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比直常人过冷的声音,还是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沉默片刻,李世民道,“稍后朕命人将晋阳公主病情的详细记录交给你,你先看看。”
“是。”苏伏应道。
李世民微一颌首,道,“好了,你退下吧。”
待茹伏退下以后,李世民才转头对李承乾道,“回头也让太医署备一份交给冉氏。”
“是。”峰回路转,李承乾按压住内心的喜悦,沉稳的应道。
李泰心中微微一惊,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样,便是刃血者身上都有一股戾气,纵然苏伏已经隐藏,但他的父皇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糊弄
李世民原本几乎已经决定让苏伏去给晋阳公主诊脉,但在见到浑身过于冷冽的气质时,便将此事推缓了,反正晋阳现在已经暂时安全度过了上次病发,接近她的人,必得仔细查查才行。
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出色的医生,本人看起来却有些令人生疑,另一个是医术方面不能确定,却绝对安全的妇人,都得仔细考量一下。
李世民与两个儿子又略略说了几句话,便令他们都各自回去休息。
李世民没有直接让苏伏去诊病,总算全了李承乾的面子。李承乾回到东宫,心情大好的招来刘品让,道,“你做个中舍人实在是委屈了,不过刚刚才调任不久,也不便立刻升迁,日后再议此事。”
只不过是列入考察而已。
刘品让可没抱希望短期内升官,自打李承乾去了甘露殿,他也一直关注着,听说圣上召见太医署的苏药师,心中已感不妙-,听李承乾这个口气便心知今日事情还算顺利,眼下总算松了口气。
李承乾请他坐下,问道,“魏王也举荐了一人,乃是药王苏家的,你觉得父皇会择冉夫人为皇妹医治吗?”
这事儿可不好回答呀!刘品让暗抹了把汗,倘若给个确切回答吧,有揣摩圣意之嫌,倘若打马虎眼,也许会将他冒着危险在李承乾心里建立起来的形象毁了。
略一思忖,刘品让道,“一般情况下,一定会。若非是这个结果,殿下您应该担忧了。”
第352章别
李承乾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无论李世民喜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李世民得顾全储君的颜面。就算冉颜医术真的一般,只要下旨她与御医一起会诊便是了,也算给了太子面子。
李世民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倘若他真的忽略这件事情,便可见其心里已经不再重视这个储君了。
“正因如此,我才不安啊。”李承乾叹道。
刘品让知道,如今魏王、吴王优秀远远胜过太子,吴王李恪基本不会刻意的逢迎讨好皇帝,但他是个干实事的人,不管背地里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明面上,无论是处理大事小事,还是个人品德,都颇有一国君主的大气风范。
十七岁那年,李恪孤身一人深入敌营谈判,兵不刃血化解两国交锋,当时于千军万马的敌营中闲庭信步,一箭令敌军哗然敬服,那等风姿气魄,令人敌军和大唐臣民为之倾倒。
而李泰,文采斐然,读书万卷,无论是经史、文章均十分精通,擅长鉴赏诗画,温文儒雅,从小便十分孝顺,宠冠诸王。
相比之下,李承乾就黯淡了许多,他的辉煌都在十八岁以前,李世民多次御驾亲征,他代理国事处置十分得体,小小年纪掌控大局不在话下,可能是由于他天性顽皮,对驿长阳奉阴违,越发的没了体统,直到现在,声色犬马,倦怠政事,除了李世民之外,最失望的莫过于长孙无忌了。
“殿下毕竟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在圣上做决定之前,殿下励精图治,圣上必然不会决绝。”刘品让纵然早就深入的了解过太子的性子,但因刚刚调职不便多劝,只说了一句,便立刻转移话题道,“其实臣下不曾替殿下引荐苏药师也是有原因的。”
“哦?”李承乾心里正在介怀此事听闻刘品让主动提出来,微一挑眉,“且说。”
刘品让身子向前探了探,压低声音道,“苏药师的母亲乃是胡姬,并且苏药师本人十分神秘,臣下曾听传言说他曾经是一名刺客,此事无法证实,倘若胡乱沾惹上,恐怕于殿下不利,还是献梁夫人更稳妥些,即便医术不如传闻那样神,圣上也明白殿下爱护晋阳公主之心。”
李承乾眼睛微亮,旋即闪过一抹凌厉薄唇抿起。
倘若揪出苏伏的真正身份,即便扳不倒李泰,也必然会给他一个狠狠妁打击,李承乾盯着地上格窗的投影,唇角一挑。
长安的夏日分外炎热,路上行人寥寥,午后炙热的阳光让人如入蒸笼,只有呆在放了冰块的房间里才稍稍能缓解暑气。
冉颜身上着了牙白白叠布襦裙,外面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色纱衣。古人的制造工艺的确令人惊叹,这纱薄到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皮肤上的纹理,只是冉颜很不明白,既然什么都能看见,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的穿上呢?
冉颜躺在席子上挺尸,觉得“心静自然凉”这句话说的实在没错,心脏越静越凉,不跳最凉。
真热的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接下来几日,长安的天气像是不热死几个不罢休一般,温度节节攀升,中暑的人一打一打,当真给医馆添了不少生意。
冉颜这个常年呆在空调室中的人,不出意外的中暑了,幸而她自己就是医生,用各种方法缓解,还没有到昏迷的程度,只是浑身乏力,脑袋都要涨开来似的。萧颂寸步不离的照顾了六天。
终于一场暴雨浇熄热浪。当那暴雨刚刚滴下来时,都有一种滴上烧热铁板的感觉,刺啦啦的冒起白烟。全长安笼罩在一股温热的水雾雨幕中。
大雨下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温度才将将降下来,人人都松了口气。只有萧颂眉头皱了起来……
前几天朝中放了消暑假,连刑部也不例外,而恰好明日他三十六日的孝期到了,那些积压的案件啊!想想就头疼。
他这厢还未想罢,晚绿便来禀报,“郎君,前院小厮来说,宫里来人了,听说是位少监。”
靠在窗前呼吸凉气的冉颜动作微微一顿,却坚持别开头,不去看他一眼。
萧颂走上前,掰过她的脸,垂头轻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无奈笑道,“预先告别吧。”
“快走。”冉颜不耐烦的道。
萧颂微微一笑,转身出门。
其实今日孝期便已经算结束了,明日正式去官署视事,倘若只是去刑部,圣上不会特别派人过来通知的,除非是立刻外遣。
冉颜眉头蹙起,看着窗外,不一会儿便瞧见了萧颂撑伞从院中走过。他还是一袭素衣,墨发在身后松松的结起,一把土黄色的油纸伞,身体比例极好,在雨幕中似是仙君凌云,令人移不开眼去。
“娘子。”晚绿端来消暑汤,“再喝点吧,除了余下的暑气。”
冉颜沉默的接过杯盏,顿了一下,迟疑道,“晚绿,我怎么觉着,他尚未离开,我就有些心酸了?”
“您和郎君情深似海,郎君对您也可谓无微不至,他忽然要离开,您心伤是必然的,只希望郎君早些回来。”晚绿安慰道。
冉颜眉头皱的更深,她坚决不承认,“我觉得,是刚才那个背影太好看了。”
晚绿见她死鸭子嘴硬的模样,不由掩嘴轻笑。
冉颜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晚绿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都怨郎君太俊俏了。”
“嗯。”冉颜颌首,端起消暑汤慢慢饮着。
约莫过了两刻,萧颂才从前院返回,看见冉颜倚在窗下看书,便过去同她挤一张席子,伸手搂住她的纤腰,“看看我吧,夫人。”
冉颜目光依旧不曾离开医书,“你有什么好看的,生的再好,看多了总会腻。”
“方才宫里传来信,命我明日便启程去江南道,查朝廷官员陆续被害之事。”萧颂将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今日太子去向圣上举荐你为晋阳公主治病,我暗中令人买通忠瑞太监为太子帮腔说话,只不过……魏王竟然也接踵举荐了苏伏。”
冉颜道,“他各个方面看起来都比我可信的多。”
“不,他那一身冷冽的杀气,便是致命的破绽。”萧颂懒洋洋的道,“既然我欠了他一次人情,这回就不落井下石了,阿颜……我信你。”
“嗯。”冉颜轻轻应道。
萧颂埋头在她肩窝,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的佩兰香气混合着似有若无药香,还有身体的馨香,每每令他沉醉。
新婚燕尔,却因守孝,萧颂很久不曾与冉颜有夫妻欢愉了,每晚都煎熬,心里却莫名的满足。
今日听见李泰举荐苏伏,他如何能不忧心?
纵然苏伏定然会被圣上猜疑,但李泰即便不为保住苏伏,就是为了保住自己,也会全力抹平苏伏曾是个杀手这个事实。更甚至,苏伏手里捏着李恪的尾巴,苏伏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对他也是一种威胁,倘若李恪来做此事,比李泰做会更加万无一失。
所以综合种种揣测,圣上最有可能让苏伏和冉颜一起为晋阳公主诊病。
也就是说,他们要共事。
两个曾经有过情愫的人,纵然那份情愫并不明朗,可毕竟彼此之间有好感,谁能保证再次相处之下不会擦出火花?
可是冉颜已经摆明了态度,说的很清楚了,萧颂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死抓着不放,指不定到时候明明没有什么,也惹出了点什么来。
爱人不是政敌,可以偶尔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花招,不能真来阴的,除了坦坦荡荡的爱,毫无保留的信任,他还能做什么?
冉颜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垂头吻上的他的唇,用舌尖轻轻描画他的唇部轮廓,柔和的探入他口中,不急不缓的挑逗。
萧颂起初只是偶尔回应一下,一副任卿品尝的模样,但随着冉颜的吻加深,他的喘息也越来越不稳,回应也热烈起来,到最后索性占据了主动权,反过来攻城略地。
冉颜轻笑了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萧颂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放到榻上,覆身压了下来。
外面夜雨潇潇,室内春光绚烂。
大雨彻底的将这些日的炙热逼退,到下半夜的时候雨势渐缓,细细密密,宛若江南三月天一般,缠绵的一如要离别的人。
天还未大亮,冉颜便在郊外为萧颂送行。
他在一匹黑色骏马上,身上黑褐色的蓑衣无损他的俊朗,斗笠下萧颂的目光是旁人不会见到的温柔,他弯腰,抚上伞下冉颜的脸庞,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眉眼。
天地间细雨无声,周围的人也都静静的未曾发出丝毫声音。
萧颂的手指在冉颜唇上停留几息,才直身,扬起马鞭,一声“驾”字尚未落音,马已然奔出一丈。
跟随他的士兵、随从,亦挥鞭随后追上。“驾”声此起彼伏。
天色朦胧,一群身着蓑衣的人中,冉颜还是轻易的能辨出萧颂的身影,看着他身影消失在远处,垂眼抬手覆上自己的唇。
第353章李恪请罪
送走萧颂,冉颜并没有回城,而是依旧闲居在庄子上,为了转移注意力,每日除了配药还是配药,短短三日,竟然弄出来七八种针对皮肤各种问题的药,然后就把满院子的小姑娘抓过来当做小白鼠试验。
这些药没有什么太大的刺激性,即便是不妥,最多也就是过敏而已。冉颜先在她们的耳后涂了一些,看有多少人会出现过敏现象,再根据皮肤问题用药,然后将效果反馈仔仔细细记录在册,再进行改进。
这些药中包括祛斑、祛痘、美白等等,有内服有外敷。
趁着这几日天气凉爽,冉颜便决定让医馆开业。并非是看准了时机,而是冉颜不想让自己闲着。
商议之后,医馆的名字定为“清竹”。此后店面便紧锣密鼓的整修起来,刘青松和冉韵制定了一个宣传计划,于是冉颜这个没有出脑力的人被派遣出来执行。
冉颜这几日一直盯着府里侍婢脸上的斑,导致偶尔去东市一趟,看见人家姑娘脸色长斑便死盯着不放,每每都是晚绿上前同人攀谈,将冉颜吹嘘的犹如神仙一般,二十八天保证肌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
晚绿一旦看那人将信将疑,便立刻道,“这位娘子,你瞧我们家夫人,这皮肤,这身段,倘若不是有秘方,谁还会天生丽质不成……”晚绿压低声音道,“我家夫人见您生的眉清目秀,就是这一脸的斑毁了容貌,于心不忍啊,倘若没有这斑,以娘子的身份样貌,将来定然可以寻到个极好的夫家。”
冉颜看人也是有目标性的,一般都是盯着那些看似有些家底的娘子。冉颜的药成本都很贵,将来是要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开慈善堂,倘若只在一般百姓中做宣传,给那些平民女孩子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还不如不让她们知道。
“真的吗?”那位娘子瞪大眼睛道。
她约莫十六七岁,身材前凸后翘,鹅蛋脸,眉眼生的很好,只是从颧骨到鼻梁密密的布满了大片的斑,即便用厚厚的粉遮掩,也依旧能看见。
晚绿拍着胸脯保证道,“那是自然,而且我家夫人保证不收钱,倘若娘子日后寻了好夫家,别忘了请我家夫人喝一杯喜酒。”
那娘子连忙点头,只要冉颜能医治她的斑,别说是一杯喜酒,就是把全长安的酒都送到府上都行。
晚绿暗暗咋舌,看来还抓到个厉害的。
事实证明,大唐的人民实在淳朴对于这样的推销并不似后世戒备心那么强,一早上,冉颜一共带回医馆五名女子。
冉颜这一趟出去基本不需做什么事,只要选定人之后,坐着喝茶等晚绿去攀谈便成,必要时,做活人招牌。
清竹医馆的位置很偏僻,起初那几位娘子还以为被人拐了,等到达医馆,知道冉颜的身份之后,不禁面面相觑,原来这个面瘫到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女人居然是最近八卦最热门的侯夫人!
“夫人身份尊贵,怎会想起做这等事情?”终于有个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冉颜沉默了片刻,干巴巴的答道,“爱好。”
“各位娘子,端梁夫人信佛,未出阁之前曾在庵中奉佛乃是位居士,号净郁。”刘青松一袭白袍偏偏的走了进来。
刘青松身量高,只是过于清瘦,他着一袭白衣的时候恰好的掩饰了这一点,下颚上沾了一缕短短的胡须,头发简简单单的绾了个髻,手执一把白色羽扇,当真有几分出尘的意思。
冉颜几个熟悉他的人盯着这一身骚包的打扮,哑口无言。
“帮助各位娘子恢复上天亏欠美丽容貌,也算是做功德。”刘青松甩开广袖,风度翩翩的在冉颜旁边的席上坐了下来。
刘青松目光温和而淡然的看过每一位娘子,微微颌首之后才道,“请允许在下自我介绍,在下姓刘,名青松,字不屈。”
“原来是玉面圣手!”几位娘子惊呼,纷纷欠身施礼。
冉颜没想到,原来刘青松在坊间还真是很出名,倒不全是自吹自擂。今日她不过是从街上随机的挑了几个人,却无一例外的听说过刘青松,可见所谓“妇女之友”真不是乱封的。
几位娘子拉着刘青松问东问西,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刘青松清咳了一声,温和开玩笑道,“诸位娘子,在下以后就是清竹医馆的坐堂医生,各位有什么疑难杂症,尽管来在下这里就诊,不过端梁夫人的时间可是有限哦!在下对妇人美容上的造诣远远不如端梁夫人,各位可得把握机会。”
这一番话,自谦的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他温润如玉,人品高洁,抬高冉颜的同时,也不动声色把自己摆在个医道高手的位置上。
大家一听这话,连忙同冉颜客气几句,排好顺序,依次让冉颜诊断。
晚绿命人准备好清水和屏风,并且有冉颜独家研制的洁面粉,使得平时动辄小半个时辰的工程只需半盏茶的时间,引起她们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