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脸上立马是一副纠结的神色,索性也不害羞了,一屁股坐下来,叹气道:“哎。知道你们对我好,我索性也不瞒你们了。我不是放不下他,确实考虑了别的缘由。这些年,家里没少为我的亲事操心,可都因为当年他退亲的事儿,又加上我是二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外头风言风语不断,再没人敢去我家提亲的了。虽然少奶奶她早就给我了恩典,说家里有合适的人就准我出府,可直到现在这个年纪了,也没遇上合适的;而且,这些年,他在外面做了些小生意,倒也有些起色,家里人都说,我嫁过去应该也吃不了苦头。所以……”
“所以你就既往不咎,要去做人家的继室了?”
“没有没有。”彩月连连摆手,解释道:“因为先头的事儿,家里人只是劝我,倒并未勉强我,只说看我自己的意思。我……我这不正在想着么!他也去我哦家里找过我几次,我都还没下决心见他呢!不过是收了他的几封书信而已。”
“还算你明白!”崔妈妈这才放下心来,又问:“少奶奶知道了吗?”
彩月摇了摇头,很是苦恼的样子:“没呢,我连你们都没告诉,我哪敢跟主子说呢!这几日收了他的信,我都是战战兢兢的。好在我一直在府中,他没机会见我,不然,我可真怕他会来史家找我,给我惹个私相授受之罪来。我听家里说,他一连好几天就候在史家大门外等着见我一面求我原谅呢。好在我一直在府里,所以并未有机会与他见面。”史家的丫鬟,未经主子允许,是不允许和外面的人尤其是男子有接触的,否则便是犯了家规了。
崔妈妈和玉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
“现在,我们可不是在京城的史家府邸了。他若是……”
彩月一听,顿时吓得小脸惨白,惊叫出声:
“啊,糟了……”
第78章 冯仁()
听庄子里的郑大婶儿说,“白头山”这个名字,还是有来历的呢。原是先帝年间,有一对儿不知哪里来的恩爱夫妇,依着这山建了几间土房,又开垦土地,过上了农耕女织的归隐生活。这才渐渐有了这片地处深山坳子里的农庄。这小小的白头山,便是在这对夫妻离世后,后人给起的名字,有“白头偕老”的寓意。
宁韵和史令沣手拉着手,慢悠悠的往山上走。宁韵就把郑大婶子说的话学给史令沣听,史令沣就转过头看她,笑着道:“你是不是想问,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到我手里了?”
宁韵点了点头,说真心话,这个地方实在适合隐居,或者更直白一点儿,是适合避难。总之她是很喜欢这里的,满意的很。
其实,这个地方是前世史令沣无意中发现的。这一世,他便早早出手买了下来,好等大周将来乱起来的时候,避祸用的。原本是给自己和老祖宗准备的,他谁也没告诉。可不知道怎么了,和宁韵做交易的时候,头脑一热,就想到把这个地方给她了。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就开始不听自己使唤了吧。白头山,白头山,只盼着能和她白头到老,再无他求了。
史令沣紧握了宁韵的手,没有回答,反倒问起宁韵另一个问题:“你倒说给我听听,你当时为何要跟我要这样一个庄子?可是真的想要哪天甩掉我,自己偷偷跑了啊?”
宁韵也不客气:“那是自然了,你若对我不好,我自然是要跑的。有了庄子就不愁吃住,有店铺又不用愁钱,我就不会怕你了,若不然赖着你活,可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话听着明明应该是大逆不道才对,可史令沣却偏偏不生气。反而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愧是自己喜欢,和旁的就是不一样……
“累吗我背你。”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半山腰。看着宁韵额头的小汗珠,史令沣便有些心疼了。
经他这么一说,宁韵还真倒觉得有些累了。这个身体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实在是做不了多少运动。这不,还没到半山腰呢,就已经乏了。
宁韵抹了把汗,抬头看了看时间点儿,就道:“不用你背。我停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刚好这里有几个桑枣树,我摘些果子和叶子,晚上给老祖宗尝鲜儿。”
“你还认得这个呢?我听都没听说过,夫人你可真能耐。你指给我看看,哪个是桑枣树让为夫也认一认”史令沣一时来了兴趣,一边拉过宁韵来,动手动脚的让她给指。其实,那桑葚果子紫溜溜的就挂在树上呢,他哪能没瞧见呢,不过是找个话儿打趣她罢了,嗯,顺便也能吃吃豆腐。
宁韵懒得理她,把小篓子拐在胳膊上,就瞧着脚尖要去摘树上的果子,奈何个头儿不够,树又高,宁韵衣服又轻便,索性就跳了起来。可是扑棱了半天,愣是一个枝儿也没碰到,倒把史令沣给逗乐了。
宁韵回头瞪他,他方止住了笑,道:“罢了罢了,非要吃这个,我把你抱起来摘就是了。”
“别……不用。哎,你……”宁韵正想拒绝呢,不成想他靠过来一蹲,抱着自己的腿就站了起来,根本容不得自己不愿意。
宁韵吓得心里砰砰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惊叫出声。以前,他虽然也抱过自己,但也只是轻揽入怀,还从没这样把自己抱起来呢,这也……
只这一个动作,宁韵的脸就红了。
“你,你可真是胡闹。这若让人看见了,唾沫星子能淹了你!”
史令沣脸上笑得像个孩子:“这森山老林的,谁能看到?你摘不摘果子了若是不摘,我可就直接这样抱你下山了。然后,就这样在人前,再转几圈儿。”
说完,史令沣就这样抱着宁韵,在原地转了起来。
“你,你快停下,我……”宁韵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扯着他的衣领不敢松开。就在这个嬉闹的时候,宁韵眼前的树林里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因为她被史令沣抱着,视野高又光,那黑影就在大概距离他们几百米的样子,躲在灌木丛中不动,像是主意他们二人很久了似的。
察觉到宁韵身体的僵直,史令沣就忙把她放下来,关切的问:“怎么了?头晕吗?可是不舒服?”
宁韵不动声色,倒在史令沣怀里,压低了声音道:“那边,有人。像是跟着我们来的。”说完,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
史令沣面色一寒,眼神示意她在此等候。然后就迅速转身,往宁韵指的方向去了。
宁韵在原地安静等着,远远的就传来一名男子的求饶声。很快,史令沣便押着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回来了。
来到宁韵面前,史令沣朝着他踹了一脚,那男子痛呼一声,便跪在了宁韵面前。
史令沣重新站到宁韵身旁,道:“他说认识你。”
“认识我?”宁韵不解,又朝那男子看了过去。
那男子不足三十的年纪,穿的衣服是缎子的,看着家境尚可,不像是山下田庄里的人。他见宁韵看过来,就忙抬起头来对宁韵道:“二少奶奶饶命啊!小的认得您,认得您啊!小的不是有意跟踪你们的,是因为……是因为小的认错人了。”
“你既然是认得我,又怎么说是认错人了呢?”宁韵思路很是清晰。
那男子歪着被史令沣打得青肿的嘴角儿,吃力道:“二少奶奶,小的姓冯,叫冯仁,是……是您身边大丫鬟叫彩月的娘家表兄。”说完,这男子兀自“嘿嘿”笑了几声。
他这一说,宁韵倒是想起一些事儿来了。彩月的确有个表兄,听说原先是订过亲的,只是后来因为彩月跟自己嫁到史家来,他便退亲了。虽然这是白小初时候的事儿,但宁韵知道以后,一直觉得对不住彩月,也跟她提过一次,说一旦有了合适的,尽管跟自己说,自己定然会给她补贴一份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嫁的。
眼前这个,难道是彩月的那位退亲的表兄?
史令沣一想到这个男子在身后跟踪到这里,宁韵的一颦一笑都落在他眼里,便恨不得把这个男子的眼睛给剜下来。若不是现在宁韵在场,他非把这个鬼祟男子狠狠揍一顿不可。
宁韵想到这陌生男子有可能是彩月那个表兄,语气也很是冷冽,讥讽道:“这就奇了。你是彩月的表兄,又不是我的表兄,更加不是我们家二爷的表兄了。那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第79章 吃醋()
叫冯仁的男子又干笑两声,不过已经没有方才畏畏缩缩的怂样儿了,这会子知道应该没性命之忧了,腰杆子也直了不少,朝宁韵做了个揖,才又道:“回二少奶奶话。实不相瞒,在下是来跟彩月妹妹提亲的。原本在史家府邸外候了几天,彩月妹妹她一直不肯出来见我,后来打听到她陪着您出府,便一路跟着来了这里,只求能见彩月妹妹一面,好求她原谅。今天,我在庄子外候着,瞧着一个女子出来……啊,就是二少奶奶您了。因为只看到一个背影,就以为可能是她了,所以就跟了上来。误会,原是误会啊!”
其实,这冯仁之所以想娶彩月,首要原因还是因为彩月是史家大丫鬟的缘故。如今自己家的生意有了起色,正需要一个可靠的后台帮衬着,这史家可不是就是么?他还听说,彩月伺候的二少奶奶已经是管家权在握了,虽然彩月只是个丫鬟,但像史家这样的大家子,哪怕吐个唾沫星子,也够自己家发的了。
利益当头,冯仁这才对彩月死缠烂打起来。另一方面,他也到底是个男人,他心里仍旧是怕彩月早被这史家男主子收房了。彩月越是不见他,他越是这般怀疑。后来,一听说这家人要来庄子上,冯仁便满心以为,说不准就是彩月和这家男主子出来私游呢。
因为一路上,宁韵被史令沣保护的很好,一直未曾露面,冯仁就只看到彩月和另一个丫鬟在男主子身边伺候,便更加这么怀疑了。今天早晨,一见到一个打扮那素净的女子和史家男主子出来,虽然就只看到个背影,但他还是断定,那个有可能就是彩月。就这样一路跟来了。
看着对面两位金贵人物脸色都不善,冯仁立马就补充了一句:“原本是看二少奶奶这幅素净打扮,才以为会是彩月的……实在是在下唐突了,二少奶奶这般的人物,便是穿作这般,也是气质逼人,实在……”这冯仁刚想拍几下马屁,好好称赞一番贵人,好讨个好印象。不料,不等说完,一个耳刮子就狠狠打了过来,直打的他双眼冒金星。
宁韵是想打他来着,可是她的动作实在没这么快。
动手的,是咱们沣二爷。
史令沣目光阴寒,看着冯仁道:“你再敢多看一眼,我立刻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真真是岂有此理,我的夫人,也是你这个败类能看的?!
史令沣说完,就站在宁韵面前,把她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他目光阴寒,看着那冯仁一张马屁脸,再配上那身质地尚可的缎子衣服,怎么看都觉得像个窥伺美色的浪荡登徒子。再一想到,方才自己妻子被自己抱起来,娇笑可人的模样被这人都看了去,史令沣浑身的邪火就往外冒。于是,又一脚,朝冯仁心窝子里踹了过去。直把冯仁踹仰倒在地,口里“呜呼哀哉”的连连求饶。
宁韵看了,只觉得暗爽。
这个冯仁,哪怕真是把自己当成彩月了,那为何一开始不露面,反倒鬼鬼祟祟一路跟到这里。难不成是想捉奸么?哼,当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宁韵生气是为彩月不值,这个史令沣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竟比自己还生气的样子。他哪里知道,史令沣这是醋坛子打翻了。要说因这点儿事儿就打翻心里的醋坛子,可着实有点夸张,可是,史令沣一想到另一个陌生男子的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媳妇看,他就怒不可遏。
这可是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吃醋,原来竟是这么酸的啊!
宁韵看史令沣一脸森寒的样子,生怕他再有动作把这冯仁打死了,遂开口道:“我们把他带回去,看彩月怎么说吧。”被冯仁这么一闹,再好的游山兴致也没有了。
史令沣这才稍稍平息了怒火,点了点头。
彩月和玉钗看到自家男女主人回来,正纳闷怎么回来这么早呢,待两人一侧身,露出后面被五花大绑的冯仁,顿时吓的险些叫喊出来。
彩月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却被宁韵拦住了:“你随我来。”说着,拉着彩月进了内屋。
“二少奶奶,奴婢……”进了屋,彩月就跪下想解释,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都跟我说了,晾他也没这个胆子跟我撒谎。”宁韵瞥了彩月一眼,扶她起来:“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什么意思?他要提亲,你应,还是不应?”
彩月小脸虽是红了,却也没有任何欢喜和扭捏的神态,只道:“奴婢全听少奶奶的!”她这倒是真心话,她知道自己是个糊涂的,对宁韵却是万般信任的,直觉世间再没有比她通透聪明的人儿了。
她把先前同崔妈妈和玉钗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给宁韵听,强调了一点:她并非对他表哥难以忘情,只是觉得条件尚可,不想自己的婚事再拖下去罢了。而且,她的家人,大抵也是这个意思。
宁韵一副很提不成钢的表情,道:“一个冯仁,就让你稀罕了?他纵使家财万贯又怎样?你就甘心去做继室?你哪里比他差了,便是做正室,也是瞧得起他!瞅瞅你自己那样子,真是不争气。”关于先前在山上,对这个冯仁的其他猜想,宁韵倒是没说。
经主子这么一骂,彩月也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却是浅了些,顿时懊恼不已。
“行了,跟我出去吧。你别说话,我自有主意。”
彩月跟在宁韵身后,重新来到了前头。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冯仁被五花大绑不说,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好不凄惨。彩月只觉得心头有些暗爽:这个表哥,从小因为家境尚可,在兄弟姐妹里就喜欢趾高气扬,这下好了,也有他吃瘪的一遭。
宁韵一边招呼人给冯仁松绑,一边淡笑道:“我问过彩月了,却是个误会,冯公子受惊了。”
宁韵虽然语气客气,也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但彩月和玉钗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应付罢了。而且,这种应付,通常后面都跟着“意外惊喜”呢。
那冯仁被松了绑,这才得以站起身子,朝宁韵夫妇弯身施了个礼。这会子,被验明了正身,冯仁已经不是方才那副胆小如鼠只会求饶的模样了。大约是见到了彩月的缘故,冯仁不同先前,脊背也挺直了,脸上的表情也庄重了不少,彬彬有礼地说了几个字:“实在是在下唐突了。”
宁韵也懒得和他周旋,直接问道:“不知冯公子要娶彩月,准备了多少聘礼呢?”
冯仁那小眼睛顿时亮了又亮,脸上表情登时自信满满的,腰板儿是更直了,下巴也高高抬起,说出来的话,隐隐约约带了傲气:“在下不才,愿出一百两白银,迎娶表妹进门!”一百两白银,几个字,被他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好像用一百两下聘娶彩月,是给她多大的脸面似的。
要说这一百两银子,对于彩月的家境来说,的确算是不小的一笔财富了,能够他们一家老小好几年的吃销了。这也难怪她会犹豫。可是眼下,看到冯仁说出“一百两”银子的那副嘴脸,她真是恶心透了。还好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应了他,真当自己多有钱呢!现在就算是给两百两,她也不想嫁了!
玉钗在一旁却是轻笑出声来。崔妈妈也是,放佛听了了不得的笑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