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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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满园-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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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刘氏瞅了瞅西屋,声音压低了些,“润生娘还坐月子呢吧?”

陈铁贵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应了一声,就见他娘从堂屋门帘子探出一颗头,笑容满面地招呼:“他婶子,好些日子不见了,快来!”

赵刘氏“哎”了一声,大力拍上铁贵肩膀,“我进去与你娘叙话,你且忙你的。”滚胖的身形一摆一摆地朝堂屋去了。

王氏在窗子缝瞧见赵刘氏进了家门,丈夫一进屋,便爬起来压低声音问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瞧她那副讨好相,没准有啥事求到娘头上,你去堂屋口听听去,她跟娘说什么?”

陈铁贵闷声道:“不合规矩,我一个男人家,跑去听墙根,这是你们女人家干的事!”

“我要不是月子里,早就去了,哪还轮到你?你去还是不去!”

陈铁贵跺跺脚,眉头蹙的老深,“我不去!”

王氏自知这件事上是难为丈夫了,也不再跟他置气,想了想,还是将心中忧虑说了出来,“娃他爹,你说赵家婶子突然来找娘打的什么主意?”

陈铁贵将两手攥了起来,猛地打断道:“串个门子能打什么主意,你就爱瞎想!”

王氏朝堂屋努了努嘴,“她家俩儿媳个个生的孙子,往常她便将抱个孙女挂在嘴边,如今正赶上咱们家宝云和宝珠生来,她来会不会打了咱孩子的主意?”

陈铁贵“唰”地站起身,“瞎想啥么!就算她打了主意,娘也不会答应。”夏里蚊子多,替妻子将蚊帐拉下来拢了拢,转身出了房门。

这几日正是“大暑”,太阳死晒死晒的,方出屋,霎时便出了满身的汗,陈铁贵盯着东屋站了一会,赵刘氏与他娘叽叽咕咕的谈话声不时传来,听的不是很真切,太阳晒的他头皮发疼,陈铁贵心中一时有些没来由的烦躁,便到鸡舍旁的柴禾堆里,拣了几根粗壮木头,一下一下劈了起来。

王氏撩开帘子,瞧见丈夫在鸡舍旁咔咔地劈柴,心中又好笑又来气。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她从头到脚还捂的严严实实,出了一身臭汗,只得下床拧了个帕子稍稍擦洗了一番。

日头偏西的时候,赵刘氏才从东边堂屋出来,王氏听见声响便撩开帘子往外瞧,瞧见赵刘氏脸上喜气洋洋的,心中那块大石头便愈发沉重起来,想她嫁入陈家十来年,做饭干活样样是好手,除了与婆婆陈刘氏时不时小打小闹的磕磕绊绊,平日里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样样尽心,却不得婆婆欢喜。

不同于老二媳妇张红玉性子沉默寡言,事事顺从婆婆,王氏却是个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出嫁前在家中也是爹娘偏爱的,哪里受得了婆婆的小气抠门,平日里时有冲突,好在丈夫陈铁贵心疼她,私下总要劝说劝说。

看着睡的香香甜甜的两个小奶娃娃,王氏心中一酸,忍不住抹了两把泪,“娘的乖女儿,娘让你们来到这个世上,却要过上贫穷的生活。”

小女儿宝珠忽然睁开了眼睛,两颗黑宝石一样的眼珠子好奇地盯着她,王氏心中又是一软,将小女儿抱在怀中,美美的亲了几口。

小女儿宝珠生的白白嫩嫩,平日里也很乖,吃了奶便睡下,很少哭闹;大女儿宝云却难伺候的很,白天睡着,夜里却要醒来三四次,折腾的王氏每夜起来喂奶。

两个孩子皆是骨肉,小女儿生的可人,小小娃娃便看的出性子安静乖巧,她更加疼爱小女儿也算是人之常情——王氏这样宽慰着自己。

宝珠早已醒来,听到王氏两口子方才的顾虑,心中也有些同情王氏,她前世是个孤儿,从未体会过来自于母亲的疼爱,此刻被王氏拢在怀里,只觉得十分亲切。

因着近来地里没活,全家闲了下来,王氏估摸着宝珠这会子起来怕是饿了,便将衣衫解开,宝珠也熟门熟路地找到位置喝起了母乳——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她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可小奶娃的肚子饿的极快,拗不过肚中饥饿,宝珠便将心中的尴尬抛开,依着本能喝起了母乳,日子久了,宝珠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心中便思量着,“我虽然投生在农村,可王氏和陈铁贵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除了家中清贫,一切看起来还不算太坏。”

况且,初次体会到母爱的宝珠心中还是有一些期待,加之时日已久,渐渐也放下了对前世的执念,决定放宽心好好生活,“既然投生在这里,爹和娘又是善良的农家人,将来做一个古代农家孩子,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种地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她这个美好的愿望还是很快便蒙上了一层阴影,第二日晌午,宝珠正在床上与陈铁贵玩耍,陈刘氏从外间进来,手中提着两个纸包,咯吱窝里还夹着两块布料,一块青色的,另一块花布。

一进门便呵呵笑着,“秀儿,这是你赵家婶子送来的,赶明儿给你和两个孩子一人做一身衣裳,那块青色的给你和润生一人一件。”

王氏猛地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赵婶啥时变得那么大方?谁知道收下了这些要用什么人情来还?这布料子娘若是喜欢了便自己收下,我和铁贵是不要的!”

陈刘氏脸上僵了僵,干笑了几声,“你赵婶子是瞧见咱家日子过的紧巴,如今又多了俩女娃子,想抱去一个来养。”

第4章 定局

在农村,家中贫、孩子多时送儿送女也是常有的,平日里常听说哪村谁家生了女儿送了人,谁家孩子太多拿去卖,心中倒十分平静,如今事情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王氏却淡定不起来了。

王氏猛地掀开薄被,抬脚将两块布料狠狠踹下地,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婆婆陈刘氏,“就这么些破布就想把我的孩子卖了,门都没有!”

陈刘氏神色黯了黯,耐下性子柔声劝说,“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五月里麦子没多少收成,明年收成前这日子可紧巴了,但凡有一点办法,娘也不会答应把孙女送走。”

不等她说完,王氏狂躁地打断,“哼,你得了好处却要卖我的孩子,这东西你从哪得的送哪去,孩子我不卖!”

“娃他爹,你倒是说一句呀!咱的孩子都要被娘拿去卖了,你还愣着?”

陈铁贵长长叹了一口气,“娘,把东西退回去吧……”

陈刘氏心中伤感不已,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媳妇只看见她贪钱,却看不见她为家中做的一切。今年收成不足,她将全部家当——四贯钱取了出来,这钱她省吃俭用攒了好些年,原本预备着买一只小牛犊,可老天爷不长眼,偏遇上旱年,一家十来口人吃喝全无指望,但凡条件好些的亲戚逐个借了个遍,每每饱受亲戚的冷淡刻薄,钱儿还是一个没借到手,她前些日子便忍痛将买牛犊的四贯钱拿出来,给家里添置了过冬的粮食,饶是如此,若不省吃俭用,怕也是熬不到明年五月前的。

赵刘氏的确给了她五百钱,可若说起来,这钱将来还不是要花在一家十来口人吃吃喝喝上?对于她为一大家子做出的操劳贡献,媳妇不谅解,儿子竟也不谅解,陈刘氏便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好的很,你们如今长本事了,要眼睁睁看着家里十来口人饿死不成?”

三人各自沉默了一会,陈铁贵忍不住哀求了一声,“娘……”

“别叫我娘!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畜生!我白白拉扯你到这么大!”陈刘氏倚着木质矮柜抹起了眼泪,“如今你有了媳妇就再也不听娘的,你是家中老大,娘和爹从来没有亏过你,如今你长了本事了,跟着媳妇一起骂娘贪钱儿是不是!”

“娘……我没有……”

“要不是家中困难,娘怎么能收下那钱!啊?”陈刘氏一边抹泪儿一边吸溜鼻子,斜了一眼王氏,“反正钱儿也收下了,事情也说定下了!要怪还得怪你媳妇没有生俩的命,家中困难她偏偏就要生了俩!家里怎么养活的起?她倒指着娘的鼻子骂!哎哟,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哟,还要看着儿媳脸色过日子!”陈刘氏越想心中越委屈,干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让旁的听见了该怎么说秀儿?”陈铁贵从背后架起他娘,憋了半晌憋出一句,“卖!卖还不行!”转而对媳妇王氏说,“娃她娘,这次就依了娘,等以后日子好了咱再生几个。”

陈刘氏脸色好了一些,又断断续续说着,“你赵婶子家条件好,偏就喜爱个丫头,看上了咱家宝珠,宝珠去了以后日子怎么也比在咱家舒坦,离得又不远,邻里邻居的又不是再见不到了。”

陈铁贵一边苦口婆心劝慰陈刘氏,一边小心翼翼看着媳妇王氏的脸色,他知道王氏一向最喜爱幺女宝珠,见王氏反应并不激烈,稍稍放了心,想着和王氏好好说道说道总有余地的。

陈刘氏过了会子终于停了哭声,掏出帕子擦了把脸,语气平稳了些,像是赌气般梗着脖子并不看王氏,“娘好赖是一家之主,你要听娘一句,便将宝珠给了赵家,宝珠又是个丫头家,将来你拿什么好嫁妆给她?去赵家总不会过苦日子的。况且赵家隔了不远,平日里总不至于见不上面的。”

停了一会,见王氏没说什么,这才叹口气走了。

陈刘氏前脚走,王氏后脚便炸了毛,将小宝珠紧紧抱在怀里,尖叫道:“陈铁贵!你可听好了,你要真犯糊涂要将咱娃送走,以后的日子也别过了!”

王氏方才听见婆婆陈刘氏将买牛犊的钱拿出来买了粮食,心中算了算,一石包谷面五百文,四贯钱能买八石,而作为主要耕地牲畜的牛,一只牛犊便要三贯钱儿,所以说,她平日里到底还是误解了婆婆;一时又想着,这些钱原本还不是给小儿子攒的?不过是遇上家中困难才拿不得不出来罢了,心里一时觉得婆婆不容易,一时又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孩子,想来想去心里也没个主意,毕竟婆婆这次确实掏了血本,又想起家里的日子,心中便稍稍有些松动。

王氏含泪瞅着两个闺女,见宝珠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地乖乖在她怀里躺着;宝云嘟着小嘴睡的香甜,心中便是一阵柔软。

王氏心中权衡了半晌,坚定地摇了摇头,“宝珠左右是不能送走的!”

“娘方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也不是将来见不到宝珠了,现在家里困难,且先听娘一回,回头家里缓过劲来了,娘还能亏待咱们?”

“呸!说的好听,指望你娘将来给我什么富贵日子不成?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被你娘迷糊了脑袋非要把宝珠送走!”王氏一边急急忙忙穿着鞋,一边发狠话,“我这就带着宝珠回娘家,我娘心疼我,家里再困难也不会像你娘一样卖我的娃!”

“哎呀呀!你这又是做什么?月子里不能下床!”陈铁贵急的跺脚,一边拦着媳妇一边劝,“娘也那么大年纪了,咱们少和她置些气,若是你不同意将宝珠送走,我再和娘说说,看看宝云行不行。”

王氏乍一听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可扭头见宝云睡的香甜的小模样,虽然没有妹妹宝珠白嫩,可也是自己十月怀胎亲生的闺女,鼻子一酸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陈铁贵紧紧地搂住媳妇,两口子一个沉默,一个哭声悲恸。

第5章 心结

这一夜,注定有两个人心中无法平静。

背对着陈铁贵,王氏死死闭着眼,隔一阵子肩头便抽动一下,伴随着一声抽噎,王氏拱了拱身子紧了紧被角,仿佛这样就能离丈夫更远一些。

陈铁贵侧身搂着王氏,心中也极不是滋味儿,不停在王氏耳边安慰着,“秀儿,下半年我去县里做工,赶明年日子好些了咱再生个女娃子,到时娘还能说啥?”

王氏一肘子撞向陈铁贵,闷声不语。

陈铁贵又朝妻子跟前儿凑了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宝云过去了,你若是不放心,便隔三差五过去看。”

王氏猛地掀开薄被,一骨碌坐起身,“我呸!赚多少也买不回我闺女,你娘心狠,你也跟着心狠,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嫁到你们陈家来!”

陈铁贵一言不发地搂着妻子,任由妻子连锤带打地在自己身上发泄着怒火。

第二日,两口子早早便起了身,王氏将宝云收拾的利利索索,抱在怀中舍不得撒手,早饭过了小半会,赵刘氏便领着大儿媳张氏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门,王氏听见一干人在院中和婆婆陈刘氏寒暄,便将脖上一根红绳拽下来,小心翼翼地绕成几圈绑在宝云的小手腕上,眼泪便止不住往下落。

陈铁贵见状抱起宝云要往屋外去,王氏突然跳下床拦住丈夫,“娃他爹,宝云还那么小,你去说说,让我再喂些日子,好歹满月了在走,啊?”

“人都来了,说好的日子咋能反悔?这不是让咱娘难做?”

王氏还想阻拦,陈铁贵抱着媳妇上了床,一双手按着王氏肩头,语气也有些发酸,“赶明儿你月子过了,咱天天去看宝云。”

王氏瘫坐在炕上,看着丈夫抱孩子一步步走出房门,一头哭倒在炕上。

赵刘氏从陈铁贵手中接过宝云,与儿媳妇两人正说的欢喜,冷不妨从西边传来一阵杀猪似地疯喊,赵刘氏脸色僵了僵,“她婶子?这是个啥意思?咱不是前几天说好的么,咋?你儿媳不乐意?”

陈刘氏陪笑道,“说好的事儿哪能改?咋说也是身上掉下的肉,说走就走有些不舍罢了,过些天便好啦,不必理会她,咱们屋里坐着去!”给陈铁贵使了个眼色,忙招呼着赵家婆媳二人进了堂屋。

赵刘氏的儿媳张翠平也是个有眼色的,见陈刘氏连个招待的点心都没准备,便说,“婶子,你就别忙活了,我和娘坐一阵子就走。”

赵刘氏一屁股坐在炕上,掏出汗巾抹了把脑门子,一喘一喘地说,“就是,他婶子,快别忙了,我和翠平就走。”

陈刘氏挨着赵刘氏坐在炕头,瞧见赵刘氏哄了哄宝云便将宝云交给儿媳张氏,瞧那面色似乎还不太欢喜,张氏面上倒开心的很,抱着宝云倒像是抱着自家孩子般亲切,便连连摆手:“我那儿媳就是个倔脑子,非要宝珠留下来,怎么说也不行,我琢磨着宝云宝珠都是一个娘胎里的,将来大些了总不能差太远了。”

“我原也是看上你家幺孙女了,那模样在咱农村可不多见,将来不定长成个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儿呢。想想你这话说的也是,双胞胎总也不能差太多。”话题一转,“你家大儿媳平日里我看着也怪老实,没成想倒是个牛脾气,方才她那嚎叫,可把我们娘俩吓坏了。”

“嗨,别提了!”陈刘氏一拍裤腿,“我家秀儿,下地、煮饭、针线活样样不差,平日招待邻里亲朋礼数也周全,可就在这事上,跟我和娃他爹都犯起了牛脾气。”陈刘氏当着外人面还是极其维护自家儿媳的,村儿里总有那么一些好生是非的多事婆子,赵刘氏便算得上是其中一个,对于她来说,自家人再不好,那也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的家事,自然不愿多与赵家婆媳多攀扯。

赵刘氏瞧见陈刘氏不愿多说,也不再提王氏,只问了孩子的详细生辰,又寒暄了些有的没的,西屋时有时无的哭号声也让她如坐针毡,正午不到便领着儿媳告了辞。

王氏因着悲伤过度,在炕上连着躺了两三天,这几日正是苞谷下种的时候,家里人全部下了地,陈刘氏每天伺候着王氏两顿吃喝,心中多少对大儿媳有那么一丝愧疚,这些天便也没再与王氏磕磕绊绊,反而常常坐在王氏炕头上好言相劝,毕竟是一家人,往后的日子总是要一起过的,若媳妇心中存下了心结,以后哪还有安生日子?

陈刘氏刻意的讨好王氏看在眼里,心中时时冷笑,面上对送走宝云的事倒只字不提,日子相安无事地一天天过着,王氏心中时时想着宝云走时的小模样,好在有宝珠整日里陪在她身边,宝珠乖巧懂事,醒来的时候也十分安静,不哭不吵,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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