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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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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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绿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人,才放心的道,“娘子,那支簪子卖了,得了十五两银子,花不到一两买了些米粮,够我们吃上大半年的,抓药花了二两银子。都是些上好的补药。”接着一副肉疼的表情,咬咬牙,“奴婢自作主张给吴神医买了些好的药材送去,他就喜欢这个。”

冉颜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冉颜仔细想了又想,脑海中对十五两银子依旧没有丝毫概念,心里不由得叹息,原主可真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她要活下去可不能这样,遂问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米粮?”

晚绿心中难受,原本自家娘子若还是在主宅,早就应该学习管家事了,可如今连斗米几钱都不知……

心疼归心疼,晚绿还是十分仔细的与冉颜说道,“一两银子是一贯,也就是一千文,一斗米是五文钱。十斗米是一石,一两银子能买二十石米粮。这还是一般年头,若是丰收,我们江南道米粮三、四文一斗也是常有的。”

冉颜点点头,一石米大约等于五十九公斤,这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一两银子在大唐竟然能买一千多公斤的粮食!

同时也感叹,古代贵族的生活实在奢侈,一支簪子就能换那么多粮食!

“娘子身子不好,奴婢买了些碧梗米,这碧粳米是河北道产的,本地没有,要四十文一斗呢。”晚绿叹道,碧粳米大多都运往长安卖的,运到其他地方的少,商家都愿意往权贵府上送人情,所以不仅贵,而且难买,晚绿死磨硬泡的才买到五十斤。

“啧啧,可惜了。”晚绿忽然感叹道。

冉颜向她投去疑问的目光。

晚绿道,“那嵌宝石的蝶簪是成对的,单支买折损了不少钱,娘子当时若是把十八娘头上另一根一并拔了,咱们能卖四十两呢!”

冉颜扑哧笑出了声,“你还真是够黑心的!”

“黑心便黑心罢!奴婢不过是手里攥着旁人的钱,心里舒坦,娘子可是大发神威,做了回霸王呢!”晚绿想起前几天冉颜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就激动的两眼冒光。

冉颜微笑着任由晚绿在旁边叽叽喳喳,进了院子,两人在廊下脱了屐鞋,只着素袜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日本的和风便是承袭了唐朝的这种风格。

生计问题解决了,冉颜的病情也在一日日的好转,因此小院里也颇添了几分喜气。

吴修和不知怎的,又忽然决定不走了,有人给吃给喝,也不再去城中坐堂,只偶尔上山采些草药来充实他的私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府中仅有的几个下人只看庄子,不负责伺候冉颜,因此邢娘和晚绿忙里忙外,一刻也不得清闲。

只有冉颜闲的长草,她从前是工作狂,但在大唐又没有尸体让她验,以至于精神支柱倒塌之后,形容有些呆滞,尽管邢娘和晚绿给她出了不少主意,可吟诗作画也不是冉颜所喜,所以依旧有些无所适从。

握着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端端正正的“静”字,冉颜又开始发呆,她不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技能,至于水平如何,冉颜也不甚清楚,只觉得这字写的端正秀气,在她看来,字只要能入眼就行,不追求别的。

“晚绿,我想出去走走。”冉颜放下笔,看着一大早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晚绿。

“吴神医说您身子恢复的好,出去走走也好。”晚绿是个爽快的,行就行,绝不会拐半点弯。她这厢说着,便飞快起身去取了一个幂蓠来,给冉颜戴上。

世人多以为大唐皆是以丰胸肥臀为美,开放热烈,其实不然,至少贞观初年还并非如此,女子出门还是需要遮掩一些,不能随便将容颜示于外人。

幂蓠似是一种斗笠,四周带有皂纱(黑纱),戴上之后将整个身子都罩住,以后出现的帷帽便是这幂蓠演变而成。冉颜觉得挺新鲜。

时是清晨,热气还未上来,夏风中带着微凉的温度,十分舒适。

冉颜站在村头一个小土丘上,俯视村子,阡陌交通,炊烟袅袅,偶尔有狗吠之声,一片低矮的房舍沐浴在在橘红的晨光之下显得静谧且活泼,那种再世为人的喜悦第一次乍然涌上心头。

冉颜深深的呼吸着,感受这个纯净的世界,心里却陡然浮上许多事情,那个叱咤法医界的冉颜已经死了,至于杀死她的凶手,相信一定会很快的被绳之以法。

冉颜是个行事严谨的,她的办公室中有诸多机密文件,所以便偷偷在屋内装了摄像头,警方排查时,定然能够检测到。张助理回去拿了那份文件,定然有记录,再加上保险柜里那份文件,上面有指纹,光是这两份证据就足以让警方把他归入重大嫌疑犯之列,冉颜相信刑侦队李队长的能力,她不会冤死……

要担忧的是,她现在处境不佳,是得好好想想从今往后在大唐该怎样活下去。

当仵作?冉氏一族的长老们应当宁愿她死了,也不会同意的吧?更何况,她还不清楚贞观年间女子能不能任职,即便能当上仵作,将来恐怕又是如上一世没人敢要!纵然她很热爱法医这份工作,也不得不客观的想想。

独身落在唐朝,冉颜忽然有点渴望家庭的温暖。

机遇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冉颜觉得不应该再走老路,想到自己还有一手医术,觉得可以发展发展,只不过她忽然会医术恐令人生疑,不如先拜吴修和为师……

冉颜觉得这想法挺靠谱,打定主意后,约莫又坐了一刻,听见村妇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出院门唤自家孩子吃饭。

“娘子,咱们也回去吧?”晚绿道。

关于苏州话,因为比较难懂,我就不音译,再说我也不会,只取了点苏州话的特点用了上来,为了大伙阅读方便,也为了袖子写起来方便,以后大家就视而不见吧。

第六章溺死的小童

冉颜心情轻松的点点头,让晚绿扶着她下慢慢往下走。路上偶而遇见一两个村妇,她们也都认识晚绿,见她扶着一个女子,知道是冉十七娘,便退至道旁微微蹲身行礼。

冉颜也都客气的出言请她们免礼,给人留下了十分和气的印象。

为了走近道,晚绿与冉颜从村子中穿过,遇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唐朝没有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纵然这些村民是冉氏庄子上的雇农,在见到冉颜,甚至见到冉氏家主时,都只需简单行礼问候便是。

两人走到村头时,忽然听见一阵咋咋呼呼的喧闹声,不过片刻,便看见十余个小童被一名老者拿着拐杖追赶,像一群扑棱棱的小鸟,边叫着边拼命的跑。

女童都是揪着两个髻,大一些的着裙,小一些的着裤子和交领衣,男童花样就多了,有的也如女童似的,团着两个髻,也有揪着一个的,还有个胖乎乎的小娃娃,约莫五六岁,把头发都给剃了,只留脑袋前的一撮,扁着嘴就要哭的样子。

冉颜见他们身上都是泥巴的模样,有两个面上还带血痕,便猜测,约莫是一群孩子背着大人掐架了。

果然,她这厢刚想过,便听晚绿逗那个落在最后的小胖道,“平小郎,掐架又被抓个正着吧!快些着跑,若是被族长抓着了,回家你阿娘可又要整治你了!”

那小胖哇啦一声哭了出来,便是哭得凄惨,脚下也没消停,两条小短腿使劲儿的倒腾,生怕被捉住。那模样,当真是可爱的紧。

冉颜满脸乐呵呵的道,“晚绿,你可真是坏着呢!”

晚绿见冉颜似比从前开朗多了,心里高兴,故意与她斗嘴道,“娘子看热闹看的这般欢快,还编排奴婢!”

冉颜向来就是这个德行,被人一语戳穿未免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还未及接话,身子猛然被人撞到一边去,晚绿失声惊叫,连忙伸手抓住她,两人踉跄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子,这才没有摔到路旁的水沟里。

冉颜站稳之后,抬头看那撞她的人,是一个身着浅褐色麻布裙的村妇,人早已经跑远,虽然看不见正面,但见她脚步凌乱匆忙,颇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可如此无礼!”晚绿火气一下便上来了,“娘子,奴婢先送您回府,回头便找那村妇算账!”

冉颜收回目光,淡淡道,“算了,见她步履匆匆,怕是遇着什么急事了。”

“什么急事?天塌了么!竟然撞了人也不知赔礼!”晚绿怒道。

见晚绿气鼓鼓的模样,冉颜不禁无奈一笑。

冉颜发觉自己这几日轻松下来,虽然十分的无所事事,却比以前活泼了许多。从前面对尸体时,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必须要严肃认真对待,不能有一丝马虎,她又是个工作狂,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副人人敬而远之的“死人脸”。

这种变化,许是好事吧!

晚绿扶着冉颜走到村头,只需再过一道拱桥便到了冉府庄子,两人刚刚踏上阶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蓦地划破傍晚的宁静,惊起水边的鸟,扑棱棱的四下散去。恰是应了晚绿方才的话——天,真的塌了。

“三郎!三郎!”

妇人的悲泣声就在不远处,紧接着便是男女老少的七嘴八舌的安慰,无非是节哀顺便之类的言语。

丧子之痛,痛彻心扉,更何况,这周三郎是刘氏唯一的儿子,刘氏是个寡妇,前面有过两个儿子,都得病去了,夫君三年前也撒手人寰,将唯一的血脉托付给刘氏,母子俩相依为命,其痛更是难以承受。

刘氏恐慌的道,“不,我家三郎不能死,我要去找吴神医!他定能救活我家三郎!”

“正是正是,刘嫂子,你且候候,咱们带着三郎这就去找吴神医。”有个汉子附和道。

眼看周三郎是死了,但众人似乎对吴修和特别迷信,一厢情愿的以为他真的是神医,能够令周三郎起死回生。

冉颜听到人群一阵骚动之后,便瞧见一群人急慌慌的从一小片树林中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庄稼汉,身上灰色的窄口短衣短裤,衣物头发全都被水浸湿贴在身上,显露出壮实的身板,在他身侧还有同样浑身湿漉漉的青壮男子。

紧随其后的便是几个身着麻布长裙的妇人,其中一名便是方才撞了冉颜的那个。

一群人远远的便看见了站在桥头的冉颜和晚绿,纷纷叫嚷道,“小娘子!快快帮忙请吴神医救命!”

晚绿对冉颜小声急道,“吴神医今儿早便去西山采药了,这会定然是回不来的!这可怎生是好!”

“不管如何,先回去看看吧,万一这孩子命不该绝呢!”冉颜催促道。

晚绿听冉颜的话很有道理,急的一跺脚,拎起裙摆转身往府内跑去。

随后,那一群人呼啦啦从从冉颜身边冲了过去,冉颜随手抓住一个青年,被他的冲劲带得一个踉跄。

“这位娘子,你休要扯着在下,救命要紧啊!”青年焦躁不安,却拘于礼节,不好伸手扯开冉颜。

“你去了能做什么,万一吴神医不在呢!还不赶快寻匹马,去就近请一名医者!有备无患。”冉颜冷声道。

青年楞了一下,连忙拱手,“多谢小娘子指点!”

冉颜也不与他虚礼,说完话便步履匆匆的跟上去,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那小童还有一线生机,她也不能任由抢救时机白白耽误过去。

冉颜做法医久了,有个毛病,便是看见尸体就想往上凑,遇见还有一线生机之人,必得想尽办法全力施救,毕竟在刑侦上,活人比死人能够提供的信息更多。

因此眼下冉颜要去救那孩子,也并非是多么心怀慈悲,而多半是出自一种“留活口”的本能。

人群在冉府庄外止住脚步,焦急的往里面张望,那妇人只是抱着小童哭。

时间似乎过得分外漫长,才不过一小会儿,等候的人开始躁动起来,抱小童过来的那个汉子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如进府去寻吴神医吧!回头郎主若是怪罪下来,我担着便是!”

若是他们强行入庄,仅仅两个门房是拦不住的,众人纷纷附和,正欲举步,却见晚绿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吴神医今日一早去西山采药去了,我寻遍整个院子,他老人家尚未返回!”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道惊雷,晚绿话音才落,那妇人便嚎啕大哭起来,“周家只这一根独苗,贱妾也不能守住!夫君啊!贱妾对不住你!”

村民们也默不作声,几名村妇上前去安慰刘氏。

冉颜拨开人群,默不作声的走到刘氏面前,出言道,“把孩子放到地上。”

声音不大,但是肃然,平静的似乎没有含带一丝感情,竟是让哭泣不止的刘氏怔住。

“若真想救他,就听我的话。”冉颜不耐的蹲下身,从怔愣的刘氏手中接过小童。

隔着幂蓠上的薄如蝉翼的黑纱,能清晰的看见小童面色涨紫,腹部微微隆起,浑身上下已经被泡得发白,手攥成了小小的拳头,手心还握着水藻沙石之类的东西,冉颜心里微微一凉,伸手轻轻按上鼓起的腹部,冉颜向刘氏确认道,“可是一夜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

刘氏见冉颜认真的形容,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昨日晚饭过后三郎便说去村头玩一会儿,晚间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愉,说是他长大了,要独自住一屋,我当只当时他听了什么嚼舌根的话,便应了,今早喊他吃饭时才发觉他不在屋里……呜呜……”

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刘氏这话一说出口,其余人也都死了心,从昨晚被溺,泡了一夜,人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哪里还有能活得道理,便是吴神医恐怕也难以救回来了。众人纷纷叹息着,劝刘氏节哀。

刘氏面上泪水纵横,却不死心的盯着冉颜,虽不曾出声,可眸中全是哀求希冀。

冉颜撩开幂蓠的黑纱,用指头挤压孩子的眼球,观察瞳孔变化。

这是一种辨别人真死还是假死的办法,如果瞳孔被挤压变形,松开手指后瞳孔能够恢复,便说明人还人还没有死亡。

法医学上有一种情况叫做“假死”,又称微弱死亡。是指人的循环、呼吸和脑的功能活动高度抑制,生命机能极度微弱,用一般临床检查方法已经检查不出生命指征,外表看来好像人已死亡,而实际上还活着的一种状态,经过积极救治,能暂时地或长期的复苏。

假死常见于各种机械损伤,如缢死、扼死、溺死、各种中毒等等。冉颜在工作中便遇到过几例这样的情形。

冉颜见这小童的瞳孔还能够恢复,恐怕还活着。为了确认判断结果,冉颜用帕子将小童指头扎结起来。

“去找干土!越干越好。运到这里来,能救他性命。”冉颜抬头,用最简洁直接的语言表达出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苏州人家尽枕河,哪里能有干土?

第七章埋土救人

冉颜想起从村中路过时,见到许多人家都是用是泥糊的院墙,天气已经晴了好几日,那些院墙应当都是干的。

“去砸泥墙!把土运过来。”冉颜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清理孩童口鼻中的水、泥等污物,又要了晚绿的手帕裹着手指将小童舌头拉出口外。

院墙不过是用河边的泥堆砌的,所费不过是些体力罢了,不值什么钱,这厢村民们听说只是砸院墙,立刻跑回去砸自家墙去了。

不是他们盲目信任冉颜,毕竟刘氏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更何况,冉颜那沉着认真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一丝看玩笑的意思,莫名给人一种不可质疑的希望。

晚绿来不及询问,又被冉颜与以往不同的气场所慑,一时间竟呆立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小童并非是刚刚落水,他已经被浸泡的大半天,身体僵硬,呼吸停止,用普通的急救方法恐怕不行。

冉颜趁着这个时机看了一下适才扎结的手指,指头肿胀紫红,证明还有血液循环,至此冉颜确信小童还活着,便立刻开始给他做心脏按摩。

等到众人用担子挑来干土,便吩咐人把干土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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