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为父的意思?”冯元破盯着冯天笑的眼睛,“要杀人,很简单,可是杀人之后能够得到什么,对我们更为重要。杀人要讲火候,太早不成,太晚不成,要恰到好处,这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现在即使能够斩杀楚欢,可是火候还不到……!”
“父亲的意思是?”
“此事我自有计较。”冯元破淡淡道:“先盯紧楚欢,可别让他生出别的乱子来……!”
“父亲不是说,只要那两个人质在手,楚欢便不敢轻举妄动。”冯天笑低声道:“只要我们牢牢将这两个人质掌控在手,便能够让楚欢俯首听命。”
冯元破神情严峻,道:“话虽如此,但是人心隔肚皮,今日的楚欢,是否还是几年前的楚欢,实在不好揣测。他在西北九死一生,如今威服西北,这样的人物,是否真的还能被两个人质所挟持,那也是难以预料的事情。”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要将祭天诞礼之事告知楚欢?”冯天笑皱起眉头:“他如今已经知道我们要对轩辕绍他们动手,会不会……会不会暗中向轩辕绍通风报讯?父亲可莫忘记,轩辕绍的堂弟轩辕胜才如今就跟着楚欢,楚欢和轩辕世家的关系,恐怕不简单。”
冯元破笑道:“你错了,且不说楚欢在祭天诞礼之前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轩辕绍,就算见到轩辕绍,他也绝不会和轩辕绍走在一起。”
“哦?”冯天笑奇道:“父亲为何如此肯定?”
冯元破抚须冷笑道:“我今日和他说,与赤炼电串通一气的是轩辕绍,轩辕绍乃是内奸,你觉得楚欢心里真的相信?”
“他不相信?”
冯元破诡异一笑,“他当然不会相信,就算他相信赤炼电有谋反之心,却也绝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便相信轩辕绍和赤炼电串通一气。”
“既是如此,父亲为何还要和他多费唇舌?”
“你要明白,以后无论你做什么,都要有个理由。”冯元破盯着冯天笑眼睛:“师出无名,自己的气势便弱了三分,只要有了名义,哪怕明知是假,却也有了底气。”
冯天笑似懂非懂,冯元破淡淡道:“你觉得楚欢心中会怎样想?”
“此人心机深沉,孩儿难以猜测。”
“楚欢知道轩辕绍谋反不一定是真,但是他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冯元破淡淡道:“楚欢能够答应和我们一起行动,绝不仅仅是为了那两名人质,最为紧要的是,在他看来,这次行动对他也有着极大的利益……!”
“对他有利?”
“你自己没有瞧见楚欢在西北所为?”冯元破冷笑道:“此人在西关的时候,开盐路,建新军,固然是形势所逼,但是却也表明此人并非一个安于现状之人。他镇北山,定天山,势力笼罩整个西北,而且盐路大开,关内已经随处可见他西北运输过来的新盐……据我所知,他已经下令,聚集西北所有的战马,组建西北骑兵军团,开矿炼铁,而且在雁门关外还建立了贸易场……如此连番动作,若说此人没有心怀异志,谁又能相信?”
冯天笑冷冷道:“难不成他还想凭借西北贫瘠三道,准备图谋天下?”
“那又有什么不可能?”冯元破淡淡道:“西北虽然贫瘠,地广人稀,但是你莫忘记,现如今他的新盐每天都像洪水一样流入关内各个角落,而大批的钱粮也如同洪水一样涌向西北,还有雁门关外的贸易场,虽说设立不久,一时半会还胜不过我北疆贸易场,可是用不了多久,我北疆贸易场必然不敌雁门贸易场。”
“这……这是为何?”
“北疆贸易场的贸易对象是夷蛮人。”冯元破眯起眼睛:“而雁门贸易场的贸易对象,那可是西梁人,论起货源和商贸,夷蛮人可远远比不上西梁人。你读书的时候,先生莫非没有讲过,当年西北就是因为和西梁人进行贸易,才让西北繁盛一时,西北商绅一度比肩关内豪商,后来闭关,才让西北商绅失去了锐气……如今楚欢重开贸易场,与西梁人通商,短时间还看不出什么,可是时间一长,西北便再也不能称为贫瘠之地了。”
冯天笑明白过来,握拳道:“父亲这样一说,看来楚欢还真有图谋天下的野心。是了,他这次托病不来,却又秘密赶过来,便已经显出他心怀不轨……!”
“西北野望……!”冯元破淡淡笑道:“只要楚欢有野望之心,这一次他就必然会配合我们的行动,赤炼电不单是我们的威胁,对野心勃勃的楚欢来说,那也是一大威胁,如果有机会除掉赤炼电这一大威胁,你觉得楚欢会放过?”
冯天笑露出笑容:“楚欢既然也想除掉赤炼电,自然可以被我们所用。到时候大功告成,楚欢卷入其中,那时候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秘密潜入河西,如此一来,他此行的目的便会大受怀疑,我们只要将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他眼中显出兴奋之色:“到时候他便是一个最合适的替罪羊!”
父子二人正在低语,却见一人匆匆过来,拱手禀道:“国公,刚刚得到消息,太子已经来到河西,距离武平府不过一日路途!”
第一六零五章 闯宫
时当黄昏,武平府城西二十里地,冯元破率领一干官员在路边临时搭建的草亭里等候,昨日得报,太子距离武平府城不过一日路途,冯元破心下倒是吃了一惊,万想不到这个时候太子竟然横空杀出来,他立刻吩咐部下做好准备,一路打探太子的位置,知道太子今日便要抵达武平府,估算好路途时间,带人出城迎接。
夕阳西下,地平线上的余晖将苍茫大地照射的黄灿灿一片。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冯天笑已经迎上前去,沉声问道:“太子到了哪里?”
那人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禀道:“启禀少帅,太子中途改道,并没有往武平府来,而是直接去了天宫,说是要先去面见圣上。”
冯元破微微变色,立刻吩咐道:“去了多久?”
“按照路途估计,只怕很快就要抵达。”
冯元破立刻吩咐道:“备马,前往天宫!”
他心中颇有些焦急,宫中的那位皇帝,是他偷梁换柱的伪帝,而且利用伪帝,下旨任何人不得觐见,一直以来,不但是臣子们无法见到皇帝,便是皇后也是难见一面,毕竟皇帝的旨意,谁也不敢违抗。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神兵天降。
如果说这普天下还有一个人敢抗旨觐见,那就只能是太子,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京城失陷后,远赴河西,这时候要觐见皇帝,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果此时皇帝并不召见,反倒是显得蹊跷,毕竟皇帝乃是一国之君,太子坐镇京师,监国理政,如今京城丢失,太子前来,皇帝如果不召见询问一番,那也实在是太过诡异。
冯元破相信伪帝有能力阻止臣子们甚至是皇后的觐见,可是太子求见,冯元破实在没有把握伪帝能够应对。
飞马如电,冯元破赶到天宫之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他是骑了最快的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天宫,就是担心太子在自己之前入宫觐见。
到得天宫之外,冯元破便见到一队兵士正在宫殿之外,这些人风尘仆仆之色,冯元破心下一沉,知道太子已经入宫。
他在天宫自由进出,也顾不得许多,匆匆进了宫门之内,只见到广场上的夜明珠灼灼生辉,在广场的天河边上,见到一队人影正往居仙殿那边过去,他快步过去,渐渐靠近,只见一名武士推着太子的轮子,正沿着汉白玉铺就的道路缓缓前行,在太子边上,一名身姿绰约风华绝代的佳人披着一条青色大氅,正跟在太子身边,而轩辕绍此时正在前面领路。
听到动静,众人回过头,便瞧见冯元破已经快步过来,冯元破上前去,立时跪倒在地,大声道:“臣该死,臣该死,请太子殿下降罪,臣该死,请太子殿下降罪!”
太子打量两眼,含笑道:“是冯总督吗?”
“臣河西总督冯元破,拜见太子殿下。”冯元破大声道:“臣在武平府城西等候殿下大驾,可是听闻,殿下直接来了天宫,臣这才匆匆赶来,臣下来迟,未能迎候殿下,罪该万死!”他如同一只大蛤蟆般匍匐在地上,看上去是诚惶诚恐。
太子笑道:“冯总督,这不是你的错,本宫此来,本就匆忙,你不必自责。你来了也好,本宫现在要去面见父皇,要向父皇请罪,如今形势危急,本宫会向父皇请旨,到时候父皇只怕要传召你,你可在这里等候……是了,安邑总督袁崇尚是否也已经抵达?”
“回禀殿下,袁总督如今就在武平府。”
“也好。”太子颔首道:“轩辕,你派人去府城召来袁崇尚,本宫也要和他议事。”
轩辕绍立刻转身,招手叫来一名部下,吩咐两句,那近卫武士立刻快步而去。
太子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咱们去见圣上吧。”
冯元破已经起身来,拱手道:“殿下,圣上似乎龙体不适……!”
“哦?”太子皱起眉头,看向轩辕绍,轩辕绍微微点头:“圣上龙体微恙,前天找寻玄真道宗前来看视过。”
“既是如此,本宫更要去看一看。”太子催促道:“赵权,快些过去。”
太子护卫统领赵权推着轮椅,加快步子往居仙殿过去,冯元破心下有些着急,他知道太子绝非泛泛之辈,别人或许看不出伪帝的破绽,可是一旦太子见到伪帝,说上几句话,只要伪帝有一丝一毫的纰漏,必定会让太子起疑心。
可是这时候,他却又不能多说其他,自己匆匆赶来,说是请罪,那倒并不显得突兀,可是如果自己这时候阻止太子去见皇帝,以太子之精明,很有可能就会发现其中有问题,说不定还会生出其他的变故来,这种时候,自己固然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阻止太子觐见皇帝。
众人来到居仙殿外,大门紧闭,轩辕绍低声道:“殿下,圣上有旨,除了宫人,内外大臣都不得进入居仙殿,所以要先通禀圣上。”
冯元破在边上听到,弓着身子,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轩辕绍带人守在居仙殿,轩辕绍能够经常进入见到皇帝,轩辕绍也是精明过人之辈,若是被他瞧出破绽,那也是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此刻听轩辕绍之言,伪帝显然是下旨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进入居仙殿,这自然也包含轩辕绍在内。
太子微微颔首,神情肃然,示意轩辕绍去禀报,轩辕绍到了门前,敲了敲殿门,殿门很快拉开一条缝隙,一名太监探出头来,轩辕绍已经道:“禀报圣上,太子殿下已经来到天宫,要即刻面圣!”
那太监忙转身进去。
太子这才看向在旁恭敬无比的冯元破,含笑问道:“冯总督这阵子都在忙着祭天诞礼之事吗?”
“这是圣上旨意,臣下谨遵圣旨办差。”冯元破忙道。
太子皱眉道:“你可向圣上进言,要发兵剿贼?”
“回禀殿下,臣下已经多次进言,圣上也已经示下,等到祭天诞礼一过,河西立刻出兵,收复河北。”冯元破正色道:“臣下已经令河西军做好了各项准备,整装待发,直待圣上旨意下来,立刻发兵。”
太子温言道:“冯总督有这样的准备,可见是老成谋国之人。”
“殿下过奖了,保家卫国,剿灭叛匪,这都是臣下分内之事。”冯元破恭敬道:“冯家世受圣上隆恩,必当尽心竭力报效朝廷。”
琉璃在旁轻笑道:“殿下,你常说冯总督忠君爱国,如今国难当头,冯总督更是大秦的擎天之柱!”
“冯总督,这是琉璃夫人。”轩辕绍在旁介绍道。
冯元破忙道:“夫人谬赞了。臣下只是个粗人,也不懂别的,只知道拿刀杀人,臣下早就说过,臣下是圣上的一头猎狗,谁要是敢危及大秦,圣上一道旨意,臣下就会像猎狗一样冲上去撕咬,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太子颔首笑道:“忠心可嘉,忠心可嘉!”
冯元破虽然在这边恭敬应对,一脸谦恭,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焦急,他只怕那伪帝忌惮太子之名,不敢阻拦,若是这时候召见太子,事情可就实在有些不妙。
片刻之后,便见太监匆匆过来,出了大门,大声道:“圣上口谕,朕身体略有不适,很是疲倦,今日不见任何人,钦此。”
太子皱起眉头,沉声道:“你可有说是本宫前来?”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才已经向圣上禀明,圣上便只有这道口谕。”
太子冷笑道:“本宫有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现在就要见父皇……!”他沉声道:“赵权,推本宫进殿!”
赵权犹豫了一下,太子冷冷道:“本宫的吩咐你不想听?”
冯元破皱起眉头,却是盯着那太监,悄无声息间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是他安插在伪帝身边的人,居仙殿分为中殿和东西两殿,巍峨宏伟,仅一个中殿就是宏阔无比,其中的太监宫女,都已经更换了一批,居仙中殿里的宫人,如今大都是后来更换进去,几乎清一色都是冯元破的人马。
那太监看到冯元破的眼色,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殿下,这是圣上的口谕。”那太监见太子要硬闯居仙殿,急道:“你若是没有圣上的旨意硬闯进殿,那可是抗旨。”
太子锁起双眉,琉璃此时柔声道:“殿下,圣上既然龙体不适,下旨暂不召见,殿下那就先等一等,你一路奔波,也已经十分劳累,等休息好了,圣上召见,再商谈国家大事,那时候反倒是事半功倍。轩辕将军奉旨守卫这里,殿下若是硬闯进去,圣上不单要降罪殿下,只怕还要牵累轩辕将军……!”
“殿下,武平府城,已经为殿下准备好歇息的地方。”冯元破不失时机道:“河西的官员,此时都已经往天宫这边来,想要听候殿下的垂训。”
太子盯着那扇只开了一道缝隙的居仙中殿大门,沉吟片刻,终于道:“本宫去见皇后!”
第一六零六章 遮风挡雨
居仙东殿寂静无声,这一次太子却并没有让任何人陪同,只是下令包括琉璃在内,都在外面等候,这大殿之前的广场修建的平整光滑,宛若一面巨大的玉镜,道路也是宽阔整齐,太子的轮椅拥有机关,并不费力气便到了居仙东殿门前。
皇帝没有召见,但是作为太子,求见皇后,向皇后请安,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虽然皇帝身边的宫人大肆更换,但是皇后身边却并没有被调换宫人,居仙东殿上上下下服侍皇后的太监宫女也有二十多号人,作为大秦帝国的国母,区区二十多人,实在不多。
太子来到东殿门外,吩咐守在门外的殿前太监进去通禀,那太监显然也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来到河西,急忙入宫禀报,太子静静坐在轮椅上,抬头望着天上已经升起的明月,看上去满腹心事。
并没有等太久,太监出来回道:“殿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凤体不适,此时不宜相见……!”
太子脸色一沉,只是冷冷道:“推我进殿!”
“殿下……!”
太子双眸如冰,盯着太监,“本宫之命,你难道敢违抗?”
那太监左右为难,太子已经沉声吼道:“还不过来。”
太监打了个冷颤,竟是不敢抗命,上前来,从平梯将太子的轮椅推到殿门前,见到太子冷视自己,急忙吩咐两人过来将太子的轮椅抬入了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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