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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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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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没空去认人,暂且把他们关上一夜。”萧颂顿了顿,又道,“我记得庄尹对面那间牢房干净宽敞,你把他们俩转到那间去。”

“萧侍郎,您是否记错了?那里是重犯牢房,脏乱的紧。”衙役小声且讨好的提醒道。

萧颂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还没老,记性好着呢。”

平淡的语调不知为什么听起来阴森森的,衙役脑门直冒冷汗,心里虽不明白萧颂的意思,但也不敢再问,心想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不了给换一间干净的就是了。

萧颂看了衙役一眼,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道,“我说的是庄尹对面的那间,若我明日见着不是……后果你懂的。”

他淡淡抛下这句话,负手朝衙门走去。

衙役看着萧颂的背影,小声嘀咕道,“那庄尹浑身烂的差不多了,连我都不敢看,为什么要人关在他对面呢?‘

难道这两人是假的?还是得罪了萧侍郎?衙役满脸不解的小跑着回牢房,给他们挪地方。

晚绿回了院子,便瞧见灯笼摇曳的光亮下,有个人窝在走廊底下,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头埋在腿间,只能看见光溜溜的脑袋。

“幻空?”晚绿轻声唤道。

幻空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泪水,大眼睛也肿的如核桃一般,看见晚绿后,忽然啜泣出声音,“我找不见师兄了,呜呜呜……”

晚绿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桑辰把怀隐叫做师叔,怀隐和净惠是同辈的僧尼,幻空说的师兄一定就是指桑辰了。

自从冉颜受了重伤,她成日忙的不可开交,这些天都不曾看见幻空,竟将幻空给忘记了,“桑先生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会子娘子还没睡下呢,你要不要去找她说说话?”

幻空自小在寺庙里长大,加之净垣从来不教,使得她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要去探望病人之类。

幻空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哽咽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知道娘子很喜欢你的。”晚绿过去抓起她的手,领她一并回了冉颜的卧房。

冉颜刚刚洗漱完毕,看见幻空过来,不由得浮上一抹笑容,声音因为虚弱而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怎么也不来找我呢?”

幻空见冉颜温和,少了几分胆怯,小声道,“师兄说外面不安全,让我不要到处乱跑。”

这些天聚水县被凶杀案闹的草木皆兵,桑辰有此一说也并不奇怪,只是幻空竟真的听话乖乖呆在房间里,显然对桑辰过分的信任和依赖。

冉颜不禁想,两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是怎样相互依偎,给彼此勇气呢?

自从幻空亲眼看见净垣死在她面前,便越发胆小,也许在更弱小的人面前,桑辰也能张开臂膀,撑起一片天空吧!

“冉娘子,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呢?”幻空在榻旁坐下来,抓着衣角不安的问。

冉颜淡淡笑道,“桑先生同刘医生一并出去办事了,晚些就回来,你若是害怕,就住在我这里,或者同晚绿一起睡。”

“嗯!”幻空欢欢喜喜的应了,旋即注意到冉颜的手被裹的严严实实,又忧心道,“冉娘子,你受伤了,还疼不疼?”

冉颜听着她孩子气的关心,面上笑容更盛,“不疼了,再过几天就能同往常一样。你与桑先生一路过来,有没有吃苦头?”

“没有,师兄可好了,他还教我读书写字,还教我抚琴。”幻空笑盈盈的答道,说到抚琴,幻空骄傲的道,“师兄说我学琴特别快,很快就能赶上他。”

“是嘛,那幻空比我聪明。”冉颜也顺着她的话夸奖了一句。

“冉娘子不要伤心,师兄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冉娘子很勇敢。”幻空真诚的安慰道。

冉颜听着幻空“桑式”的说话风格,顿时怀疑,让幻空跟着桑辰学习是不是真的行。

“还学了些什么?”冉颜问道。

“弈棋,茶道,不过师兄平时更多还是与我讲佛经,师兄看过好多佛经呢!”幻空眼睛亮盈盈的,满是兴奋与崇拜。

也许在幻空心里,桑辰就也能是一座坚实的山。冉颜道,“你觉得桑先生讲经讲的如何?”

幻空据实回答,“师兄说他没有慧根,不懂佛经里的意思,只给我解释了生僻的字意,让我自己参悟了。”

一番问下来,冉颜觉得桑辰天生就该成为名流大儒,以教书育人为奋斗目标。

又聊了一会儿,冉颜见幻空有些睡意了,便让晚绿带着她去休息,晚上由歌蓝值夜。

冉颜躺在榻上,虽然满是倦意,却怎么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想的都是白日里萧颂与她说的案情。

苏伏曾经说过,他的母亲是杀手,杨妃当年将这对胡姬姐妹送给苏晟白,定然是有目的,既然如此,那么苏鸾的母亲有没有可能也是杀手?

由此推想,苏鸾有没有可能像苏伏一样武功高强?

她既有杀人动机,又有杀人条件……而且那串璎珞……那串璎珞……冉颜直直盯着从格窗透过来的昏暗月光,反复的想,是否应该把此事告知萧颂。

苏伏是出自信任才对她说出此事,而她若是将此告诉萧颂,算不算出卖?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冉颜,直到困倦极了,才缓缓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桑辰和刘青松满脸清白的被放了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庄尹腐败的身躯,那可怖的模样,连刘青松都有些打怵,更逞论长了一副兔子胆的桑辰?

桑辰从刘青松絮絮叨叨的话语中得知那是冉颜下的毒,心中惊骇,走出牢房呼吸着新鲜空气,脑海中却忽然想起昨晚刘青松的话来: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爱她,她不爱你,而是你爱她又怕她。

一直以来,桑辰只明白自己想与冉颜在一起,至于什么是爱,自己是否爱上了冉颜,他并不确定,然而如今他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他怕她。

昨夜霜降,路边的枯草上粘着白白的一层霜,在阳光下盈盈发亮,空气凉入心肺。

萧颂站在牢房侧面的阁楼上,依旧是一袭紫袍,慵懒的倚靠在窗边,手中端着的茶盏冒起腾腾热气,弥漫在眼前,却并不妨碍他观察桑辰的神色。

看了一会儿,他闲闲的抿了口茶,唇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将杯盏搁在几上,转身下了楼。

接下来几日,总算没出什么幺蛾子,过得顺遂平静。

冉颜倒是再没有做过噩梦,偶尔会梦见自己曾解剖过的特殊尸体,于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萧颂时不时的会过来陪她说会话,带她出去晒太阳。她也曾提示过萧颂,苏鸾可能是会武功的,却并未解释原因,萧颂也不曾追问。

而桑辰自从回来以后就直接埋头在自己屋内,整日神出鬼没,见人就蹿。

直到第六日清早,苏府派人过来请冉云生和冉颜过去看戏。这次苏府并未大宴宾客,只请了平日里交往密切的几家过去热闹热闹。

“娘子,您身上有些伤口还未脱痂,可得小心些。”邢娘一边给冉颜理着身上的衣物,一边不厌其烦的絮叨。

晚绿也点头道,“十郎说,再过几日便去洛阳,在洛阳养伤可比在聚水县有意思多了,咱们还能出去玩儿。”

邢娘笑斥道,“就知道玩儿!”

“却也是,我也想去洛阳看看呢。”冉颜原本就有心见识见识这座名贯古今的大城,“只是,我这一受伤,也不知道耽误了十哥多少事。”

邢娘和晚绿还未及接话,便听门外冉云生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这还未进门呢,便听见阿颜这样窝心的话了。”

自从上次冉云生从洛阳回来便心神不宁,直到今日冉颜还是头一次感觉他恢复如常,心里也松了口气,“十哥进来吧。”

冉云生步入室内,他身着一袭白色圆领胡服,戴黑色襆头,面若朗月,鬓若刀裁,纵然冉颜见惯了他的容貌,却依旧觉得眼前一亮。

“那些生意以前便是由阿耶打理,即便我不在也无大碍,阿颜无需忧心。”冉云生道。

冉颜点点头,又看了冉云生一眼,评价道,“十哥穿的越是素净,越是风姿绰然。”

冉云生诧异道,“是吗?”

晚绿和邢娘都随之附和,冉云生面色变幻不定,不是不高兴也不是高兴,而是有些忧心。

冉云生一向不满意自己的容貌,却从来不曾如此反常,冉颜暗暗在心中记下,却未曾询问。

待冉颜收拾好,两人带上礼物,登上马车,往城东苏府去。

马车一路平稳,约莫过了半刻便到了地方。

比之平时的冷清,今日显然热闹了一些,门口有四辆马车停靠,沐管家早已等候在大门口,看见冉云生下车,大步迎了上来。

第181章璎珞(1)

冉云生同沐管家边寒暄着,边往院中去,晚绿和歌落搀扶着冉颜随后。

从沐管家的言辞中,冉颜得知苏夫人很爱看戏,苏府的前院就有一个戏台,修建的十分精致。

苏府的建筑颇有些江南水乡的风韵,两侧有迂回的曲廊,拐了七八个弯才隐隐听见哼哼丝竹乐曲的声音。

唐朝还未出现戏曲,苏夫人所说的戏,不过是有些剧情的舞蹈表演,并没有对白。

这时候的舞蹈音乐还都只是贵族才能享受的东西,除非自己养舞姬,否则在外面很难请到乐人。从这点看,苏夫人为女儿当真费了不少心思。

随着沐管家进入看戏的小阁,里面早已经坐满了人。冉云生一入室内,众人便纷纷起身,苏夫人首先迎了过来,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贵客临门,妾有失远迎,还请十郎莫要怪罪。”

还是与头一次见面时同样的说辞,但每一次听,都觉得如此诚恳。

冉颜目光在她颈项间的红璎落上掠过,垂下眼眸,缓缓欠身行礼,“见过苏夫人。”

苏夫人连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阁中因着冉云生和冉颜的到来增色许多,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见冉颜后,不禁怔愣。

纵然那张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写满了生人勿近,却依旧赏心悦目。不过,到底是顾忌苏府的面子他们未曾有什么积极的举动。

冉云生游刃有余的与众人家暄,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能聊上几句。

“今日小女要献舞,大伙别光顾着说话呢!”苏夫人适时的插话道。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长辈与苏府关系密切听闻苏夫人如此说,便有人接口道,“听说怜儿如今软舞跳得极好,今日我等要大饱眼福了!”

真正贵族女子并不会教导女儿学习舞蹈,也有因爱好而学来玩儿的,所谓艺多不压身,却不会有人把它当做一项评估女子才能的技艺。

一众人坐在阁中说话女眷和男宾中间隔了一张八扇屏风,苏夫人则是在两边来回应酬。

“从前没见过冉娘子,不知………”一名着湖绿底子宝相花纹的中年妇人询问道。

冉颜微微垂首道,“儿是冉异十七娘,与十哥是堂兄妹。”

“哦?”那妇人眼中喜色一闪而过,面上却依旧平静不急不缓的问道,“令尊可是冉闻冉郎君?”

虽然冉颜很不想承认,却只能道,“正是。”

顿时,其他几名妇人神色各异。冉氏在江南算是名门,但在座的每一个也都家世不凡,与冉氏联姻虽然高攀了点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往日听闻冉氏的娘子郎君都生的好模样,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才觉所言不虚!”另一名着橘色藤蔓缠枝花纹缎衣的妇人咯咯笑道。

冉颜回以淡淡一笑,“夫人过誉。”

橘色缎衣的妇人也不容别人插话,立刻回道,“我娘家姓盛夫家姓丁。”

“盛夫人。”冉颜规规矩矩的颌首,算是正式见礼了。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湖绿华服的妇人紧接着道,“我夫家姓徐娘家姓房。”提起娘家,房大人笑道,“说起来,从长安嫁过来之后,便极少回去了,想着若是再过些年,我年纪大了,更加受不住长途跋涉,便定了十月回去探亲。到时候可得去扰一扰你,十七娘可莫要嫌弃呀!”

冉颜也只当她是客气几句罢了,便回道,“十七定当恭迎。”心里却想,她娘家姓房,不会这么巧,与房玄龄同宗吧!

其余人也都自报家门,冉颜一一见过礼之后,便尊认识了,盛夫人和房夫人分外热情,从衣食住行无一不问,让她有些吃不消。

硬着头皮忍了一会儿,直到盛夫人开始询问,“十七娘平时都有什么消遣?”

其他人也都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冉颜抿了。茶水,淡淡笑道,“琴棋书画我都不太精通,平日就喜欢摆弄些药材,配些毒药来玩儿。”

众人都怔住,房夫人笑道,“十七娘说笑话,你们却也当真。”

其余人附和着笑,心里却委实觉得冉颜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

冉颜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戏台,发现好像那些舞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没有再说什么更吓人的话来,便转移话题道,“瞧着快要开始了。”

但大家转过头,看见的却是一片散乱的场面,都觉着冉颜是故意转移话题,正要说话,却听苏夫人温和的声音道,“都是亲朋好友,准备的随意了一些,诸位莫要嫌我怠慢啊!”

冉颜看了她一眼,觉得今日的苏夫人除了娴雅之外,多了一些灵动。

随着台下侍婢的击掌,一阵流水般畅快的琴声响起。

阁中挂着水晶珠帘,只能透过帘子去看戏,盈盈点点的反光极美,但总有着想拨开的冲动。

演的是一出传奇,名叫忠古镜记誉,有些类似于尺聊斋志异誉的故事,用舞蹈演绎出来可谓雅俗共赏,但冉颜着实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加之没有听说过《古镜记》,所以剧情进展到一半,她竟是什么也没看懂。

约莫过了一刻,这一出戏终于落幕,冉颜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相对而言,她宁愿看小姑娘扭来扭去。

约莫歇了小半盏茶的时候,轻快的曲调响起,对面竹帘卷起,冉颜瞧见了一个娇小的红衣女孩,水袖偏偏,腰肢弱柳。冉颜微微怔了怔,第一次瞧见苏悯儿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这时候看起来却有了和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味道。

冉颜不自觉的看了苏夫人一眼,她今日依旧是一件宝蓝色的华服,只是衣物上的花纹是云纹白鹤,朱唇微微弯起,眼里尽是宠爱之色。

苏鸾的相貌与苏伏相比显得太平凡,五官也大不相同,唯一相像的便是那对修长的眉。

苏夫人似乎察觉到冉颜的目光,微微侧过头,冲她浅浅一笑,便继续专注的看着苏悯儿翩翩舞姿。

冉颜的注意力回到台上,珠帘轻轻摇晃,水袖缓缓落下,屏风隔壁的郎君们哄然叫好。

苏夫人冲对面的苏悯儿招了招手,小姑娘笑容如晨露般通透璀璨,弯着月牙儿一样眼,蹦蹦跳跳的下了戏台,往这边过来。

冉颜今天本就是冲着苏夫人过来,那日匆匆一瞥,她察觉到苏夫人颈上挂着的红璎珞有异样,便专程确认一下。

既是已经得到了答案,冉颜对旁的事情又兴趣缺缺,一时有些无聊。

阁楼的木梯上传来“蹬蹬蹬”的声音,很快出现了苏悯儿红扑扑的小脸,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扑进苏夫人怀中,“母亲,我跳的好不好?”

“好!好!”苏夫人连道了两声,然后让苏悯儿给众人见礼。

苏悯儿叔叔伯伯的唤着,显见在场都是熟人,待行礼到了冉云生面前,不禁怔住,呆呆看了冉云生半晌,喃喃道,“郎君好似仙人。”

阁中静了一息,旋即纷纷大笑,有人打趣她道,“怜儿长大嫁给冉郎君可好?”

苏悯儿立即红了脸,又禁不住偷眼看向冉云生。

冉颜忽然明白苏大人为什么会请他们来参加这样私人的聚会了,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是冉云生都近二十了,苏悯儿会不会小了点?

对于这样玩笑性试探的话,冉云生也以玩笑回了去,“我再等上六七年,可就成了老郎君了。”

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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