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宝珠稍皱眉,又善解人意道:“少奶奶不必紧张,有老爷在,必会多多关照少爷。”
宝珠点点头,笑道:“多谢韩伯。”又问:“庆良少爷是?”
韩伯略有迟疑,想了片刻,垂眸道:“老爷夫人膝下只得一女,庆良少爷是夫人自娘家族中过继而来。”
宝珠点点头,摇了摇牵着魏思沛的手,笑道:“你若不惯,咱们便不去厅里用饭,回房呆着吧?”
他笑着摇摇头,“总要见的。”
韩管家笑道:“是这么个理儿,少爷乃是老爷所亲生,地位自然非比寻常,今后若要接管府中事物,焉能不见夫人?”
宝珠点点头,感激地瞧一眼韩管家,与魏思沛并排穿廊而过,刚步入一楼正厅里,韩远沛便起了身,笑道:“可歇好了?”
魏思沛淡淡扫一眼厅里众人,收回目光,眼瞧着面前三寸地面,轻嗯一声。
韩远沛见他仍站在原地,笑着朝他招个手,“跟媳妇来爹身旁坐。”
宝珠知道魏思沛打定主意不愿与在座众人见礼,她便也略低着头不吭气,待坐定了,两人仍未有表示,厅上安静的诡异,韩远沛轻咳一声,介绍道:“这是你的母亲谢氏。”又依次道:“你母亲身侧是你的弟弟庆良,他身旁坐着你的妹妹宜思。”
他说起谢氏时,魏思沛仍垂着眸,只说起他弟弟与妹妹时,才稍抬了眼。宝珠出于礼貌,只淡淡朝众人点个头,目光扫过韩夫人面上时,与她目光短暂交集,只觉得她目光极为凌厉,刻板的面目却又让人瞧不出她此刻的喜怒。
左右也不会高兴的吧,宝珠想。
一通话毕,谢氏提筷为韩庆良夹一筷子菜,“既见过了,这便开饭吧,孩子们也等了这些时候。”
谢氏刚发了话儿,韩庆良便不耐烦嘟哝道,“今个开饭极晚,我跟小妹早饿的慌了。”
韩远沛见他兀自吃开,放下筷子不悦道:“今日你的兄长回来,你怎先动筷子?”
韩庆良悻悻然放了筷子,不甘地将碗朝前推了推,偷瞄一眼韩远沛,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谢氏便笑:“他还只是个孩子,哪里经得起饿,这会儿怕是饿的顾不得了。”
韩远沛点点头,“你母亲疼爱你,只长幼有序,今个便罢了,往后须得你长兄长嫂先动了筷子才可动筷。”
韩庆良闷闷应一声,反倒一旁尚未开腔的宜思接话道,“爹爹说的在理,往常你是兄长,今个往后便不是了,瞧见没有,大哥大嫂正在对面坐着,你该有规矩些!”
韩远沛面上这才带了一丝笑意,“你妹妹比你懂事,你该多学学。”又夹一筷子菜进魏思沛碗里,柔声道:“今个一家人头一次用饭,也别拘谨,吃饱些。”
宜思瞧着自个面前空落落的碗,眉头一皱,撒娇道:“爹爹好几日没为我布过菜。”
她话刚毕,韩庆良目光不由落在魏思沛碗中,他极快地扒拉几口饭,哗地起身瞧谢氏,“娘,我吃饱了!”
谢氏抬手轻挥了挥,“下去吧。”又替宜思夹一回菜,含笑道:“少说些话,快些吃你的,你爹爹现下心思都在你思沛哥哥身上,哪里顾得上你跟你大哥?”
韩远沛皱眉道:“你大哥离家这些年,爹爹照顾不周,如今回来了,更要多关怀他些。”
宜思点头应一声,再不言语。
魏思沛低头默默吃着饭,除了韩远沛夹来那一筷子菜,再没主动夹过一回,对韩家人你一言我一语也并不放在心上,一顿饭吃的极沉闷,韩远沛像是瞧出俩人的拘束,语气有着淡淡的失落,“若不习惯,往后不必来厅里用饭,明个起让厨房送些吃食去房中用吧,爱吃些什么尽管与韩管事说。”
魏思沛放下筷子起身告辞道:“不劳烦了,我与宝珠家中还有些事,待大舅事毕了便离开。”
韩远沛怔了半晌,叹道:“有什么事爹若能帮得上只管开口,若不急,多待些时候,爹原本打算着为你在汴州开一家医馆,若在汴州,爹今后……总能照应着你。”
谢氏笑了,“这些个闲话明儿再说不迟,我瞧着思沛也乏了,今个早些去歇着。”
第203章 挑拨离间
一顿饭的功夫,初见了韩府众人,谢氏的淡然,韩庆良的排斥,宜思的乖张讨巧,宝珠一一瞧在眼里,告辞回房后,便与魏思沛商议着:“端看韩老爷这么些年连个妾室都没有,便能瞧出韩夫人的手段,她今个面上虽和善,我却瞧出她十分不喜爱咱们。”
魏思沛点点头,皱眉道:“大门大户总有那些个是非缠身,我既不愿认他,又对韩家家产毫无兴趣,待大舅放出来咱们便离开。”
宝珠行至书桌前坐下,点头笑道:“出来这些时候,该给爹娘他们报个平安,我给大哥写封家书。”想了想,托腮道:“这几日发生的事儿还是挑拣着说好些,省得他们担心,待回去了再跟爹娘他们细细说道。”
魏思沛摸出火折子点上几根蜡烛,将床头两个烛台一并拿去书桌上,“你瞧着写便好,只外头天暗了,这会儿写字儿费眼睛,左右也不急着,明个再写也成的。”
宝珠摇摇头,“下午歇好了,这会儿一点也不乏,往常这个时候铺子才打烊,回去热热闹闹跟三姑舅舅堂哥们吃了饭,回屋又跟表姐闹腾一会儿才歇下哩,积德哥没上省城时更热闹些,三天两头茶馆里听书去。”
魏思沛在她对面坐了,嘴角含着一丝浅笑,“宝珠。”
“恩?”
“你忘了,咱们前些个已经成亲了,往后跟爹娘住在一起。”
宝珠心头奇怪不已,歪着脑袋瞧他一眼,忽地伸出笔杆子在他鼻子上点一点,撇嘴道:“才没忘。”
他点点头,语气微酸,“宝珠爱热闹,没有积德又何妨?你爱上茶馆咱们便去,往后几时睡宝珠说了算。”
宝珠朝他翻个白眼儿,“他是我表哥,你是我丈夫,他性子欢腾,你性子沉静,怎么能一个样?咱们在一处,做什么都是好的。”
他眉头微微蹙起,“前些年我不在你跟前儿,不知错过了多少,咱们还没一同去过茶馆,也不曾一起逛灯会,我总想着,成亲后也要一件一件跟宝珠做这些事儿。”
宝珠摇头笑一下,双眸亮晶晶瞧他,“原来你还在意着这事哩,多简单,往后咱们每个傍晚都出门去,将县城逛个遍。”
他点点头,“好,宝珠愿意去哪儿我便跟着。”
宝珠笑笑,想起什么,皱眉提醒他:“我瞧着你那妹妹不是个善茬,今个明明挑唆着庆良与你置气,偏你爹娘只当她天真骄纵。”
他笑着摇摇头,“女孩子家总是心思最细腻的,只无论她安不安好心,我却不是韩府中人,根本不将那些放在心上,宝珠不用为我再生闷气。”
两人说笑着,时间不知不觉倒过的快,待家书写好了,宝珠也有些乏了,这才齐齐歇下。
陌生的环境,两人也没个睡懒觉的心思,第二日赶早便起身,宝珠醒时他已窗前站着,见他盯着后院竹林默不作声,忙轻手轻脚穿衣下了床,在他身后踮起脚尖,刚要使坏,他便笑嘻嘻转过身来,一把捞起宝珠,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
笑闹片刻,便有下人送来热水新衣,说是老爷今个早上专程派人出门买的成衣,魏思沛瞧着衣裳皱起眉头,吩咐道:“往后新衣裳就不必送了,我们带的衣裳够穿。”
又叫住小厮问:“你且去问他,我大舅的事儿办的如何了?再拖下去,我却没什么耐心,家中有事,总要回的。”
小厮赔笑着应了,慌慌张张退出了门,不大会儿复又跑了来,气喘吁吁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三小姐在下头候着。”
魏思沛稍皱个眉,询问的眼神落在宝珠身上,宝珠原想劝他往后还是别与宜思来往的好,转念一想,毕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索性住了口。略思量一番,笑道,“那便请她进来。”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便现出一个锦衣少女,她轻抬着下巴,步伐极快地行至近前儿,瞧一眼小厮手中所端木盒,嗤笑一声,“怎的?我爹亲自挑选的衣服大哥竟瞧不上眼?”神色语气竟与昨日晚宴中判若两人。
宝珠瞧她面目不善,轻按了按魏思沛手心,笑道:“素来朴素惯了,华服锦衣倒穿不习惯,还是留着府中人享用吧。”
宜思斜睨宝珠一眼,冷哼道:“这可奇了,我家中不但衣裳好,吃穿用度样样是极讲究的,昨个你与他不也吃的很香么?怎的今个反倒不惯了?若真有骨气,该早早离了我韩家才是!”
话刚毕,魏思沛便冷声道:“哪怕你府上遍地黄金又如何?我与宝珠从来也不瞧在眼里。”笑着拉起宝珠,“我不愿与小姑娘计较,咱们进屋清净着。”
宝珠点点头,叫住小厮,“将衣裳端进来放着吧,我便是不穿,拿来剪着玩儿倒也不错。”
气的宜思身体微颤,怒道:“穷人便是穷人,这般没骨气,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连我韩家族谱都进不得,竟还妄想取代我大哥?做梦,我娘在一天,你想也别想!”
屋里凉凉的声音传了来,“巴望得巴望不得韩老爷说了算,你娘再有本事只怕这辈子连个儿子也生不出,可惜了偌大的家业哟!”
宜思听了那话儿,当下顾不得仪表,冲上前去重重踹两下门,气急败坏道:“我韩家的钱庄当铺,酒楼食肆,也是你一个野种能巴望的?便是我大哥继承了家业,将来也要分与我一半,你们两个穷鬼趁早死了心才好!”
昨个方见这位大哥她便心中不喜,瞧他们穷酸的穿着打扮,她一眼便瞧出两人此行的目的,不过仗着亲子的身份回来争夺些好处的,偏一个个面上装的不在乎般,今个一早韩老爷去书院办公,她早早起身来,为的便是大肆羞辱他们一番,娘说的对,这样的人何必给予好言好语?在他们面前只管拿出大小姐的架子来。即便爹知道了,总也要心疼着自个,训斥两句也就罢了,她可不信她爹真能为了个野种不顾娘的脸儿。
大哥不过是姥爷族中过继来的,脑子愚笨,半点不如自己,她爹一向不甚喜爱,府中也只她真真得了爹娘宠爱,偏半路又来个大哥,亏得今个来一趟,否则还不知他们野心竟如此大,他们既要跟自个争,总要叫他们好看才是,她心头渐渐浮上一个念头来,听的屋内再无言语,脸上现出一丝冷笑,转身便往韩庆良院子里去。
韩庆良正不耐烦听夫子授课,刚打个哈欠,瞧见妹妹自拱门进来了,喜的手舞足蹈起来,气的夫子在他手上敲一记,“还请二少爷用心听!”
“怎的今个起都叫我二少爷!”韩庆良紧紧握了拳,气愤瞧着夫子道:“娘说大哥这几日便走!”
“这……”老夫子被他问的左右为难,正要说些旁的带过,便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穿过小梅园而来,风尘仆仆道:“二哥想的倒美,方才我可去倚竹楼探望过大哥,大哥且不急着走,不但不走,往后还要常住下来,爹爹那样喜爱他,往后二哥有的苦头吃了!”
韩庆良怔了怔,不可置信地问:“可娘说大哥要走的,大哥不喜住在咱们府上。”
宜思瞪一眼他,不耐烦地摆手,“且先不说这个,娘有事寻你,你跟我来!”又朝夫子道,“先生还请歇息着一会儿,午后用了饭二哥便回。”
老夫子见状只得点个头,心中叹一声大府事杂,石椅上歇下。
宜思拉着韩庆良直往自己院子里去,韩庆良兀自摸不着头脑,奇道:“不是娘亲寻我有事么?”
宜思叹一口气,没好气道:“我不那样说,夫子怎么放你走,二哥真蠢!”
韩庆良更疑惑,“到你院子来做什么?”
宜思顾不得数落他,急的带了哭腔:“你不知大哥心思有多坏,他想要霸占了爹娘的财产,将咱们赶出去!”
韩庆良惊的竖起眉,“这还了得?走,咱们告诉爹去!”
宜思忙拉着他,“爹那么喜爱他,怎么会信咱们说的话儿?”
“喜爱他?”韩庆良怔忪片刻,沉下脸儿来,“是了,昨个我那样早退了席,爹也没过问我吃饱了没有。”想了片刻,又奇道:“小妹怎么知道大哥是那样想的?爹就算喜爱他,他该不至于将咱们赶出去才是,不是还有娘在么?”
宜思说了半晌见他还不开窍,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恼道:“这话儿怎能对我说?都是我偷偷听来的,总而言之,他要害娘,害咱们便对了!”
韩庆良点点头,慌忙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宜思紧紧盯着他,压低声问:“你是不是讨厌他?”
韩庆良摸摸脑袋,心思被她眼神看的无所遁形,语气失落不已,“昨个爹为他训斥我,我不高兴,今个起丫鬟,婆子,小厮,连夫子都叫我二少爷!娘对我也冷淡许多……”
宜思眼睛一亮,笑道:“找些东西放在他饭食中。”
韩庆良疑惑不解道:“小妹怎么也不把话儿说全,那是什么东西,吃了会死人么?”
第204章 毒计败露
宜思笑的一脸高深莫测,“咱们府上每季除老鼠用的什么?”
韩庆良哦的一声,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下人们草地上洒的苦豆粉子?”
宜思点点头,“往常有下人误用了不也三两下毙了命?他一个北边儿来的穷鬼,便是误食了又何妨?只要爹娘不追求,还哪个替他做主?”
韩庆良面上带了些犹豫,“可……这总归是害人性命,这、若爹爹知道了,不知会怎么处罚咱们?”
“咱们?”宜思耸耸肩,轻飘飘道:“我今个专程来告诉你,你可要自行拿主意,若他留下,左右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儿,将来我总有一日要嫁人离府的。只苦了大哥,你若再不采取行动,爹爹那样喜爱他,这府中的一切将来都是他的!爹娘被他蒙蔽,哪里还肯听咱们劝?”
一番话说下来,见韩庆良蹙起眉头,面有丝丝动容,宜思笑了,“大哥再如何不忍,韩府里也只容得下一个继承人,我瞧着他不过是个草包罢了,比不得大哥万分之一聪慧,大哥何不将主意拿定了?再者,爹爹再喜爱他,他不过才来府上几日,总不至于为了他大动干戈。况且,我若不说,你不承认,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有谁知道是你做的?”
话及此,韩庆良长舒一口起,眉间隐隐带了一丝戾色,“你说的对,韩府只容得下一个大少爷!”
宜思浅笑着拉起他的手,“大哥这样想便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爹爹最烦优柔寡断之人。”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咱们府上的苦豆草向来在刘妈妈院子里收着,若最近大哥院里闹了老鼠,不妨要些来。”
韩庆良顺势一想便想了个明白,瞧向宜思的双眼隐隐含着感激,“还是小妹真心待我。你放了心,若事不成,我只管将事扛下来,断然不累及小妹半分!”
宜思笑的无辜,“那是自然,做与不做只在大哥,我原本也只来劝慰大哥的。”
韩庆良心中主意定下,便急匆匆告辞离开,他长这样大,坏事并非没做过,然而谋人性命还是头一回,这会儿手脚抑制不住都是发颤的,可想到小时候那回,自己调皮玩耍,害的随身伺候的小厮落湖而死,爹爹也只罚他禁足三日。这次的事儿,即便真露了馅,爹爹至多罚他禁足些时候吧?这样想着,不禁又定了心神,一路往刘妈妈所在的下人偏院行去。
只留宜思原地冷笑不已,暗忖方才闯入倚竹楼一通大骂想必便能叫他们气上一整日,不仅如此,好戏还在后头。
实际上她却是多想了,宝珠何等人?活了两世,心思自不比真正的十七岁姑娘,初时因她辱骂了思沛一句野种心头有气,事后细细想来便也释然了,便是野种,韩老爷不还用尽了心思巴巴请他来入谱?
魏思沛更不将韩府众人放在心上,他只担心宝珠因晌午的事儿生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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