后还是一向与卢胖子不对眼的汪士荣出了一个馊主意“把茂遐先生那个滑头学生从嵇茄山叫回来,以他的奸诈油滑和能说会道,一定有办法劝说王爷收回成命,把银子huā到刀刃上!”
“对一峰一定能行!”胡国柱一拍大腿,无比赞同汪士荣意见。当下胡国柱连夜写信将事情大概介绍,又派人日夜兼程送往嵇茄山火器营,让卢胖子尽快返回武昌一趟,设法劝说吴老汉奸改变决定,坚持艰苦朴素作风。而书信送到嵇茄山后,卢胖子也吓了一大跳,赶紧匆匆交代了手里工作,带着自己与徐正明联手打造的最新成果,领着少许随从,日夜兼程快马返回武昌。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没耽误功夫,待到回到武昌城时,时间才是康麻子十二年的二月月底,因为春耕才刚刚结束人手不足,吴老汉奸的新王府还没有开始破土动工,松了口气的卢胖子不敢怠慢,连好基友综虞玄处都没抽时间去看上一眼,直接就来到吴老汉奸从螨清三省总督蔡毓荣抢来的临时行辕前,递上腰牌请求吴老汉奸接见,并且很快得到批准。
被吴老汉奸的卫士领到临时行辕狭小的后huā园中时,吴老汉奸正领着一大帮亲信心腹在凉亭中饮茶议事,见卢胖子背着一个长包裹到面前行礼,心绪正佳的吴老汉奸顺手挥挥,笑道:“起来吧,嵇茄山那边的事忙完了?这次你好象没去多久嘛,才一个月就忙完了?”
“回祖父,其实铸造重炮的事,并不需要孙婿过多插手。”卢胖子行礼答道:“红夷大炮的铸造工艺,以前在云南的时候,孙婿已经倾囊传授给了云贵工匠,有他们以老带新,孙婿只要统一模具与统一规格,严格质量,就不用过多操心插手了。况且削婿这次又有徐正明相助,很多东西他比别婿干得更好,就更不用孙婿操心了。正好别婿又有公事禀报祖父,所以就先回来了。”
“很好,你办事,我放心。你能从火器营那边腾出手来奚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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