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满心等着主子夸她,没想到青鸾两只眼睛凶巴巴地一竖正是要发作地意思,吓得忙摆手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着她在家时不知给了奶奶多少委屈受,如今既撵了出去,何不加劲踩踩她好出口恶气?”
“放屁!你看她是被撵出去的样子吗?太太哪天不装模作样地念叨大少奶奶几回?就是大爷,你看他在咱们跟前一句不提,我早跟他身边的几个小厮打听了,他们说听见他背人的时候唉声叹气地念叨过那女人的名字呢!可见他心里不曾完全没有她,横竖她人都在外头了,咱们何不捡个现成的贤良美名?表面功夫做做足,大爷岂不心里更向着我么?糊涂东西!赶紧把我的意思吩咐出去!”
“是,是!”
莲儿听见青鸾并不曾罚她立刻舒了口气,见她理也不理她扭头就朝前头走,忙加紧了脚步赶着追了上去。
正在账房里与人密话的荣少楼忽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他自然不知道是他的宠妾正在算计他,只当是换季天气无常着了凉呢,忙拢了拢衣襟才又示意站在底下的小厮继续回话。
“你是说大少奶奶当真病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小厮闻言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工工整整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头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子,大少奶奶确实失了记忆,连云书都不认得了。”
“很好,那前儿李福来那里来的消息,说二爷一直住在庄子上陪着,可是真话?”
荣少楼眯着眼睛用力攥住手里的茶盅,却仍止不住两手微微发抖,那茶盅子也颤颤地发出些微瓷器相碰的声音。
跪在地下的小厮不是别人,正是那他从外头捡回来的乞儿小石头。众人都道大少爷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有他心里明白并非如此。大少爷那里必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每日都喂自己吃药,那药吃了后总是疼痛难忍,他再继续给他吃药扎针,再就好了。时间久了他才隐隐明白,自己不过是大爷捡回来试药的,若是不死算是命大,若就这么死了,只怕也就这么被丢出去,跟阴沟里的死老鼠没什么两样。
他真正的恩人,是大少奶奶。她是整个荣府唯一一个不曾看不起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是为了利用他而对他好的人,见他被其他小厮欺负虽不曾明说,却让云书姐姐悄悄给他送了衣物和伤药,还叫她嘱咐自己一句话,想不叫那些人看扁,就要自己先瞧得起自己,跟着爷的身边干出点名堂来。
这一句话让已经自暴自弃等着哪天晚上一闭眼第二天便醒不过来的他燃气了斗志,大少爷利用他的身子,他也可以利用他的权势往上爬,活出个人样来。
因此他越发曲意奉承,越发不计较地给荣少楼卖命,很快成了他的心腹,而他派给他的第一件差事,便是去监视被发配到庄子上的大少奶奶。
但荣少楼是个多疑狡猾的人,他自然不可能完全信他,因此还派了李福来暗中盯着他,如今就是李福来先回来递了信,因此荣少楼才火急火燎地把他招了回来。
低头寻思了一回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仍旧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爷的话,二爷确实住在庄上,大少奶奶的日常饮食起居全由他着人打点,庄子里上上下下也都是二爷的人。”
“放肆!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回报?”
“求大爷明察,因大少奶奶什么都不记得了,奴才想着正是个好机会,便教了贴身伺候她的姐姐这样说,只说她是咱们家的大少奶奶,与咱们家大爷感情很好,只因生了病需要静养这才住在庄子上,只等身子一好大爷就要去接她回来的。这么一来大少奶奶心里头先就只有了大爷您一个人,二爷就是再蹦达也是无济于事,大少奶奶根本瞧都不瞧他一眼,反而斥责他瓜田李下不许放肆,二爷吃了几次瘪也就老实了,不大敢在大奶奶跟前露面,只吩咐手下的婆子好生照顾。”
荣少楼听了这话神色略有缓和:“你这小子倒有点心机,这么说来你把事情瞒着倒是一片忠心了?”
小石头闻言正色道:“奴才不敢,为主子做事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原是要来回报的,又怕奴才不在二爷做了什么僭越的事儿奴才使不上力,只有等着他被太太叫回来了才跟着回来,没想到李管事心急,先给大爷报了,白叫大爷生一场气。”
荣少楼还要说话,却听外头站着把风的小厮极夸张地扬声喊道:“青姨奶奶来啦,小的给姨奶奶请安,姨奶奶您慢着点儿,小的给您开门。”
接着青鸾笑着骂那小厮是个会说话的小猴儿,荣少楼忙朝着小石头摆摆手,小石头会意起身,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装作正在磨墨的样子。
心比天高成幻影
从容地放下随手抄起的账本,荣少楼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噙着笑满意地端详着正扶着丫头款款入来的女子,眉眼弯弯皮肤白皙,鼻尖小巧而微微翘着,一张红润柔软的樱桃小口似笑非笑地只那么一勾,就能把人的三魂七魄全给勾了过去。
青鸾有多美,他是早知道的,只是从前在外头待着,一双大眼睛中每每流露出惊惶无依的神色令他十分心疼,却也格外能留住他的心,如今入了府日子越发安逸,她身上也渐渐有了些许贵族女子那种特有的安闲自在的气息,虽还与连馨宁相比仍旧差了些气派,但也够难为她了,再者若她当真全然变成个稳重矜持的少奶奶而丢了那点闺阁中我见犹怜的小浪货气质,他倒要第一个先不乐意起来。
总而言之,对这个小老婆,他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瞧你,下人跟前这么瞅着人家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青鸾哪里看不出他望着自己时眼中所露出的赞许与迷恋之意,心下自然是喜欢的,但碍着小石头和莲儿在跟前,不免还要拿出奶奶的款儿来装腔作势一番,近来她的心思越发大了,私底下自然为了讨好夫君可以男欢女爱无所不至,但在众人面前却越发自动自觉地要尊重起来。
这一点也正合了荣少楼的心意,拿一句市井的话来说,人前是贵妇,人后是□,这样识趣体贴的女人如何能叫人不怜惜?
当下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坐下。
小石头见状忙给二人打了个千儿便弓着身子后退着出了门,莲儿摆下手中的茶点也老老实实地退了下去,还不忘将房门带上关了个严严实实。
她家主子讨好男人的手段她是见多了的,这些事情只怕还是关起门来更方便些。
青鸾一见碍事的人都走了哪里还了得,早就一挨身子朝着荣少楼身上软倒了过去,荣少楼顺势一把抄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怎么?昨儿不过在秋容房里歇了一夜,你今儿就找来了?说你是个小醋坛子你还不认。”
宠溺地轻轻刮了刮怀中人的鼻子,细腻柔滑的触感令他说不出的心猿意马,青鸾依偎在他怀中并不说话,只轻轻用脸蛋去蹭了蹭他的颈项间,一双小手也不断别有用心地在他胸前来回抚摸着。
“都说你们男人没良心,一颗心里不知道能装下多少个女人,也只有我们这些死心眼又没人疼的可怜人,日日夜夜心心念念都是一个男人罢了,偏生还要被人取笑。”
荣少楼听完她这半是撒娇半是自怜的哀叹心里一疼,搂在她腰上的手不由又紧了一紧,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细巧的下巴笑道:“我心里有谁你又不知道了?只不过你们都是我的人,我若太过一碗水端不平了会叫人说了闲话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秋容是跟了我多年的,凡事知道分寸,你放心,就算我宠她也决不会越过你去,她原不过是咱们的下人罢了。”
“得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我只是个小女子,没什么大见识,也不像大少奶奶那样大家闺秀知书识礼,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时时刻刻都只想守着你,你可别笑话我。”
青鸾抬起头看着荣少楼的眼睛娇羞地说道,话没说完已经红着脸低了头,荣少楼被她撩得一时也没了方寸,一双手只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一通乱摸,原先还碍着大白天的又是在账房里不大好意思行事,谁知却被青鸾一把捉住了手掌,不由分说就按上了她胸前的柔软。魅惑的触感令他忍不住揉捏了起来,她一面喘着气小声嘤咛着,身软如泥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一面在他耳边说起了床帏间那些羞死人的私房话,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受得了这些,立刻缴械投降陷了进去。
原来青鸾本就有备而来,今天的这身衣裳也极有讲究,胸前看似包裹地严严实实缀以繁复雍容的刺绣纹饰,实则不过是内里用了两个暗扣固定,男人的火气只要一被撩拨上来,那自然是三下两下就能被扒拉了的事,立刻就漏出了里头玫红色的精致肚兜和春色满园留不住的旖旎风光来。
二人一个毫无戒备,一个别有打算,很快便在账房的长椅上行起事来,莲儿守在门口贴着墙根听见里头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不由抿着嘴偷偷笑个不停,小石头却一副万事不知的样子,直挺挺地杵着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今儿晚上去我屋里吧,我叫奶娘做了你最爱喝的甜汤。”
到底这前头人来人往的不似卧房里那样便宜,两人**地过了个瘾便匆忙了事,青鸾一面穿衣服一面背过身去问着仍躺着不动的荣少楼,听他不言语便又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倒是说话嘛!到底过不过来?现在你也没心思,晚上我再好好伺候你一回如何?还用你最喜欢的花式……”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凑到荣少楼耳边暧昧地呢喃,荣少楼原就不曾吃饱,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又心荡神驰了起来,一把拉过她的手揽在怀里翻了个身朝向她恨声道:“我的好人,我哪一天不是满心里想着去你房里了,不过是为了脸面上好看些,也往她们两个屋里去去,你就天天这么念叨,好啦好啦,今儿晚上自然歇去你那儿,奶奶昨儿受委屈了,为夫今晚好好给你陪不是可好?”
谁知在青鸾带着胜利的微笑昂首阔步走了出去之后,荣少楼却又招来了小石头一阵密话,小石头琢磨着他的意思竟有意要接回大少奶奶,便试探着小声道:“回爷的话,大少奶奶的身子确实是好了,就是脑子还糊涂,这么接回来,只怕青姨奶奶……”
“笑话,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正方奶奶回家要问过偏房姨奶奶同意不同意了?我这句话你好好搁在心里头,再怎么样祖宗家法不能废,大少奶奶既然病好了就该接回来,要不给别人瞧着咱们荣府这么大的人家怎么竟没了规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青姨奶奶为人处事是极好的,我也有意抬举她,但总不能越过大少奶奶去,你如今跟在我手底下做事,日后也少不得是要管事的,这些话你要好生记着,不可存着轻视大少奶奶的意思,也不可怠慢了青姨奶奶。”
一番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小石头还是能体会其中的真意,也就是面子上要做足大户人家有规有矩的样子,私底下却要把那窑姐儿认做主子。
大爷啊大爷,你是什么胭脂油蒙了心啊!
果然晚间青鸾一力给荣少楼吹着枕边风,说什么自己没有娘家依靠又不得太太的喜爱,在府中地位尴尬备受挤兑不说,又因占了大爷的宠爱而让秋容惠如之辈都嫉恨上了她,偏生她同她们一样也是个妾室,说话行事总硬气不起来,反时常叫她们仗着在府里时间长人缘好欺负了她去。
荣少楼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但如今的他已不是十六七岁被男女之情冲昏头脑的楞头小子,这些年他独自在外谨慎小心地悄悄培植势力与荣府抗衡,眼见有所成绩这才敢让自己的身子好了起来,借机进入荣府的生意好窃取情报里应外合,苦心经营如此,人想要不变得更精明更势力都难。
他是宠青鸾,却已经不是当年那种不顾一切不要身家性命的宠,而是功成名就锦衣玉食中锦上添花的宠罢了。
再者自从听说连馨宁失了忆,他在她身上灰了的念头又起了出来,若他们之间没了之前因为青鸾而失手害她小产,后来又打残云书逼死丝竹的事情,只要他耐着性子好生哄上几句,只怕连馨宁还是会一如既往温存贤惠,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依赖眷恋的吧?
若果真如此,那日后由她来做荣府的当家主母是再好不过的,青鸾到底从前失过足名声不好听,日后他奔走各王亲显贵之间也实在难拿得出手。
如今听她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要扶正的意思,心里暗叫不好之外也真怕她一旦把话挑明了再被拒绝势必要伤了感情,便假意浑然不觉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
“我明白,为了和我在一起当真是苦了你。若还和以前一样住在外头,你大可事事做主哪里需要看那些人的眼色?如今进来受这些闲气,全是为了保全我荣少楼的名声罢了,你的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青鸾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来了劲,只当他也有了和她一样的心思,双眼情不自禁地放起光来,更朝他怀里偎了偎,才要接口,却又听他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
“如今家里乱成一团还是因为没个做主的人,太太这几年越发参禅了不大爱理家里的事务,我估摸着等二弟和佩儿的婚事一了,她便不会再管事了。所以我想着总得有个人来好好把这个接过去,咱们这样的人家,内院里可是万万不能乱套的。”
“可不是么?青鸾日夜思虑就是为了这个,原来爷都在心里盘算过了。”
“恩,所以我想尽快把连氏接回来,她到底是八抬大轿进门的大少奶奶,若她坐镇众人都心服口服,惠如她们也不得不听她的,她待人还算厚道,再加上我盯着,那是决计不敢亏待你的,这样一来岂不万事便宜?你也好卸了这一身的包袱别再跟着二婶婶瞎忙活,好生保养身子早日再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最要紧。”
毫不提防生事端
正在庄子上一心盼着荣少谦早日归去的连馨宁并不知道远在京城的荣家大宅中,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记挂着自己,荣太太想着接她回去好同青鸾斗上一斗,但必须先把宝贝女儿送离风暴中心,给宝贝儿子娶个有用的儿媳妇。荣少楼想着接她回去以平衡如今后院随时都会起火的局势,也为自己日后在外头奔走钻营铺个好路子,秋容惠如之流指望她回去自然想着她温柔宽厚好镇镇别人,而众人中最最期待她回去的,却是青鸾。
如今连馨宁不在跟前,就是想整治她都没有机会,反倒叫荣少楼天长日久的慢慢想念到头来心里只剩下她的好处了,还不如把她圈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她还有的是法子慢慢磋磨她。
自从那日荣少楼在她枕边流露了要迎回发妻的意思,她硬是忍着咬断了牙根才生生挤出了一点好花解语的笑容附和着说上了几句,姐姐确实贤惠,很该病好了就接回来。当初怀着柔儿时是我太紧张孩子了,间接逼走了她,待她回来之后再好好向她赔罪吧。
荣少楼听着这话更加放心,且在心中默默感念青鸾果然是个听话的,也最会为他着想,反倒觉得对她有着些许愧疚,那夜过后自然是万般温存千种柔情,自此更加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着以弥补她的“退让求全”之情。
不知是否因为被这么多人各怀鬼胎地牵挂着,连馨宁的心里总是没来由得阵阵打鼓心慌难安,倒是那兰儿果真是个开心果,每日陪着她说笑打岔,日子也过得飞快。
这日二人正在花厅中下围棋做戏,却见云书忙忙地走来向着硕兰笑道:“好姑娘快放下手跟我去吧,迟了万一人走了,你可别哭鼻子哦!”
硕兰一听这话不由眼前一亮,却又不大好意思细问,还是连馨宁忍着笑嗔道:“你这丫头越来越难缠了,好好地作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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