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默默点头,示意元方接着说。
“霜芝夫人回到夏家后,因为老爷膝下无子,打起让女儿招婿继承夏府的主意。谁知道,老爷却带来了雨荷小姐的女儿。老爷怜惜小女儿无故遭受诬蔑,又因事关夏府的丑闻,怕越说越让人惦记,为了夏府不能替小女儿澄清闺誉,心中有愧,就把小小姐接回府照料。而雨荷小姐,一来为了替丈夫守节,二来不愿见到霜芝夫人,所以没有回城。”
夏老爷眨了眨眼问:“别人听了,怎么说?”
夏仁笑道:“酒楼茶馆里的人都说,怪不得当年夏家族人没有把雨荷小姐沉潭,原来因为根本不是她做了丑事。还有人说,雨荷小姐一直不回济南城,怕是被伤透心了。在座之人,无不说雨荷小姐替夫守节,为娘家背负污名,却无恶言是难得的奇女子。”
在夏老爷的沉默中,夏元方继续道:“霜芝夫人看老爷领回小小姐,怕老爷因为对雨荷小姐的内疚,把家产全留给了小小姐。为此,她一次次陷害小小姐,不过都被夏老爷拦下了。霜芝夫人见老爷越来越喜欢雨荷小姐的女儿,干脆铤而走险,拿了家里的钱雇用前夫郑同,让他抓小小姐转手卖了。不想,郑同贪婪,把去上香的小姐们都拐了去,竟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放过。”
“报案之后,霜芝夫人举动反常,被老爷察觉。拐弯抹角哄骗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老爷急忙告诉了官差,让捕头找到了被捉去的各家小姐。差一些,不,只是再晚一时片刻,那些小姐就要被卖入窑子。要不是老爷追问的及时,又迅速报官提供情报,这些小姐只怕今后都无颜见人了。”夏元方清了清嗓门道:“今日开堂,老爷又亲自押着霜芝夫人去府衙,让知府老爷定罪。可是,太过痛心,当场吐血被抬回夏府。至今,不知道消息。”
今天审的是私堂,不让闲人进衙门看审的,就怕这些被拐的小姐坏了名声。这传言正说到点子上,句句是为他开脱啊!夏老爷想了想道:“那么,这话他们信吗?堂审虽然没有外人,衙差却是在的,总会流露出几句开审的内情吧?”
“有啊。”夏仁示意夏老爷别急,开口道:“有人说,小姐们其实已经被卖进窑子里去了。结果,有好事的会知了这些小姐的家人。不过片刻,一大帮子人前来,把碎嘴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听了传闻,还一个劲儿的说多亏了老爷,家中的女儿才没有落入火坑。尽管是霜芝夫人惹得事,但和老爷无关,他们不会是非不分。有的,嘴上还说着要来谢老爷。”
虽然,夏老爷没去酒楼,但也明白了那些小姐家人的意思。原本,家里的女儿不仅这辈子恐怕嫁不出去,还要带累家里所有女眷的名声。可传言一出,立刻挽回了各家府第的声誉。虽说放过夏家心有不甘,可是,眼前还有比消除污名更重要的事吗?
再则,夏老爷的确是不知情的,又被夏霜芝气得卧床不起了。传闻一闹开,不仅他们出师无名,真要强行找茬,只怕自己女儿的闺名是完了。毕竟,话里话外都说救出小姐,夏老爷要记首功。若是真的,那些丢失女儿的父母就算不感激,也不会迁怒于他。要是找上门理论,那么传言就是错的,小姐们确实被卖入了窑子,可谁家有那么傻的人,放着好好的借口不用,硬是要败坏自家名声?
“老爷,不仅是那些小姐的家人。就连族长大人也对外说了,说这个消息是真的,雨荷小姐确实是被霜芝夫人诬陷的。十年前,雨荷小姐在外乡成的亲,之后不幸死了丈夫,她孤身带着女儿回来。雨荷小姐的亲事老爷并不满意,所以,别说济南城知道的人不多,就连夏家族人知道的也屈指可数。因此,小小姐不是私生女。”
夏元方舔了舔唇,喘口气道:“当初,霜芝夫人为人狡诈,叫人找不到错处。她又把丑事都推给雨荷小姐,一开始雨荷小姐口拙,让人误会了。后来真相大白,却怕连累夏家一族的声誉,不好重提,才委屈雨荷小姐背了黑锅。如今,总算正名了。”
“族长他……他真的这么说?”夏老爷激动中又带了点茫然。
“是。”夏仁回笑道:“老爷这下可以放心了,不用搬家了。”
夏老爷一时间满腔的心事卸了大半,心有些空荡荡的。以为走入死胡同,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反倒使得夏老爷有些无所适从。过了许久,才定了定神色道:“夏仁,马上悄悄给知府大人送上一份厚礼,还有那些衙役也不要忘了打点。”
夏老爷明白,知府大人是不会澄清流言的。因为,把事情说清,可是要得罪人的。但若是不送份礼,之后只怕又会生出什么变故。而且,不仅知府要送,差人也要关照,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夏老爷沉吟稍息,又命夏元方去店中拿些礼品,送去族长府里。当书房中只余他一人时,方才起身踱步,冥思苦想这传言背后究竟有什么用意,而这布局者又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等人偷偷窃笑,不过也不敢笑得太大声,怕惹怒了正龟毛的康熙。
小十三歪着脑袋看着康熙,踌躇道:“汪汪,汪汪汪,汪汪!”
“什么意思?”康熙转头笑问苍霞。
苍霞讪笑着翻译:“小十三说,你穿的是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静妃,那个历史上被废的皇后。所以……不用紧张的。”
谁都明白小十三的意思啊,只要康熙不去接近皇帝,皇帝才懒得理她。
四四刚想夸小十三聪明,康熙气急败坏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可……”
众人竖起耳朵想窃听些私房秘史,没想到穿着龙袍迈着虎步的顺治从天而降,一把抱住康熙质问:“你是我的皇后,不坐镇后宫,到这里来干什么?”
32事与愿违
“老爷;夏逢双的管家送礼来了,整整有一车。”管家溜着小圆眼;悄声问:“老爷,我们收不收啊?”
夏家族长斜眼一瞪,怒视管家道:“收;为什么不收?”随后又转朝在座的长老;摇头叹道:“想来,大家也看见了,听见了。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夏逢双的赔罪礼。”
有人不服道:“难道就这么放过夏逢双了?”
“那你还要怎么样?”夏家族长挑眉反问:“如今,济南城里都传着什么话;你们不是没有听到。这流言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至少保住了咱夏家女儿的名声。让我们夏家不至于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走出去的女眷都被人指着笑话。”
“是啊。”五长老附和道:“你们想没想过,去找夏逢双的麻烦,别人会怎么想?人人都说夏逢双救了被拐的小姐,我们还去他府上挑头闹事,说自家女儿确实已经卖入勾栏了,名节全失了,以后都没脸嫁人了,所以要夏逢双赔命吗?”
五长老说的刻薄,但话中却不无道理。余者纷纷点头,但也有不服气的,撇过脸说:“可我就是顺不过这口气!凭什么他夏逢双的女儿做出这些丑事,他这个做爹的还能开脱?”
难道只有你不好受,别人心里就没气吗?但忍下这口气,总比自家名誉扫地好吧?真是不分轻重的人!夏家族长翻着白眼,喝了口茶道:“夏逢双确实不会教女儿,这件事大家八年前就知道。不过当时他常年在外做生意,家里的事难免看顾不周。他两个女儿成这样,倒不能全怪在他头上。而且,今次夏逢双真是不知情的,我想他再糊涂,也不可能任由女儿这么做,让自己和族里、和整个济南城为敌吧?”
这世事啊,就是奇妙!孙女被拐的那天,夫人给他提过夏霜芝的可疑之处,想要他去向夏逢双追问。其后,他思来想去没有行动,一来他怕夫人料错了;二来,若真是夏霜芝做的,他期望把事闹大,使得夏逢双在济南城无处立足,让他顺势夺取对方的产业。
可谁能猜到,他硬着心肠舍了两个孙女,不仅没有好处,现在倒要帮着夏逢双说好话,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夏逢双怎么没错了?要不是他舍不得家产,不愿意过继族里的子侄,又把那私生女接来,会出这样的事吗?”
“是啊,说到底是夏逢双不好。”
“对,让他出钱赔我女儿的闺誉,他要是不依,族长大人就把他驱逐出族……”
砰!
大长老挥掌重重敲击桌面,冲着一帮子贪婪的后辈喝问:“我问你们,要是让你们自己把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挣来的家财拱手让人,你们愿意吗?”
众者一时寂静,寞然无语。
“你们自己不愿意,凭什么人家夏逢双一定要乐意啊?”大长老冷眼看着一个个不长进的后辈,冷笑道:“丑话我说在前头。族长已经对外发话了,当年是夏霜芝偷人,栽在夏雨荷头上,雨荷早就成亲了,不过是死了丈夫带了女儿回来的寡妇。从此往后,夏家族里再也没有什么私生女!”
“另外,你们要找夏逢双麻烦,想要敲诈勒索的,尽管去。但要是济南城里传出被拐的小姐都卖入了勾栏,名声全毁的话,你们就等着自己这一支被族里除名吧!”大长老环视众人道:“你们不看重自己的女儿,老头儿我却是看重自己孙女的。”
大长老为人最是刚正不阿,在族里十分有人望。众人见他气极,尽皆出声安抚,指着几个不逊的小辈痛骂。待大长老甩袖而去,众人也接着告辞,女儿被拐的父亲们彼此苦笑着看了一眼,只有吞下不甘心的念头,拿了夏逢双的赔礼回府,按下此事不提。
众家小姐被拐卖一事已有定论,夏老爷却仍有后怕,怕夏霜芝游街的时候,说出些不该说的,弄得节外生枝。想到这,他立刻命管家去狱中打点,至少要让霜芝、郑同游街时说不出话来。
果然,牢头收了馈赠,把事情办妥当了。郑同、霜芝游街那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是被济南城里的老老少少追着打,也没有发出一声哼唧。等过了游街示众的日子,夏府才算真的逃过了一劫。夏老爷心一松,顿时大病如山倒来势汹汹。不过,大夫说了,夏老爷年纪大了,又遇到这等急怒之事被气病的。如今事情解决,卸了重担虽说病发了出来,却比闷在心里好多了。只要好好修养,没有大碍。
夏老爷整日躺在床上,仍不忘探听济南城的风吹草动。怕流言突然转变,对夏府不利。也担心传言久久不消散,终究会被挖出真相。夏老爷求着老天,让济南城出些别的事,分散一下众人的注意。也不知是不是夏老爷的虔诚感动了上天,他求神的第二日,还真出了一件大事。
要说这件大事,实则刚开始,不过是件不起眼的小事。一个被关在女牢里的偷儿叫小燕子的,要求见主簿。看牢房的婆子也不在意,这狱中的事儿她见多了,多的是胡言乱语之人,哪里会真去为人犯传话?
只是这偷儿看着小,为人还真是不依不饶。光是这一天几百遍的唠叨,就让人受不了。开始,婆子是打骂,让人闭嘴。谁想,那小燕子是个学不乖的,刚被打的时候停了停嘴,过后说的更响嚷嚷的更勤,闹得整个女牢无法安生。
碰上这样的人犯,婆子也没法。你说骂吧,对方不疼不痒,骂得比你还凶。打吧,对方不过是小偷小摸进来的,人又那么小,总不好把人打死吧?最后,斗了几天婆子认输,找来牢头,求他让人传话给主簿。
这济南城里有好些个主簿,婆子把话问全了,对牢头详细说了一遍。牢头一听就知道,原来是丢了女儿的黄主簿。牢头把婆子劝下,说是人家正为丢了女儿着急呢,哪会有时间来狱中看个小贼。婆子想想也对,那小燕子虽说的急,可人之常情啊,偷儿能比得上女儿吗?再急的事恐怕也得压后。
婆子回去也不对小燕子说,自己没去找,怕她又大声嚷着找茬。而是说黄主簿有事,没时间来看她。哪知,这么一讲,如同捅了马蜂窝,小燕子一下子瞪圆了眼,嘴里的话好比倒豆子一样蹦出来。
听了片刻,婆子就明白了。原来,这小燕子无意中得知了黄主簿的私密,而今犯了事,想以此要挟黄主簿放了她。可是,黄主簿没来,她以为对方不认账,一气之下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守着女牢的婆子也是个口没遮拦的,想着隔壁就是男牢,怕是未必没人听见,自己不说也有别人传出去。何况,这等鲜辣之事,只有她一人知道,婆子怎么忍得住?不过半日,牢房上下便传得无人不知,大家都偷笑着,想看黄主簿家的好戏。只是,近日衙门内正为拐卖小姐的案子忙乎,哪里有空听闲言?为此,黄主簿香艳的情事只在牢内流传。
过了两天,被卖的小姐们被找了回来,而牢里的流言也慢慢通过狱卒的家人,传到济南城的各个角落。可惜,拐卖小姐的谣言传出,一时间大家都关注着内情,忽略了黄主簿的那点事。直到,夏霜芝、郑同游街,拐卖案敲下定论之后,黄主簿的艳文才被挖出来翻新。
上天好似要弥补先前对此事的不重视,一夜间,这段火辣辣的艳情,如一阵春风刮过济南城,闹得人尽皆知,想禁也禁不住。黄主簿的情事,为济南城的百姓增添了茶余饭后的消遣,大家都喜滋滋的谈论着黄主簿的艳福,这可比拐卖小姐的案情来的有遐思多了。自然,无人想到当事人有多苦恼。
黄主簿为人圆滑,官声向来不错。但就这么几天,他的声誉一落千丈,他口口声声辩驳,可他人哪里肯信?眼看着顶头上司为了维护声名,想将他降职外调,或是干脆免职。黄主簿哪肯愿意?他扎根济南城经营了十几年,眼看就要升官,怎么能就这样黯然退场?
黄主簿找到知府老爷跟前,悲痛的哭诉,说自己是被有心人诬陷的,那番声势是字字啼血、句句落泪。末了,还希望知府爷给他一个机会澄清事实。知府也不好做绝了,大方的指派了衙役,让黄主簿仔细察。
黄主簿拉着一班衙差废寝忘食的调查,一来二去,终于找到线索,从大街小巷绕回衙门后的女牢。黄主簿气啊!他好歹也是主簿,谣言竟是出自自家的地盘,黄主簿是火冒三丈却发不出一句声响。黄主簿递了状纸,恳请知府提审小燕子,并邀了几个有名望的官员坐镇,想要一扫蜚语。
其实,这事只要当面讲个明白,哪用得着开堂审问啊?知府无奈,怕不答应此事,明日济南城就传出他妒恨手下的能为,故意诬蔑黄主簿的流言。只能硬着头皮审问小燕子,哪怕被同僚打趣说不务正业,也比嫉妒贤良打压人材的好。
当天开的是公堂,许多好事的闲汉聚集在堂外看审。小燕子被衙役从女牢提出,跪倒堂前。知府大人问:“堂下所跪何人?”
小燕子胆颤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知府,眼神闪烁的回道:“我……我是小燕子。”
“小燕子。本府问你,你说黄主簿与人有奸情可是实话?”
“什么煎的煮的?”小燕子本就心慌,又加上大字不识一个,何如听得懂知府的咬文嚼字?
知府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些不雅却通俗的言词,最少让小燕子明白。知府衡量再三,问道:“本府的意思是,你这些天在牢里说了那么多话,是不是实话啊?”
“话?什么话?哪句话啊?”小燕子不解道。
知府见小燕子不着调的样子,忍不住白眼。倒是一旁的师爷见机,为知府解难道:“我们知府老爷是问你,你说黄主簿和别的小娘子偷情,是不是真的?”
小燕子恍然大悟,“噢,原来你是说黄主簿偷人啊?偷人就偷人,说什么煎啊煮的,难怪我听不懂。”小燕子瞧着知府对她不打不骂的,觉得当官的也不是那么可怕,神气又回来了,挺胸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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