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冷哼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这个扣扣缩缩又小气吧啦的婆婆心里还打着小九九!生怕自个屋拿了那礼钱儿去办席,打了那钱儿的主意!
王氏气的不轻,她心里自有一股莫名的坚持,红玉后来病成那个样子,都是自个成日在跟前喂吃喂喝,到她去了,床前送终的也只有她跟良东翠喜几个,又是擦洗身子又穿丧服,陈刘氏不过只闻讯赶来哀嚎了两嗓子,到了这会儿,自个想为她办个完整的丧事也不成?
宝珠就站在她娘跟前儿,这会也忍不住去开腔,“不成,席在我屋办,昨个娘跟亲戚们都知会过了!”
陈刘氏嘴一撇,咧宝珠一眼,“小娃儿知道个啥?”又瞅一眼王氏,“现如今铁富还在着哩,那钱儿……咋也由不得你跟铁贵做了主。一会儿我跟你爹去通知亲戚们,叫他们到东边去招待。”
王氏冷笑了一声,领着宝珠转身就往屋里去,陈刘氏努着一张嘴儿还想说什么,才开了半句口就见王氏带着娃儿转身走了,气的在后头小声呸她一声。
王氏絮絮叨叨跟陈铁贵数落着方才的事儿,末了,又说,这一回铁了心的,就在自个屋里办,时间就定在今晚,甭管陈刘氏办不办,自个倒贴钱儿也要办。
陈铁贵也是这个意思,弄啥前头丧事都是在屋里办的,酒席倒要去老屋?他跟媳妇照料老二媳妇这么些年,搭进去的钱儿早有两贯了罢!这个时候偏计较起那么丁点钱,真不愧是他娘的风格。
商量好了便去准备,王氏娘家这回来的人不多,李氏来了呆了不大会便走了,就宝珠大舅跟大妗子这会儿还留在屋里,原也是怕王氏有个啥要帮忙的地方,王氏本还说早些遣他们回去歇着,这会儿忙去找他们帮忙准备丧席,自个则去邻居家凑桌椅碗筷。
宝珠跟积德两个都被打发去割肉买鱼。润生去通知远亲近邻的,这回时间紧,王氏早打定了主意,有那些个路远的,赶不及今个来的,自己便备了礼去还,务必要将丧席办的妥妥帖帖的。
前头收的钱儿,王氏生怕婆婆因为自己办席拿那钱儿生事,惹出事端来,钱儿有两贯半,自己干脆一分没动,叫来良东,将钱儿交给他,仔仔细细叮嘱他,说是今后他娘不在了,秀娟到她屋也受不得委屈,倒是他自个,将来用钱儿的地方多,精打细算的用。
良东也知道这回就因着收下的礼钱儿他大婶子跟他奶奶起的风波,他早就明了事理,心里自有想法,觉得她娘在大婶子屋里本就欠了她们许多,这回办席,瞧大婶子的意思也是要自个出钱的,他打定主意那钱儿将来一分不少的都给王氏。
陈刘氏得了王氏今个要办的消息,领着翠芬两个跑来要那钱儿,良东却摇着头不肯给,陈刘氏骂了他好一顿,说是他娘才去,他便紧着帮他大婶子拿钱儿,气的王氏又在屋里跟她吵了起来。
好在良东是个主意正的,陈刘氏怎么说,那钱儿他也不交出来,陈刘氏只得悻悻地走了,她卯着劲的让王氏办不成,回屋便跟丈夫闺女添油加醋地说着王氏敛了财,陈二牛气的不轻,说是自个屋给老二媳妇办丧筵,也不稀那些钱儿,就是勒紧了裤带,今晚也要办上,他们老两口出面,亲戚们好赖也要给上几分薄面,王氏那边肯定是办不成的。
陈刘氏紧着就去通知亲戚,亲戚们先前得了王氏的通知,这会儿又听说到东边陈家去吃席,各个摸不着头脑,纷纷又跑来王氏屋里问陈铁贵到底是咋回事,王氏便笑着说不碍事。谁家掏了多少礼她记得清,依着各屋的情况挨个去谢,遇上屋里条件不好的,当下便感激他们行的礼。
又叫他们晚上照常来,说老二媳妇的席,自个屋里掏钱儿办是心意,老屋办跟自个屋是两码事,他们愿意去哪家便去,若是来了自家,她替老二媳妇跟良东谢谢他们。
陈刘氏逢人便去诉说王氏办席是为了吞下老二媳妇办丧的礼钱儿,叫他们今个一定要去老屋,翠芬也动员了里正屋里的亲戚们,早早就在老院里忙活着,母女俩同心,偏叫王氏办不成,打不了那钱儿的主意。
这事后来在村里少不得又成了一笔笑谈,暂且先略过不提。
陈铁富早在这中间被他们忽略了去,张红玉下葬那日,他一句话儿都没留便走了人,这回别说是陈家,连良东也彻底对这个爹死了心。
王氏抽空便问他:“头七过了,去县里跟你妹子一块在铺子干吧?”
他闷闷地点着头,“都听婶子的安排。”
王氏笑笑,“你如今大了,自个也要有个主意,不管是想在屋里种地,还是跟你妹子去县里,婶子都支持着你。”
良东眼圈微微一红,忍了眼泪扑通跪倒去谢她,“婶子对我和我娘的恩情,这辈子怕也还不上!”
王氏急的拉他起来,才听他又说,“如今娘去了,我想去县里帮宝珠妹子的忙,不想在屋呆着。”
王氏想想也是,良东以后在陈家老院住着,那能过上啥好日子?从前陈刘氏那样喜爱老二媳妇,还不是见天儿数落刁难她,更别说良东娃儿了。
想了想,便问他:“你爹娘留下的几亩地该咋办便咋办,婶子屋里够吃够喝。”
良东点点头,“都想好了,租出去四亩,余下两亩就留着给润生弟去种,他勤快人,一准能打理好,婶子以后要养活秀娟,屋里多了一张嘴,收获的粮食婶子屋里用的着。”
王氏不由得叹,“乖娃儿真懂事,跟你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提起张红玉,忍不住又掏出帕子擦一把眼泪,这才站起身,叫良东跟着他叔几个去院子招待客人,宝珠娃儿还在灶上做着菜,自个要去帮忙。
傍晚,亲朋们陆陆续续来了,王氏又让积德几个用纸笔去记,原本王氏想着,能有一半人来便好,谁知亲戚朋友的几乎来全了。
陈翠喜不消说,这回立场自然也站在王氏这边儿,她这一段儿日日跟王氏一块,眼瞧着她是如何处理张红玉的后事。不得不说,因着宝珠的关系,这些年她越发的拿王氏当自己人,她性格本就是对事不对人的,早些年没出嫁时便敢和她娘犟嘴,这回陈刘氏做的过分,她也跟着来气,前头还私下劝说王氏,屋里再多的钱儿,哪经得起那样折腾,宝珠娃在县里,成日多辛苦才赚那么些钱儿!钱儿到手,还没捂热就紧着拿屋里,那钱儿不比种地来的轻松!不如就用了那礼钱儿,花在丧席上,也合情合理的。
王氏听她那话儿,暗自有些不喜,觉着她管头多,听那语气倒像是指责着自己乱花了闺女的钱儿。宝珠娃儿自个亲亲的闺女,啥时轮上她替娃儿念叨了?
面上倒也没表现出来,说是自个屋就是白掏了那钱儿,不去靠宝珠,自家地里的收成缓一缓也能缓过劲,可红玉人都没了,好赖那钱儿给侄子留着。
傍晚开的席,吃了小半个时辰,王氏便站起身,笑着招呼亲朋好友的吃好喝好,感激着大家能赏这个脸儿,有那几个喝的多的,便吆喝着叫起好来,说是这回闹出这两家子席的事,大家都认可着王氏哩,铁富媳妇是在王氏屋里发的丧,又在屋里起的灵堂办的事,到了吃酒这一环,大伙必定是要来的。
陈翠喜笑着跟王氏咬耳朵,“这帮亲戚一个一个都眼明心亮着哩,估摸着回去后一想就明白了事由,偏都不吃我娘那一套。”
陈刘氏气的在屋里大发脾气,准备了整整十桌儿,每桌已经上了瓜子点心,到了饭点儿,就是不见人来,灶房里准备了一下午,这会儿热菜凉菜的各种材料堆满了,就等着客人一来先上凉菜哩。
偏叫老头子出门一打听,才知道亲戚们都上了西边王氏屋!就连陈家那些人,陈二牛几个兄弟堂兄弟的,全都去了儿子屋里,给自个屋一点面子都不给!
里正站在院子里听她嚷嚷的心烦,叹了几口气,一甩手,出了门,往王氏屋里去了。
王氏这边丧席办的圆满,但凡来的人,王氏都记了名儿,领着良东挨个去敬他们的酒,给屋里帮过忙的长辈们也叫他挨个去磕头告谢,一番礼数做的极周到,亲戚朋友们心头也舒坦,直夸着王氏会办事。
第113章 母女争执
这回的丧席虽然办的仓促,却得了不少亲戚邻居的帮衬,宝珠大舅跟大妗子一直在屋里忙活到晚上,等客人都散尽了,这才得空进堂屋歇一歇。
王氏也劳累了一天,丧席办的这样圆满,这会儿忍不住就松了口气,半靠在炕上跟宝珠舅舅妗子她们说着话儿。
宝珠心里正郁闷着,二婶子的丧事算是办完了,可心里却总觉着空荡荡的,又带着些许失落和感慨。她也不进屋,反而去院子里头收拾起残羹剩菜。
积德从堂屋出来喊她,“妗子让你进屋歇着哩!说是那些个明个再收拾。”
宝珠摇摇头,“我不累。”她提着木桶挨桌去倒剩菜,十来桌,够自家的猪吃上好些天儿的。
积德重重叹了几声,走到她跟前,一把夺过桶子,“院子里蚊子多,你去灶上烧水洗碗!我倒剩菜!”
宝珠诧异去瞧他,见他脸上带着满满的关怀之色,心里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别扭,只觉得他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一时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朝积德扯出一个笑脸,转身进了灶房,每当她心情郁闷时,总喜欢找些活儿去干,十来桌的碗筷加起来,足够她洗上半个来时辰了,明个自己要返回县里,省的她娘再去收拾。
王氏屋里聊着天儿,记挂着宝珠,不大会儿又下炕去灶房瞧她,见闺女最近憔悴了许多,昨个夜里又没睡,今个又忙活一整天,小脸苍白苍白的,眼睛下头已经带上了两坨淡淡的青影。
叹了一声儿,眉头轻皱着,柔声嗔她,“我娃儿做啥这样勤快?明个娘收拾就成。”
宝珠应了一声儿,站起来推她出去,“一会儿就洗完了,娘快回屋歇着。”
王氏瞧她说话也没个精神,知道娃儿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丧事,心里头还没缓过来,便搬了个凳子往她旁边坐,挑些闲话同她说,瞧着闺女也不怎么打起精神回她,想起今个跟良东说的事儿,便交代宝珠,“你良东哥是个老实的,也没啥脾气,才死了娘,是个可怜娃儿,过些时候跟你去了县里,平常多照应着些。”
宝珠点了点头,跟王氏说起自己的想法来,“铺子里就我一个厨子,我想教良东哥做菜,等年底没个准要换个大铺面哩。”
王氏怔了怔,皱眉问:“年底就换铺面?还换个大铺面?跟你姑商量了没有?前头咋也没听你提起过?”
宝珠摇摇头,“还没,现在只是想着,还不一定能不能成。钱儿总要提前攒些的。”
王氏面上有些担忧,“生意做的好好的,换了铺面该没有影响吧?”
宝珠笑着让她宽了心:“有咱陈记的牌子,就算换个地儿也不怕没人来!”
王氏点了点头,“我娃儿想换就换吧,娘也出不上多大主意,今年屋里宽裕,好赖不必在你大哥读书上头花钱儿。”想到什么,扑哧笑出声儿,“要按你爹的说法,那都是冤枉钱儿。”
宝珠也跟着笑出声,王氏笑着去摸她的头,“秋收后有了余钱儿都给你拿去。”
宝珠摇了摇头,“若要换大铺面,咱屋里那些钱儿是远远不够的,到了年底,铺子约摸能赚下些钱儿,换铺子的事儿,我想跟人合伙。”
王氏半惊半疑地问:“和谁合伙?县里你又认得啥人?”
宝珠怕她不放心,便将贺兰锦跟她商议的事儿前前后后跟她说了一遍,王氏这才稍稍安了心,“既然人品靠得住,又愿意帮咱的忙,这事倒也是能考虑的。”想了想,又叮嘱她,“虽说是你大哥的同窗,还是要多长些心眼,人家屋里就是生意人,脑瓜子灵光着哩。”
宝珠扑哧笑出声来,“贺兰哥才不是那种坏心眼子人咧,他屋金山银山都花不完,哪还能惦记别人屋里的。”又笑嘻嘻和王氏描述起大头在县里的情况,“大头哥在铺子里住着,勤快的紧哩,那日才住下,当晚就干活。”
王氏点点头,“你双喜婶子今个还跟我说哩,大头亏得你照应了。”想了想,便说:“说起来你良东哥去了还得寻个住处哩,娘这也一时半会儿的走不开,你婶子走的急,秀娟娃儿过继的事耽搁下了。”
宝珠琢磨半晌,拍着手说:“大头哥夜里还在铺子里住着,租个房,让良东哥跟大头哥一块去住也好。况且租个小房也不贵。铺子冬冷夏热的,不叫他们住着受罪。”顿了顿,又问王氏:“娘说给良东哥月钱儿开多少合适?”
王氏点着头,“这钱儿少不得要花,总也不能让你良东哥也睡在铺子里,你姑那小院落娘瞧着也吃紧!”又嗔怪宝珠:“铺子是我娃儿的,还能由着娘的意思来?工钱儿我娃儿看着给就成,不过总得记娘一句话,咋样也别亏了你哥,你哥心实在,不比外头雇来的,都是咱自个儿屋人。”
宝珠点着头,“知道,前头大头哥那一回,姑就让去住哩,我没应下,怕给姑添了麻烦。”又撒着娇去朝王氏皱鼻子,“娘说的不算,我的铺子就是娘的铺子,娘说开多少就开多少!”
王氏笑着嗔她,“这娃儿!”想了想,便跟宝珠商量,“要娘说,月钱儿先给开上两百文,将来上手了,学了你的厨艺,再往高里涨!”低声叹了叹,“就是你姑那,将来不知开多少才好!”
宝珠笑嘻嘻说着,“我打算铺子今后渐渐做大了,以后每年底给姑分些分成。”
王氏瞪她一眼,“这娃儿!你姑毕竟是外人,咋能那样去分钱儿?”
宝珠不乐意了,撅着嘴儿反驳王氏,“前头姑帮忙,铺子才能那样顺利,姑身子不好,还成日到铺子帮着忙,一月才给着两百钱儿,成日在姑屋里吃,在姑屋里住,过生辰姑都惦记着!积德哥对我像亲妹子,姑父人也好!可我还没回报上姑,心头早就不舒坦了!将来铺子赚了钱儿一准不能少了姑!”
王氏被她说的当下便愣住了,闺女还是头一回这样立场坚定地反对着自己,心中蓦地涌起一阵酸楚,往外头瞧一眼,压低声说,“这娃,跟你二哥一样实在,谁要对你好了,巴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人家?娘还没说啥哩,就冲着娘吼了?”
宝珠低着头不吭声,王氏又说:“娘原本也不是那意思,吃水不忘打井人,前头你姑的恩情是得慢慢还,只是铺子是咱们自己的,你姑到底跟咱们远着一层,哪有你亲亲的堂哥亲?将来铺子的事,还是多亲着咱自己人去商量,往后娘一得闲了就去县里呆一段,到时你姑也能好好歇些时候。”
她话音刚落,宝珠便收拾起碗筷,卷起袖卷,麻利端着盆儿去院子里倒水,倒完水也不进灶房,直直进堂屋跟舅舅妗子们说了不大会子话儿,独自回了厢房。
王氏气的直跺脚,闺女从小就懂事,从也没惹着自己心头难过,唯有这一回,她便气的不轻,心头酸酸的,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起来跟丈夫说着这事。
王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叨,“我这个做娘的,还及不上她姑?小时候那样听话,咋去了县里几年就变了样?她认准了她姑好,就是每年分给她姑一些钱儿又怕啥,娃儿做些啥事,我啥时是不支持的?不过是说些贴心话,瞧娃那态度!”
陈铁贵原也没说话,听着媳妇伤心着,索性一骨碌翻身坐起,叹了一声,“这话你说的也不对,咱闺女性子实,要给她姑分钱儿你就应着,非要去说些她不爱听的,回头再气了自个儿!”
“哪里是因为分钱儿的事气着了?”王氏吸溜几下鼻子,长长叹口气,“闺女越大越难管,一颗心尽向着旁人,我这当娘的心头难受的紧。”
陈铁贵也知道现在不是数落王氏的时候,却仍是没忍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