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知道白瞎子三更半夜从县城赶到府城来找自己,必定不会只是为了来看自己,问道:“白兄怎地在外面等候,你敲门在屋里等着就是。”
白瞎子摇头苦笑道:“楚兄的家人似乎初来乍到,戒备心极强,我叫了几次门,里面无人开门。”
楚欢一怔,随即明白,家里只有素娘和母亲,这三更半夜有人叫门,又不是自己的声音,素娘自然不可能理会。
“失礼失礼!”楚欢忙拱了拱手,上前去重重敲了敲门,没过多久,屋里终于传来素娘声音:“都说过了,屋里没人,你敲到明天早上,大门也不打开!”
楚欢又好气又好笑,叫道:“素娘姐,是我!”
素娘对楚欢的声音自然是熟悉无比,听到楚欢声音,欢喜道:“二郎,你回来了。”随即便听到脚步声响,又听到素娘边走边道:“二郎,你回来就好了,先前有个疯子老是叫咱们家的大门,说要寻你,这三更半夜,天寒地冻,你又不在屋里,我自然是不能打开。那疯子叫了两三次,我都懒得理他,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人……!”
“嘎吱”一声,大门打开一条缝隙,素娘探出头来,见到楚欢站在门前,笑道:“你怎么这晚回来了?那边府里没事了吗?对了,你瞧见那疯子没有?”
白瞎子尴尬站在一旁,上前两步,拱手道:“对不住,那疯子是在下,打扰大嫂了!”
素娘吓了一跳,“哎呀”叫了一声,往后缩去,楚欢却已经推开门,向白瞎子道:“白兄,多有怠慢,不要介意。这是家嫂!”
白瞎子忙行礼道:“是在下失礼,大嫂莫怪!”
素娘也不说话,只是敞开门,站在一旁,白瞎子这才牵马进了屋内,素娘关上大门,低声嘟囔着:“二郎都是些什么朋友,哪有半夜三更上门的?”
此时楚欢已经领着白瞎子进了屋内,白瞎子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楚欢问道:“白兄还没吃东西吧?”
白瞎子苦笑道:“我一路快马来到这里,还真是没吃东西。”
他这样说,毫不客套,楚欢反倒觉得白瞎子是真将自己当成了朋友。
“素娘姐,家里可有吃的?”楚欢瞧见素娘进门,便道:“白兄还没有吃东西,你去弄点吃的,让他先填填肚子!”
素娘有些不情不愿,寒冬之夜,柴房冰冷,若是换做楚欢要吃东西,素娘倒是不会多说一句,但是这么冷的天,半夜去为一个陌生人生火做吃的,她还真是有些不情愿,却又不好拒绝,扭着腰往后面去,小声嘀咕着:“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只是上门要吃的……!”
等素娘去到后面生火,楚欢这才为白瞎子倒了杯茶。
白瞎子接过茶杯,看到热腾腾的茶水,猛饮了两口,也不怕烫,看来还真是又饿又冷,楚欢看着觉得奇怪,忙问道:“白兄,你深夜至此,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白瞎子神色凝重,轻声道:“楚兄,灵珈师太恐怕是不行了……!”
“灵珈师太?”楚欢皱起眉头,这名字实在太过陌生。
白瞎子忙道:“就是如莲的师傅!”
“哦!”楚欢恍然大悟:“原来她叫做灵珈!”
“正是。”白瞎子叹道:“如莲师徒被安顿在祥云客栈,我倒是找了大夫为她瞧病。本以为换了个地方,再好好调养,还能多撑些时日,但是就在昨日黄昏,她的病情骤然加剧,吐了好几口血,找了大夫瞧,已经无力回天,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
楚欢神色也凝重下来。
白瞎子道:“我询问过如莲,可有其他亲人,但是她自幼便是随着灵珈师太,师徒二人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如今灵珈师太危在旦夕,她一个小尼姑,也没了主见,我想了一想,此事还是要前来告诉楚兄,一切由楚兄做主才是!”
楚欢点点头,道:“如莲遭遇确实让人同情。”一想到灵珈师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如莲日后更是孤苦伶仃,心中还真是有些伤感,猛地想到在静慈庵边遇到的黑袍人叉博,叉博医术高明,也不知能否救回灵珈师太的性命,立刻道:“白兄,今夜我便随你回县城,我遇见了一位高人,医术高明,将灵珈师太接来府城,看看还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白瞎子忙道:“还有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能否将他请往县城?咱们多出些银子就是。”
楚欢猜想那叉博未必会离开府城,只能将灵珈接来府城送过去诊治,摇头道:“那人脾气有些古怪,不会前往,咱们还是要接人过来。”
白瞎子起身道:“事不宜迟,楚兄,要不咱们现在就动身?”
便在此时,素娘却已经端着一碗面条过来,放在桌子上,不冷不热道:“没什么其他吃的,这碗面条你凑合着吃吧!”
楚欢也道:“白兄,你来回奔波,体力受损,天寒地冻,若是回去,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这碗面条热乎着,你先吃完咱们再走!”
白瞎子向素娘拱手道:“有劳大嫂了。”他其实比素娘年纪大上许多,也是看在楚欢的面子上,这才称呼素娘为大嫂。
素娘见他一只眼睛戴着眼罩,是个独眼龙,心里就有些不喜欢,也不知楚欢怎地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白瞎子端起碗,刚刚要吃,却听到大门忽地又传来敲门声,楚欢和白瞎子都是皱起眉头,素娘也蹙眉道:“今晚是怎么了?又有人敲门。”
楚欢此时在家中,她倒不害怕,出了门,问道:“是谁啊?”
“楚卫将可在家中?”大门之外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是禁卫军的人,有公事要找楚卫将?”
“楚卫将?”素娘立刻道:“没这个人。”
楚欢向白瞎子道:“白兄你先用。”自己出了门,大声道:“楚欢在此,敢问来者何人?”
“卑职是禁卫军牙将孙海。”门外声音道:“奉了指挥使大人之命,特来寻楚卫将公干!”
楚欢上前去,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着甲胄之人,腰间佩刀,见到楚欢,那人拱手道:“卑职见过卫将!”
楚欢也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孙牙将来此有何贵干?”
孙牙将道:“奉了指挥使大人之命,特来传唤卫将大人。”低声道:“已经查出一帮乱党在府城聚集,指挥使大人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今夜也让卫将大人参与行动!”
楚欢皱起眉头来,孙牙将见楚欢犹豫,肃然道:“卫将大人,这是军令,不可违抗!”
素娘站在一旁,一脸茫然,她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是“牙将”,但是“军令”二字还是听得懂,而且孙牙将一身戎装,看在素娘眼中,那就是大官,但是这大官看起来对楚欢也是毕恭毕敬,自家的二郎,怎地有这样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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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狗肉面
楚欢想了想,笑道:“孙牙将先进屋,我换身衣裳。”
孙牙将摇头道:“卑职就在外面等候,还请大人快些,今夜围捕,万不可让那帮乱党跑了。”说完,走下台阶,他骑马而来,站到骏马旁边,肃然站立。
楚欢微关上门,留一条缝隙,回身往屋里去,素娘跟在旁边,奇怪道:“二郎,你要跟着他出去吗?是不是很危险?”俏脸上已经显出几分担心之色。
孙牙将在门外等了没多久,楚欢便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更是牵了那匹大黑马。
楚欢翻身上马,道:“孙牙将,咱们可以走了!”
孙牙将点点头,调转马头,拍马而行,楚欢在后跟上,这两匹马的马速都不慢,穿过两条街巷,孙牙将的马速忽然放慢下来,回转头,却见楚欢已经停下了马。
孙牙将很是奇怪,调转马头回来,沉声问道:“楚卫将怎么不走了?”
楚欢指着路边的一个小摊子道:“孙牙将,要不咱们喝一碗热汤再过去?今天一天我都很疲累,不瞒你说,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想填填肚子,否则待会儿动起手来,身上只怕没力气。”
孙牙将瞅过去,只见街边竟然有一处小摊,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已经笑眯眯上前来招呼道:“两位官爷,来一碗狗肉面吧,提神暖身,滋阴补肾,趁热你来一碗吧!”
孙牙将骑在马上,皱眉问道:“你这什么时候起的灶啊,半夜三更,能有买卖?”
“傍黑起的火。”小老头笑眯眯道:“专伺候贪黑赶早的客人,两位爷,要不要来一碗?”
孙牙将还没说话,楚欢却已经翻身下马,大咧咧地走到一旁的小桌子边坐下,道:“来两碗吧,身上正寒的紧,两万面热热身子。”
小老头欢喜道:“好勒,两位稍等,马上就好!”
孙牙将也下了马,皱眉低声道:“楚卫将,那边还有事情,在这里耽搁……也不大好吧?”
楚欢却已经笑道:“孙牙将,吃完这碗面,咱们立马儿动身,不会耽搁的。”
孙牙将还在犹豫,小老头儿已经盛了两碗热乎乎的狗肉面端上来,狗肉香味飘荡,再加上寒夜之中,热乎乎的面条确实能够让人食欲大振,楚欢已经接过一碗,拿起筷子吃起来,边吃边笑道:“孙牙将,愣着做什么,快些吃面。”
孙牙将无可奈何,坐了下去。
楚欢吃了一口面,喝了一口汤,才轻声问道:“孙牙将,咱们府城,难道还会有乱党出没?”
孙牙将立刻肃容道:“楚卫将有所不知,莫说是咱们府城,便是京城之中,天子脚下,那也免不了乱党。只是这帮人如同老鼠一样,躲在暗处,不下功夫难以找出来!”
楚欢皱眉道:“孙牙将,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大秦国到处都是乱党呢。”
孙牙将一怔,忙道:“卫将息怒,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楚欢呵呵一笑,凑近过去,低声道:“不过这里也没其他人,说说倒也无妨。其实不瞒你说,本将也听说京中时常有乱党出没,神衣卫每隔几日都能搜寻一些乱党出来,听说神衣卫的鬼狱不消一阵子就满了人,只能杀了一批抓一批……!”
孙牙将道:“那都是小意思。我听说河北道和江淮道闹得最凶,河北出了个青天王,河北道六州之地,这青天王势力渗透三州,手底下啸聚了近万人,成为朝廷大患,虽然暂时还没成大气候,但是骚扰河北之地,祸患无穷,朝廷派了韩三通韩将军去平叛,听说倒是压住了青天王的气焰,但是青天王却与韩将军捉起迷藏,四处躲藏,到如今也没抓到青天王。”
“韩三通?”楚欢皱起眉头。
孙牙将喝了一口狗肉汤,身上热乎,抹着嘴笑道:“卫将总该不会不知道韩将军吧?”压低声音道:“三刀四枪破天弓,这韩将军便是四枪中排行第三的修罗枪,官拜左屯卫军忠武将军,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
楚欢笑道:“河北乱党啸聚,我倒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江淮之地乃是我大秦粮仓,哪里的百姓怎地也会作乱?”
孙牙将道:“就是因为担了粮仓之名,这才惹来祸患。”
楚欢笑道:“愿听指教。”
孙牙将还没说话,反倒是那摆摊的小老头已经道:“两位官爷,小老儿插一句话,两位莫怪,江淮道的动乱,小老儿觉着那都是叫贪官给逼的。”
孙牙将皱起眉头,楚欢却笑道:“老丈为何有此一言?”
这小老头显然是个话多之人,凑近过来,道:“不瞒两位,小老儿就是江淮道庆州之人,实在没法子,所以才来到了云山府。”
“庆州?”
“是啊。小老儿一家八口人,在庆州本来也有薄田,头些年倒也能够衣食无忧。”小老头叹道:“可是这几年,官府征收的税务太重,难以负担,听说西边打仗要花银子,而且这些年到处修道观,不少道观就要靠老百姓的赋税养着,那些活不下去的,便先聚在一起,到处劫掠,小老儿的家中就被洗劫过两回,那里实在呆不下去了……!”
楚欢到没有想到大秦国内部忧患竟然如此之深,神情凝重起来。
“江淮被称为粮仓,朝廷一用到粮食,自然是第一个想到江淮,每年从那里征调大批粮食,再加上当地多有贪官,说起来是粮仓,那也只是贪官污吏的粮仓,老百姓可是连饭也吃不饱。”小老头带着怨气道:“江淮道这两年乱作一团,许多人都背井离乡,田地荒芜,早已经算不得天下粮仓。”
孙牙将道:“我听说你们江淮那边有妖道出没,蛊惑民心,可有此事?”
小老头一怔,忙道:“小老儿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百姓,不懂那些。”瞧他脸上有些慌张,似乎不敢多说。
楚欢问道:“孙牙将,什么妖道?大秦不是崇尚道教吗?”
“这倒不错,我大秦道教兴盛,可是正因如此,有些别有居心之辈便利用这一点,以道教之貌蛊惑人心。”孙牙将道:“听说江淮有不少百姓信奉了妖道,聚众作乱,变成了乱党。”
楚欢颔首道:“原来如此,本将受教了。”
孙牙将又饮了一口汤,猛地想到什么,急忙道:“卫将,咱们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今夜行动十分紧要,咱们快些走吧!”
楚欢终于起身来,付了面钱,这才与孙牙将骑马离开,只是行出一小段路,楚欢眉头忽地皱紧,道:“孙牙将,不好!”
“怎么了?”孙牙将吃了一惊。
楚欢道:“那狗肉面里,似乎有问题!”
孙牙将豁然变色,摸了摸肚子,并无异常,皱眉道:“楚卫将何出此言?卑职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楚欢捂着肚子道:“本将肚子好疼,难道不是狗肉面有问题?”他停下马,翻身下马来,也不等孙牙将说话,已经连声道:“疼的厉害,我的找个地方方便一下。”钻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之内。
孙牙将眉头紧皱,下了马来,凑到胡同边上,问道:“卫将还请快些,不能耽误正事。”
“稍等片刻。”楚欢声音传过来:“马上就好。”
孙牙将无可奈何,站在胡同口等了许久,才见楚欢摇摇晃晃走出来,忙问道:“卫将现在可好些?”
“浑身无力。”楚欢苦笑道:“孙牙将难道真的没事?我怎么觉着那狗肉面有问题?要不咱们回去看一看,本将察觉那买狗肉面的老东西有些怪异。”
孙牙将忙道:“卑职浑身有力,没有半点不舒服。卫将,那老人也是生活困苦,夜里摆个摊子挣些银钱活命,绝不敢害咱们。”
楚欢想了想,点头道:“孙牙将说的有道理。”他过去想要爬上马,但是似乎真的没了气力,两次都爬不上去。
孙牙将犹豫了一下,上前帮着楚欢上了马,这才自己上马,正要离开,楚欢已经问道:“孙牙将,我身上没有兵器,待会儿如何对敌?”
孙牙将笑道:“卫将放心,那边自有刀具交给卫将。”一抖马缰绳,道:“卫将,不能再耽搁了。”放马而行,楚欢这才拍马跟上。
此时已是到了子时,正是深夜时分,天寒地冻,府城四下里也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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