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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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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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玩笑性试探的话,冉云生也以玩笑回了去,“我再等上六七年,可就成了老郎君了。”

苏大人眼色一黯,却很快掩了过去。

看完戏后,时已至午时,苏府备了筵席,请众人过去用膳。

一般歌舞筵席大都设在晚上,但因苏府没有男主人,不便留客,所以将时间挪到了早晨,也因此少了很多趣味

不过冉颜知道,苏悯儿得到了她这今生日最好的礼物,便是冉云生。纵然他不属于她,在这一天遇见,亦是美好的事。

“十哥,我们回吧。”宴席快至尾声的时候,冉颜小声对冉云生道。

冉云生也正有此意,便理了理衣襟,直身坐起,向苏大人道,“苏夫人,在下还有些事情,不便久留,这就先行告辞了。”

“今日多谢十郎赏脸来替小女贺生辰,妾身感激不尽。”苏夫人微微躬身。

冉云生连忙阻止道,“苏、冉两家一向交好,来贺苏娘子的生辰实是应该,苏夫人千万不要如此见外。”

苏大人笑着客气了一两句,便令沐管家送客。

冉云生起身与众人一一告辞,冉颜也随在他身后,换个行礼。

出了苏府后,丹颜看着冉云生郁郁的神情,不禁道,“十哥,拒绝便拒绝了,为何神色不愉?”

冉云生靠在马车上,苦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荒唐,又有些怜悯。”

冉云生靠在马车上缓缓闭上眼睛,眉宇之间不自觉的有些皱起。

他近些日一直心神不宁,冉颜亦没有再打扰他。

到了他们暂住的院子门口,一下车,两人先后下了车,看见了幻空等在门口。

“冉郎君,有个娘子来找你。”幻空见到冉云生,连忙道。

冉云生先是一怔,脸色陡然间惨白。

冉颜不由大奇,问幻空道,“知不知道身份?”

幻空仰头想了一会儿,“她认识邢娘,见着邢娘就晕过去了。”

第182章璎珞(2)

听说那位娘子是认识邢娘的,并非是他想到的那个人,冉云生面色渐渐缓和一些,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都是极为细微的动作,却未曾逃过冉颜的眼睛,她半开玩笑的道,“十哥不是在哪里惹了桃花债吧?”

“你还不了解我?”冉云生瞪了她一眼,抬步往院子里走。

冉云生模样出色,为人又十分温和有礼,因此对他有意的娘子多如过江之卿,但他向来洁身自爱,从不与人不清不楚,纵然常常去妓馆应酬,却至今未曾乱交。

按照冉颜的想法来分析,冉云生应该是那种追求精神上的契合远远多于肉、欲之人。

过了内门道,面前豁然开朗。

院子里几棵银杏树下亭亭立着一名绿衣女子,她垂着头,墨发如瀑在背后松松结了一个髻,发梢还滴着水,似乎刚刚沐浴过,阳光透过黄色的杏叶斑驳的落在她身上,莹白如玉的肌肤愈发炫目。

女子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清冽的目光落在冉云生身上,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喉咙里。

冉颜分明看见她的口型是:十郎。

冉颜认出来人,朝她微微颔首见礼,“齐六娘。”

齐六娘神情恍惚的回了礼。

冉颜便识趣的领着幻空和晚绿歌蓝离开。

冉云生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心头揪紧,冷漠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你一眼。”齐六娘一向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此刻带着许多种情绪,复杂的令人辨不清楚。“阿耶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静默了许久,冉云生才道,“是吗,恭喜你。”

“我不愿意。”齐六娘掳住冉云生的目光,紧紧盯着他,面上浮起一抹红晕,却如释重负的道,“我从前觉得身不由己,与你说了许多混账话……可是,当婚事定下后,我觉得其实所谓的禁锢也不过如此,只是我不敢抛弃罢了,十郎……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带了乞求。

齐六娘是齐氏的骄傲,被捧在如云如月的位置上,她倾慕冉云生,却又明知得不到时,所以对冉云生说了那一番话,想求得一时慰藉。

冉云生步下台阶,看着她卸去冰冷伪装的模样,叹道,“你可问过,我是否喜欢你?”

一如往日般温润如玉的声音,却如刀锋一般轻轻划过齐六娘心,一时未曾感觉到疼痛,只觉得热量在慢慢流失。

冉颜站在远处的游廊上,看着那对近在咫尺的璧人,齐六娘的动作呆滞,冉云生垂眼看着她的头顶。

“你这是在偷窥?”耳边忽然响起萧颂的声音。

冉颜转过身,朝他微微欠身,“萧郎君。”

萧颂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你从榻上站起来,便开始拉开跟我的距离?”

“多谢萧郎君这些日来对我尽心照顾,日后十七定当报答。”冉颜声音依旧平平。

虽然冉颜与往常一样冷漠,萧颂却敏感的察觉到,她似乎是在生气。

“你是怪我故意为难桑随远?”想来想去,近日也只有这件事最可能惹怒她。

冉颜未做声,却抬起幽黑的眼眸,盯着萧颂。

给机会解释就好,萧颂心里高兴,脸上却是一副忏悔的模样,“我承认故意将他们关一夜是我不对,也不应该把他们故意放到庄尹对面,但我这么做,绝对没有对付桑随远的意思。”

“你莫要告诉我是为了他好。帮他锻炼胆量?”冉颜皱眉道。

“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他不适合你。”萧颂认真道。

冉颜直直盯了他的眼睛半晌,才点了点头。

萧颂的这个理由,她是赞同的,但这样对待桑辰,她也不好开口道谢,只能闷头回房。

萧颂负手站在原地,见她快走到转弯处,忽然朗声道,“我要赶回长安,明日启程。”

冉颜顿下脚步,转头看着他,想了半晌才道,“聚水县的案子就这么结了?”

“没有,今晚了结。”萧颂有些无奈,没想到冉颜听说他要走,居然最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冉颜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没有多问,该提醒的事情,她已经提醒过了。

转念之间,她不再多问案情,而是真诚的道了一句,“谢谢你。”

萧颂垂下眼眸,心底略有些失望,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上心过,这是仅有的一回。他倾尽全力的去对她好,到现在,却只换来一句“谢谢”,她在他面前,甚至没有一次娇羞抑或让他能察觉到有所不同的情绪。

也罢,道阻且长。得有耐心和毅力才行。

萧颂抬头,却发现冉颜并没有离开。

她站在拐弯处,裙角微扬,清冷的声音问道,“喝酒去吧?”

萧颂诧异的看了冉颜一眼,半晌,乍然一笑道,“好。”

时间刚刚过午,不冷不热,冉颜让晚绿和歌蓝在院子一角的一棵银杏树下摆了席几。

一只小火炉上面温着酒,不一会酒香四溢。

“怎么想起了喝酒?”萧颂接过冉颜递过来的酒碗,不解道。

娘子家不都是喜爱喝茶赏花抚琴么?怎么偏偏她想的就与旁人不同呢?

“我不喝酒,不过,温酒温的不错。”冉颜靠在几边,距离萧颂只有两尺的距离。

斑驳的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的面容隐在树荫处,看不清表情,但一袭紫衣身姿挺拔,修长有力的手端着浅口酒碗的优雅,无一不动人心魄。

冉颜鼻端弥漫着酒香,还未饮尽,便已微醺。

场面安静,只有舀酒的水声和扇形叶子扑簌簌落下的声音,安详平和静静流淌。

“你酒量如何?”冉颜一盏一盏的帮他盛着,眼看酒器中已经少了一半,他却还没有丝毫醉意。

萧颂仰头将酒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吟吟的看向她,声音中染上一层淡淡的沙哑,将他本就磁性的声音衬的更加魅人心魄,“我已经醉了,你信吗?”

冉颜怔了怔,觉着萧颂可能喝下去得有两斤,纵然唐朝的酒水要淡许多,却也着实不少了。

“你明知道我是要灌醉你,为什么不拒绝。”冉颜有些歉疚。

萧颂微微扬眉,喝完酒之后,那一双眼眸越发明亮,盯的人有些心悸,“你给我的,我都不会拒绝。”

一贯婉转的说话方式,听着这似是似非情话,冉颜心跳忽然失去了规律,温酒的动作也僵住。

“也不介意为你舞弊一回。”萧颂缓缓站起身来,将酒盏搁在几上。

冉颜忽然觉得羞愧难当,她猜到苏夫人与此案有关,却生出了怜悯之心,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想要缓住局面,被萧颂一眼看穿之后,不禁开始厌弃自己。

“萧郎君。”冉颜叫住他。

萧颂稳稳的伫立在阳光下,偏过头来,却看见冉颜长身直坐,郑重的给他行了个大礼,“萧郎君是刑部侍郎,在其位司其职,万万不可为我一时妇人之仁自毁前程,今日之事,是我的糊涂。”

从前,冉颜也遇见过不少案子,杀人者情有可原,被杀者却曾犯下令人发指的罪孽,然而在法律上,故意杀人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她也曾想过这样不公平,就如今日所想一样。

没有听见萧颂的回话,冉颜微微抬起头,入眼却是一双黑色官靴。

萧颂伸手扶起她,笑道,“如你一样的娘子,真未曾见过。”

“在你面前耍拙计,才是我最羞愧的原因。”冉颜叹道。

“不是拙,而是你心中根本没有下定决心。”萧颂知道她一直在挣扎律法与感情之间,如若她真的决定,也未必不能骗过他。

萧颂很高兴,今日冉颜虽然做错了事,却第一次令他觉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弱点,有挣扎,并非一块冷硬的石头,让人永远觉得捂不化。

萧颂身上淡淡的酒香弥散,他手掌上炙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冉颜一阵战栗,想要逃脱,又想接近。

“阿颜。”萧颂低低唤道。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淡淡沙哑的磁性声音,轻轻缓缓的,使人禁不住心尖发颤。

冉颜残留的理智将他推开,急急退出几步,“萧郎君,祝你明日一路顺风。”

“嗯。”萧颂嗯了一声,面上带着浅笑起身,离开院子。

冉颜看着那丝毫不乱的脚步,却不知他醉到了什么程度。

入夜,苏府内处处点着灯笼,然而却一派寂静。

戏台对面的小阁中灯火昏暗,水晶珠帘折射出点点光芒,轻风微拂,仿佛银河从夜空流泻而下。

早晨宴请宾客的几已经撤去,空空荡荡的阁中央只摆着一只三足几,一袭宝蓝色云纹白鹤华服的苏鸾倚在几边,神情怔忡的望着对面的戏台。

久久,眸中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木质楼梯上传来噔噔的声音,苏鸾将快要流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很快身后传来沐管家的声音,“夫人,萧侍郎前来拜访。”

“请萧侍郎上来。”苏鸾未曾回头。

沐管家迟疑了一下,原本像萧侍郎这样身份尊贵的客人,夫人都是会亲自到外曲门迎接,今日……沐管家在心底叹了口气,夫人怕是又想起些伤怀的之事了。也罢,夫人一年到头都过得辛苦,哪怕任性这一回又能如何?

沐管家这么想着,便匆匆下楼去请萧颂到小阁来。

戏台就在前院,不过片刻,便听见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苏鸾起身走到楼梯口相迎,见着萧颂竟是独身前来,不禁看了身后的沐管家一眼,旋即欠身道,“怠慢了萧侍郎,妾身有罪。”

“我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着不善,苏夫人由着性子来,也不必拘礼。”萧颂漫不经心的道。

第183章璎珞(3)

“萧侍郎请坐。”苏鸾令人在三足几左手边摆了席几。

萧颂席上跽坐下来,随意打量几眼周围的环境,评价道,“极雅致的地方。”

不仅雅致,一般商贾家中根本不会建这样的戏台。

等萧颂坐定,苏鸾才轻轻甩开广袖,在对面跽坐,轻叹道,“这小阁和戏台都是我阿耶为我阿娘所建,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

萧颂眉梢微微上挑,若非必要,他是不会有耐心听人叙说往事、感叹今昔,可眼下他却没有立刻摆明来意,“令慈想必十分善舞。”

苏鸾的母亲是胡姬,这个舞台应该是她表演所用。

“是啊!”苏鸾优雅的面上绽放出一抹不同于寻常的明媚笑容,盯着对面的台子,道,“我幼时曾与阿耶一起坐在小阁里,看母亲跳舞。她是个极美的人儿,雪肤红裙,舞动起来,硕大的裙摆犹如一朵绽放的扶桑花,那样热烈的舞,我平生再未见过。”

萧颂端起茶杯,轻轻撇着茶末,却并不喝,只是为了找些事情做,等待她把话说完。

“我以为胡舞与中原舞蹈不同,也曾专程去长安看过,但……也不过如此。”苏鸾缓缓道。

萧颂放下茶杯,淡然道,“许是因为,为所心仪之人而舞才最动人。”

苏鸾愣了半晌,望着对面的戏台倏然掉下眼泪来。

她的父亲为了母亲不惜一切,甚至连生命都可以随时交付,然而最终不能得到母亲一丝温情,原来,母亲心里也对父亲有情的!

苏鸾掏出帕子拭了拭眼泪,歉然道,“真是失礼了。”

“无妨。”萧颂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从袖中掏出一块白叠布放在几上,轻轻打开。

随着萧颂修长的手揭开遮掩,露出了里面包着的东西——一颗殷红的珠子。

红的如一滴血浸染在洁白的帕子上。

“这颗珊瑚珠可不多见,苏夫人,你说是吗?”萧颂忽然看向苏鸾,俊朗的面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

苏鸾眸色微变,却只是一刹,又恢复如常,“的确,这样红如沁血的珊瑚珠当真不多见。”

“苏夫人猜猜,我从哪里捡到这颗珠子?”萧颂笑问,看着神色如常的苏鸾,不曾等待她回答,便继续道,“发现这颗珠子的时候,上面还有几丝残线,是红色冰蚕丝……”

在萧颂锐利的目光注视之下苏鸾脸色微变,她早就听说过萧颂的名声,刑部每年有六成以上的案件都是由他经手,若非有了足够的证据,恐怕不会贸然上门。

传说,冰蚕产于北冥蛮荒,柘叶为食,丝极韧,刀剑不可断,作琴瑟弦,远胜凡丝矣,然遇火即化。现实中冰蚕丝自然没有这么神奇,但因其韧性极佳,柔软舒适,是贡品之一,每年产量极少,寻常人家自然没有。

整个聚水县,恐怕也只有苏鸾颈上用来串璎珞的绳子是用冰蚕丝搓成。

“萧侍郎果然名不虚传,我早猜到你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苏鸾声音叹息。也不知她的结局会如何,她还没来得及对悯儿交代后事,还没来得及为悯儿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想到最后,苏鸾忍不住闭上眼睛。

“来人!”萧颂朗声道。

很快,宋县尉便带人上冲了上来。

萧颂看了他旁边的书吏一眼,道,“准备记录吧。”说罢转向苏鸾道,“有个人替你求情,我虽不便徇私,却可以给你一些体面。如果你罪不至死,我会命宋县尉暂时不将你入狱,在家等待刑部案件审查。”

苏鸾神情微怔,那个人好大的面子,竟然能令一向律令如铁的萧侍郎如此宽待于她。

“多谢萧侍郎,也多谢那位贵人。”苏鸾行了个稽首大礼,心中却暗暗做了决定。

“无需多礼,交代案情吧。”萧颂很满意苏鸾的配合,看她略微释怀的模样,也猜到杀人毁尸可能并非她一人所为。

“十年前,沐家七郎入赘我苏府。”苏鸾见无人阻止她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情,便继续道,“夫君在沐家是嫡出,他入赘来后,很是排斥旁人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忙于生意,也很少顾及他的感受,才至于他后来终日酗酒度日。”

苏鸾声音微哽,继续道,“后来有一日,他说要返家一趟,我脱不开身,便准备了回门的礼物令人陪他回去。许是是在家里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回来后酗酒越发厉害,以往还只在府中,后来便喜欢独自到酒楼里,晚上被小二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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