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两人很快就要打架了,小二和三个小贩都惊惶起来。
臭嘎子笑道:“别的老板不能打,你却是非打不可!”
这话别人根本就不懂是什么意见,老板却笑了起来:“没有银子付钱,金子也行啊!比方说,一朵一朵的小金花就可以!”
“你想要一朵?”臭嘎子哈哈大笑起来:“别再装了,老子早认出你了,你是单雄风!”
“你一进门我就认出你了,你个臭嘎子!”老板拍拍他肩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回头骂小二:“还傻呆呆地站在这里干什么?到窑里去把最好的竹叶青拎一坛来,再到厨房去叫老杨炒几个好菜,要快!”
这老板名叫单雄风,原是江湖上大名远扬的剑客,臭嘎子没料到,单雄风现在混得这么惨,居然跑到山野里开起酒店来了。
“什么时候改行干这个了?”
单雄风有些自嘲地摇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咱们还是进里屋吧,边吃边谈。”
单雄风的卧室比外面可就漂亮多了,又整洁又雅致,墙上居然还挂了几幅字画。
“我说老单,几年没见,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臭嘎子还没坐下,先问单雄风。
单雄风还是那句话:“一言难尽!”
臭嘎子瞪眼:“那你就慢慢说!”
单雄风叹道:“我都不知从何说起。反正我是倒透了霉,倒足了霉,倒够了霉!你当我愿意开这个破店?我每天早上一睁眼,看见这里的破桌烂椅,就想一把火烧光它!”
臭嘎子吃惊地道:“你是说,有人逼你?”
单雄风赞许地道:“啊,才四年不见,你眼力长了不少哇!不错,有人逼我到这儿开店。
至于为什么,我已答应保密,只好让你小子干着急了!”
臭嘎子冷笑道:“我着个屁的急!开店的又不是我,我替你着什么急?凡是保密的东西,老子从来都不感兴趣。不过,也许我能猜出来是谁在逼你!”
酒菜送上来了,臭嘎子也就顾不得再说话了,低着头猛吃猛喝,单雄风微笑着看着他,象是看见了一只饿狗在抢食。
臭嘎子吃了个八成饱,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道:“老单,是不是石不语逼你?”
单雄风一怔:“你怎么知道?”
臭嘎子得意地道:“老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
单雄风笑道:“是么?可你怎么能肯定逼我开店的人是石不语呢?”
“如果有人能令单雄风乖乖地跑到穷乡僻壤里开个不赚钱的破酒店,那他就一定是个不世出的高手才行。而附近恰好又有这么一个高手石不语。不是他,又会是谁?”
臭嘎子没说出石不语已死的事,他决定有关观棋山庄发生的事情,一件也不说出去,只当他没去过观棋山庄也就是了。
单雄风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臭嘎子也叹气:“找人!”眼睛突然一亮,叫了起来:“对了老单,你有没有看见一辆四匹马的大车从这里经过?”
“四匹马的大车?什么时候的事儿?”
“约摸三个时辰以前,还有,赶车的是两个年纪不小的女人,生得很丑,凶霸霸的!”
那辆车一定会从悦来酒家门前经过的,因为这里必经之路!臭嘎子一下把希望全寄托在单雄风身上了。
而单雄风也没令他失望:“不错不错,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辆大车!对对对,那两个老女人好象软硬不吃,是不是?”
臭嘎子喜得跳了起来:“正是正是!你知不知道车里还关着一个姑娘?……她被点了穴道。”
单雄风笑道:“不错,是有个大姑娘,脾气好象很不小。喂,她是不是你新拐骗来的?”
臭嘎子大叫道:“她在哪儿?她现在在哪儿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丑老婆子的下落你知不知道?”
“那辆车上有观棋山庄的标志,是不是?”
“哎呀,你快说好不好?”臭嘎子火了。
单雄风笑咪咪地道:“你想不想见见那两个丑老婆子?”
臭嘎子一怔:“什么?”
“她们现在在我店里!”
臭嘎子脸色一下变了,伸手去抽金花鞭,口中笑道:“你抓住她们了?”
“别动!”
单雄风话音未落,手中已多了一柄黑沉沉的怪剑,而且剑尖正抵住了臭嘎子的心口。
这柄剑很厚,很窄,很象一根烧火钳的一半,而且两边都没开刃。
这是单雄风的成名兵刃,正如臭嘎子的成名兵刃是金花鞭一样。
都是成名兵刃,现在的境遇却不一样。臭嘎子的金花鞭刚抽出一半,单雄风的怪剑就已让金花鞭无法再抽出了。
臭嘎子居然连单雄风是如何拔剑的都没看清,他甚至不知道单雄风把剑藏在身体哪个部位。
臭嘎子怒火冲天地吼了起来:“单雄风,你不够朋友!”
单雄风苦笑道:“其实和许多人比较起来,我单雄风还是够朋友的!我知道你很饿,便给你弄来了好酒好菜,让你吃饱——你放心,酒菜里没毒!我知道你现在是要往观棋山庄赶,我怕你白跑一趟,空耗气力,因此就留住了你!你要问两个老妇和马姑娘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你拍拍良心,说句公道话,我单雄风够不够朋以?”
臭嘎子气得直翻白眼。
单雄风又道:“臭嘎子,我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如果我不留住你,也许我自己会送命,你替我设身处地地想想,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我单雄风唯一对不起你的地方,就是用剑制住了你,其他的地方,我问心无愧!”
臭嘎子叹了口气,将金花鞭重新缠好,坐了下来:
“你准备怎么整治我?”
第十七章 相见时难
单雄风微笑道:“你是我的主人亲自点名要见的客人,我自然不会太为难你,免得惹主人生气。假如日后主人很器重你,我不就很糟糕了?但我也知道你的厉害,不得不点你几处穴道,让你使不出内力。”
臭嘎子怒道:“老子说不会走,就绝对不会走,你干吗要点我穴道?”
单雄风道:“当然,你是言必行,行必果的大丈夫,但你也要体谅我的苦衷。我是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臭嘎子鄙夷地道:“我真想不到,你单雄风居然越活越没出息!”
“等你也受制于人的时候,你也许会更没出息的,现在硬不算什么,能挺到最后的人才算真正的硬汉子!”单雄风说着提气叫道:“来人!”
那两个赶车的老妇推门而入:“见过舵主!”
单雄风笑道:“你们在路上碰到的,就是这个小伙子吧?”
两个老妇眼中都喷出了怒火:“不错,就是这个小杂种!”
臭嘎子破口大骂:“老杂种、老婊子!”
两个老妇大怒,正欲拳脚相向,单雄风已经冷冷喝道:“不可无礼,这是主人亲自要的人!
过去点了他肩井、哑穴、环跳、曲尺四穴!”
两个老妇狞笑着走近,重重在臭嘎子穴位上戳了几下,所用力道大逾寻常,臭嘎子无法再骂,只有干瞪眼,白生气。
单雄风叱道:“够了!再去把马姑娘请了来!”
臭嘎子又惊又喜又伤心,喜的是野丫头还活着,伤心的是两人就要一起死了。
这一切当然都是臭嘎子不好!
单雄风收剑,微笑道:“臭嘎子,我解了你和马姑娘的哑穴,你们可以说说悄悄话,不过声音千万别太大。”
臭嘎子眼中,已有了不少感激之色。
单雄风苦笑:“我老单是不是算够朋友的?”
不一会儿,野丫头就被拎了进来,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臭嘎子。
单雄风对两个老妇道:“你们可以出去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两个老妇悻悻地剜了臭嘎子几眼,恨恨地走了。
单雄风关上门,苦笑道:“很对不起,马姑娘,在下单雄风,原是左老弟的朋友,现在却成了敌人。我拍开你们的哑穴,你们可以说说话,声音越小越好。我得首先申明一下,因为你们都是本组织的贵宾,我老单只好自找没趣地坐在这里。当然,我尽量不听。”
他将臭嘎子拎到野丫头身边放下,让两人脸儿挨得很近,又对臭嘎子道:“其实我还是很够朋友的,对不对?”
野丫头刚能说话,就大吼了一声:“臭嘎子,你干吗气我?”
臭嘎子哭笑不得,单雄风忙道:“请说悄悄话!”
野丫头怒道:“我就爱大喊大叫!”但她的声音已小多了。
单雄风退到最远的地方欣赏字画去了。
臭嘎子看着离得很近的野丫头的睛睛,柔声道:“野丫头,我一直追你,没想到追到的是辆空车。”
“你追我?哼!”野丫头恶狠狠地道:“我问你,我闯庄被拿住之后,你为什么不去救我?”
“当时我正在喝绝命酒,”臭嘎子解释道:“你想想看,我怎么去救你?”
“救不了,出去看看我也好啊?哼,人家去救你,你却在喝酒,还说……还说什么让我滚得远远的。永远不再见我!这是人说的话吗?”看野丫头那模样神情,她简直恨不能吃了臭嘎子。
臭嘎子歉然道:“对不起。”
“哼!”野丫头虽然还是显得凶霸霸的,但眼中已尽是浓浓的情意:“对不起就行了?
你总是气我!”
臭嘎子悄声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野丫头的脸红了,扁扁嘴,似乎想哭,但又忍住了。
“我现在不哭,以后一定好好哭一次!”
臭嘎子的声音更低了:“我陪你哭。”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转,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臭嘎子心中柔情似水,悄声道:“野丫头,别在这里哭,等我们出去了,咱俩就找一家最好的客栈,租一间最舒适的房间,关上门,就咱俩在一起,我抱着你,让你在我怀里哭。”
野丫头哭出了声:“你骗人,骗人!”
臭嘎子佯怒瞪眼:“怎么,你不相信?”
野丫头哭道:“就不相信你!就不……相信……你!”
“那好,咱们走着瞧!”臭嘎子不怀好意地瞅着她微笑。”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野丫头的脸更红了,哭得也更伤心了。
他们所说的,不过是一些美好的愿望。在身陷囹圄时听到这样关情的悄语,她怎么会不动心呢?
臭嘎子叹了口气,认认真真地道:“或许这次我活不了啦!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去死。”
这时候说这种话,是不是很残酷?
野丫头止住哭,咬着嘴唇,恨恨地瞪了他半晌,才冷笑道:“我才不想死呢!”
臭嘎子一怔,“真的?”
野丫头又道:“我也不准你死!”
臭嘎子苦笑:“这不是你准不准的问题!看来我臭嘎子只好孤单单地命赴黄泉了!”
“你就会气我!你明知道我会……会……一直和你……在一起!”野丫头笑了。
臭嘎子呆了一下,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可惜,我以前一直没见过你的笑脸。”
野丫头呸了一口,又红了脸:“少贫嘴!”
单雄风一直静静地欣赏着墙上的一幅草书,好象那龙飞凤舞的字迹间真的有什么十分有趣的东西似的。
臭嘎子笑道,“单雄风,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单雄风没转身:“这个么,我的主人没有说。即便我知道,按组织里的规矩,我也会对你说我不知道。”
“你们主人到底是谁?”臭嘎子又犯了刨根问底的毛病。
“我不知道。”单雄风笑道:“不过,你们也许很快就会见到我的主人了!”
臭嘎子冷笑道:“你的主人是谁,我倒能猜个大概其,有三个人可能是你主人:任莲、乔叔牙、温九娘!”
单雄风还是没回头:“我不知道!”
野丫头马上变了脸:“我问你,任莲是谁?温九娘又是什么人?”
臭嘎子叹气:“女人!……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
野丫头眼中凶光大盛:“你认识她们?你怎么认识她们的?快说!”
臭嘎子火了:“你当我愿意认识她们啊?”
“你……你……!”野丫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很显然,野丫头吃醋了。
臭嘎子只好服软:“野丫头,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你最好永远不说!我不爱听,我不爱听!”野丫头仍是醋意盎然、醋汁汹涌。
臭嘎子只好苦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克星。臭嘎子命中注定的克星,就是野丫头。
“嘭嘭嘭。”
地板上突然响起了敲击声,臭嘎子和野丫头都大为惊讶,忘了再斗口。
臭嘎子惊讶归惊讶,但还是马上就想到,这个酒店该是一条地道的出口,而地道的那一端,一定是观棋山庄。
也就是说,单雄风的主人是石不语。
单雄风知不知道石不语和阮郎已经死了呢?单雄风又会怎样对付自己和野丫头呢?
这些问题,臭嘎子都无法回答,但他知道,在下面敲地板的人,一定是乔叔牙。
只有乔叔牙才可能对观棋山庄的地道了如指掌。
也就是说,乔叔牙并没有死在温九娘手下,死的或许是温九娘。
单雄风伸手在那幅字的轴上摁了一下,地板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洞。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跳了出来。
臭嘎子没猜错,来人正是乔叔牙。
乔叔牙身上的血,有一部分是石不语喷上去的,但乔叔牙面上手上的血迹伤痕表明,他已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
单雄风惊呼出声:“乔叔牙?”
难道单雄风不知道地道里跳出来的人会是乔叔牙么?单雄风希望来人是谁?臭嘎子感到十分惊讶。
乔叔牙哑声道:“单雄风,快封好洞口!”一转身看见了臭嘎子,吃了一惊:“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臭嘎子叫道:“小心!”
单雄风的剑已飞快地扎向乔叔牙的脊梁。
乔叔牙向左一侧身,怪剑深深扎入了他的右肩,乔叔牙暴吼一声,反手一抓,扣住了单雄风的右手,一脚反踹,击中了单雄风的小腹。
单雄风痛苦地倒下了,口中鲜血狂喷。
“单雄风,你为什么暗算我?”
乔叔牙已摇摇欲坠,但声音仍是大得吓人。
单雄风已无法再回答他了,也无法再回答任何人。
他死了!
“乔叔牙,快解开我穴道!”臭嘎子急叫道:“外面还有人!”
乔叔牙二话没说,奔到他身边,一阵乱拍,解开了他的穴道。
而那两个老妇也恰在这时抢了进来,手里都舞着单刀。
臭嘎子着地一滚,金花鞭出手,缠住了一个老妇的左腿,一叫劲,那老妇就结结实实地撞在另一个老妇刀下,手中单刀上挥,劈中了另一个老妇的脑门,两个老妇刹那间了帐。
乔叔牙也倒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臭嘎子连忙拍开野丫头的穴道,叫道:“乔叔牙,出什么事了?”
乔叔牙痛苦地喘息道:“你们快……快走!温九娘……快来了,我……我不行了,别管……
管我!”
臭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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