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号基地，方白忽然有一点哀伤。
故地重游，故人却已不在。
可惜了榛子那么好一个女孩儿。
距任务开启还有不到五小时，他想着说不定有时间去看一眼小芸，可刚走出气闸舱，就被穿着古装的“兆节”截住了。
“又见面了，老朋友！”
方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跟他假惺惺地拥抱了一下。
方白问：“你来接我们？”
“对！其他人都到了，就等你们中海基地的两位了。”
兆节见林不一身宋朝服饰，便没有握手，而与他拱手见礼。互相介绍，寒暄几句后，三人走进基地外环廊道，寻众人汇合。
1号基地与中海基地功能大致类似，也有防御带、公共服务区、生态区、生活区以及情报、运算、能源等核心部门。但它占地面积广，并不需要往地下深挖二十层，算上挖空的山腹，总共只有五层。
但这只是公开情报，方白曾在地下神殿开启升维系统，那里距地表极远，也极深，绝不止五层那么简单。
他上次进入1号基地的时候，到处都是红色的警报灯光和刺耳的蜂鸣，这一回安静得多，可他已想不起通往神殿的电梯在什么位置了。
所有公共服务职能部门都集中在了一层，包括战斗演练中心。
演练中心被划分成100个大小不一、类型不同的演练场。有单人演练场、团队演练场、虚拟实境演练、全息演练、实体环境演练……
兆节介绍，s01c18长租了一个全息演练场，位面任务的执行者正在那里集结。
方白偷偷问他，“你不是有老板么，怎么还加了个战斗队？”
兆节回答：“战斗队也是为老板服务啊！”
方白暗暗猜想他的老板可能就是s01。
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演练中心，看起来跟其他办公区没有两样。长长的白色走廊上，兆节推开一扇门，三人走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
门外是走廊，门内却是绿柳花红的山巅。
峰顶站着八人，多着宋人衣冠，僧道俗均在其中，指点着山下一座庞大的古代城市。
古城能看出明显的皇城、内城、外城三层分野，更有城门、街道、庙观、住宅，无不纤毫毕现。
“这是全息影像？”方白问出声来。
“是东京汴梁的地图！”人群中一名云锦华服的女子小声回答。
一个身高两米，体型比黑熊还要庞大的光头男人仰头大声道：“取消投影！”
这壮汉面相凶恶，偏着一身宽大的褚色僧袍，望之毫无佛家慈悲之意，方白认出他就是s01c18的队长陨石。
陨石话音一落，山巅、古城瞬间消失，显出演练场真容。
原来他们正站在入门处的十米高台上，台下场地只比足球场略大。
“人到齐了，也甭废话，自我介绍那一套就省省吧！我不信你们来之前没看过其他人资料！”陨石队长大嗓门吼起来简直惊天动地。
“我就说两个事！
第一，武器道具检查一遍，弹药不够赶紧去买！还有那个‘说书人’孔小三，你到底什么来历，给我好好说清楚！”
疑似重生者、作家孔三忘西装革履，双臂抱在胸前，站得远远的，跟扮作古人的契约者格格不入。
陨石叫他“小三”，他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脸上仍挂着标准的微笑，“队长无需担心，查不到我的资料很正常！代行者议会指派监督员，会隐藏其个人信息。这是组织新规定，也是议会对我们的爱护。
不必担心我惹麻烦。作为监督员，我只带了眼睛和耳朵，不会参与任务，没有贡献度统计，更不会分享你们的奖励！”
陨石咂了咂嘴，对他的回答表示勉强满意，然后转向旁边打扮成道士的“剑师”，“他说不给我添乱，你怎么样？政府联络员？”
“我也保证不添乱！”剑师一脸哭笑不得。
“不添乱——”陨石拉长了尾音，“你分薄了贡献度啊！”
“这……我也是正牌的d级契约者，总得赚奖励点吧！”
“好啦好啦，我才不想管这些破事！”陨石不耐烦起来，把三个独行契约者扫过一眼就当认识了，”好好拾掇一下！该准备的快去准备！四小时后到废弃物处理中心集合！”
“去垃圾场干什么？”剑师奇怪道。
他虽是d级契约者，却第一次参加位面任务，对情况不甚了了。但陨石已不知道去哪里了。
之前回应方白的华服女子正是s01c1队的医生“秦镜”，她忙向几位临时队友道歉，说队长就是这个性格，绝不是针对谁。
至于剑师的问题，她回答：“废弃物处理中心有一颗微型黑洞，用来处理垃圾，质量大概相当于一座高山。我们要借用它引起的空间扭曲，弹射到目标位面。”
方白听到答案，半晌没回过神来。用黑洞处理垃圾——这得多么没心没肺的人才干的出来！
往黑洞丢垃圾恐怕不止是处理废弃物，还是发电的手段！也许基地能源中心只是类似“变电站”的地方，真正的发电机是黑洞！
组织的科技水平超越了时代没错，但高科技不是永远不出错。方白担心，万一发生事故，黑洞失控……在引力作用下迅速沉到地心，吞噬地球物质、破坏地质结构、释放强大的能量。几分钟后，全球地震。到时地表被熔岩覆盖，地球迅速缩小直至彻底消失！
逆流说过，每个重点基地都有位面降临的能力，就是说，每个重点基地都有一颗黑洞！一种随时可能把地球干掉的玩意！
方白在脑海中把地球灭了十几遍，常年住在基地的林不更是面无人色！
一直不言不语“冰疯”听完却击节赞叹，连呼“这个好！效率高！”
关于黑洞的讨论，不过是短暂的插曲。既然组织把黑洞当成标准配置，那就一定有成熟的管理手段和应急预案，惊讶一阵子就罢了。
演练场内设有休息区，设施齐全。众人下了高台，到休息区饮茶。
方白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换上宋朝儒生服。那是（自称）宋史专家林不帮他挑选的，在兑换系统的【个人店铺】购买，由基地内机器人直接送货到手。方白从来不知道契约者的爱好这么广泛，连古代服饰都有人卖！
至于武器，在兆节的强烈建议下，林不、方白每人买了两只短枪、一只长枪和总数近百的弹夹！同样是【个人店铺】，人民币购买。
林不觉得这么多武器没有意义，完成任务还是要靠智取。他说：“即便我等皆有神射之能，一发杀一人，每人2000发，10人仅2万发，靖康年间，金军却有十余万之数！”
“你以为就这么一点随身武器吗？”武器大师“六臂”笑了起来，“我们位面降临，会带进去一辆重型卡车，弹药全载！”
“有车？”冰疯一下子高兴不少，“能不能每人发辆坦克？”
“不可能！”秦镜打破了他的妄想，“位面传送的时间窗口极短，可传送物质体积有限，一辆车是极限。”
……
众人在休息区谈天说地，渐渐熟稔起来。
队长陨石忽然归来，推开了休息区的玻璃门。
“看到大家关系融洽，我很欣慰啊！”这个汉子不管说什么，都带着一股粗人气质。
他把一串手环扔到台球桌上，“刚领回来10个手环，每人一个，都戴上吧！”
手环为白色，貌似玉石，套到手腕上会自动调节大小，保证舒适。
大家凑到台球桌前，各自挑选佩戴。监督员孔三忘不动如山，坐在沙发上假寐，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场面后，继续闭目养神。
“这是干什么用的？”剑师带上手环，左瞧右看，忍不住发问。
“道具中心研发的新玩意儿！多功能，检测位面内信息干扰源、统计执行者的贡献度，还能协助通讯，省得我们建信号基站了！”
小队驾驶员“飞鲨”闻言激动不已，“啊！有这东西，正好把车上的通讯组网设备卸下来，再多装几发炮弹！不行！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去！”
第39章 降临（）
方白带上貌似玉镯的手环，手机将新提醒显示在“猫眼”上。
“位面手环配对完成。”
“契约者午墨加入靖康风云执行者小队。”
“契约者陨石加入……”
“契约者冰疯加入……”
“契约者林不加入……”
……一排加入信息刷了上来。
他打开任务界面【组队系统】，果然显示“您已成为s01c1队临时队员。”
组队系统可查阅队员简介，但临时队员只能看见代号和技能专精。通讯功能倒没有打折扣，单对多、单对单，语音、文字、图像、视频都可以发送。
“猫眼”继续刷屏。
……“位面通讯辅助系统上线，待机中。”
“执行者贡献度统计系统上线，待机中。”
“位面信息干扰源检测功能上线，待机中。”
试验队内通讯时，秦镜发现方白还在用标配的蓝牙耳机，建议他换个不那么显眼的。
方白立刻打开手机【兑换中心】，找到一家专卖通讯器材的【个人店铺】，现金购买了“银戒蓝牙骨传导耳机”。耳机表面是一枚银色细戒，不用时可戴在手上，通话时沿开口拧成s形，贴附耳上。
机器人很快送货过来。这东西市面上早有出售，并不稀奇，价格也不贵，一千元而已。他买的这个无非更精致小巧，音质更好一些。
众人做完最后准备，前往基地最底层的废弃物处理中心。
数万平米的地下大厅里摆设着许多仪器，十几名内勤专家在设备间穿梭忙碌。这里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甚至空旷，与其说是垃圾站，不如说是科研所。
大厅中央，一个硕大的正立方体容器不接触任何物品，静静悬浮，黑洞就在其中。
工作人员设置了安全界限，将立方体置于边长十几米的透明玻璃罩内。而黑洞被强电场牢牢束缚在容器内的真空环境里。
走得越近，越能察觉它的引力。那股拉动着身体的力量十分轻微，給人隐隐约约的古怪感觉。
那么巨大的质量，不知基地是如何设计压力分散系统的！
玻璃罩外，一辆装甲卡车静静停靠。这辆车比方白预想的大一些，车轮接近一人高！
“飞鲨”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对几位新人介绍自己的宝贝，滔滔不绝。
这辆车为核电池动力，理论不间断行驶时间超过十五年！
全封闭车身、隐形涂料、陶瓷复合装甲！
独立悬架、全轮驱动，越野能力超强！
车顶安装可收放的精确制导发射系统和重型机枪！
唯一的遗憾是乘员舱比较小，只有四个座位，大部分车身空间都留给武器库了。
陨石指挥大家全部上车，等待整体传送。结果本应乘坐二人的驾驶舱塞进三个人，乘员舱挤进去八个，行李舱更堆得满满的。
方白在乘员舱里受苦，跟林不、孔三忘紧紧挨在一起。
冰疯改造过的机械躯体扭曲成一个非常奇特的姿势蹲在两排相对的座位中间，跟剑师脸对脸。
“你说，组织为什么用微型黑洞来投放执行者？地球的引力不比一座山峰大多了？”冰疯的口气喷到剑师脸上。
剑师费劲地把脸扭开，“我哪懂这些高深的物理学！”
“关键是密度！微型黑洞造成的时空弯曲更容易操作，哎，不好意思，”孔三忘偏头加入谈话，胳膊肘却抵了一下方白的胃，“地球质量当然很大，造成的翘曲更宏观，但很难利用。”
方白忍不住插嘴，“我明白了，假设时空结构是一层有弹性的坚韧薄膜，要戳破这层膜，一根针比铅球好用得多。”
冰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车外，大厅里的玻璃罩子打开了一道门。
红色警示灯亮起。
“位面投放系统待命，请执行者就位。”
飞鲨小心地启动装甲车，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突破了安全线，然后一点点靠近立方体。玻璃罩重新封闭。
“时空扭曲放大！”
“弹射点固定！”
“目标位面锚定！”
全车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拉伸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强。
“执行者已就位！”
“空间置换准备！”
“开始倒计时！五、四……”
“三！”
“二！”
“一！”
“弹射！”
没有振聋发聩的轰鸣，没有喷薄而出的火焰，装甲车瞬间从大厅消失。
“执行者投放完成！”
红色警灯熄灭，大厅里安静下来。
目标位面。
北宋汴梁城上空，一辆装甲车从天而降。
黑洞引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重感。方白还没有来得及惊慌，就感觉到车体一震，下落之势大大减缓。
作为位面降临的标准程序，驾驶员飞鲨早有准备。他按下操作屏上的“空降”键，车头车尾各弹出五朵降落伞！
此时是深夜。队长陨石打开车窗，任呼啸的寒风灌入驾驶室，他探头向下望去，只看见一些稀疏寥落的灯火。
“不是说东京汴梁是不夜城吗？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队长你可长点心吧，这是靖康年间，战争年代，不宵禁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搞夜生活！”飞鲨吐槽道。
坐在两人中间的秦镜提醒道：“把侦查无人机放出去吧。”
“好咧！”飞鲨答应一声，按下“释放侦查机”。车身一侧有块金属板向上收起，露出里面的暗格。
十几架巴掌大的无人机被逐一发射出去，在空中自行启动，飞往四面八方。他们将扫描地形、地貌，把数据发回驾驶舱。
车载电脑是陨石赞助购买的智能程序，被他粗暴地命名为“老丁”。
距地面不足三百米时，老丁将一幅地理简图投映到挡风玻璃上，降落点也测算了出来。
“玛德，又要砸人房顶！这回看着像座庙！”陨石恨恨骂道。
“未必！”飞鲨按下对乘员舱通话键，“尊敬的乘客们都给我坐稳了！准备迎接冲击！”
他在操作屏上点击几下，乘客立刻感觉到一股横向的加速力。地图上的降落点随之变动，挪到了寺庙旁边大户人家的院子里。
“好啊你！”陨石惊喜道，“什么时候加装的喷气……”
他话未说完，减震囊便已弹出，一秒钟充气完成。
“嘭！”
完美落地！
第40章 草率（）
大宋靖康元年（1126年）闰十一月初九。
日值岁破，大事不宜。
来自北方的冷锋，预定了一场弥天风雪。
夜色下的汴梁，家家熄灯闭户。
灯火璀璨的御街、壮观的州桥、巍峨的明月楼、银河倒坠的汴河、通宵歌舞的丰乐楼、丰亨豫大的繁荣已成昔日幻象，只存在于东京人的梦中。这座拥有一百万人口的伟大城市，遭遇了一场兵戈灾祸。
城墙上巡夜的兵卒比往日紧张许多，阴影里仿佛隐藏着看不见的魔怪，猫狗的鸣叫，窸窣的风声都让他们害怕地握紧手中火把。谁都知道，真正的危险不在城内，而在城外。可他们尽量都不往外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直面深渊的勇气。
他们不会知道，城外的金军大营中，敌人十几万大军的统帅陷入了迷茫。
中军大帐内，专供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