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而且,我听说,她那院子里正闹腾着呢……”说着,一脸谄媚地贴到史夫人耳边,将紫云先前告诉的事悄悄与史夫人说了。
史夫人听了,勾起嘴角笑了,心情显然大好:“还有这回事?可真够蠢的了。好,你且打发人去看着。只要别闹到了外面让人笑话,其他的怎么都成。另外,你再把我那日找的丫鬟婆子,并着几个寻常的三等丫头给她送去。免得闹腾完了,不够她使唤的。她前阵子不是还一直抱怨说人手不够使唤,要加人么?!这就成全了她。”
把人都安插到她院子里,以后也方便了解她的动作。
顿了顿,史夫人又叮嘱道:“切记,现在外头风头正盛,让下面的人嘴风都严一些,对外不准议论史府一个字儿。”
“是!”范四家的忙不迭地领命去了。
范四家的离开后,从内室走出另一位妈妈。此人姓吴,乃是史夫人另一个陪房,也她管家媳妇里,最受信任的一个。
紫玉很有眼色,看到吴妈妈出来,便赶忙退出了屋外,并把门带上了。
“你怎么看?”史夫人坐了起来。
吴妈妈国字脸,整个人看起来不苟言笑,很是严厉,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
“老奴打听了。这事儿原是她去相国寺之前遗留下来的。她身边那个彩月,私底下买通了几个小丫鬟,诬陷红云偷了东西。她倒也没处置,直接把人关了。后来赶上地动她撞伤了脑袋,这事儿便撂下了。今早,不知怎么又闹将起来。眼下正处置的呢!”
“这么说,倒是丫鬟私底下争宠结怨了?”史夫人猜测。
“怕也没这么简单。若是她授意彩月做的,倒也说得通。”虽然吴妈妈是偏向“彩月自作主张”这个结论,但是她却不能明说。把多种可能性都陈列出来,供主子自己去揣度,这才是她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
果不其然,史夫人听她这般说,一口茶水险些吐出来。
“就她?她那点眼界儿,全拘在那些金银首饰上,哪还能看这么远?!红云就算在她面前给她喂毒药,她怕是还在桌子下面数银子呢!她若有如此心计,也不至于这样稀里糊涂就嫁过来了。到现在,她还当自己是被是天上掉下的银子砸中了,以后有享不尽的福分呢!”
吴妈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史夫人扶了扶袖子,看起来心情不错:“也好。由她们自己人出手,也省了咱们的力气。免得我还担心那个红云口风不严,留在她身边,也是个祸害。这次,全了她的心愿,多送几个人过去,也好看着她,免得以后不听话!”
“夫人不怕红云反水?用不用……”吴妈妈斟酌着补充。
“不用。”史夫人声音冷脆:“一个丫鬟加一个小户贱女罢了,我凭着她们闹,就不信她们还敢在这史家反了天?”若是给脸还不要脸,就休怪我不客气。
第6章 不一样的白小初?()
范四家的从史夫人的上房出来,穿过夹道,越过西花墙,路过一个青香院,这才从西角门拐进了史家新少奶奶的墨香小院。
在史家,只有成亲了的少爷们才会和少奶奶,住进三进的院子。而未成年的少爷和未出阁的小姐,则只会分一个二进的院子,或是住在主母的院子。
墨香院地处史家西北角儿,位置偏僻,离上房又远,乃是史家比较小的一处院子了,格局是三进的,但实际上还没有桓少爷的二进院子大。其正面一间正房,两间小抱厦,再加上东西几座厢房和后面几间罩房,还有南面二门外的一间角院儿,虽勉强也算得上一个三进的院子。但因为面积极小,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足可见,这墨香院的主子,在史家并不受宠。
想到这院儿的主人,范四家的鼻孔里便冷哼了一声。
这位新少奶奶,嫁进史家也有小半个年了,不仅史夫人史老爷不待见她,就连下面的丫鬟婆子,也都没有一个瞧得上她的。沣公子则更甚,自成亲那日离家去了军营,到现在竟就不曾回来过。就连上个月,这位新少奶奶摔伤了脑袋,他也都不闻不问,怕是巴不得她摔丢了小命才好呢!大家背地里都说,这个新少奶奶,怕是当不了几天就要被休了的。
也是她命大。明明昏睡了近十天,大夫都摇头了,最后竟然就给醒来了。而且还听说,她这次醒来以后,性子有所收敛,变得安生了不少。不过,不是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么?天知道这个丢尽脸的少奶奶又再背地里捣鼓什么呢!
范四家的啐了一口,暗道: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去,可得让她好好见识见识咱们史家的规矩!
墨香院正房,斜倚在榻上的女主人,睡得很不安稳。
一觉醒来,变成白小初的事实,还真是让宁韵她适应了好一阵子。
手腕上的那个被她送出去的白玉凤镯凉凉的,让她不禁想起了十多年前穿越成宁韵的时候。
当时,婴儿圆嘟嘟的手腕上就被套着这个镯子,她几日都发烧病重,母亲说什么要用这富贵无双的东西,压住孩儿的魂儿。压是压住了,可是魂魄却变了。现在倒好,一换再换,老天这是在儿戏么?
等宁韵熟悉了新环境,她就找了个由头,派身边的丫鬟去了一趟宁府。回来的丫鬟回禀说,宁府现在那位小姐,也在地动那天碰了脑袋,晕睡了有十日,前些日子才醒了。
来不及等她弄明白事情原委,“白小初”身边的麻烦就开始接二连三的找上门,硬逼着她以这个新身份迅速“入戏”。
就说今天早晨,墨香院里乱了好一阵。
有个犯了错的丫鬟,从被关的柴房里跑了出来,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地“喊冤”,嚷着要见小姐。
宁韵叫过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先头白小初留下的一个“烂摊子”。白小初去相国寺之前,曾关了一个偷东西的丫鬟。这丫鬟名叫红云,原本和彩月一起,都是伺候白小初起居的一等丫鬟。
她一直强调自己没有偷东西,而且闪乎其辞,宁韵猜测其中有什么猫腻儿,便把屋里人都屏退了,和她单独说话。
“少奶奶,您要救我啊,是彩月。她嫉妒您倚重我,这才用这样下三滥的招儿害我,您一定明鉴啊!”说完,便举手发毒誓:“我若敢偷您的东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宁韵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这个红云,看上去不像说谎,但是不够聪明。指责别人陷害,若没有证据,就只能是徒增仇恨,对自己没有丝毫帮助。而且,她没有考虑到事情另一种可能:若是她们主子白小初授意彩月这样做的呢?
这些都是宁韵的猜测,所以她并不开口。只稳稳当当饮了口茶。
红云以为主子不信自己,心下便慌了,抹着眼泪又往前了几步。这次,打得确是苦情牌。而且,信息量颇为丰富。
“少奶奶,你不看在我服侍你多年的份上,就看在我冒死为你求来这份婚事的份上,也要为我做主啊。我只有处处为少奶奶盘算的份儿,哪还会有别的心思?东西断断不是我偷的啊!”
宁韵这下子明白了,眼前这个红云啊,原来正是那个大闹史国公寿宴的丫鬟。
依宁韵的猜想,这个丫鬟若不是受人指使故意引主子下套儿,那便是“志向”远大,所以胆大妄为。不论是哪一种,可都是留不得了。
宁韵又低头饮了口茶。茶水有些热,但饮到口里,在齿间流转一圈,却是另有一番滋味。只这咽茶的一瞬,她就又另有了主意:打发一个红云,容易的很。可她偏不想这么做了。
就像一口热烫的茶汤,是吐是咽,那也得等自己品到了其真正的滋味再说。
宁韵扶握了红云的手腕,看着她手上被绳子勒出的红印子,惋惜道:“倒是我错怪你了。这些日子,你且回屋养着,先不用出来伺候了。把伤养好了要紧。”
红云闻言,精神顿时一震,眼泪流得更凶了:“我就知道少奶奶您是疼我的。只要您信任奴婢,奴婢受再多苦苦也不会委屈。只是,只是彩月她……”
“罢了,我自有主张。”宁韵毫不犹豫打断她,道:“今个儿你既回去,这事儿便算揭过去了。谁若敢再生事,我定不轻饶。”
红云从未听过的主子这样清冷威严的声音,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身子。
宁韵看在眼里,勾了勾嘴角。若她猜得没错,后面这日子,想必是“精彩纷呈”啊。
果不其然,红云离开还没一个时辰,范四家的就领了几个婆子丫鬟,“浩浩荡荡”绕过影壁,走了进来。
此时正值午后,天气又热。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们,皆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偷懒的偷懒,打瞌睡的打瞌睡。原本应该廊下伺候的丫鬟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倒是一个负责洒扫的三等丫鬟玉钗机灵,忙丢了手中的活计,跑到廊下,一边打起猩红毡帘,一边低眉顺目喊了句:“范妈妈,您来了。外面天儿热,您且去抱厦内坐一会子吧!”
她声音不低,刚好透过帘子,传到了内屋宁韵的耳朵里。
宁韵并不认得“范妈妈”这号人物,但是从丫鬟的语气里,便能大致了解到她在史家的地位。
丫鬟的语气恭顺尊敬,那这位“范妈妈”在史家应该得势的很;又被称作是“妈妈”,那么年纪想必在四十上下……难道是那个还未谋面的“婆婆”身边的人?
若是这样,来者不善啊!
这范四家的,还未进屋见过墨香院的主子,就站在廊下,开始“越俎代庖”地发作起下人来,连说代骂,好一阵教训,并当场处置了几个丫鬟,罚了她们的月例。
宁韵扶着彩月的手走出屋来,脸上挂着笑,声音却有些清冷:“范妈妈好大的火气。我院子里的人不争气,倒让范妈妈看笑话了。”
宁韵眯了眯眼睛:难道白小初先前在史家,便是这样好欺负的么?
第7章 整治()
范四家的略欠了欠身,也算是行礼了:“少奶奶年轻,又是好性儿,对下人们宽泛些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也别太纵着他们,不然懒散惯了,越发难收拾了。今个儿既然被我瞧见,我便讨个嫌,替少奶奶管一管吧,若不然,哪天让外人看到院子里这个样儿,还以为咱们史家是怎么个没规矩的呢。”
好一位妈妈,竟然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直接“教训”起少奶奶来了。
宁韵笑了笑,并不急着说话。只等着这位范妈妈的下文。
“听说,少奶奶屋里的大丫鬟胆大包天,竟连主子的东西也敢偷的,这样的奴才自然留不得。少奶奶身边本就没几个得力人手,前阵子不是还求夫人给院子里加人吗?这不,得了夫人的示下,特意选了几个丫鬟婆子,给少奶奶送来了。”说完,范四家的让开了身,亮出了身后的五个丫鬟并一个婆子。
原来是为这个!
送人是假,安插“眼线”倒是真的吧!婆婆往儿媳院子里送“眼线”的事,内宅里并不新鲜,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并且一次送这么多的,宁韵却是头一遭遇到。
而且,听范妈妈的口风,这事儿竟然还是白小初自己求来的?
这个白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旁人遇到这样的事,躲还躲不及呢,她竟然还上赶着去“要人”?
宁韵看着那几个人的装束,很容易辨出等级来。婆子的辈分不低,一脸的精明;剩下那五个丫鬟,一个是一等丫鬟,眉目清秀可人,后面跟着两个二等的,剩下的则都是三等丫鬟的装扮。
宁韵仍旧一副笑盈盈的样子,道:“还要劳动母亲为我操心这等小事,倒是我的不对了。麻烦范妈妈帮我带句话,就说媳妇儿谢母亲挂念,待病好了,亲自去给母亲请安磕头。”
范四家的没料到白小初对自己这么说话,一时有些怔愣。原本心里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头,准备以自己的在史家的老资格,压一压白小初的面子,可现在被她这样一说,却全然用不上了。
直到离了院子,她脸上依旧挂着不敢相信的表情:这个少奶奶,什么时候转性儿了?不仅不扭捏小家子气了,说起话来竟也有些弯弯道道了?转而又想,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变得?!
莫不是又犯了眼皮子浅的毛病,以为收了几个下人使唤就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吧。范四家的嗤笑一声,再不多想,紧赶着回史夫人上房回话去了。
范四家的离开后,宁韵端坐在西间抱厦内,下面站着院子里一众奴仆:除了回去养伤的红云;还有一等丫鬟彩月和四个二等丫鬟;还有几个粗使丫鬟婆子。听彩月说,白小初的夫君沣少爷书房里,还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婆子和丫鬟,宁韵担心自己目前地生人不熟的,怕露出什么破绽,便没有差人叫过来。只是把自己身边使唤的人全唤到了屋内。范四家的领来的那些,则被百小初差人领了去后罩房,分了屋子各自打扫去了,并不在其列。
她不仅仅是要“训话”,更是要对院子里的人,好好整治梳理一番了!
不管以前的白小初是怎么样,现在的她,可决不允许一个妈妈,以自己院子里下人懒散为由,这样来打自己的脸!
宁韵端坐在上,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将下面的人晾着。
底下的人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可等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见主子只是冷着脸还没有发话,面上便有些发慌了。
屋子里寂静非常,宁韵又过了一会,这才凉悠悠的开口:“今个儿,被范妈妈罚的那些,都站出来。”
声音不高不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面一阵悉索,磨蹭了好一会,才三三两两站出几个丫鬟,都是二、三等丫鬟的装扮。还有几个,大概是被范妈妈罚的狠了,怕再被自己主子罚一次,便踟蹰着,没有站出来。
看来,先前白小初的威信太弱了。宁韵心想。
以前,宁家请的那些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总说:主子宽泛仁慈,下人们不一定会偷懒,但是若是威信不够了,那丫鬟婆子们定然会把散漫当成习惯。
就像现在这样。
宁韵扫了一眼站在跟前的几个,声音辨不出喜怒:“范妈妈罚你们多少,现在都在彩月这里登记出来,到了这月底,从我月例里拨出来,我给你们补。”说完,就吩咐彩月去拿笔墨。
听到这句话,底下站着的人都开始面露喜色,甚至有几个先前没敢站出来的人,此时都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
宁韵也不拦着,任由她们过来登记。
待她们都录完了,站回了原处。宁韵又继续道:“你们需记牢了。你们是墨香院里的人,便是做错了,那也该由我来罚。范妈妈今日的训诫,算是给你们提个醒儿。”
几个丫鬟得了好儿,自然连连点头相应,心里正乐着呢,不料宁韵却陡然调转了话锋:
“今日犯错的这几个,凡是二等丫鬟的,自明日起降为三等丫鬟。原为三等丫鬟的,改浣衣和洒扫的粗使丫鬟!如若今后再犯,那便直接绑了,送出府去!”
几个被罚的丫鬟都有些慌了神儿,那些后来站出来的人更是吓傻了眼。原本范妈妈不过是罚点儿月例,虽然心疼,但总比现在降了等级的好啊!降了身份,不仅活儿干得比先前累了,月例更是少了不只一倍,这可不仅仅是给个教训了,完全是严惩啊!
她们当中大多都是白小初嫁过来时带出来的,以前主子什么性子,她们最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