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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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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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绿应了一声,朝萧颂欠身行礼,在侧为他引路。

萧颂走了两步,转回头淡淡丢下一句话,“冉娘子也一并过来吧,也好与本官详细解说。”

又不是旅游,需要什么解说?冉颜总觉得这个萧颂有事没事就喜欢找茬,但人家现在可是在办公,冉颜也只能配合的跟了去。

萧颂进入内室之后并未急着去那个窗户附近,而是漫不经心的打量室内环境。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帷幔挂起来之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几个府兵还在翻找,将可疑的东西都堆在一张小几上,瓶瓶罐罐的,竟是摆了满几都是。

萧颂对这些所谓“可疑物品”好像并不感兴趣,只淡淡的扫过一眼后便转移目光,当他看到床榻时,目光顿了一下,最终定格在榻边合拢的素面油纸伞上。

冉颜心里咯噔一下,暗恨自己方才怎么没把伞收起来。她正想着,萧颂已经走到榻边将伞拿了起来。

修长有力的大手握住素面伞身,显得特别赏心悦目,可冉颜看着一寸寸的观看,心底不知怎的,竟有些紧张,但旋即一想,就算让他发现那其实是一把剑又能如何?唐律上可没规定,家里不许放上一两把剑,更没规定,不许把剑做成伞柄。

“十七娘真是好情趣。”萧颂似笑非笑的抚着泛着幽冷光芒的紫色伞柄,手握住最前头的柄端,却是没有发力,轻轻拂过之后,将伞放回原处,半开玩笑的道,“睡觉都放在枕边的伞,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邢娘紧张道,“萧按察使可不能如此开玩笑,我家娘子清清白白,怎么会与人定情。”

被邢娘堵了话,萧颂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清浅一笑,抬步去了窗户下。

顺着打开的窗户,能看见不远处的坡上果然有一大片茂盛的玉簪花,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未融化的雪。

“真是不错的景致,十七娘平时坐在此处都做些什么呢?”萧颂回头问道。

冉颜声音平平,“绣花。”

冉颜平素最爱坐在这里看着外面的景致想事情,但她不能这么说,如果回答“想事情”,萧颂一定又会问,想什么事情呢?想的事与案情有没有关系呢?平时天天看着花圃有没有发现异状呢?有没有发现可以人物呢?平时谁在打理花圃呢?

她回答绣花,虽然明知道萧颂不信,但总比被问来问去的好。

“我听说娘子们绣花一般一个时辰就得远眺歇一歇,你平时可曾注意到,何人在打理花圃?”萧颂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冉颜的拒人于千里,继续问道。

冉颜暗叹一声,怎么什么他都能绕到上面去,声音平平的道,“萧按察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办案讲究个效率,您说呢?”

当下一屋子人全部都怔住,连正在翻箱倒柜的府兵们,手上的动作也都僵住,掀开的箱盖也不再敢随手合上,而是轻轻放下,尽量不发出丝毫声音。

邢娘连忙道,“萧郎君,我家娘子心直口快,万望萧郎君海涵。”

萧颂不可置否的一笑,从桌子上端起茶壶,看似随意的赏玩着,“无妨,十七娘的性子我也知道一二,自然不会……唔,这个茶水的味道不太对。”

说了一半,他忽然转移话题。

茶水里昨晚被苏伏下了药,那药当时是没有任何味道,但茶水极容易变质。冉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隔夜茶味道不好,不是正常吗?难道他也懂得配药?

“很少见人把茶叶泡在壶里。”萧颂放下茶壶,掏出帕子拭了拭手,仿佛方才沾了什么东西。

冉颜心下了然,这个萧颂如果不是有洁癖,就是对药物极为了解,那迷药经过一夜的质变之后会有轻微的毒性,尤其是与茶水掺在一起,毒性是平时的数倍,虽然通过皮肤不会对人体造成很大伤害,但总不会舒服。

府兵陆续退了出去,队正过来行礼道,“按察使,已经搜查完毕,可疑的东西都放在几上了,您请看看?”

萧颂走过去,俯身拈起一只小瓶,缓缓道,“你们没听说过冉十七娘是医道翘楚?死者是因何致死?这些药为什么可疑?”

尸体浑身都是伤,还真不能说是被毒死。

他三个不咸不淡的问题,逼的队正哑口无言,只能道,“刺史说不放过一丝可疑的东西。”

“哦。”萧颂放下药瓶,闲闲的睨了他一眼,随口道,“也难怪个把月都破不了案。”

队正满头大汗,不管萧颂言外之意是指刘刺史不行,还是他们这些属下太笨,都是他所担待不起的,因为,萧颂做出这个结论可全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啊。

冉颜看着有点想笑,敢情这个萧颂就喜欢找茬,恐怕是作为刑部侍郎的“职业病”吧。

第106章萧郎君,请自重

屋内气氛静谧的有点骇人,最没有丝毫自觉的当属萧颂和冉颜,一个依旧一副闲散而又威势迫人的样子,一个隐在幂篱后,垂着眼,平静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殊不知其余人早已经汗流浃背。

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和刘品让询问的声音,紧接着一袭绯袍的刘品让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见萧颂连忙拱手道,“按察使,在净垣师太的屋内搜到了一双布履,鞋底的纹状与第一个死者胸口的形状甚为相似,且布履上沾有后山泥土,已经风干脱落,很有可能是月前沾上去的。”

净垣在影梅庵中并不主事,冉颜也只见过她一次,印象中她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尼,长相说不上好看,但给人一种平和宁静的感觉,除此之外,竟是想不起她具体的容貌。

“刘刺史做主便是。”萧颂答道。

“下官打算在庵中审问,若是脱不掉干系再带回衙门。”刘品让不知道顾忌什么,竟没有立刻将人带走。

萧颂点头,道,“那走吧。”

刘品让面上平静无波,其实心里已经要焦成一团了,这次的事情影响极差,皇上派了按察使过来,明摆着是给他一次机会,如果把这个案子破的漂亮,此事多半就是含糊过去了,若是迟迟破不了案,无疑是雪上加霜。

萧颂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看向冉颜道,“十七娘不如也随之来听听吧。”

他这话正合刘品让心意,因萧颂在场,他也不好明说让一个小娘子跟着掺和,既然萧颂先提出,他便没什么好顾忌的,立刻出口道,“冉娘子在刑狱方面颇有见解,还请不要推辞才是。”

两个四品大官都如此说了,冉颜能说什么?只好客气了一两句,随着他们去了前殿。

等萧颂一行人到了前殿,已经有二三十个衙役和六名女尼等候在殿中。冉颜看那几个女尼的装束,其中有三个着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海清大袍,整肃仪容、庄严道风,正是净垣、净惠、净雪,她们身后各跟着一个小尼姑,净惠师太身后站着的正是幻空。

这三位地位高一些的女尼,数净雪最小,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圆脸大眼睛,嘴唇丰腴,眉梢眼角时时都含着笑意,看起来极和善的模样;净惠身材瘦长,约莫三十岁上下,瘦削的瓜子脸,眉眼极淡。

冉颜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净垣身上,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尼,身量中等,乍一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五官端正,却也不算出色,但她站在那里,安静的便如空气一般,如果今日不是针对她的审问,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几名女尼冲萧颂和刘品让躬身行了个佛礼。

刘品让看了萧颂一眼,见他没有要过问的意思,便开口请几位师太入座,而后开始了他既官方又热血的开场白,“几位师太都是方外之人,按道理来说,本官不该打扰诸位清修,可是这一起连环杀人案实在惨无人道,令人发指!苏州城人心惶惶,本官不抓住凶手,上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下对不起百姓的信任……”

萧颂端着一杯茶水,稍稍抿了一口,仿佛极有耐性一般,轻轻将杯子往几上一搁,敛衽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继续。

刘品让余光一扫,干咳两声,转而道,“今日搜查贵庵,在净垣师太房中找出这双鞋,恰巧的是,这双鞋上沾染了后山的泥土,鞋底的纹样也与一名死者胸口的印迹十分相像,本官不得不问清楚,净垣师太,你七月十一日从戌时末(21:00)到次日丑时(凌晨1:00)去了哪里?”

这是冉颜验第一具尸体时给出死亡时间,如果及时解剖尸体的话,这个时间段能够缩短到一个时辰之内,若死亡时间不算久,甚至能把误差缩小到一刻以内,可惜,时隔一个月,现在解剖也不一定能这么精确。

“已经休息了。”净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为何记得这么肯定?”刘品让追问道。

净垣依旧是淡淡的表情,敛着眼眸,从未直视过谁,“我每日戌时休息,寅时末起塌,从未有误。”

这个时间的确是正常的休息时间,也正因如此,有人证的可能性很小。

关于这双鞋子,冉颜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凶手杀完人之后,肯定是要消灭痕迹,怎么会大意到把一个月前的泥巴还留在鞋上?就算最后一次杀人也是雨天,距离现在也过六日有余,留着鞋子就算了,为何还留着泥?

“净垣师太有没有杀人?”一直沉默的萧颂,忽然发话,一改兜圈子的问话方式,甚是犀利。

净垣依旧垂着眼,没有丝毫慌乱,“贫尼是清修之人,怎么会杀人。”

“哦,那请师太说说,这双鞋是不是师太所有?鞋上的泥又是何时何地沾染。”萧颂问道。

“鞋是我的,却不知道何时沾上了泥。”净垣道。

“观师太是个喜洁净之人,不知多久清洗一次衣物鞋袜?看这个泥土干的程度,可至少有五六日了,不知它为何一直都摆放在你房中?”

“前些日我身体不舒服,所以衣物都是由徒弟代为清洗,至于鞋子为何落下,贫尼并不知晓。”

“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徒弟代洗?”

“半月之前。”

“具体日期?”

“七月十七。”

……

萧颂一个个问题像飞刀一样唰唰唰的甩出来,仿佛根本没有经过思考一般,让被询问的人也没有丝毫防备,弄得不管被问之人还是旁听之人都是汗流浃背。

即使这些问题净垣都能一丝不错的回答,却还是不能摆脱她的嫌疑,因为每一个死者的死亡时间,都没有人证明她一直都在房间里睡觉,不曾出去过。

而同样,仅仅一个沾了泥巴的鞋底,也不能证明净垣就是杀人凶手,所以,最终结果还是只能暂时收押。

殿中人都退出去的时候,萧颂忽然转头问冉颜道,“不知道十七娘怎么看待此次审问?”

“我只会验尸,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冉颜的长处是根据尸体上的伤口,来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死亡体位、死者曾经去过什么地方等等,依着线索顺藤摸瓜,她是法医,不是福尔摩斯,连尸体都没有,她玩什么,单凭几句审问能有什么想法?

萧颂听着她似有点赌气似的语气,微微一笑道,向前探了探身子,凑在她耳侧道,“那……在下晚上再来找你。”

他的声音本就魅人,加之故意而为,越发的骚动人心,冉颜知道他估计是想寻她帮忙验尸,只是故意逗她,遂隔着皂纱冷冷的甩了他一个刀子眼,“萧按察使,你穿着官服,还请自重。”

冉颜的本意是:你是一个朝廷命官,怎么能做调戏小娘子的龌龊事情!

可是到了萧颂这里,却硬生生变了个味道,他语带笑意的道,“放心,在下晚上不会穿官服。”

这个人看起来一副沉稳气派的样子,行事却总是吊儿郎当,活脱脱一个二世祖,冉颜咬牙,恨恨的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萧郎君生的一副气派好模样,做事可不能配不上这个样貌,否则是大不孝。”

说罢,蹭的起身向门外走去。

萧颂面上笑容更盛,看着冉颜笼罩在幂篱里绰约的背影,连那双璀璨的眼眸里都染上一层笑意,伸手端起茶杯,刚刚搁到唇边,手却顿住,用杯盖撇了撇水,又放回到几上,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刘品让方才一直暗暗注意萧颂的动作,虽未曾听见谈话内容,但看冉颜似乎颇为气恼,便私以为无非是什么儿女情长之事,心中微微一动,叹了一声道,“冉十七娘真真是巾帼不输须眉,验尸之能绝非一般人能比,只可惜……唉,过些日子嫁人了人,恐怕就不能轻易请动了。”

萧颂站起身理了理衣襟,看着刘品让,淡淡道,“能帮你这至关重要的一回,刘刺史应当高兴才对,刘刺史一向尽职尽责,两袖清风,皇上才会压下那些弹劾,派我过来协助办案,个种意味,想来也无需我多言。”

从萧颂的表现上丝毫看不出重视冉颜的样子,刘品让心里疑惑,面上却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老夫定然全力以赴,纵死绝不辜负皇上的信任。按察使远道而来,未作休息便立刻投入案情,真是让老夫惭愧!”

在官场上,什么话都不能说满,唯有对皇上的忠心,不仅仅要满,还要满到天上去,把生死置之度外,为皇上一句话不惜肝脑涂地,不管心里怎么想,实际上会怎么做,至少嘴上得这么讲。

两人互相打着官腔,相让着走出影梅庵,各自上了马车。

萧颂一坐到车内,便敛去了和煦的笑容,出声道,“白义。”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是一种迫人的气势,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白义一个铁打的汉子,拘束的跽坐在车门口,恭谨道,“郎君。”

“让你拦住老太太派到冉府提亲的人,你可有拦住?”萧颂的剑眉不自觉的便拢起来,听说老太太和舒娘合计着要到苏州冉府提亲,他心里并没有排斥的感觉,但是在还没有弄清他所谓“克妻”之名的原因,怎么能再娶一个回家送死。毕竟,冉颜和杜氏、卢氏不同……

第一零七章找他

两人互相打着官腔,相让着走出影梅庵,各自上了马车。

萧颂一坐到车内,便敛去了和煦的笑容,出声道,“白义。”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势,给人一种压迫到窒息的感觉。

白义一个铁打的汉子,爬上马车之后也只能拘束的跽坐在车门口,恭谨道,“郎君。”

“让你拦住老太太派到冉府提亲的人,你可有拦住?”萧颂的剑眉不自觉的便拢起来,听说老太太和舒娘合计着要到苏州冉府提亲,虽然他心里并没有排斥的感觉,但是在还没有弄清他所谓“克妻”之名的原因,怎么能再娶一个回家送死。毕竟,冉颜和杜氏、卢氏不同……

“属下遵照郎君的意思,在江宁拦住了萧管家。”白义脑门上冒汗。

萧颂眉头皱的更深,“去打听打听,什么人向冉府提亲了。”他相信刘品让不会无的放矢,胡乱嚼舌根。

“郎君,此事……不必打听了,属下今早便听说此事,是崔氏六房嫡子向冉府提的亲。”白义实在看不透自家郎君究竟想些什么,明明很不满意这桩婚事,为何又在意人家娘子要嫁给谁?

萧颂眼睛微微眯起,“崔氏?博陵崔氏还是清河崔氏?”

白义答道,“博陵崔氏。”

博陵崔氏的六房嫡子只有一个,便是名声颇盛的桑随远。

贞观九年的时候,桑辰是状元,他屈居在此人之下,还有一段时日同朝为官,因此曾特地留意过桑辰,所以萧颂对他可谓知之甚深。桑辰是个执拗的人,想法也奇怪的很,就像他认准了自己不是博陵崔氏的人,就算别人揪着他的耳朵喊上一万遍,他也全做不知,而且再问起来,像是从来没有听过一般;譬如他母亲私产的二十余家瓷器窑和店面,他觉得不属于自己,但凭各大掌柜说破了嘴皮子,在他的茅草屋前跪破膝盖,他也拒不承认……

连名利和钱财都不为之所动,旁人只作他清高,可萧颂觉得他只是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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